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别想!”深雪铁青着脸。
“要不然,把她沉到东京湾好了,你不是很习惯这么做吗?”
深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先尝尝灌水泥的滋味吗?”
“你很跩耶!”一郎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到极点,“要不然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么样?深雪突然愣了一下。是呀,我想怎么样?
“……也不想想人家大半的青春跟你耗光了,没音没讯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另行娶嫁了?”这个同学死脑筋到极点,“现在都多少年纪了?还不准人家追求幸福勒!谁知道你会想她想这么久?连我都觉得可以列入世界十大奇迹了。说来说去,还得怪你太闷葫芦装大方……”
“还是我的错啰?”他的火气降低了。
“你自己仔细想想吧。”一郎偷偷抹抹额上的汗,呼,真是险过剃头。“你好好想想吧,我要回去覆命了。”一溜烟的跑掉。
他静静的坐了很久。一面思量一郎的话。
我想怎么样?希望静一直为我守身吗?我没给静任何承诺。我一直以为她懂。
不说,她怎么懂呢?
深雪沮丧的走来走去,市川看得头昏,“总长……”
“备车。”深雪停住了,“我要回去。”
回到静在的地方。
遥遥看着她,寂寞瘦削的背影。她的寂寞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自己,难道是为了山本雄之?
他的心几乎纠结成一团,狠狠地呼吸,才能够顺气。
她回头,神情仍然漠然。
“静。”
“鬼冢总长,有什么指示?”
“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深雪几乎暴跳。
“要不然得用什么口气?我以为,囚犯用这样的口气是适当的。”静别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
“静,你变了。”该死的山本雄之,我不会让你活着出监狱!
“深雪,你也变了。变得跋扈,不可一世。”静萧索的笑笑,“其实这也是应该的,世间惟一的不变,就是永远的变。”
“那不是惟一的不变。”深雷的悲哀浓重的升上来,“还有对你的感情,那也是不变的!”
“太迟了。”静低下眼,“太迟了。”
“谁说的?”他冲动的从背后抱住静,“永远不!你活着,我活着,永远都不迟……”那个骄傲的鬼冢总长,在她背后哭得像是小孩,“我不准!我绝对不要……”
“你几时才要长大?”静的声音平静,谁也没看到她凄楚的表情,“你已经不是被同学欺负的里见深雪了。”
“如果那样才能靠近你,我永远也不要长大。”
第六章
极道里行走
凉子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时,静正在做坠子。
在蝴蝶养猫养成的习惯,一闲下来就会开始制作蝴蝶主题的手工艺品,因此在这种幽禁的岁月里,不至于太无聊。
静只是继续用刻刀修整着坠子,没有理她。“喂,你就是那个鹿岛姬君吧?”凉子很不客气的问她。
“你这个大胆的支那女人!”
凉子大怒起来,“篡夺鹿岛夫人的封号也就算了,居然还骄傲的无视于我的存在?”
她一把抑拽住静的头发,“说!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是不是你诱惑总长,让他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啊!”她的手背有条极长极细的血痕。静还握着刻刀,掠了掠头发。
“问人家事情的时候,要再有礼貌一点。”她的神情淡漠,“如果你失宠于总长,去问他本人如何?怨恨另一个女人有什么用?你和总长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另一个女人和总长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件事情,有什么好混为一谈的?”
凉子握住手,血痕经浅,很快就不出血了。但是她的自尊受到很大的伤害。从小她就在药师组呼风唤雨的长大,若不是爱错了一个人,今天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你敢教训我!”她抽出怀里的短鞭,就要挥下——
“挥鞭子的代价可是很严重的。”深雪的声音温柔似水,却阴恻恻的,“她伤了左手,我断你左手。伤了右手,我断你右手;若是伤了脸……只好很遗憾的砍下你的头了。”
深雪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你相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凉子只觉得从头冷到脚底,鞭子尴尬的高举着。
静把东西收进篮子里,“现在你们可以谈谈了。”
“静,坐下。”深雪有点不悦,“该走的是她。”
“我与你们的事情无关。”她微微欠身,“失陪了。”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深雪有些帐然若失,转头发现凉子凄楚的看着自己,又转不耐,“又有什么事情?”
“总长,你就为了那种女人?她只个低贱的支那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姬君……”凉子美丽的脸庞楚楚,铁石心肠也无法抗拒绝艳美女的软语哀求。
“我迎姬君回来,似乎在与你分手之后吧?”深雪残酷的笑笑,“药师凉子,你要我记住你是谁家的女儿,你最好也抱持相同的自尊。今天你私闯我内堂,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下回若是假借开会之名骚扰姬君,我不会饶你。记住我说到做到。”
“你也是把她当成棋子而已吗?”凉子大声起来,
“跟我一样的棋子?”
“我没把你当棋子过。”连当弃子都没有用处,“从某个角度来看,我的确把她当成祺子。”
当成我的皇后。
凉子呆呆的望着地的背影,不知所措。
——*×※×*——
自从她自告奋勇成了药师组的代理人以后,出入深雪豪宅的机会就变多了。她无限妒恨的看着深雪将姬君带在身边,出入相随。
“你不过是他的棋子。”桥上擦肩而过,凉子怨毒的说,“他告诉我,你只是他的棋子。不用太得意,他会对你另眼相待不过是因为你那无聊的‘姬君’身份。”
“我没有得意过。”静望着她,眼底映着粼粼水光,“你又何必自苦若此?你有能力,不是别人才能替你撑起一片天。”
凉子愣愣的望着她,心底的一点脆弱慢慢的扩大。她必须一直张牙舞爪,身为女人,非得找个强而有力的男人庇护,要不然在药师组连个低等组员都不如。眼前的权势富贵只到父亲在世为止,然而极道人生如风中之烛,什么时候她得沦落到银座,根本不知道。
这一点辛酸居然被这女人一语道破,她不禁发抖了起来。
静把那天做好的坠子取下来,拿起她僵硬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你可以。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她愣愣的看着那只坠子,栩栩如生的蝴蝶精巧的飞舞。
“他另外有心爱的女人。”凉子握紧手,“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你若想长久待在他身边,记住别剪头发,也不要化妆。”她转头望着静,“千万不要动他的墨镜。这样可以让你活久一点。”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凉子狼狈的离开。她疾走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现自己掉眼泪,不禁越走越快,干脆跑了起来。
我爱总长吗?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感觉。看到一个男人,她只能在心里掂量他的轻重,能不能保自己平安,提升在药师组的地位。
她一直很焦急、很害怕。母亲失宠失去全世界的空白表情在她眼前晃动。她这么用心努力,丑态百出的抓紧鬼冢总长,只因为她不想成为另一个母亲。
跑出深雪豪宅,高跟鞋扭了一下,正好和人相撞。
“哎唷,小姐,后面有狼追你是不?咦?可不是药师组的大小姐?”龙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别见凉子颊上的泪痕,选择当作没看到,“天气不错呀。”他手搭凉棚。
凉子慌张的擦擦眼泪,“你是……哦,鹿岛组的龙泽先生。来探你们姬君?”她努力恢复药师组小姐的神情。
“是慢跑的好天气呢。”他不无遗憾的叹气,“若能跟凉子小姐这样的大美人一起慢跑,实在赏心悦目呀!可惜我得先去探探我们姬君。下回小姐若赏光,一起慢跑如何?”
好个伶俐人。凉子不禁微微一笑,“我个人偏好游泳。”
“那太好了,可以看到这么玲珑如天仙的身材,啊,我的口水……不,我唐突了,唉,所以我这种料子永远也当不上组长。”
“当不上,还是不想当?”凉子潇洒的把外套甩在背上,“你欠我一次游泳的约会。”
龙泽笑了笑。不错的女人。
——*×※×*——
“姬君,龙泽参上。”龙泽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伏在塌塌米上。
静回礼,“鹿岛组一切都好吧?”
气氛有点诡异。前来探望姬君,却没想到深雪没有回避,大刺刺地坐在静的旁边。
深雪笑笑,“这事情跟鬼冢联合也脱离不了关系,你就直说了吧。”
“一切安好。关于缉凶一事……”他有些迟疑的看着深雪。
他开始报告,一面观察深雪对静的许多微小的亲呢。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传说鬼冢总长迷上姬君,强占了山本会长的未过门妻子,还扬言不生下下任姬君,决不让静子离开宅院。虽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发生在冷血的总长身上,总是莫测高深。
“那,雄之兄现在怎么样了?”静一句话,像是在安宁的气氛被丢了颗炸弹。
还来不及回答,深雪阴沉的说,“放心,他还活着。”
龙泽选择闭上嘴巴。勉强自己不笑出来。传言百分之百是真的。
“‘活着’还分许多种程度。”静有些不耐。
“还有什么程度!”冷漠的面具破裂,深雪失控起来,“他四肢完全,肌肤百骸俱在,呼吸心跳正常得可以力拔山河!他现在正在浪费纳税人的钱吃得白白胖胖的,这种‘活着’的程度还不够?”
啊啦……看周遭的随从连眉毛都不抬,大概他们都司空见惯了。原来鼎鼎有名的纯白之鬼到底还有人性嘛。
最少吃起醋来非常像样。
“送客!”深雪吼着,“礼数不周,怠慢了!我还有点私事要跟姬君谈谈!”
“深雪!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静也薄怒。
叫他小名呢,谁有那种胆子叫总长小名?只有鹿岛家不怕死的姬君而已。
“姬君,我突然想起组里还有重要的事情待办,先告退了。”溜之大吉比较实在。
他承认姬君长得不差。头次听到她的真实年龄,惊讶得下巴几乎掉下来。不过比起药师组那个神气的大小姐,他还是比较欣赏艳丽的美女。
天气真的很好呢,赶紧找一天和美女游泳去。龙泽顽皮的笑笑,一面吹着口哨。
“副组长……”部下靠近他低语了几句。
“找到了?”他把所有玩世不恭收起来,眼中精光四射。
——*×※×*——
“退下!”
静决然的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我不是说你!”部下早退光了,惟恐退得慢点,他们那个比鬼还可怕的总长会把矛头指到自己头上,那可能比九霄轰顶还恐怖,“我几时会要你退下了?”
“我只是你的人质。”静又坐下来。
“见鬼!见鬼!见鬼!”深雪在一边摔东西。静倒是喝起茶来。
等他摔得差不多,怒气比较平息的时候,静闲闲—句又让他火起来,“摔够了没?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个茶杯。”
他恨恨的抢过茶杯,正要摔,别见杯缘还有浅浅的唇印,不知道为什么就摔不下去。
静不喜欢化妆,不过天气干燥,她会搽一层薄薄的护唇膏。只有一点点樱虹的护唇膏在雪白的杯缘上,看起来就是很惹眼。
或许静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惹眼。
忿忿的喝掉剩下的半杯茶,他咚的一声坐下来,一个人生闷气。
“还要不要茶?”
他把杯子一伸,静又斟了半杯给他。“烫。”
只一个字,就化解了他满腔委屈。
“我讨厌你提他的名字。”控诉着。
“谁?雄之兄?”
深雪跳起来,“什么雄之兄?他叫山本雄之!不,那个笨蛋、大老粗、脑筋灌水泥、沙猪……”
静撑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人人惧怕、提到名字都会发抖的鬼冢总长。他现在这样大跳大叫,哪里有一丝人上人的样子?
“……总之,不要叫他雄之兄!”可恶,这么亲昵的叫法!
“好吧,”静扶扶额头,“山本雄之。”
他气呼呼的别开胜,静又斟了半杯茶。
“喝吧。”
“不要叫他的名字!”
咕嘟嘟的喝完,“不要当我是小孩子。”
“你长大过吗?”静叹口气。
他强硬的把静抱到膝盖上,“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把摔了墨镜,“看我!我已经是日本的万鬼之王了!”
“那是因为日本黑道没有能人,一个小鬼头就能统治他们。”静任他抱着,再叹口气。
唉?
“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小孩子!”他一面蛮横的物她,一面扯着她的前襟,他想到山本雄之魁梧雄壮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努力的锻炼,还是不够浑厚,不是说君子不重则不威吗?
“我不要你想着山本雄之!”他野蛮的侵入静娇嫩的嘴,吻得她的唇都肿了,“看着我!想着我!我不允许你想任何人!”
静有点喘不过气,“……你接吻的技巧怎么都没进步?”
什么!
他正想进一步证明证明他的接吻技巧,市川在门外咳嗽了一声。
“做什么?”粗暴的声音连市川都瑟缩了一下。
“总长……等等有迅狮的董事会议……”
“叫他们去死!”更粗暴的声音传出来,市川的头都痛了。自从深雪十一岁以后,就没看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乱发脾气过。
“怎么?我是妲己?偏偏我姿色又平凡。”静挣脱一些,她肺里的空气快被深雪挤完了,“这个姬君当的没意思,前面都快冠‘亡国’二字了。”
深雪粗喘着,深深的看着静。
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去吧。我会在这里。我答应你,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离开。”
他恋恋的抚着静的唇,“我会回来印证的。”
深雪一离开,这个宴客厅突然变得很大、很空旷。静轻抚着自己红肿的嘴唇,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低头看到自己敞开的前襟满是深红的吻痕,一地狼藉的碎碗破杯,突然笑了起来。
刚刚的情景和对话……实在不像久别重逢的恋人哪。
听见静清脆的笑声,外面的人倒是满头雾水。
——*×※×*——
一离开宅院,深雪又恢复那种冷漠自持的样子,可见只在姬君的影响下,他才会短暂的失控。
市川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他服侍深雪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一直觉得他超龄的早熟和深沉。当别的孩子还热衷嬉戏的时候,他已经在会长严厉的教育之下,眉头都不皱。
不管发生什么事故,他都能冷静沉着的处理。深雪十八岁从台湾回来以后,更连表情都没有了。会长要他到美国受特训,市川争取要跟他一起前往,会长却严厉的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