一切太过刺激!蓦地,小芷咽喉收紧,一阵晕眩,她的视线模糊了。
“我……我的……”她用力呼吸。
“怎么?”见她很喘,他笑了。“不过是一个吻。”这么激动?
小芷推开他,趴倒在沙发上喘气。
“我的……”她胀红着脸,氧气进不了肺,弓起身体,揪紧双手,呼吸声大而急促。
“该死!”直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将她扯入怀里。“怎么回事?”她看来很痛苦。
“气……气喘……”小芷揪住胸口,指向公事包。
薛东奇抓来公事包,“哗”地倒出物品,立刻抓来像药剂的东西给她。她拿了喷剂置入嘴里,吐气,再深深吸入,屏住呼吸,让药效融进身体。
小芷闭着眼,动也不动,躺在他怀里。
薛东奇不时探触她的鼻间,确定她还有呼吸。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他帮她拭去额际的汗。
当她稳住呼息睁开眼睛,他终于放心。
“老天,你把我吓坏了。”
小芷望住他,眸光闪烁。“你……为什么吻我?”
他耸肩。“想吻就吻了。”
那满不在乎的口气,教她听了一把火。
他揉揉她的头发,眼色透着怜悯。“原来你有气喘啊,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小芷推开他坐起,迅速将散落的物品一件件放回公事包。
薛东奇主动帮她。
“别碰我的东西!”她大叫,把自己也骇住了。
薛东奇瞪住她,看她脸色胀红,紧拽着公事包。
“怎么了?”发现她氤氲了眸子,他问:“还不舒服?”探手想碰碰她的脸。
小芷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抓了公事包就跑。
“砰”!她用力甩上门,奔逃的脚步声显得凌乱狼狈。
一回到路面,日光灿烂,阮小芷一阵晕眩,瘫在大楼墙前。
想到那突然的亲吻,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她捂住嘴,眼眶好热,泪涌了上来。
她用力抹嘴,想抹掉他的气味,抹去炙热的感觉。
过分、太过分了!什么想吻就吻了?
小芷蒙住脸,泪水淌落,气愤的感觉充塞胸口。
这是她的初吻啊……
地下室。
透过气窗往外看,薛东奇看见她靠着墙啜泣。
他脸色黯然。她……哭了?
他一直都是很过分的人,不过这次,他有罪恶感。
方才,她拽紧公事包,红了眼睛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
嗟~~有什么好哭?一个吻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然而从她啜泣的模样看来,显然,一个吻对她来说是很严重的。
薛东奇抬手,碰触嘴唇,上边仿佛还留有她的气味。
方才的亲吻,她只是生涩地承受着,她的身体一直颤抖,纯真的反应不像已经成年的女人。
铃~~电话乍响,薛东奇过去接起。
“东奇,TM的模特儿生病不来了,那九位都不行吗?”刘杰问。
“你听过敬言图书馆吗?”
“嗄?敬言?会像是间私立图书馆……”刘杰思索着。“干么?”
“敬言邀我办展览。”
“嗄?!”刘杰噗哧笑了。“拜托,松冈集团邀你,你都拒绝了,这种小图书馆想请你?拜托~~他们太不懂规矩了,应该要先跟我联系吧?冒冒失失地跑去打扰你……”刘杰抱怨,觉得敬言不尊重他这个大经纪人。
薛东奇揭开白布覆盖的画架,画布空白,右下角提了“冬魅”两字。
“我想答应……”他抚摸画布,他的指纹摩挲过柔软的布面。
“什么?”刘杰大叫。“你疯啦?小图书馆出得起多少钱?你想想松冈集团的俞颖鹃邀你,你不答应她,现下竟答应个小图书馆?喂!别让我难做人--”
“要让你好做人?干么请你当经纪人?”
“你--”刘杰气唬唬地交代。“总之别答应,多年老友,你给我惹的麻烦够多了!松冈不是闹着玩的,那个俞颖鹃为了你拒绝的事,对我发好大的脾气啊……”
“好了,我要挂了。”薛东奇懒得听。
“不要答应、你不要答应啊!你听清楚了,我--”
“喀”!薛东奇挂了电话。
抬头,气窗外已没有她的身影,落叶在空中翻飞。
薛东奇敛眉沉思。
他想画她,她令他好奇、令他情绪激动,费洛蒙上升。
他已经死气沉沉太久,他需要新的刺激来完成作品。
他要灵感,而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可以给他启发。
在那纯真的面容底下、在那拘束的身体里,藏着的是怎样的灵魂?
他想盗取,盗取她的秘密……
第二章
晚餐时间,阮家录音机照例播放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妈,等等我要去敏敏家温书,今天住她家。”阮馨蕙说。
“不准去。”女主人阮秀静回绝。
阮小芷给妹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住嘴。
“在家念就好,干么要出去念?在外边过夜像话吗?”胖嘟嘟的阿姨阮幼昭也觉得不妥。
“妈,”馨蕙恳求。“我要考试了,为什么不能跟同学温书?又不是去玩,我是去念书ㄟ。你不是叫我要好好念书?那你就应该高兴地让我去跟同学温书啊~~”
“在家看就好。”阮秀静头也没抬就说。
“就是啊,跟朋友念?我不信你念得下去。”阮幼昭加入叨念的行列。
厚,阿姨很烦ㄟ。“妈,敏敏要教我数学啦!”
“数学不会,我可以教你。”阮秀静冷冷地道。
“对啊!”幼昭又插嘴了。“哪不会?阿姨教你。我数学还不错,应该没问题,等吃完饭我帮你。”
这、个、鸡、婆!
馨蕙握紧筷子。“一起读书比、较、来、劲。”
阮幼昭嗤地笑了。“来劲?就不知劲到哪去?老见你跟周敏敏泡在一起,说是要温功课,可是成绩一点都不、起、劲!”
馨蕙瞪住阿姨。“我跟妈说话,阿姨你别插嘴。”
“我是帮你妈教训你,高中念了四年还没毕业,一天到晚大过小过,你说我们怎么信你会乖乖念书?你是想出去玩!”
“我是想揍你!”馨蕙握起拳头,她在学校可是有名的大姊头。
“嗄?你说啥?”匡!阮幼昭扔了筷子站起来。
阮小芷低头吃饭,心想--惨了,又要吵架了。
录音机播着的佛经,正叨叨念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阮秀静放下筷子。“馨蕙,你坐下,我不准你去。”
“不准?”馨蕙吼。“不准不准,你有什么准的?交朋友不准,去KTV不准,烫头发不准,现在念书也不准,我不是有给你敏敏电话?你要不信我们在一起,可以打电话问她啊!”
唉~~小芷叹息,胃口尽失。
“哟~~”阮幼昭教训馨蕙。“你跟妈妈说话那么大声啊?还有没有家教?给邻居听见像话吗?你妈妈是老师ㄟ--”
阮秀静伸手对馨蕙道:“手机拿来。”
“嗄?”馨蕙困惑,将口袋里的手机拿给母亲。“干么?”
阮秀静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拿起一旁的无线电话打了一组号码。
小芷和妹妹交换眼色,不懂母亲要干么。
电话接通。
“周敏敏吗?我是馨蕙的母亲,馨蕙在你那里吗?”
哇哩勒O*&%#%……馨蕙满脸黑线条。
小芷错愕。
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呜呜~~馨蕙的苦头来了。
馨蕙汗如雨下,听见母亲跟敏敏说:“哦?她在洗澡啊?嗯,好,那我等她打过来。”
阮秀静挂上电话。
阮幼昭抛给馨蕙一个“你死定了”的表情。
小芷试图息事宁人,笑得很虚弱道:“妈,我们吃饭吧……”
馨蕙的手机响了,顽皮够的铃声和佛经一起相和。
馨蕙愣在桌前,顿时有种想死的感觉。
“电话,你不接吗?”阮幼昭凉凉道。来这套,看你怎么演下去!
唉,妹妹又被抓包了。小芷帮母亲舀汤。“妈,喝汤吧,我帮你盛。”她企图转移母亲注意力,可惜没成功。
“怎么不接电话?”阮秀静指着手机。“你接啊?”
呃……顽皮豹的音乐越响越大声,在母亲炯炯的目光下,馨蕙硬着头皮接了,电话那头传来敏敏的鬼叫--
“笨蛋!那么慢,你妈打来ㄟ,快快快,快打回去啦,还好我反应快,骗她说你在洗澡,要不然你死定了~~”
已经死定了!
“啪”!馨蕙关了手机;“砰”!摔了手机,吼道:“妈,你太过分了!”存心给她难看嘛!
“做错事还敢大呼小叫?!”阮秀静发飙。
“你太差劲了!”阮幼昭掐住馨蕙耳朵。“跟同学串通来骗我们?嗳?你在洗澡?你宋七力啊,还有分身--”馨蕙被掐得哇哇叫。
小芷连忙去拉阿姨。“阿姨,我们吃饭啦,菜都冷了。”
“这样整我很过瘾吗?”馨蕙叫。“太阴险了你们,卑鄙--”
“死丫头,你还叫?”阮幼昭戳她的头。“书都念到哪了?嗄?嗄?!”
“馨蕙,你别说了,你坐下。”小芷拉着妹妹坐下。
馨惠哪肯,甩开小芷的手暴吼:“阿姨,你才给我问嘴,闭嘴~~”砰砰砰!馨蕙踹桌子、踢椅子,小芷忙着去接朝四面八方摔落的筷子。
“死丫头,你才闭嘴!”阮幼昭嗓门更大,小芷赶紧掩住耳朵。
馨蕙仰天狂啸。“啊~~气死啦,香蕉你个--”
“你个什么?”阮幼昭蹬一下桌子,小芷稳住锅子怕汤洒出来。
“你闹够了没有?”阮秀静拍桌怒斥,“匡”!杯子掉下来摔碎了。“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做错事还骂人?太差劲了你!”
小芷蹲下去捡拾碎片,馨蕙养的小狗“圆圆”扑过来舔她的脸,顶上馨蕙大叫,母亲叫得更大声--
“我讨厌你们!”
“那你滚出去~~”
“哇~~”馨蕙痛哭。“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跟阿姨,我讨厌,哇~~”
佛经放到最后一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桌底,小芷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身旁,“圆圆”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开始呕吐。
馨蕙哭着跑回房去,阮秀静起身去关掉录音机,阮功昭气呼呼地骂。“真是,这个阮馨蕙越来越不像话!成绩烂就算了,还常常跷课,不注意看着,不知还会闯多少祸!”
小芷将破裂的杯子捡起来,拿来一张报纸仔细包好了,才扔进垃圾桶。
阮幼昭望着甥女,感慨道:“小芷,还是你乖,幸好你妈有你。”回头跟正在点香的秀静说:“咱小芷最听话了……对了!”她问小芷:“薛东奇那事谈得怎样?”
“喔?喔~~”小芷回避阮幼昭的视线。“他啊,我已经跟他说了。”
“他答应了?”
“还没谈好。”
“那怎样?他架子很大吧?他怎么说?”
“他啊……他……”小芷想起他的吻,顿时脸红耳热。
“小芷?喂!”
“嗄?”小芷回神慌地低头。“是、是。”
“是什么是?在问你话啊,怎么搞的?”阮幼昭打量地。“心不在焉,想什么?”
“没有啦!”拿起抹布,小芷用力擦桌面。“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请薛东奇……”唉~~实在没勇气再见他。
“哦?”阮幼昭嗯了一声。“果然,他架子很大,你吃闭门羹了?那人风评很差,当初你说要请他,我还不想笞应;不过,我知道你很喜欢他的画,所以也没有阻止……”
“嗯。”
阮秀静上完香踅返坐下。“图书馆要办展览啊?”她问阮幼昭。
“是啊,本来想请一个叫薛东奇的画家,不过他风评很差。”
阮秀静哼了一声。“搞艺术的没几个好东西,都没责任感,又爱拿灵感当借口,其实放浪形骸……”
“妈!”小芷皱眉。“那都是传闻。”
“你妈说得对!”阮幼昭附议。“什么作家、画家、艺术家,私生活全都乱得不得了。”
“就是啊,演艺人员也是……”
她们骂出兴致来了。
“说穿了,男人都一个样子。见一个爱一个,所以我才不嫁人,明年领了退休金请朋友办移民,咱们搬去加拿大住。”
“对啊!”阮秀静也赞成。“再几个月我就可以退休了,我们去那里买房子,那里的房子都很大……”
“阿姨,什么时候要交企划?”小芷插嘴问。
“最好这礼拜就决定,我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名单,我明天给你,虽然不像薛东奇那么有名,但是配合度很高。”
“好,那我回房间,你们聊。”
阮小芷离开,她不想听母亲和阿姨抱怨男人,心底清楚她们骂的是父亲。
阮小芷的父亲是文坛极负盛名的才子柳志铨。他跟小芷的母亲恋爱多年才结婚,没想到婚后,才发现彼此性格差异太大,根本不合。一个太严肃一个太浪漫,真正朝夕相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爱情褪色,争执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吵闹多年,后来干脆连架都不吵了。最后柳志铨外遇,阮秀静雇人抓奸,闹出好大新闻,终于签字离婚。离婚后,父亲跟第三者结婚,小芷与妹妹则跟着母亲,从了母姓。
小芷不恨父亲,父亲给她很温柔的回忆。
母亲很严肃,很重视她的功课,考试差了,她就得挨板子。
父亲不同,父亲喜欢帮她绑头发,帮她将头发梳得又直又亮。
“像公主那么漂亮。”小芷记得父亲常这么说,他还会说故事给她听。
“美人鱼想要像我们走路跟朋友玩,所以牺牲她的舌头,换一双脚……妹妹,你说美人鱼是不是好勇敢啊?她想要什么就去做,很勇敢对不对?”
父亲是想干什么就去做的人,那是事事讲规矩要秩序的母亲,最不能忍受的。
她永远记得有次生日,父亲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她要像人那么高的蛋糕,父亲和妹妹果真在家里的墙壁画了个人那么高的蛋糕,母亲下班回家见到时气坏了。
父亲为此被骂了一个晚上,那片墙很快就在母亲的坚持下,回复原来的白,可是那个蛋糕永远留在小芷心底。
为了那个蛋糕,她不恨父亲,但他没有回来。
父亲走的时候,她和妹妹倚门张望,妹妹一直哭喊,拎着皮箱的父亲却头也没回。
“哭什么哭?”母亲将她们拉进屋里,关上门。
那天小芷没哭,她认为父亲会回来,那么温柔的父亲不可能舍得抛下她们。要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父亲永远不回来了。
记忆中,父亲长年关在书房伏案写字。
往后,阮小芷只要走近堆满书的地方,闻到书籍翻动时飘散的纸味,便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灿的下午,父亲趴在墙上给她画蛋糕。
天气很热,父亲的脸流着汗。有时想起父亲,她的眼睛也会流汗。
阮小芷没再去找薛东奇!她接受阿姨的建议,联系鸟卉画家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