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抬脸瞪他。“请你不要这样!”她难得动怒。
刘杰笑了。“还捡干么?你没听见吗?不办了!”她害他丢工作,又被人羞辱,现在能整她真是爽快啊!
“我看直接拿扫把扫吧!”俞颖鹃笑道。
没人敢吭声,大家感觉到会议室暗潮汹涌,这会儿全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小芷来的。
“小芷起来。”阮幼昭走过去对蹲在地上的甥女说。
小芷硬是揪着图稿。
“请你把脚移开。”他把图踩脏了,那是薛东奇帮她画的啊!她气得眼眶红了。
“哇!”刘杰大惊小怪。“天啊~~你们听听,我踩的是金子还是钞票,这么紧张?眼睛都红了啊?别哭、别哭,我跟你对不起。”他移开脚把那张纸捡起来。“哇!惨了,我的大脚印在上头了。咦,这笔触好眼熟,该不会是薛东奇画的吧?啧啧啧,怪不得你紧张了,我把它洗干净还你。”说着,拿了桌上水杯淋上去。
这……这未免太过分了!众人倒抽口气。
俞颖鹃噗哧笑出声来,看阮小芷气红了眼睛,真快活啊!
刘杰将那张湿透的纸左搓右揉。“唉呀、唉呀!怎么搓不干挣?”嗤的一声破了。“哇~~现在破了啊,没救了!”他大叫。
俞颖鹃哈哈笑,笑得喷出眼泪。理事长见状,只好涎着脸陪夫人笑。
“刘先生真幽默啊,呵呵呵呵……”
“现在又破又脏还湿了……”刘杰表情无辜,拿着纸问小芷。“你还要吗?”
众人望住小芷,她站起来伸手要拿。
“你还我……”
“喔~~”刘杰用力一揉,扔出窗外。“飞出去捡好了。”
俞颖鹃哗地笑得更大声,好过瘾、好过瘾啊!
图稿抛落窗外,想到薛东奇那天帮她画了很久,小芷下意识气得用力推他。
“你太过分了!”
刘杰差点跌倒。“妈的--”他挥手推她,把小芷推倒在地。
“干什么?”幼昭气得跑过去跟刘杰理论。“你打她吗?嗄,你敢打小芷?”
“她先推我的、你叫什么?”
“你太差劲了!这样欺负女人吗?”
场面混乱,理事长拦住阮幼昭。
“你干么?你下去!下去!不要闹事……”
“不要吵架啊!”刘姊也帮着抓住阮幼昭,可是乘机踹刘杰一脚。
“有话慢慢说啊~~”阿芳也过来挡下阮幼昭。“馆长,你冷静啊……”手肘往刘杰肚子撞去。“大家好好说话……”
刘杰立即痛呼,抱腹弯身哀嚎。
阮幼昭和刘杰叫骂起来,理事长忙着劝架。
会议室闹烘烘吵成一团。
“阮小芷,”俞颖鹃走过来对她笑。“往后日子,愿我们合作愉快。”她有得是时间跟阮小芷慢慢玩。
小芷站起来面对她。“你……你想怎样?”
“我?没怎样啊!我是专程来跟你学习的。”
“学习?”
“你听不懂啊?你不是和薛东奇交往吗?很骄傲吧?好得意吧?”她阴阴笑。“我来学习,看一个图书馆员怎么把大画家薛东奇迷得失魂落魄!”
什么?!阮幼昭听见了,转头瞪住小芷。
“她说什么?!你和薛东奇交往?你们在交往?”
骚动过后,各自回到岗位工作。俞颖鹃故意派了很多工作给阮小芷,阮幼昭找不到机会询问她跟薛东奇的事。
五点半,同事们陆续回家,小芷还在找俞颖鹃要的书。
“你忙完快点回家。”离开前,阮幼昭过来叮咛她。“晚上我们好好谈一谈。”小芷看得出,她有很多话想问。
“喔……好。”小芷敷衍着,其实她忙完后要赶去薛东奇家。
展览取消,令她难过而沮丧,但她拒绝露出哀伤的表情,她知道那只会让俞颖鹃得意,俞颖鹃想要的不就是让她痛苦?
小芷移动梯子,取下厚重古籍,比照左手里的书单,终于,找齐俞颖鹃要的三十本书。
小芷踏下梯子,揉采发痿的颈子。敬言图书馆只开放到六点,小芷看表,已经七点了。
她把装满书籍的推车,推进办公厅。
“哦?”俞颖鹃正在打电动,她抬起脸来。“你全找齐了?真不好意思,让你忙到这么晚……”她笑得很虚伪。
小芷面无表情地将书本一一搬上桌子,然后将书单用力地放下。“全是你要的,我要下班了。”
俞颖鹃关了电脑。“阮小芷,阮幼昭是你阿姨?”
“我可以走了吗?”小芷拎起皮包,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俞颖鹃笑嘻嘻地注视阮小芷,她看起来很疲惫,头发乱了,面色很苍白。
“我觉得你真是很了不起。”俞颖鹃抚摸书本,讪讪道。“你真沉得住气,展览取消了,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工作,厉害!对了,你觉得把阮幼昭调去做行政人员怎么样?我觉得她不适合当馆长喔,总监想听听你的意见……”
“请你不要为难她。”小芷震怒,眼中闪着堆积起来的怒火。
俞颖鹃顺顺头发。“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喽!你阿姨明年就可以退休了吧?她在这做了几年?”
可恶……阮小芷近乎低声下气了。
“当我求你好了,你要是讨厌我,我可以辞职,不要迁怒地。”
俞颖鹃眼睛一亮。“我不需要你辞职,你只要跟薛东奇分手,我保证你阿姨开开心心做完这一年,怎么样?我甚至可以给你们加薪,这提议不错吧?”
小芷怒瞪着她,喉咙酸楚。“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我就爱让他吃苦头。”让他也尝尝被人拒绝的痛苦!
“我不答应。”小芷喊道,泪凝在眼里。
不、不可以哭,她深呼吸,把泪忍住,哭泣只会让俞颖鹃更得意。
“是吗?”俞颖鹃脸色骤变。“好,你尽管去跟薛东奇恋爱,但你等着瞧好了……”俞颖鹃砰地将书全部搞落桌下,然后她注视阮小芷,懒洋洋道:“现在……请你将这三十本书归回去,我不打算要了。”
小芷深深注视她,没见过比她更可恶的女人!
小芷走过去,在她的注视下,将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回推车。
俞颖鹃不忘叮嘱。“对了,要放回原来的地方,我呢肚子饿坏了,要去吃饭,你慢慢弄,走时记得要锁门啊!”俞颖鹃起身穿外套。
小芷颤抖着问:“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就不找我阿姨麻烦?”她相信这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然。”俞颖鹃笑开来。“你把薛东奇甩了,咱们皆大欢喜,我帮你阿姨加薪,怎么样?”
“好,我答应你。”同时,小芷感觉血液冻结,心也停止了跳动。
第九章
新闻正在报导气象,寒流来袭,连日低温。
薛东奇打开暖气,将温度设定的比平时还高。小芷有气喘的毛病,他问过朋友,知道气喘的患者要注意保暖,要小心天气的变化。和她交往后,他常带她去吃顾气管的药膳。
薛东奇顺便把精油点上,烛光温柔,在陶钵里摇曳。
今天是他的生日,推掉朋友的约,只想跟她相处。他打开音响,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小芷。
当气窗外有人走过,影子闪动,他就回头张望,以为是她。
薛东奇点燃香菸,沉思着。等她来了,用过餐后,他再告诉她今天是他生日,然后……
他要狡猾地跟她要求一个愿望。
薛东奇想着,拿出口袋里的戒指,白金钻戒在他掌心发亮。这是他今天特地去选的,他垂眸注视,充满爱意的抚摸戒指,想像它在她指间发亮。
小芷站在通往薛东奇家的公车上。
公车很挤,她吃力地一手拎蛋糕,一手用力抓住椅背。
车窗倒映出她黯然的神情,回想今日种种不愉快,她的心摇晃得很厉害。她该怎么办?她感觉彷徨而无助。
如果阿姨因为她被革职,那她真是罪该万死了。
母亲老是说,离婚时,要不是阿姨出手相助,凭她一个人是无法将她们拉拔到大的……
可是,她真舍不得薛东奇。她想过总有一天他会厌倦地,然后把地抛弃;却万万没想到,现在要抛弃人的,竟是她?
俞颖鹃太恶毒、太可恶了!
小芷脸色苍白,看起来异常无助。她疲乏地吁口气,感觉心力交瘁。
就算要跟薛东奇分手,也不该挑在这一天,今天是他的生日啊!她思量着该在什么时候通知他展览取消的事。
车身摇晃,车厢嘈杂,她想跟他开开心心的庆祝生日,明天……或者后天,再提分手?她要怎么说?他又会怎么反应?愤怒?伤心?她已经可以想像他盛怒的脸容。
她应该告诉他俞颖鹃的事吗?
不,他为她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
该怎么说展览取消的事?她得找一个好理由,要不然以他的个性,肯定会找馆长理论。
她的心乱糟糟的,母亲和阿姨肯定会追问薛东奇的事,她又要怎么说?唉……
公车颠簸,小芷心酸,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要自己打起精神,她提醒自己要让薛东奇有个愉快的生日夜晚。她试着想些开心的事,她想像当薛东奇发现她送的礼物时,他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她微笑了,他肯定会好惊喜、好开心。她都安排好了……
公车靠站,阮小芷挤向出口,她投掷硬币下车,忽然一个小孩冲出来僮上她,她失去平衡往下跌。
“小心!”有人及时拉住她,而她手里的蛋糕摔落出去,掉到红砖道上。
小芷冲下车,顾不得旁人目光,赶紧蹲到地上掀开盒盖。
她怔住,蛋糕摔烂,她闻到浓郁的香。
蓦然眼眶红透,泪水滴落蛋糕上。
她蒙住脸,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血泡汤了。
门铃一响,薛东奇愉快地从沙发跳起,大步过去开门。
“小芷--”
“生日快乐!”是傅敛升和他老婆。
不是她?薛东奇眼色一沉,难掩失望的表情。他把门推开。“进来吧。”
他们拎着袋子走进来。
傅敛升边换拖鞋边说:“我来台北参加陶艺展,忽然想到……”他笑望薛东奇。“今天是你生日喔,我们买了烧肉……来喝酒吧!”
“蛋糕啊!”唐爱如扬起手里的蛋糕。“还有日本清酒喔!这种天气喝酒最棒了。”她环顾四周奇怪道:“喂,你一个人啊?阮小姐呢?你们没庆祝?”
“她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薛东奇将东西接过来放到桌上。“但她会过来,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奇怪,她早该到了?!”会不会出事了?这么晚了,薛东奇担心了。
“是不是塞车啊?”傅敛升往沙发”躺。“打电话给她啊!”
“她不带手机的。”
“喔,打去她家啊,会不会是她忘记了,你快叫她过来,爱如吵着要跟她划拳……”
薛东奇脸色很难看,这时他就气小芷,她不让他去她家里,也不准他打电话,向来只有她联系他,他要找她却很困难。这种情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哪有人谈恋爱谈得这么窝囊?他要跟她求婚,光明正大跟她在一起。
“喂,那是真的吗?”唐爱如忽然问他。
“什么真的?”薛东奇困惑。
“刚刚在陶艺展的庆功会里,我们听说你的展览取消了,怎么回事?”唐爱如将蛋糕摆好、插上蜡烛。“大家都在说你的事呢……”
“你说什么?谁说展览取消?”薛东奇下颚紧绷,脸色十分阴郁难看。
“嗄?你不知道?”唐爱如望住老公。
傅敛升对薛东奇说:“是刘杰啊,刚刚他在会展上说的,他现在跑去松冈做事了,你没看他那副嚣张的德行--”
“小人得志,讨厌死了,一直说他现在是俞颖鹃的特助,这会儿一堆人都跑去巴结他了,那副嘴脸、啧啧,嗯心死了。对了,他说俞颖鹃把整个图书馆买下来了,你真把她惹毛了喔!”唐爱如说着,薛东奇听得火冒三丈。
展览取消了?!岂有此理,小芷准备了那么久!
他不在乎自己的画办不办展览,但一想到小芷心血白费,他愤怒又心疼。她呢?她在哪?
阮馨蕙瞪着桌上摔烂的蛋糕,房间外面,她听见妈和阿姨轮番拷问姊姊,简直像在逼问犯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阿姨让你去办展览,结果你跟人家恋爱,你昏头了你!”
阮幼昭大嗓门地质问:“他们全冲着你来,往后你怎么办?你怎么会惹到那个俞颖鹃啊?我不是叫你下班就回来?你刚刚又去哪了?去找他吗?”
阮馨蕙听她们说个不停,就是没听姊姊开口说上半句。
温驯的姊姊肯定只是坐在那里捱骂吧!姊姊从不跟妈和阿姨顶嘴的,遇到事也不反抗,有时她甚至怀疑姊姊是没脾气的。
阮馨蕙坐下来,瞪住蛋糕,想到昨天姊做蛋糕时,那愉快专注的模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姊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
问她有没有跟他庆祝?
她只说:“我没去,蛋糕摔烂了。”那时姊姊的脸色好苍白、好疲惫,让她看了好心疼。
真可惜啊,好好的蛋糕怎么会摔烂了?
阮馨蕙托着腮帮子沉思,应该还可以吃吧?她拿起刀子切蛋糕,像是发现什么,馨蕙抓住盛蛋糕的玻璃纸,轻轻拖开蛋糕,看见一张黄色卡片。
她拿起卡片,打开来看,然后又放回去。
房间外,妈和阿姨还在询问姊姊。
馨蕙下了决定,拿起盒盖将蛋糕盖起,重新系上绳子。她起身过去把门轻轻掩上,又擅自将姊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翻开她的日志--有了,馨蕙眼睛一亮,撕来一张纸抄下地址,然后打电话给周敏敏。
半小时后,馨蕙听见摩托车声,她探头出来。
窗户下边敏敏和她男友朝她挥手,馨蕙笑了。
她用童军绳把蛋糕绑紧,往窗外慢慢放下去。她们住二楼,蛋糕很顺利地落到敏敏手里。
敏敏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拿起蛋糕上的纸条,拍拍男友肩膀,乘哈雷机车离去。
“你最近晚归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你跟个男人在外边鬼混像话吗?”阮秀静气坏了。
小芷又累又倦,茫然地看母亲张嘴不停叨念。
“呵!”阮幼昭摇头不敢相信。“你和他交往?你不知道他风评很差吗?他得罪的人多得咧,现在好了,我们一起倒大楣。”
小芷缄默,她头昏脑胀,只想躲进棉被里。
薛东奇还在等她吧?她把事情搞砸了,她好想躲起来痛哭,偏偏母亲和阿姨还不放过她。
“你怎么想的?你太糊涂了……”阮秀静难过地说。“你跟画家恋爱?你忘了你爸是作家,浪漫得要死,结果呢?妈的教训还不够?现在你又跟个画家搞在一起,你昏头了你!”
“唉~~”阮幼昭劝她。“小芷啊,你别被人家的甜言蜜语骗了,我记得之前有杂志说薛东奇常去风化场所,你没谈过恋爱,那么天真,肯定是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