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长辈重视晚辈的课业,自国外取得学位后则是为每个成员的事业铺路,事业基础稳固后,便是终身大事的决定。接着,就得负起传宗接代的任务。
家族的每个小孩,都是在备受宠爱重视的富裕环境下成长。因此,这个家族的长辈有着一定程度的权威和公信力,身为晚辈的他及那些堂兄弟们,其实是没有多少实权的。
尤其是婚姻大事,更得经过全体家族通过对方才能入门的。若是试图偷偷交往,不让其他人知道,或者有意违背家族决定,结果…………很难以想象。
将车子开到停车场后,眼见又是另一个停车地狱。
他在场内绕了许久,就是不见一个空车位。
“停车停到殡仪馆旁来了。”他为自己今天的背气哀吊。
为了赶在下午一点前准时回去接受开会,他只好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周边马路上,一处接近市立殡仪馆旁的马路边。
就在这时,王樘隶远远就见到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袭白色洋装,从前面的殡仪馆门口走出来。
吸引他目光的,不是女孩的清秀脸蛋,更不是她那冷然的飘忽神情,而是她消瘦身影的一抹白皙。他向来喜欢长发飘逸、皮肤白皙的女孩子,眼前这个陌生年轻女子倒是挺合他味口的。
欣赏的视线才刚落下,他的眉便微微蹙起。
她走路的方式令人忧心,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有倒下的可能?她是病了吗?还是因为亲人的往生而恍忽?
就在思索的同时,她朝着他停车的马路走来,冷不防地,她果然一个不稳,往一旁的行道树倒了下去。
“小心……”他警告的声音还没发出,另一个年轻男子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绯红,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医生明明要你好好休息的,你看看,你连人都站不稳。”那名男子将她整个人都搀扶了起来,。
“你放开我,不要管我行不行?”亦绯红苍着一张脸,显然不接受连绍德的好意。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虐待自己的身体。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一定得非常小心的。”连绍德硬是扶着她,来到路边的一台摩托车前。“我送你回去吧,悦茹、悦芸还在等着你呢。”
“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去的。”她冷冷拒绝他的好意。
“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独处,太危险了。”他强逼着拖她上车。
“你以为你是谁?连绍德。”她甩开他的手,连名带姓的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父母死了,我就会需要你的帮忙,你就有机会可以趁虚而入。火葬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早上一出院,亦绯红立刻来到市立殡仪馆,哀吊准备火化的父母亲遗体。
今天是她父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本该已经完成火化手续的,只是欠缺经费的她实在拿不出钱来,徒然坐困愁城。直到方才探望遗体时她才得知,连绍德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已经代垫完所有的火葬费用,只待明天一早执行火化。
“绯红,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无法袖手旁观,想帮助你罢了。”年轻小伙子的脾气显然很急躁,不过三言两语,就激得他情绪失控。
“这两天你已经帮助我太多了,再帮下去,我这辈子永远还不了。够了!”她不理会他的纠缠,径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任凭对方怎么唤她,她的脚步不曾有过任何停顿。
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呢,在车内观戏的王樘隶嘴角微扬。
“绯红,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你若总是怀疑我的居心,我可是会真的生气!”连绍德年轻气盛,自是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般冷漠以待。他追上前去,将飞奔而走的她紧紧抓住。
“放开我……”她咬着唇,不愿面对他。
“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我,是不是我妈妈她跟你说了什么?今天早上她很早就出门,我猜她一定是跑到医院找你,是不是?”他抓着她挣扎的手腕,逼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亦绯红沉默下来。
“告诉我啊,我妈又说了什么刻薄话?”他不死心的追问。
好一会儿,她才黯然开口。
“她说…………那个屋子死了人,以后也没人敢向她租屋,她要我负责……”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母亲盛气凌人的尖酸模样。
“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你该知道我妈妈就是嘴巴坏,你不需要把她的话听进去的。”见她愿意把话谈开,他松了口气。
今天中午她闷不吭声的独自办理出院手续,吓得他以为她失纵了。还好,总算让他找到她,并得知母亲的谈话内容。
“你母亲说的也有道理,那间屋子恐怕以后也没人敢住了。”她低叹一声。“就连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血迹的命案现场。”
她投以恳求的眼神,要他松开她的手。
“那屋子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回去住,可以先暂时住在我家,不然把悦茹、悦芸一起接过来住也行。我妈她表面上不说,其实她很想要有个人陪她的,嗯?!”他收回激动的语气。
“我会考虑看看的。”这回,她没有直接拒绝。
“还考虑什么,我现在立刻送你回我家。”他可不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就拉着她上机车。
“不要逼我……”亦绯红伫在原地,低声求道。
“绯红?!”他不明所以地低望她的反应。
“我不会有事的,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她强忍住欲决堤的泪水,力求平静。
“我…………”他被她恳求的眼神打败,无从坚持起。
于是他眼睁睁见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毫无依恋。
这次,连绍德没有追上去,他凝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狠下心骑车离去。他一离开,亦绯红的脚步立刻停下。
她呆立着,如一朵孤挺的白菊伫立在清风中。
“小姐。”一旁的王樘隶终于结束冷眼旁观的角色。
他徐徐从车内走出,顶着五月的正午骄阳,来到她面前。
亦绯红仿佛看不见他似的,飘忽眼神始终落在没有焦点的远方。
“我送你回去。”他开口向她表示,相当突兀的。
原以为他一定会被她拒绝,没想到,亦绯红竟然回过神来,冷然的扫他一眼。
他被她冷灼视线打量的好似触电般,一股奇异的感觉冲上他的胸口。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他未完的话被她打断。
“就算你是坏人,也无所谓。”她冷迸出这么一句,二话不说的走近他那台有着豹身标志的轿车。
“你要去哪里?”见她没有拒绝,他帮她开了车门,自己从容的坐进车内。
“我不知道……”她缩坐在驾驶旁的车座上,低喃一声。“随便你。”
见她一脸茫然的无助模样,他终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好人做到底。
“不然,我先送你回我的公司,等我开完会,采访完毕,我再送你回家。”王樘隶被这年轻女孩取勾起莫大好奇心,他私心自用,如此擅下决定。
不待她响应,他立即排档踩下油门,往驶来的方向奔去。
而一旁的亦绯红,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
她那颗年轻早熟的心,已被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伤得痛不欲生。身旁这个陌生男人,是何身份?又为何愿意对她伸出援手?或另有企图?已不是她所能去猜想的。
现在的她,只想暂时躲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逃离身边那可悲的人事物。即便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也好…………
无言的心,代表她的寸寸心伤。
第二章
“总经理,这个女孩子是……”当亦绯红跟在王樘隶身后,一起出现在总经理室时,着实让梁美华吓了一大跳。
“我晚上参加派对的女伴啊。”王樘隶用相当轻松的口吻,挡回她的好奇心。
“真的?!”她大吃一惊。“她是谁?身份来历呢?”还来不及仔细打量亦绯红,一连串的问题就已脱口而出。
“那就拜托你帮我问一问啰!”他将烫手山芋丢给她。“我现在要去开会了,她就拜托你照顾了,舅妈。”
“喂……真是,怎么把人丢了就走了。”从他身上问不出任何答案后,梁美华立刻把目标转向亦绯红。
“你叫什么名字?”她带着审视目光和打量语气,严格的询问着。
亦绯红幽幽看她一眼,没回话。
见她没有反应,她倒是有些纳闷。
“你听不懂国语?没关系,日语、英语、法语我更是在行……”
“我完全听得懂。”一直沉默的亦绯红忽迸一句。“我可以坐在那张沙发上休息一下吗?”她伸出手来,神情平静的可怕。
“当然……可以。”她被她的冷傲气质所震慑。心想,她究竟是那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谢谢。”她二话不说的走到会客室内的沙发上,安静的坐了下来。
“想不想喝杯饮料?我叫人送来。”梁美华跟进会客室来,礼貌性招呼着。
这年轻女孩的气质虽然出众,气势也过人,但依她身上的穿着来评判,她是完全不合格。
一件连身的白色运动型洋装,搭上一双黑色包头学生鞋及白色袜,她的穿着品味显然有待改进。
“我想一人静一静。”她冷冷望她一眼,好似她方才的招呼已侵犯到她的个人隐私。
“既然如此,请你好好休息吧。”虽然不高兴自己被一个小女孩任意指唤,梁美华心中那份好奇却远胜过她的不悦。
她看得出见这陌生女孩不是简单角色,并且相信唯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才能拥有这般高傲的气势和出众气质。她决定等一会儿要向王樘隶问清楚,问问他到底从那里“变”出这个女孩子?
毕竟,这是两个多月来第一次见他单独带着女孩子,如此大方的出现在公共场所。
“这可有趣了。”梁美华挂着饶富趣味的笑容,从容的关上门。
这消息要是传到董事长的耳中,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交待的了。
今晚的庆生宴会,想必很有看头。
待商业杂志的专访结束,已是下午四点多。
王樘隶暂时把堆积如山的公事丢在一旁,踩着难得的轻松脚步,来到贵宾室中。
跟在他身后的梁美华,则是左手电话,右手公文地追着他跑。
“给我五分钟的时间,ok?”他转身向这位能干的秘书舅妈央求着,挂着浓浓笑意走进室内。
舅妈告诉他,那女孩一直待在贵宾室休息,不曾离开过。
一推门进去,他便见到她缩躺在沙发上,安稳的睡着了。
王樘隶见她睡的深沉,不忍吵醒她。
他来到长长沙发椅前,轻轻半蹲下来,打量她安睡的俏颜。
清丽的五官,白皙的漂亮脸蛋,瘦弱的单薄身子骨,加上微蹙的愁眉,在在让人看了好不心动,心生同情。
“可怜的小东西。”见她蜷缩成一团,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体贴地覆在她的身上。
想必她是累坏了。下午初见她时他就觉得她好象生病了,不然怎么会连走路都摇晃不定,如今见她睡的不醒人事,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总经理,她到底是谁啊?”一旁的梁美华始终很好奇她的身份来历。
“舅妈,我晚上自然会说明的,你就忍耐一下。”他锐利的视线被她无邪的睡颜深深吸引,冷不防的,他低下头来,轻轻将自己的唇覆上她的。
这突来的一幕,着实让一旁的梁美华震慑住。
“我回办公室等你,不要耽误太久时间。”她轻咳一声,视而不见的退出房内。
“等一等。”他唤住她的脚步。“帮我准备几套适合她的小晚礼服,样式要纯真带着性感,而且全部都要白色系的。”他轻抚着她的脸蛋,神情温柔异常。
“我知道了,我会叫人立刻送来。”她点点头,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她没有信心能将这个天大的消息,压抑保密到今天晚上的庆生宴。
这个年轻漂亮女孩的身世,实在令人好奇死了。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已是晚上七点的事。
好似睡了一整个世纪般,亦绯红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服。
睁开眼后,陌生的周遭环境让她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直到她的眼映入王樘隶那深邃如星子般的眸,她这才恍然过来。
“醒了?睡得好不好?”他将手中正在批阅的文件丢到一旁,笑盈盈的倚身过来。
“我睡着了?”她自问似的低喃一句,并不安的打量周遭陌生环境。
“嗯,你睡的不醒人事。”他平静的语气中藏有浓浓笑意。
“很抱歉,我想我该离开了。”见他出奇的友善和温和,她反而想要逃开。
双脚还没滑下沙发,她整个人便被他腾空抱起。
“喂喂,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她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跳,腾空的感觉好似飘浮在空中,令她没有安全感。
她死命抓住他的颈,深怕自己跌落下去。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这个人情非你莫属。”他抱着她来到贵宾室一隅。放眼所见,是一个单杆活动衣架,上面挂满许多件华丽的白色小礼服。
“放我下来!”她闭眼嚷道。
天晓得,她害怕一切没有安全感的事物。不论是云霄飞车、荡秋千、翘翘板、电梯……只要她的双脚构不着地面,或者腾空而起,她就会害怕紧张的不知所措。严重一点,还有昏倒的可能。
“我很想放你下来试穿衣服,可是你抓得这么紧,我放不下来啊。”一边暗自窃喜的同时,他故作无辜样。
啪地一声,她的双脚才刚落地,一个巴掌随之落在他的下巴上。
他太高了,娇小的她根本打不到他的脸颊。
“你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抱我?!太过份了……”亦绯红咬着唇,恨恨的指责他。
“记不记的今天下午你在上车前说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掌后,原本玩笑神情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转为深沉的眼神。
“不管我说过什么话,你都不该冒犯我的。”她以坚定的眼神抵抗回去。
“冒犯?!我可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倒是你,用这只小手打了我一下,这才真正叫做冒犯。”他很顺手的握起她的小手,狠狠地在掌心处吻了下。
这一吻,当真把亦绯红吓得脸色苍白。
“你……”她难以置信的退了一步,小手却仍被他抓的死死的。
这个陌生男人到底想怎样?不安的涟漪在她波定的心海圈圈扩大。
“今天下午你曾经说过,就算我是坏人,也无所谓。”他若有深意地低望她慌乱的神情。“我一直在想,你毫不考虑的上了我的车,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