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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page 12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他自己亦是湿淋淋的,有人丢了一件厚毯子给他,一抬头,他接触到那人锐利的目光。是三娘的阿爹,那日以掌力震伤他的老者。

  这一身仆役的装扮,和刻意蓄长的腮胡,风琉不知他是否认出了自己:但对方并未说话,只朝他露出饶有意味的一笑。

  若现在泄漏了身分,他不在乎,也无所谓了。

  他眯著的两眼似豹一般,精利的、恼恨地瞪著「佳人别抱」。

  ***

  三娘幽幽地醒来,瞧见床沿坐著阿爹,她喊了他一声,眼泪跟著流了下来。近来,她变得十分爱哭呵。

  「三妹妹,你醒了,觉得怎么样?」那张讨厌的脸出现眼前。

  三娘惊吓,身子挨近阿爹,喘著气,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你还有脸来?若不是你在舟上想轻薄我,我何以跳入湖里?」她转向阿爹,扯著他衣袖,「阿爹,我……我不要这段婚配,我不要嫁!我们……我们回碧烟渚,好不好……」

  碧老沉默了一下,目光犀利地扫向袁家父子。这一眼,看得袁大少毛骨悚然,双脚发软,一个屁也不敢放。

  「哦,我说碧老啊……」袁庄主心里紧张,怕对方一怒而悔婚,开口缓下僵局。「这是全是小儿的错,早先,我已经狠狠地责备了他……再说,他们两人亦有婚约,多亲近亲近也未尝不好啊。」

  三娘猛烈的摇头,而碧老仍静坐著,冷冷地望著他们。

  这老东西怎么如此难搞?袁庄主冷汗溢额,捉摸不定对方的想法。

  都是他那不成材的儿子,在这节骨眼上,还捅出这等楼子。和碧烟渚的结亲是他千求万求、费尽心思得来的,只要两家一结盟,袁记药庄定是如虎添翼,成为一方霸主。

  当年干下不容见世的恶行,以为能斩草除根、神不知鬼不觉,岂料半路杀出程咬金,让啸虎堡救下了风、窦两家的孩童。仗著勾结的盗匪人数众多,激战下来虽死伤惨重,还好护住的镖银一文未少;他原於辽东游走,後来辗转移至长白山一带,隐姓埋名做起正当生意,凭著得来的巨资起家,药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富甲一方。这些财富,只怕他当尽三辈子的走镖师傅,也甭想得到。

  但袁记药庄一定得变得更强,要能与北方霸主啸虎堡并驾齐驱才行。活到了这年岁,他不能阴沟里翻船,寻求利於己的联婚对象是为了未雨绸缪。那两个孩子依附了啸虎堡,算算年头,也已长大成人。当时未及了结他们,如今他们必定前来寻仇,而若是单枪匹马他何惧之有,只怕整个啸虎堡扛起这责任。

  袁庄主忽然把一旁发抖的儿子扯来,用力一甩;袁大少原就双脚发软,这时便溜跪在地上。

  「碧老,看在我的老脸,您就别生气了。小儿都已下跪赔罪了。」他陪笑著。

  老者眉头一紧,随即舒缓下来,隐去眼中的轻鄙之色。「起来吧,世侄。」他的音调不带怒气,也听不出任何感情。

  「阿爹!」三娘不敢相信,不信阿爹会轻易饶过对方。

  碧老转过头对女儿安抚一笑,「三娘,你该懂事,都要嫁进袁家了,可不能如同以往这般任性。乖乖休息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阿爹怎会如此待她?!

  三娘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著阿爹,无声地摇头,惨白了脸。

  「是啊,小侄女,你好好歇息,想吃什么就叫人送来。你袁哥哥往後再敢欺负你,我帮你撑腰呢。」袁庄主也没想到能安然过关。看样子,这段联婚是保住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三娘吓得说不出话来,泪珠儿在眼眶里翻滚。突然间,她感觉到小手让爹紧紧握了一下,透过泪眼,阿爹正悄悄地对她挤眉弄眼。这……这代表什么?三娘半胡涂半猜测,心儿狂跳起来。莫非,阿爹是在捉弄人?捉弄她,也捉弄袁氏父子?她脑子飞快地动著,背对著他们躺了下来,暂且安定神态。

  阿爹应该不知道风琉已混入袁记药庄。他究竟计画如何?会采取什么行动?反正……这些事全牵扯不上她,他会孤身犯险,总不可能是为了她。离开别庄那时,他对她可深恶痛绝得很,而这些,她印象深刻。

  闷闷的,她将丝被覆住头颅,强烈怀念起碧烟渚的一切,即便是爱缠人的麝香丫头,亦令她想念得紧。

  袁氏父子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耳里,三娘厌恶地皱了皱眉:思及袁大少轻薄她时的嘴脸,一颗心就拧得难过。

  天啊……她竟然让别的男子吻了唇,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一急,眼泪又夺眶而出,此时此刻,她脑里仅有一个念头--

  觉得自己,对不起风琉了。

  第八章

  「碧姑娘,您要些什么,奴婢替您去拿。」

  休养了两日,三娘自己下了床来,才推开房门,外头竟候著一名丫鬟。见三娘跨出房外,她神色整个紧张起来。

  「不必了,我四处走定而已。」三娘随口应付。

  她的心思不在那丫鬟上,只想到处走走,说不定能遇见风琉。袁记药庄这么大,也不清楚他现下何处,会不会仍待在人工湖那里呢?

  「姑娘……这……庄里不太平静,您若是没啥儿事,还是别随便在庄里走动。」那丫鬟唯唯诺诺地说。

  三娘忽地顿下脚步,紧紧一问,「什么意思?药庄出什么事了?」她心中陡窜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丫鬟紧张地瞧瞧四周,「昨儿个天刚暗下,有贼闯入老爷的卧房,想挟持老爷,正巧护卫们巡逻经过,双方就在卧房里打了起来,」她声音忽然压低,继而又说:「听昨晚在场的李四说啊……原本能擒住那个贼的,後来不知怎么著,又多出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的武功可高段了,拖住一大票的护卫,让那个贼逃走之後,他竟不作反抗,对老爷扯下蒙脸的黑布。奇就奇在这里,老爷一见到对方的真面目,竟如同疯了一般,直喊见鬼了,吓得差点断气。不只如此呢,李四还说,其实那个蒙面人打扮成家丁的模样,混进庄子里好一段时候了,大家都没发觉。」

  「那个蒙面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是……他吗?!三娘也觉快吓得没气了。若真是风琉,这便是他来此的计画吗?抑或,计画出了差错?她脑海一片混乱。

  「被逮住了。」三娘闻言,心又是紧缩一阵。而那丫鬟倒未察觉,将所知的全说了出来。「他把老爷吓得面无人色,又同老爷说了些别人也听不懂的话,接著竟束手就擒,现正给人关在地牢里了。」

  三娘捂住口,怕自己惊喊出来,心下己掠过几多思量。

  她深知他的。在他心中有两件事情排名最重,第一要属啸虎堡的再世恩情;其二则是他肩担的血海深仇。能让他无顾自己性命,历险犯难地与袁记药庄为敌,不为啸虎堡,便是为风扬镖局的仇怨。

  「姑娘……您回房待著吧,老爷担心那蒙面人还有同伙,怕对方来劫人,已派了大批护卫加强巡视,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吧。」

  「思……」三娘心不在焉地轻应一声。

  转回房里合上门,她坐在桌前对著烛台发怔,心下已作出抉择。无论如何,她一定得走一趟地牢。但首要问题,她必须找出地牢的所在位置。

  她脑海里盘算著,却感到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忽地,三娘将头一甩,什么也管不著,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她能做的唯有「等」,等待天色暗下。

  她以手支额,叹了一声闭上双眼……

  阿爹倘若见著他,是否仍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不由得,她心底浮出更深沉的忧愁。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三娘躲在假山後头将近半个时辰了,暗处观察护卫们巡逻的方向。但她始终不敢尾随而去,怕自己没半点功夫根基,随便就让人发觉。

  她专注於眼前的动静,完全感觉不出一个人影悄悄靠近--由後头,一只手臂伸过来,猛地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尖叫出声。

  三娘瞪大眼闷哼一声,迅速地掉过头来,竟是自己的双生兄长碧灵枢,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正对著她嘻嘻笑著。

  「三妹子。」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待在碧烟渚吗?」三娘掩不了疑惑,小睑既惊且喜。

  没想到他俊极了的睑垮了下来,百般无奈地回答:「还不都是为了大哥和沉香丫头!唉,这事说来话长,反正我是来讨救兵的。拜托你快点动身回碧烟渚啦!沉香丫头像转了性,闹起脾气比什么都倔。以前对大哥她总是百依百顺,这阵子两人却学孩童斗起气来著……」碧灵枢翻了一个白眼。

  「大哥在碧烟渚?他找到那味药引了?」三娘欣喜一问。

  「都是药引惹的祸!大哥说等沉香丫头病好了,教她回练家过好日子,她本就是练家的大小姐。结果沉香一听,眼泪便掉出来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她落泪。」碧灵枢皱著浓秀双眉,一脸不可思议。

  难怪沉香会闹脾气,会掉眼泪了。这样的心思,三娘已然明了。真正体验了动情与折磨,情爱冷暖,只有自己清楚。

  「我也好想回碧烟渚,可是阿爹……」她静默一会儿,忽地振作起精神,「你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帮我救人。」

  「救谁?你的心上人?」

  「你胡说什么!」三娘蓦然地红了双颊,情急地低喊。

  碧灵枢坏坏地笑著,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样。

  「我偷偷见过阿爹了。他老人家早料到你会私自行动,要我暗地跟著保护。」

  「阿爹?」三娘怔怔地问,弄不清楚阿爹心裏头的打算。

  这时,一小队的巡守卫逻正经过,碧灵枢将三娘扯进阴影下,确定那些人走远後才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不知道他被囚何处,又不懂半点拳脚功夫,怎么找啊?」唉,阿爹只吩咐保护三妹子,可没授意要他救那个人,这实在难为。「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就帮你救人去。」

  「你知道地牢位置?」三娘紧张地捉住他的衣袖。

  「我可是轻功了得的翩翩佳公子,药庄的地形我早先已搜寻过了。找出地牢怎么难得倒我?」他抓住机会自吹自擂一番。

  仔细想一想,他决定就做个人情给三娘啦!反正以後再要她把麝香丫头让给他……嗯,这主意真不赖哩!

  ***

  碧灵枢将三娘挟抱身侧,轻功高明,片刻间已绕过曲折廊道,奔至人工湖旁。他俩隐匿於假山之後,仔细地观察站立前方的五、六名汉子。

  「我们……到了吗?」三娘悄声低问,手心紧张得出汗。

  碧灵枢点了点头,仍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们身後的大石上有一道暗门,应是地牢所在。你别出去,待我先了结他们再说。」

  虽然不想静候,三娘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如果她会一些拳脚功夫就好了……

  正思忖著,却见身旁的双生兄长打散发髻,一头比女子更为乌亮的发半掩俊颜半垂肩。

  「你做什么?」三娘奇怪地瞧著他。

  「替你救人啊!」碧灵枢边说边脱下长衫,里头竟穿著女子的衣裙。他斜睨了三娘一眼,漂亮的眼瞳当真媚态横生。他没好气的说:「我又没有大哥的好身手,一招可制伏五、六人。若要硬碰硬,我肯定打得过,就怕对方会扬声求援。但若是我以这副模样出去,那效果……嘿嘿,又不一样了。瞧我为你作了多大的牺牲,往後你得知恩图报。」

  这种办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若非现下的气氛紧张,三娘一定会笑得流眼泪。她瞪大双眼,惊愕地瞧著碧灵枢搔首弄姿地步近看守的汉子。

  而接下来的情况真的……不一样了。

  距离有些远,三娘听不清楚对话,只见那些人朝碧灵枢靠近,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又有人拉了拉他的手。那些汉子的表情让三娘联想到袁大少的嘴脸,一时间,一股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忽地,三娘还来不及眨眼,就见碧灵枢手起手落,近身的几个汉子全被点倒在地,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脸上还兀自留著之前的表情。

  见碧灵枢得意地朝她招手,这时三娘才呼出一口气,急速地奔向双生兄长。看著倒地的一群人,三娘有些失笑,「你真的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他们。」

  「那还用说。」将头发扎成马尾,碧灵枢挑高俊秀眉眼,他清朗略带低厚的男性原声一出,吓坏了地上一摊人。「这一时三刻他们起不来的,咱们快点动作。」

  「嗯。」三娘匆匆点头,脚步已移向那处大石。不出碧灵枢所料,她的手在石面上游移,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玄机。

  「找到了,我好似摸到石缝了。」

  沿著极长的缝隙,三娘找到了机括,用力一扳,那大石竟动了起来,渐渐形成一小扇门,仅可容一人通过。

  三娘想也未想,莽撞地已抢在前头进入;一思及风琉可能在裹边受苦,她也顾不得自己了。

  「三妹你别去,在外头等我消息。」碧灵枢拉住她不放手。

  「不。」三娘坚决回答,美目瞧著石内一条蜿蜒阶梯,又调回来望向碧灵枢那对与自己相似的眼眸。「我没法儿等……我一定得进去。」

  「怕有危险,你一招半式也不懂。」

  「我不怕的。教我等著,我会担心得死掉。」

  见她那刚毅的神色,碧灵枢知道自己拗不过妹子,只得无奈地叹气。「我拿你没辙。你小心一些,我在这儿守著。有危险千万别逞强,要速去速回。」

  「我理会得。」三娘随口保证,人已一步步走下阶梯。

  这不起眼的大石里别有洞天,隔一小段距离,壁上架有点燃的烛火。三娘摸索著石壁往下,约莫走了七、八十阶,她发觉脚下的罗袜浸湿了,再往前去,地面上的水更高些许。

  她心裹诧异,抬起头定眼看清,横在眼前的是一处蓄满了水的凹井,她朝思暮想的人正被吊起双臂,半身浸在水里。

  「风琉……」三娘心一紧,轻轻喊著他。

  那人原先低著头闭目养神,三娘的叫唤传入耳里,他双肩微震,倏地睁开双目,寻向声音的来处。

  「不可能,我……莫非作梦了?」

  他喃喃自语,狠狠甩了甩头,闭著眼又张开,那个苗条的身影还在,昏暗的烛光里,依旧亭亭玉立著。

  忽然,三娘「咚」的一声也跳下水,水中窜起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移近风琉身边,她惊觉他惨白的脸色,唇被冻得发紫了,就连发上也结著薄霜。

  好多疑问想弄清楚,但现下她得尽快解开他腕上的铁链,将他弄出去。这一洼水实在寒得彻骨啊!

  风琉神智仍十分清晰,只是乍见伊人,此时此刻,竟以为身在梦境了。关在这无天无地的水牢,他脑子里想著她的时间多,人生中沉重的担子首度抛得远远的,这么渺茫,这么举无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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