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陪在身边美艳的美兰,不懂自己儒雅的大儿子怎么会看上开砂石车,连大学都考不上的流氓婆。
不过,她还是很聪明的不去提这话题。她懂得殊为,他是不忍心让自己难受一些些的。既然他还没承认,表示事情尚有可为,她就等着驳回就行了。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有个妈在台湾呀?」她张口,娇腻的声音听不出已经五十几岁了。
「我每年放假都回来的。妈。」湛为冷冷的回答,「看起来您很健康嘛,以后不要打那种吓死人的电话来,我工作很忙的。」
庄夫人嘟了嘟嘴巴,「我不说不舒服,谁会回家来看我?」
「妈,我天天都在家。」孝为赶紧陪小心。
「你还不是要去上班!」她开始闹小姐脾气了,「暑假这么长,殊为都暑假尾巴了才回来。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妈……」他实在啼笑皆非,他几乎每个两个礼拜就上来请安一次,天天都有电话,这样还不成,那要怎样呢?当初要去花莲,也是她恩准的。
「幸好有美兰陪我。」庄夫人斜着头看儿子,「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又来了,老戏码。孝为翻翻白眼,妈似乎玩得很乐。
「不怎么样,」殊为终于决定不奉陪了,「我和美兰已经分手半年了。」他正视着泫然欲涕的美女,「美兰,妳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妳不妨把心放在其他人身上,我还有两个弟弟,不是吗?」
该死!老哥!不要把我们拖下水!两个弟弟射来哀怨狠毒的眼光。
他知道了?!美兰看看他们三兄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不过,你们正式交往前,」殊为还是温柔斯文,「还是不要天天跑来家里吧。」
她呜的一声掩面跑出去,庄夫人不悦的喊,「殊为!」
「妈,妳这样讲,林妈会伤心的。」他赶紧把忠心耿耿的奶妈推出去,「人家陪妳几十年,还不如一个没几年的小女生。」
「我没这么讲!」林妈赶紧撇清。
「那,妳心里这么想?」庄夫人也红了眼眶,「人家……人家也把妳当好姊妹呢……」
「夫人,没那回事啦!」林妈赶紧安慰她。
趁着一团混乱,殊为松了口气。母亲很了解他,他何尝不了解母亲的弱点?只是不能轻易使用罢了。
是夜,他打电话给若樱。「小樱?」
话筒那边是她气喘不已的声音,「我!我我我!是我!」
微笑着,真想念她哪……两个礼拜真是我最长的极限了,「小樱,我们结婚吧?」
长长的沉默让他有点不安,「小樱?」
「是!」她慌得几乎拿不住话筒,「好!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含笑的问她。
「呃……就是那个……那个……」她甜脆的声音有着羞怯的娇憨,「那个……就是那个嘛。」
「哪个?」故意逗她。
「跟你结婚啦!」她的脸啊……已经红到要冒烟了。
「谢谢。」他真想把这个甜蜜的时光永远留住,「明年春天,我们就结婚。妳等我回去……我后天就回去了。我们先订婚吧。小樱?」
细得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好。」
等要挂电话的时候,「对了,还有一件事。」
「啊?」还有?若樱的心揪紧,她今晚已经接受了很多「打击」了唉!
「我爱妳。」
她呆呆的拿着电话,木头似的站在走廊上。
见她没回答,正想挂上电话,「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若樱大叫,「你太卑鄙了!这本来是我要先说的!我爱你!」
殊为笑了,「晚安。」
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心里的甜美吧?
挂上电话,他却没发现电话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喀」。那是隔壁书房分机也轻轻挂上的声音。
第八章
第二天,殊为告诉母亲明天要走,「就要开学了,我非回去不可。」
难得湛为回来,孝为没有上班,待在家里。母亲最喜欢这种大团圆的场景了。
只是被赶的美兰却厚着脸皮住下来,仍然站在母亲旁边,捍卫她的位置。
庄夫人精湛的眼眸在殊为的脸上绕了几圈,沉了脸,「都要走了,还不告诉我实话吗?」
实话?他警觉得抬起头。
「怎么?生米煮成熟饭就没问题?殊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要订婚结婚都不跟我商量?不管我喜不喜欢,你都该带回来让我看!你以为藏起来就可以了吗?」
「妈,一切都没有定案。」他沉着的敷衍过去。
「没有定案?!昨夜美兰明明听到……」庄夫人动怒了,口不择言的说出来。
殊为脑筋转了转,他明明在房里打电话……书房。书房是他私人电话的分机。他不生气,只淡淡的说,「美兰?美兰又怎么知道?妈,妳好好养病,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
「美兰明明从分机里听到你跟那个什么小樱的对话,难道还有错?」庄夫人恼他不认帐。
该死的……他握拳克制怒气,看起来他的弟弟比他没耐性多了。
湛为一把抓住美兰的手臂,粗鲁的将她拖出来,「干什么?!野蛮人?你拖我干嘛?庄夫人……」美兰开始呼救。
「湛为,你在干嘛?」庄夫人喝他。
「我的家里容不下窃听的小偷。」他简洁冷血的回答,不管美兰的呼痛婉转哀求,一直拖到大门口。
「庄湛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庄夫人娇喝。
「妈,当然有。」他抓紧挣扎不已的美兰,「林妈,马上去整理李小姐的行李。等等派人送到李家去。宁可多给,不可少放。先把李小姐的皮包和鞋子拿过来。」
这才转头跟母亲说,「妈,就是把妳的教诲放在心里,所以我才把她赶出去的。妳说过,『小恶不翦,终成大恶。』。我八岁偷钱,妳把我从门口扔出去,告诉我不悔改,就不准我进庄家。说:『庄家不留贼人』。」他踹开大门,将美兰轻松的丢出去,顺便把皮包和鞋子都扔出门,「庄家不留贼人!」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林妈!」他气势惊人的转头,「将来妳放那贼人进来让我知道,几十年的老面子大家就顾不得了,妳趁早退休吧。」
「是,二少爷。」林妈的声音都发抖了。
「你……」娇小的母亲站起来,正要开口,冷冰冰的二儿子,眼光又扫过来,「嗯?妈对我的处置不满意?」
「没有……」她又乖乖的坐下来,心里有点怯意。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像她最怕的恶婆婆?「殊、殊为……」她求救似的看着长子,「你也不说说他……」
他想笑又不敢笑,孝为已经躲到洗手间笑得搥胸顿足了。
「湛为,」他开口,「以后给人留点余地。」
「放心吧,」湛为挥挥手,「不会有以后,对吧?林妈?」
「是。不会。」她也怕透了跟庄老夫人一个性子的湛为。
湛为在,母亲不敢说什么,但是临晚大家都睡了,她又打手机叫殊为过去。「妈,妳该睡了。」他推门进来,穿著棉布荷花边睡袍的母亲躺在床上,「我是要睡觉,只是枕头不舒服。」
他叹口气,上前帮她调整枕头,母亲的白头发比以往多了。她那么爱美,连化疗都拒绝,宁可动手术。她已经少掉半个胃,割掉部份肠子,一个子宫。接下来不知道要割掉哪里,一转念,又软了心肠。
「殊为,我真的是那么讨人厌吗?」她拉着长子的袖子,看着和亡夫那么相似的容颜,不禁有点哽咽。
「没人这么想。」帮她把被子掖紧,她可伤风不得。
「那你为什么不把未婚妻带回来?」她风华犹存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感伤,「我不能先看看认识一下吗?美兰我为难过她吗?你为什么……」
「美兰不是我带回来的。」殊为温柔的拍拍她。
「……你还是在生气云真的事情。」母亲躺在枕上,纤瘦的身材显得更病弱,「都已经十年了,你还是记在心里。」
「我遇到云真了,在玉里。」殊为决定不再瞒她。
「她……」母亲眼底出现害怕和心虚,「她跟你说了什么?」
十年前,他真的很想知道母亲说了什么让云真从此远离隐遁,十年后,看着她的心虚和害怕,殊为反而觉得不知道比较好。
「她什么也没说。」殊为微微一笑。
是嘛,都十年了。要怪就要怪她自己,谁叫她真的不男不女。其实,她也很惋惜。「殊为,把未婚妻带回来嘛。」她柔声的诱哄着,「你若怕我对她怎样——人家都病成这样了,能对她怎样?——你跟着就是了痲。你忍心……」她微蹙秀眉,「你忍心让我死前都来不及看到自己的媳妇吗?」
这个严重的字眼刺进心里,他不忍的安慰,「妈,妳想太多了。大夫也说妳预后不错呀。这件事情等定案再说吧。」
「下个月。」她固执起来,「下个月你要北上开会不是吗?顺便把她带回来。我只要看一下,一下就好。你可以马上把她带走。」
殊为动摇了一下,「我会先想想。」
母亲温柔的微笑起来,他对这样孩子似的母亲没办法。「晚安。」转身要离开。
「学尔!」母亲呼唤他,却呼唤了父亲的名字。
他苦笑,「妈,我是殊为,不是爸爸。」缓缓的关上门。
关上门,他吐出一口大气,发现孝为靠在走廊等着。「怎么不睡?」他揉乱弟弟的头发。
「我在等你尖叫的时候,好冲进去救你。」孝为坦白着。
五年前的「意外」两个人都还余悸犹存。为了害怕病糊涂的母亲对大哥怎样,孝为搬回家,殊为几乎是落荒而逃。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敢回来了,但是听到母亲癌症复发,他还是忧心如焚的回来侍奉汤药。
「妈只是太爱爸爸了。」他拍拍小弟的肩膀。
等哥哥的房门关上,孝为喃喃自语,「你也只是太像爸爸了。」幸好我像妈妈,真是老天保佑。
***
殊为回去那天,湛为也要回去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就这么来去匆匆。」孝为发着牢骚,很舍不得这个冷面二哥。
他牵牵嘴角,「好啦,下个月我就回来了。你先把公司整理整理,也想想把我安插到哪……」
「总裁。」孝为拒绝想,「换班了换班了!让我放大假行不行?我都三十了,再不出发就老到走不动了!五年就好!二哥,求求你,五年我就回来帮你忙。我想先自助旅行个几年,行不行啊?」
「流浪汉。」把他满头够乱的头发揉得更乱,「等美国的事情整理好,能提早回来的话,我会提早的。大哥,」拍拍殊为的肩膀,「也恭喜你。」
各分东西。大家都长大了,当然有各自的道路。只是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这种血缘关系吧?他的心,很笃定。
他也该飞向另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人身边。
回到家里,暌违了半个月的家仍然干净清爽。月影扶疏,雪白窗帘飘动,在客厅里落着镶花边的阴影。
一盏小小的台灯下,若樱躺在沙发上,胸口压著书,微偏着脸,睡得很沉。
月色如水,他突然想起她的名字,叫水若樱。
或许有一天,应该带她去日本看看,三四月的季节,飘樱如雪。他想起少年时漫步在京都的短短旅行,压枝漫天而来的樱花,倾尽毕生之力,旺盛的燃烧过整个春天。
碰碰她如樱花花瓣的脸颊,「小樱?」
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扬起,春睡之樱慢慢的绽放,然后欣喜若狂的燃烧起来,「殊为!」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
是,我回家了。回到这个不种樱花,却自有樱香漂荡的家。
坐在客厅很久。若樱心满意足的坐在殊为的大腿上。两个人时而深吻,时而相拥,就是说不出话。
静默也好。时光长河缓缓流动过去,一起凝视着波光闪烁,直到无尽无期。
「你会留下来吧?」若樱担心的抬起头。
「我能去哪里?」他贴着若樱的耳边轻诉,那浑厚的的声音骚动她思慕的心,全身像是泡了热水一样软绵绵的,「不是说了吗?喝了洄澜的水,就一定会再回来,永远也离不开。」他一向斯文稳重的的眼睛,意外的在夜里闪动着魅惑的光芒,「而妳,就是我的洄澜。已经饮了妳,我再也离不开。」
她离殊为远些,定定的望着他。「你,也是我的洄澜。」
「今夜不要回去,好吗?」他是这样害怕别离。
若樱的脸真的宛如樱花般渐渐酡红,她没有说话,轻轻吻了殊为的额头,像是一个神圣的誓约。
月色如水,静静的哗然。窗帘月影舞动,台灯在不经意中被扫下来,闪动几下,让月代替了它的功能。窗影下两条缠绵的身影,是思念,是羞怯,也是一种笃定。
月色依旧如水,粼粼然。波下的只有两条银鱼般的身影纠结,任时光长河静静逝去,月渐偏西。
***
醒来的时候,若樱有点茫然。
这是哪里?她眨眨眼睛,等适应了微曦的光线,才发现这是殊为的卧房。对喔,是殊为的……
唉?!
她张大眼睛,悄悄的把视线往右……殊为浓密头发凌乱的紧靠在她的颈窝,手臂横过她的胸口紧紧拥着。她的脑袋正枕着他的另一条手臂。
一想到昨晚的情景,她的脸孔快速加温,红得几乎可以煎蛋,身体马上僵硬起来。
啊啊啊!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醒了?」殊为浓重渴睡的问着,鼻尖蹭着她的脖子,「这么早就醒了?」
「呃……我……我我……」她慌张的左顾右盼,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他们连被子都没盖,盖在身上的,只有这个像八爪章鱼缠着她的殊为!
「衣服?」他的大掌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移,「妳的皮肤真好……好滑喔……衣服在客厅,妳忘了?」
拍掉他的手,若樱急着找点东西掩饰她的羞怯,「我……我要穿衣服!」
殊为倒是很欣赏她困窘娇憨的样子,「嗯,真的是很『天使的身材』。」
若樱一跳,「壮殊为!你这个……这个讨厌鬼!」手不知道该遮哪里好,干脆啥也不遮,冲到客厅抢救衣服比较快。
等他打完呵欠,慢条斯理的走到客厅,她已经几乎着装完毕,边穿牛仔裤边脸红的别过脸,「拜……拜托你穿点衣服好不好?」
「怎么?妳会克制不住?」对她眨眨眼,笑着接住她丢过来的椅垫。
到处望了望,她确定了一件事情,「我……我还是处女。」说出口不是不羞愧的。
「我知道。」生涩惊吓成那样,我会不知道?他穿衣服穿得很慢很慢,因为他还想多看一下她艳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