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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卿狂 page 11 作者:楼雨晴

  “是。”他对视着,亦不规避。

  “你都没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

  下一刻,她一巴掌挥了过去,病弱中并无太大劲道,却看得出她是用尽了全力在打。

  “这一掌,是打你混帐、可恶的行为,伤我太深。”

  他没反驳,默默地受下了她的指责。

  无所谓,当他负情、绝义都好,这一生,他只盼她能好好活着就已足够,能否相守,对他来说早就不是最重要的。

  然而,出乎意料地,下一刻,她伸手搂下了他,深深地吻住他的唇。

  他愕然,瞪住她无法反应。

  “这一吻,是怜你的痴傻,让我太心疼。”

  宁儿……

  他说不出话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不敢呼吸、不敢移动,怕一眨眼,会发现这一切只是幻觉。

  纤长素手抚上他脸庞,低语道:“为什么不解释?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算活了下来,会快乐吗?如果拥有长久的生命却失去了你,那我宁可选择在短暂的生命中拥有你。”

  “宁儿──”他动容唤道,声音轻得听不见。这是她第一次,明白表示出对他的在意,如果这真是梦,他不想醒来。

  “听我说完。”纤指按住他的唇。“我从没真正对你说过心底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大哥,我爱你。”

  莫冷霄震撼不已,颤抖的手握得死紧,不敢贸然开口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这十八年来,是你一路护着我,给了我你所能给的全部,如果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宁儿,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爱谁──”她吸了吸气,又道:“如果今天,你是心甘情愿与别人成亲,我没有话说,但如果你的心明明还在我身上,那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娶别人!”

  问愁在一旁挑了挑眉。真看不出来,这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摆平的娇弱娃娃,也有这么坚韧的性格,她开始有点能接受这个内定大嫂了。

  莫冷霄没说话,牢牢地深拥住她。

  有她这番话,为她痴狂了一生,都值得了!

  她任他拥抱,仰望着他。“别娶,好吗?”

  “宁儿──”张了口,声音有些低哑哽咽,他吸口气,又道:“妳的病……”

  “我不在乎能活多久,我只要你陪着我!”家仇,恩怨,在这一刻,全都模糊了,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她只想全心全意地拥抱他!

  爹、娘,以及风氏所有亡魂,应该能谅解她的,对吧?

  她回过头,身后的童心品嚐着好茶,那表情像在看戏,她不由得有气。

  怎么?敢情她是存心刁难,想看他们痛苦挣扎吗?

  “姑娘请回吧!我不需要妳的药,就算下一刻就会死去,我也不会把他让给妳。”

  “有骨气!”就不知她是真的置死生于度外,还是爱得有那么深?“莫冷霄,你说呢?”

  他垂首,望住彼此缠握的手,她坚毅执着的眸光,柔化了他的心。“是不需要了。”

  这是宁儿的决定,她宁愿选择短暂而快乐地死去,也不要绵长而痛苦地活着。

  宁儿要他啊……

  眸光交会的瞬间,便是永恒,他还求什么?

  云求悔满足地笑了,闭上眼,跌入无意识的昏暗中,交握的手,没放。

  莫冷霄接住她昏软的身子,这一回,他没慌。

  ☆☆☆

  “真的无法可想了吗?”坐在床畔,握住她冰冷无知觉的手,莫冷霄出奇的冷静。

  “有了绛月果希望都很渺茫,何况──”君楚泱叹息,没说出未完的话。

  “是吗?”莫冷霄不再多言。

  “谁说的?”神出鬼没的童心不晓得又由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喏,拿去!”

  君楚泱险险接住,愕然。“绛月果?”

  “算你识货。”

  “我不会娶妳。”莫冷霄头也没抬,只是痴眷地望住床榻上昏睡的人儿。

  这回醒来,不知又会是多久以后的事,但无妨,再久他都等,如果她再也醒不来……那他就追随她。

  “我也没要你娶我,先前只是在试探你们而已啦!”童心吐吐舌,表情一点都不愧疚。

  “你以为我爹脾气那么怪的人,你跪个七天七夜就能使他让步吗?错了,他是被你的深情给感动。他很爱、很爱我娘哦,可是拥有世间奇药,却没办法救她,所以他才会痛恨自己,也痛恨那些药,宁可放着发霉,也不理会上门求药的人。

  “后来看到你,被你那股豁出性命的痴狂给震撼,他觉得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才会将药给你,也料到镇魂草最多只能再拖个三年,才会要我前来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痴绝无悔的去爱。

  “如果她贪生怕死,只求活命,那我二话不说,会转头就走,才不为这种人浪费我的药,但是如果──好吧,我承认我的结论,就是后来这个‘如果’。绛月果给你,我也算功成身退了。”

  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呢?

  莫冷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采,倒是君楚泱,神情有一丝为难,他察觉了,凝眉道:“楚泱,你有话可以直说。”

  “她的状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要想她与你共偕白首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就算续了她的命,也无法保证她能活多久,三、五年,或更多更少,谁都不晓得。”

  “不管她还能活多久,就算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都好!”

  君楚泱叹息了。连他这达天知命的人,都勘不破心爱之人的生死了,更遑论是他?“那么,你知道有一种民间传闻,以男子心头肉,医治将死之疾……”

  原来是要他的心头肉吗?

  莫冷霄扯唇。“那有何难?”他就近抽来了问愁手中的剑,扯开衣襟就要往下划──

  他连命都可以给她了,区区心头肉算什么?

  “等等!”君楚泱连忙阻止,被他的义无反顾给吓到了。“我话还没说完。这传闻,其实不尽然正确,将死之人,或许能以至刚至强的男子心头之肉以添阳息,但这前提,首要也得是能与她生息相合的人。你与她心血相连,自然可行,再加上你曾服过镇魂草,能制百毒,所以我必须调配数种有毒药材,将镇魂草的药性催引到极致,方能发挥最大成效。”

  老天,又割肉又喂毒的,这不是存心玩死莫冷霄吗?

  童心听得毛骨悚然,没胆再听。

  莫冷霄眉都没皱一下。“继续。”

  “这毒你不必担心,镇魂草解得了。最大的困难度是,云求悔郁疾已久,这两味药性都太强,娇弱病体恐怕撑不住,除非找个人将一甲子的内力修为渡予她护体,但是短时间要到哪里找?也不可能有人愿意──”

  “我有。”

  “呃?”莫冷霄算一算也不过二十三岁,就有一甲子的武学修为?

  “我有。”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父亲待他严苛,授与他的每一套内功心法皆属上乘,他自小不曾荒废过武学,十五岁时就有了一般人学了五十年都还达不到的境界,这并不奇怪。

  这下可好,扣除掉割肉喂毒,他还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内力的废人!

  童心已经想直接昏倒了──

  第十章

  服了药后,云求悔果然出现了君楚泱所预期的症状,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心知药效已开始发挥,莫冷霄没耽搁片刻,动手解开身上的衣物,胸前仍裹着伤布,但他并不觉得疼,满心只悬着正处于生死交关的云求悔。

  同时,也褪除她身上所有的衣衫。过渡内力,不能有任何衣物阻隔,以免阻扰气血的运行。

  扶起了她,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屏息凝神地催运内息,打通她周身大穴,而后将发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胸口,徐徐灌注内力。

  一炷香过后,云求悔苍白的脸容泛起淡淡红潮,冰凉的身躯透出几许暖热,细汗由两人额际冒出──

  直到收了掌,他也力气罄尽,与她一道倒落床榻,这些日子的摧折,他虚弱得再也抵挡不住,眼前一片昏暗,失去了意识。

  ☆☆☆

  最先醒来的是云求悔。

  吸了吸气,并没有以往气血凝窒的晕眩感,感觉手脚不再虚软无力,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枕边有人。

  留意到两人同时未着寸缕,她并无一丝惊惶,拉来暖被覆上彼此的身子,她安心地偎回他胸膛。

  能再一次睁开眼看到他的感觉真好。

  这世上她本是无所留恋,长年的病体折磨,只让她活得更加茫然,不明白这样苦撑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有他,这世界令她眷恋起来,她想陪着他,情愿以病痛煎熬为代价。

  掌心下,是一层厚厚的伤布,她想,为了让她睁开眼,他恐怕又做傻事了。

  既然已成事实改变不了,她只好无奈地浅笑,轻抚他略显苍白的面容。

  禁不住好奇,羞怯的眼儿往下移。

  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尤其是大哥的……悄悄瞥了他一眼,双眸紧闭着,应该没那么快醒来。

  鼓足勇气,她小心掀开被子一角,是坚实的胸膛。

  她吸了口气,柔软掌心贴上它。这儿,她经常栖靠,只觉好安心,却不曾真实感受他的肤触,暖暖的,带给她一股微妙的悸动感。

  目光往下移,是劲瘦的腰身,平坦的小腹,然后……

  天!她不晓得……男人的身子会是这个样子,有异于女子的纤细柔软,充满了坚毅强悍的阳刚味儿,看得她怦然心动,也看得她……羞赧不已。

  该看、不该看的全看光了,她脸庞火辣辣一片,再也不敢多瞧一眼,赶紧拉回视线──

  咚!

  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微张着嘴,要命地发现他不知几时醒了过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大、大、大哥……”脑子糊成一片,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做着多余的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虽然很好看,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我、我……”

  喋喋不休的小嘴,不期然被封住!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刚毅出众的俊颜。

  自从她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浓挚情意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她的温度是真实的,他必须藉由密实的吻来确定,她是真的在他身边,没有弃他而去──

  不若她那记唇贴着唇感受温度的青涩献吻,他吻得绝对而深刻,辗转探吮的唇舌,深深撩吮丁香小舌,她被吻得意识昏乱,只能迷惘无措地迎着他,感受他给予的一切。

  以往连想她的念头都不敢有,而今,她就在他怀里,在他身下轻喘娇吟──

  终于,这一回他不必要惊惶,不必要懊悔退开,他可以大大方方与她依偎。

  结束了这一记深吻,他浅浅喘息,埋在她凝雪娇嫩的颈肩,脸颊亲昵贴靠。以往宁儿常是如此,今日方知,这样的举动蕴含了多深浓的依恋。

  “大哥──想要我吗?”她羞涩轻问。对男人的欲望,她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但是见他如此……应是有这渴望吧?

  莫冷霄没去深思她话中涵义。“想,一路看着妳长大,除了妳,没想过要谁。”很显然的,并没真正理解她的语意。

  这是第一次大哥说出压抑多年,对她的渴求与爱恋。

  她回应地搂住他的颈子。“对不起,我太迟钝,一直让大哥伤心。”

  “无妨的。”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那么,我们成亲,好吗?”

  莫冷霄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到。“宁儿,妳──”她认真的吗?

  “你会嫌弃一个短命的妻子吗?”

  “不!”他惊喊。是她,怎会嫌弃?

  “那就娶我,我想当大哥的妻子。”她很自私,想在有限生命中,好好为自己活一回,为他燃烧最耀眼美丽的风华,留诸永恒。

  “大哥用尽了苦心要让我活下来,那么我就好好地活着,虽然,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我会把活着的每一天都给你,不用去拘泥于时间的长短,也不必再为我的病情神伤,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充实、快乐的。”

  云求悔拉来他的手,贴上胸口。“不论何时,我要你记住,这颗心,或许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但,它永远不会停止爱你。”

  莫冷霄动容,倾身柔吻她。“好,我们成亲,再也不分开。”

  是啊,何必再去感伤她能陪他多久?他们该把握的,是比别人更珍贵的共有光阴,不虚度每一刻。

  对他而言,这样的承诺便已经是永恒,他不在乎,她是否能陪他到老。

  云求悔迎向他,抛开矜持,大胆回应。“爱我……大哥……”

  春风柔吟般的低喃拂掠耳际,他以为他听错了,愕然以视。

  “宁儿?”

  她羞怯地将脸埋入他颈间。“我想把自己给你……”并且深信,这是她这一生最不悔的决定。

  养父为她取了这个名,可,她并没有被诅咒到,至少,在感情上,她勇敢掌握住了她要的,不含恨,不求悔。

  莫无争,他这人一生都是可悲的,比起他,她幸福多了。

  “宁儿!”莫冷霄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这宁儿……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给他惊吓。

  “你……不要吗?”

  怯怜怜的嗓音及神情,看在莫冷霄眼底,一腔难遏的疼惜柔宠全泛滥开来,他俯首噙住了丹唇,任隐抑了一辈子的狂热情潮释放而出。

  不敢放纵自己狂肆掠夺,只是温存地,如蝶栖般的珍怜呵护,一道道轻柔拂吻,如春风拂掠,她只觉感官阵阵酥麻,肌肤泛起不知名的热烫。

  “大哥……”她娇吟,不知所措。

  “喊我的名,好吗?”

  “霄……”她无意识地喃吟而出。

  她唤他的模样,好媚,荡人心魄。

  他轻吮柔唇,沿着细致的下巴,绵绵密密地落下雪白胸前。“宁儿,我有说过,我其实好爱妳吗?”

  她笑了,笑容绝美得令人不舍移目。“没有。”但是她知道。

  “好,那我现在说。从第一眼,抱起只会哭、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时,我就好喜欢、好喜欢她了,她有一双好明亮的眼睛,小小软软的手在抓住我时,也填满了我自小以来,心灵深处无法触及的空泛与寂寞,那时,我便打定主意,要用生命守护她,宁可自身伤痕累累,都要为她挡去一切风雨。宁儿,妳说,这算爱吗?”

  原来,他已经默默爱了她这么久。

  “那,当初为何甘心将我拱手让人?”

  “我从没想过,要将妳据为己有。”

  轻淡的一句话,揪得她心发疼。

  这是什么样的情?只因她要,他便设法满足,尽管她所渴望的是另一个人。

  如果今天她仍是不要他,他会不会就这样守护她到死,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晓他椎心泣血的付出?

  往下移的手,探掬温软春潮,她闭上眼,细细呻吟。

  莫冷霄叠上她,怕压疼了娇弱的她,支肘撑着半身重量,俯视身下的人儿。芙蓉颊泛着媚人风韵,熟悉的灵眸清澈,如今正醉眼迷蒙地望住他,这一面的她,是他以往所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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