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有让你害怕的人或事?”左樱冷冷地提出这个疑问。
“你……怎么会忽然这么问?”白荷精致小巧的脸蛋上先是讶异,随后黯然。
左樱所提出的问题,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好难启口……
“你在这个空有富贵外表的家里,过得很孤单、很辛苦。”左樱一语道破她现在的孤单立场。
“你认为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才会把你带回白家的?”白荷原本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凄楚的感伤。
“这一个星期来,我虽不言不语,但你别忘了,我还有一双眼睛和一颗敏感的心。”左樱终于肯正视白荷,第一次不带敌意和冷漠。
“或许吧,我不否认我现在在白家是势单力孤,亟需外来的力量来辅助我。但我会带你回来,不全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声音轻柔到快听不见。“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便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那只左手,我找了好久好久的那只左手。”白荷真诚地看着左樱冰晶的眼眸,她竟然从左樱的眼底看得见自己的影子。
两人四目相对,心与心的交流在瞬间通了电。左樱望着白荷穿著水手制服的娇小身躯,终于了解她为何愿意跟随白荷前来京都的原因。
“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左樱,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东川樱这个人。”她伸出她的左手,语气坚定的点头答应。
从今尔后,她不但要成为白荷的左手,也要竭尽心力保护这个小女人。东川樱的这条命在白荷替她绑上白巾的那时开始,便已交付给白荷。
今生今世,左樱的忠诚,左樱的生命,终将只属于白荷一人。
睁开双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环境,让左樱一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她睁着双眸,清晰的现实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到脑海中。
方才和白荷在樱树下的那段过往经历,原来只是一场梦境。多年前的往事,又不知不觉地侵蚀她的夜晚。特别是自从白荷行踪不明后,类似的梦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上演。每每在午夜梦回时分醒来,她总是泪水潸潸,眼角的泪水不曾干枯过。
左樱抹去泪痕,她从床上迅速起身并至洗手台洗去脸上的泪水。在还没找到主子之前,她不允许自己内心有些许软弱的念头,白荷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她哪还有多余的时间流眼泪,并回忆过去时光的点滴。她要坚强起来,直到找到主子为止。
左樱简单梳洗过后,来到客房的阳台外眺望晨景。
任无恩的这栋别墅相当简朴,阳刚气味十足。以这间客房为例,刚硬的黑白线条和实用家具,成就了整栋房间的主结构和色调。整个房间比起饭店的装潢还更不具人性,相当符合任无恩脚踏实地的个性和耿直的行事风格。有关他性格的这些消息,是她在答应进入任氏企业之后所做的基本调查。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是奢侈浪费。”左樱不以为然地站在阳台上,任由清晨的微风拂干她脸上半湿的粉颊。
放眼望去,这栋屋子闹中取静,周遭环境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由此看得出来任无恩孤僻不喜喧闹的习性。如此一个孤傲独行的盛气男人,她要如何才能从他身上得到她所要的东西?来硬的,铁定不行;来软的,又不符合她的个性。仔细想来,任无恩的个性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又臭又硬,且同样惹人讨厌。
左樱的沉思被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不待她回答,房门已被人打开。
“早安!”一大早来敲房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任无恩。才不过清晨七点,他便已一袭笔挺西装,一脸梳妆过后的清爽面容。
“是很早。”左樱冷冷地瞧他一眼。这老男人真有工作狂,星期天一大早就已全副武装,他的打拚精神和先前白荷在赌城时有得比。
“我来通知你,十分钟之后开始用早餐。用餐的地方在一楼大厅的露天阳台,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吧。”他的态度和先前在公司没什么两样,依然面无表情,略带严肃。
“我知道了。”左樱回以一个不热不冷的答案。
任无恩透过无框的银边眼镜,淡淡地扫她一眼。她身上穿的是他那件年代久远的睡衣,昨晚元祈就算临时找不到睡衣给她,也没必要把这件最旧的睡衣借给她穿。难道元祈不知道他是相当珍惜这件衣服的吗?任无恩的视线一直落在左樱身上的睡衣,毫不自觉他的视线带给她多大的反感。
“还有其它事吗?如果没有,请你出去。”左樱不友善的冷问道。从刚刚到现在,他的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身上,且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早点把身上这件睡衣换下,这是我的衣服。”任无恩就像是超级小气的铁公鸡般,如此要求。
“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左樱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他不舍的是她身上的这件衣服。他此刻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穿了他的衣服,等于侵犯了他的领域。想必相当不好受吧?
左樱不吭一声,当着任无恩的面,就把身上的男性睡衣脱下。“偌,你的衣服,还你!”她把手上的长袖睡衣裤往他身上去去,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她的这个动作,在短短的两三秒内便已完成。然而对任无恩来说,却宛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想想,长这么大到现在,他还不曾如此被人污辱过。该死的,这个年轻小女人还当着他的面脱衣服,难道她毫无羞耻心,可以随意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她近乎赤裸的上半身仅仅穿著一件运动型的小可爱。
“衣服已经还你了,还不走?”左樱冷淡到极点,她的不悦来自于这男人的狭隘心胸。连一件睡衣都舍不得借人穿的男人,还会优秀到哪里去?纵使他是横霸商场、叱咤风云的商界魔手,那又如何?充其量,不过是个放不下旧睡衣的恋物狂罢了。左樱不理会任无恩的铁青脸色,径自穿起她的衣服。
任无恩捺住火山般的脾气,“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房门,这个小女人太过野蛮无礼教,一个有家教的好女人绝不会这样。她……真是让人头痛到极点!
“哼,装模作样。”见他很有风度的离去,左樱不以为然地问哼一声。
这家伙终究算是见过各式场面的男人,不会如此被她轻易激怒。这种男人要不是年纪大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发火,要不就是只把她当作小角色,懒得理会她!不然平常男人早就光火的场面一到他身上,为何就不管用?
左樱穿好自己的衣服,满怀心事的走出房间,她没有心情再和任无恩玩游戏,白荷和死神的下落,一定要在五天内由他这条线索取得消息。
星期天的晨光早餐,很意外的,并不是只有左樱和任无恩两人一起享用。欧式造型的露天阳台上,除了任无恩和左樱,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无恩哥哥,早!”说话的是一位花样年华的荳蔻少女。长长的鬈发,娃娃般的可爱容貌,十足淑女打扮。
“亚馨,这么早就来了,我以为你会吃完早餐后再过来。”任无恩那僵硬的脸部线条在见到那女孩后稍稍松懈,他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温和表情。
“才不呢,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餐,你想我会放弃?”亚馨嗲着声音,撒娇地走进露天阳台,在任无恩身逆生了下来。
行经过左樱座位时,她用眼角余光斜睨左樱一眼,充满猜忌与敌意。
任无恩的这间别墅向来少有访客,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到底是谁?怎能在难得的星期天清晨,和她心爱的无恩大哥一起共享早餐?光想到这一点,亚馨对突然出现在别墅的左樱便充满不友善的敌意。
“你常往我这边跑,庄叔会生气的。”任无恩责备地望她一眼,却不忘吩咐下人多添一副餐具。
“爸爸他才不会骂我呢,顶多他唠叨几句就是了。他是怕我打扰到你的公事,不然,爸爸很开心我常来找你一起去玩呢。”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左樱身上,打量的目光不曾停止;左樱倒是沉得住气,她静静地吃她的早餐,对尖锐的视线无动于衷。
“今天我恐怕没办法陪你,我有工作要做。”任无恩边说边继续翻阅他的英文报纸,一心多用。
“难道你今天还要去公司上班?”她嘟着小嘴。
“我要和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去奈良看地皮,顺便谈生意。”他沉声回答。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尤其是女人。
“无恩哥哥,每次都这样,人家难得盼到星期天,还特地为你穿得这么漂亮呢。”见他如此卖力工作,就连她也无法稍稍改变他对工作的热爱,她不禁生起闷气来。
在他的心目中,她难道一点分量也没有吗?
见她闷不吭声,可爱的小脸蛋已然垮下,任无恩终于才把目光自报纸上抽离。
“来之前应该先打电话,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发生。”他端起咖啡杯,缓缓的轻啜一口,神情平静。
“人家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竟然不解风情,而且……还骂人家……”亚馨轻颤着声,泪水已堆积在眼眶中打转。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静静吃着早餐的左樱,终于抬起头来,冷眼旁观。她那漠寒的双眸有着讥笑与不屑。
“你明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好不好?”可以听得出来,任无恩已感不耐。
“无恩哥哥,你以前不会对人家这么儿的。”亚馨哽着声,红了眼睛。今天任无恩的情绪显然不佳,不然他不会一大早语气就这么恶劣。他很疼她,就算她无理取闹,他也很少对她如此苛责的。
看着他板起面孔的模样,亚馨不由得掉下眼泪。
“亚馨,你没有必要因此而掉眼泪,不然,庄叔会以为我又欺负你,惹你不高兴了。”任无恩的声音绷得很紧,他的语气听似安慰又像责备。
一旁观战的左樱,自认没有兴趣继续看这场会影响消化的唇枪舌战,于是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席。
“两位慢用,我吃饱了。”左樱略带嘲讽地望了任无恩一眼,随即准备离去。
“慢着!”任无恩和亚馨竟同时出声喝阻。
“有事吗?”她的目光瞅着任无恩,至于亚馨,她视而不见。
“才喝几口咖啡,这样叫吃完早餐了?”没想到,任无恩竟像老妈子似的望着她几乎未动的食物皱眉。
“食物不合口味,难以下咽。”左樱淡淡地回答。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亚馨暗自窃喜,任无恩最讨厌暴殄天物的人了。
“你想吃什么可以交代厨子,要他们替你准备。”没想到,任无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如此表示。在旁的亚馨听了,内心醋潮汹涌。这家伙究竟是谁,值得任无恩如此宽宏对待!?
“知道了。”左樱对他的交代仅仅回答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等一等!”这回换亚馨唤住她的去路。
亚馨离开位子,亲自来到她的面前。
左樱停下脚步,冷睁直瞅。“有何贵事。”她不耐地问。
“你是谁?”亚馨直问,语气当然相当不好。
“我的身分你没有必要知道。”仔细近看,左樱这才发现她的身材相当娇小玲珑,所谓的小鸟依人。像任无恩这种沙猪主义的大男人,显然特别偏好这一型的小女人。
左樱打量她的视线仅止一瞬间。
“我当然有必要知道你的身分背景,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和无恩大哥一起吃早餐的。”由她激动的语气中,可以知道她对在樱的存在是多么在意了。
“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谁,不如直接问你的无恩哥哥。”左樱依然不愿回答,她把这棘手问题丢给任无恩,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被碰硬钉子的亚馨握着拳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到底是谁?胆敢如此嚣张无理。
“别生气了,亚馨,左樱只不过是暂住在这里几天,等她的伤一好,她就会离开的。”没有了左樱的存在,任无恩似乎感到轻松许多。不知为何,他不愿让左樱见到他对亚馨的容忍放任。
“无恩大哥,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你没有理由让她住进这个家里,除非有特殊原因。”亚馨说到特殊原因时,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你真的相当难缠。”见她追根究柢,他不禁摇头。“住进家里是左樱要求的,因为前几天她为了救我而负伤,我欠她一个人情。”
“是她要求住进来的?这未免太奇怪了。”亚馨相当精明,她才不相信左樱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要求。
“你别胡思乱想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任无恩无心在这话题上打转,他重新翻阅起餐桌上的英文报纸。
“那家伙一脸阴沉,我才不相信她的动机这么单纯。”亚馨就是看左樱不顺眼,她决定要找机会好好查出事情真相。不管是谁,只要是想接近任无恩的女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任无恩一离开自宅,左樱自认逮到好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她偷偷来到任无恩的书房,准备大肆搜索一番。
偷入书房后,她身手矫健地翻遍里头所有资料。就连上了密码锁的保险柜,也在她高超的开锁技巧下被打开来。
经过一番折腾后,所有辛苦皆白费。
左樱毫无所获。
“这家伙果然精明得很。”她站在书房的书桌前,低头沉吟。之前她还冀望或许会有关于白荷和死神下落的书面资料,依照目前情况来看,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看来,她只好使出最狠的招数。
她冷冷地望着放在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嘴角微扬。
照片上的任氏五兄弟显得相当年轻,看得出距离照片的拍摄日期至少有十几年以上。照片上的任无恩和任无怨穿著高中制服,其它三人也各自穿著学校制服,虽然五人的表情略带死板,但青春洋溢的气息是无法掩盖的。这张五人合照的相片该是相当难得的,不然任无思不会如此珍视,甚至还摆在书房桌面上。
之前曾经调查得知,任氏五兄弟平常不相往来,感情并不亲密。虽然五人被住家老爷要求住在同一屋檐下,然而五人各自拥有私宅,只要任家老爷不在日本,五兄弟真正住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使感情稍好的任无恩和任无怨,也不例外。
“本来不想跟你产生冲突的,现在只好放手一搏!”左樱冷眼望着照片上的任无恩,紧握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