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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娘子 page 12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她伸手捧住他的大掌,感觉他体温正迅速降低,不禁抖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会受伤……流了好多的血……」

  阿七道:「是阿七的错。我、我以为少夫人不见了,这才跑去总铺通知少爷……哪里知道少爷一听,就、就急得把手中的茶杯掐破了,碎片全插进肉里,他又急著赶回,还没仔细处理,这才流了许多血。少夫人,您没瞧见少爷当时听到您失踪,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跟鬼一样,没想到真又发病了。」

  一听,虎娃再难抑制,心中满泛怜情,叹了一声,紧紧抱住怀中男子。

  ☆  ☆  ☆

  刘大夫匆忙赶至时,常天赐已被安顿在房中,掌心上的伤包裹著白巾,虎娃将里头的碎片仔细挑出,边挑著,泪却流个不停,默默淌著,也顾不了旁人安慰。

  仅听闻她不见了、失去踪迹,便把自己伤成这样。她心疼担忧下,却又生起一丝甜意。

  刘大夫把病人从头到脚彻底诊断了一遍,除手心外伤,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心痛的旧疾复发,加上失血,才会厥死过去。最後只能开了一帖强心养气的药方,让底下的人抓药煎煮,又吩咐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众人终於退出,常天赐依旧未醒,不过气息已趋稳定,体温亦有回升,房中只留虎娃,坐在床沿瞧著,她握住男子未受伤的手轻轻在颊边磨蹭,像那群虎儿依恋不舍地徘徊在她脚边一般。

  他突然如此,个中缘由,只有她知道。定是因自己昨晚从他身上取走银珠。他失去银珠守护,原本转好的病情又要恶化,一定是这样的。

  抿著唇,头一甩,手成剑指在自己眉心施法,一颗银光灿烂的珠球冉冉而出,在指上生动,接著,她探向前去,将元虚再度灌注到男子体内。以往是姑婆强将它赠予,她心中万分不甘,而今是心甘情愿,只求他好转。

  「唉……」长长一叹,她倾靠过去,身子轻轻伏在他胸上,心乱如麻。「该走该留?该要如何……」

  感觉他胸膛的规律起伏,她数著一声声的心跳,不知过去多久,忽地微微鼓动,听见他带哑的嗓音轻震耳膜,如此温柔。

  「怎么又哭了?虎娃儿,你把我的衣衫都哭湿啦。你呵……」

  虎娃心中惊喜,连忙抬起头望去,那男人已然醒来,双目炯炯,唇上虽无血色,却浮动一抹虚弱的笑。

  「天赐……」她七手八脚由他胸上爬起,瞥见他前襟浸湿,是自己闯的祸,咬了咬唇,一手擦掉颊边的泪,一手则徒劳无功地拭著那片泪渍。

  「我晕倒了?」他困顿地眨眼,轻咳了两声,「好久没发病了……」

  「觉得如何?心口会疼吗?」她紧紧一问,眉目忧色。

  常天赐淡笑摇头,瞥见她香腮上的泪痕,不禁叹息,「你呵……」

  见他不把话说尽,俊颜透著淡淡无奈,虎娃想也未想便道:「我这模样,你见了不欢喜,心里是不是又说我、说我像个小娃娃?」

  常天赐望著她一会儿,缓道:「从昨儿个就一直见你淌泪,问不出理由,哄不了你,直要我别管……这还不像小娃娃吗?」

  听他直言不讳,真把她当成耍脾性的孩童,新一波的珠泪不争气地涌出,一时间内心又气又苦,她顿足,倔强地轻嚷:「对。我就是小娃娃!任性粗野,哪里比得上你心里头的姑娘?!」她不想吵的,可是委屈和猜疑积在心房,受不了丁点撩拨。

  他双眉陡地挑起,饶是神通广大,术法灵修,竟不知除她以外,还有哪位姑娘亦在自己心田上?!不禁讷讷地问:「我娶了你,心里还有谁?」

  闻言,虎娃更是气苦,想这场姻缘最初的缘由,她千里而来以虚构的身分嫁他为妻,而他则别无选择,只能迁就眼前一个。

  什么情啊爱的,本不该在他们两个之间萌生,她以为能潇洒离去,临了才知那无形之物已在心中悄然萌芽,立定生根。

  「你其实是喜欢爹爹之前为你订下的婚约。那个瑶光娘子家世好,爷爷、爹爹都是当官的,她长得很美啊,性子温柔,谈吐秀气,她现在嫁给别人了,你、你心里不畅快,是也不是?!你昨儿个对那小娘子的相公横眉竖眼的,摆著臭脸色、臭架子,是因为气恼嫉妒,是也不是?!」她冲口而出,小脸红通通,目中含泪,好不可怜。

  「我、我哪里是——」近千年的岁月,第一次,真是生平首回,常天赐张著口说不出话来。哪里料及他的小妻子有这般的联想?!原来昨日游玩郊外,巧遇陶府一对夫妻,竟是後来引爆事端的罪魁祸首,让她闷在棉被中哭了一夜,还忍心取走元虚想要离他而去。

  见他目瞪口呆,分明不想辩解,她哇地一声号眺大哭。

  「你想去她身边就去吧……我、我也管不著啦,反正、反正我不温柔不体贴不秀气不贤淑,我是妖魔鬼怪,是山里来的虎精,比不上人家一根指头!你走、你走!去找她,别来理我!」她尚不懂世间女子不嫁二夫之理,以为常天赐想要,只管去抢便是。心绪太过激动,根本不择言语,想什么说什么,把底细全泄漏出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瞧著她兀自气怨的模样,愈听,心愈益柔软,愈瞧,愈觉得她可怜可爱,趁她不备之际,一把将那香软的身子扯近,扣在胸膛上。

  「你、你放开!」虎娃没暇细想他为何力大无穷,能把自己安稳制住,想自己明明对他气恼,这会儿让他抱在怀中,方寸悸动,身子没来由地酸软,登时又恨起自己。

  「放开啦!」她扭动,想槌打他,偏下不了手。

  他不放,反将女子柔软的身躯往上一提,嘴跟著印上,堵住她噘高的红唇。

  「唔……」她一惊,还要骂人,男子湿熟的舌乘机探进,结结实实将气息灌注,吻得虎娃迷迷糊糊,没半点推阻能力。

  片刻,他缓缓离开,目中柔得似要溢出水来。

  「你是妖魔鬼怪,我也是妖魔鬼怪,你是山里来的虎精,正巧,我是虎精一族里的大王,咱俩正巧配成一对,做什么要我去抢别人的娘子?你这个不好吗?你要我走,能走去哪里?去谁身边?」

  虎娃不知他话中有话,真真假假,只道他根本不信她所说的。

  她能怎么办?!合眼偎在他怀中,气息轻喘,一面心湖教小石子投入,画出涟漪,荡漾、荡漾、荡漾……

  而情啊,千丝万缕,缠缠绕绕,她终是让自己困在其中,原来,自己已不去在乎是人是兽、是凡胎抑或精怪,只想与这个男子长相厮守。

  ☆  ☆  ☆

  风波似乎乎息了。

  虽然常天赐没进一步解释,但虎娃至少没再躲进棉被里掉泪,没再说那些酸得发呛的心里话。至於她在轿中消失和那群虎儿离奇失踪之事也不了了之,表面上,一切稳定。

  年初五,京城里各家店铺忙开工,挑个好时辰,鞭炮噼哩啪啦震耳欲聋。

  常府总铺子加上连锁的店面全忙得不可开交,照例,主事者得领著底下的人焚香祭拜,就趁著常老爷和常天赐前去总铺时,虎娃又施隔空转移的术法,独自返回长白雪山。

  她并非想远离,相反的,是要留在他身边。

  人的一生短暂,她却拥有恒长的生命,知道这样的坚持和抉择将为日後带来痛苦,她已管不了许多。虎兰儿和虎桂儿那对姊妹甘愿相随心中所爱,原以为自己缺乏那样的勇气,怎料情爱无理可循,她一头栽入,再难了断。

  因而,她孤身回到山中,转入虎族领域,她要去见姑婆,向姑婆相求一事。

  冬未走,山中肃冷,雪景清明。

  那美妇背对著,雪地银光映照著她的衫裙,步伐轻如风,足过不留痕迹。

  「你离开他,他要寻你的。」语音忽微,彷若飘雪。

  「我待会儿就回去,他忙著生意,不会知道的。」虎娃尾随著,十只葱指儿几要扭成麻花。

  美妇暗暗牵唇,眼神瞥向林间某处。听见虎娃续语——

  「姑婆,我、我本是要离开他,我想要离开他,我告诉自己非离他远些不可,我、我不让自己迷恋……可是、可是……」可是不能,她试著去做,然後失败。

  深吸口气稳住心中波涛,银牙一咬,将心中话尽吐,「姑婆。我决定了,我不离开他。他身体好差,没有我的元虚护持,怕要日复一日地衰竭,打开始是您强将虎娃送到他身边,我心里好不甘心,只想抢回银珠便走,也顾不得姑婆会不会生气、要不要罚我。可如今我、我……」搅在一块的十指陡地分开,握成小拳,仿佛为她坚定意志——

  「如今我是真心喜欢他,我想陪他一辈子,人的寿命短暂,他活多久,我便陪他多久,他年纪大了,成了老公公,我便把自己变成老婆婆,照顾著他,陪伴他,横竖是……是对他放心不下。」

  「他若死——」美妇忽地停下步伐,斜睨过来,「你要如何?」

  「我便等他投胎转世,寻到他,嫁他为妻。」竟是毫不思索,冲口便出。

  美妇双眸微眯,轻轻一笑。「恩义偿尽,自当回归虎族,我知你性子热切,总凭心中一股冲动行事,为一个男子在人世飘荡,值是不值?」

  值是不值?!虎娃想著,思如走马,与常天赐的一切点点浮上心头,想他温柔的语调、温柔的双目、温柔的脸庞,是那样的温柔震撼著她、包容著她、迁就著她,龟裂了心防,交织出细水长流的感情。於是,答案如此明显——

  「我无悔。」

  美妇微微一震,面容瞬间宁定,若那对深沉眼瞳沾上心思,也是昙花一现。

  虎娃毅然扬头,双眉一弛,下一瞬间,竟对住美妇直挺挺跪下。

  「姑婆,虎娃这次回来是想对您说明白,恩义偿尽,虎娃不离他而去,即便姑婆强逼,我亦不从。求姑婆成全。」她所担忧的,是怕姑婆以神通制伏自己。

  此时,天际飘起雪花,教风吹拂著,落地前,回旋著自在的路径。天与地成一色,连四边的林木也融进这般天真的纯白中,前雪未消,新雪又覆。

  两个女子一立一跪,在风雪中静默许久,远远瞧去,也要融进雪中。

  隐隐、远远的,彷若响起一声叹息,那名美妇终於回转身躯,走来虎娃面前,拾起手为她拂去头顶和肩胛上的雪花,虎娃抬头望著,见她面貌依然严峻,唇角向上弯著,纵使似有若无,也逸出淡淡欢愉。

  「姑婆……您、您这是应了我吗?」姑婆为什么会忽然开心起来,半点不对她气恼?随即又思,姑婆即便气恼,也不会显现出来让谁瞧见,她、她弄不太懂呵……

  美妇把手移至她後脑勺,一下下抚顺她的头发,此际虽无言语,她面目稍弛,那对教人难以捉摸、深藏著千年涵养的眼瞳中进出光彩,终於,虎娃感应到她的心意,是应允了自己。

  「姑婆!」她心中欢喜激动,竟而流下泪来,什么也顾不了了,扑身抱住美妇的腰,小睑埋进她的裙褶里。「谢谢……」

  「像个小娃娃。」那男子说得没错。美妇兀自想著,仍挺直站立雪中,严肃的表情终於稍稍松懈,手掌不住揉抚著虎娃头顶,半晌过後,面容已回复清冷,静静地道:「去吧,回去你选择的地方。」

  虎娃抬头,泪痕未乾,唇蠕了蠕想询问姑婆,自己是不是很孩子气,很任性而为?尚未发出一字,那美妇突然两手握住她的肩胛往上一提——

  一股热流窜周身,神通不可思议,广大驱使灵能,帮助她移形换位,不及瞬眼,虎娃已在风雪中匿迹,哪里还见铭黄衫裙的身影?!

  美妇又伫立一些时候,心思无谁能懂,接著,她视线侧向教白雪倾覆的林间,清冷的语调不变,在呼风中依旧清晰,「你的虎娘子回去了,你躲啥儿?出来吧。」

  摄人心魂的雪白下,一个青衫男子缓缓现身,足不沾雪,来到美妇面前。

  美妇瞪住他,声音持平,「你再不将实情告之,有苦头受了。」

  男子知她所指何事,温和地扬唇,「是的。」

  本是为了巨兽在京城出没之事前来拜见姑婆,未料及,如此的幸运降临在他身上,而愿望已足啊!

  在听见方才那段话,一名女子最深刻的表白,他心中震荡,热气在四肢百骸里翻滚,只有自己方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抑制一份激动,才能不在姑婆面前失态。

  美妇眸中锐光流转,似在评估,渐渐地,唇上竟泛出笑。

  「有些事,连天都不能掌控,该发生,再如何躲避亦是枉然,你和你的虎娘子正是一例。」她思及那道由天庭仙家直接委下的旨意,笑更深、更沉。

  他心底微微一突,有些讶异她此刻的表情,不禁问出:「姑婆有事瞒我?」

  她眉目飞扬,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不是什么要事……至少,已不重要了,没有谈论的必要。」

  侧转过身,她望向苍茫天地,情绪在极短时间内宁定,开口继续另一个话题。

  「黑凌霄已探知虎娃身在京城,他个性向来狂妄,心喜之物非到手不可,为夺虎娃,不知会做出如何举动,你要当心。」

  「虎族族众不能相残,这是几千年来的条律,若违者,将被全族所驱逐。他若不留情面,我会出手干预……我答应姑婆,会尽可能维持彼此和平。」然虎娃已是他的娘子,绝无相让之可能。他暗暗握紧双掌,目色陡沉,明白必须彻底解决此事,他才能完全而安稳地拥有她。

  美妇颔首,静静叹气,「黑凌霄亦是族中精英,只盼他最後能把持住自己,不坠魔道。」

  第九章

  各行各业虽已开工营业,但依民间习俗,元宵节之前仍属新年期间。

  京城大街上还有许多卖年货和应景玩意儿的摊子,为迎接紧接而来的元宵佳节,各式各样的小花灯都已上架出笼,有几个摊位还请来老师傅当场制作,完成的作品红红绿绿挂满摊架,热闹又美丽。

  「少夫人,广济堂到了。」轿子外,一名家丁来报,虎娃闻声回神,适才透过小窗子,她让街上好玩的人事吸引,竟未觉轿子已停下。

  家丁撩开轿帘子,她连忙整容,眨了眨眼让自己瞧起来精神干练一些,才移动身子步了出去,尚未站稳,一个大胖人影拱手走来。

  「稀客稀客,在下是广济堂的主事赵大德,常少夫人光临广济堂,真是蓬摹生辉啊!」他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也不知从何得知虎娃前来的消息,竟先一步迎将出来。

  虎娃是直性子,喜怒哀乐全写在一张脸上,想到之前自己遭难,被绑在这儿,还差些命丧於此,登时脸蛋如罩寒霜,随即又思此次前来的目的,她想向广济堂取得当初开给天赐养病用的药方子,也想询问清楚天赐的病根到底为何,是不是真的一辈子也好转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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