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二哥,小梅……小梅和蔡伯,他们在等我。」微仰起下巴,她小心地瞧著他的脸色。唉,他又生气了吗?他们不该这么相依偎啊……
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他们回啸虎堡了,不必等你。」
云纱咬著唇,「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你不能再躲我了。」他低头望著怀里的芙蓉面,若有所思地瞄著她粉红色的唇。
他眼里传递的情欲,明显得让人脸红。云纱紧合上眼,将小脸缩了回来,脑海中却全是他吻著她的影像。那时觉得缥缈不实,如今思起,又羞又涩,一部分心动,一部分心痛。她不要他心属别人啊!
「我想去百花渊,我们初遇的地方。可好?」她头蒙在披风里,含糊地说。
向漠岩没正面回答,反而喝了一句,「大奔!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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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扬绳,骏马速度更加迅速,在大草原上与风追逐。
不由自主的,云纱的小手,抓住向漠岩的衣服。他故意一个颠簸,一声轻呼响起,她的藕臂便紧紧揽著他的腰。
向漠岩扬了扬嘴角,偷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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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渊口,他扶著她下马,任著马匹去,大奔识趣也识相,好整以暇地趴在渊谷入口处,替主子守护。
向漠岩毫不避讳的执著她的手,缓缓往百花渊探进。云纱不太适应,却抽不回手,只能默默地随在他身後。他的掌粗糙而温暖,坚定的带领著她……云纱心跳如鼓,心裏头却怅怅地低叹著;希望往百花渊的小径就这样长长远远,永无止境……
一股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向漠岩第一次望见满渊满谷的殷紫颜色,比朝颜花还翠紫三分,和风拂过,花香便散在四处遍野。
「你的香味,在空气里飘著。」是发香、体香、抑或花香?向漠岩真醉了。
「是栖壁草。开得好美啊!」云纱笑著,脚步轻盈地跳跃,小手连著大掌,向漠岩也随著她奔入花团中。她恍若天仙,舞在一片嫣紫花海。
向漠岩心神震荡,她飘忽的美击碎了他的理智,他长臂一伸,紧紧的抱住这份美丽,生怕一放手,她就不见踪迹。
「云纱……云纱……」他呢喃著她的名。
可以吗?可以贪求吗?云纱内心怔忡不已,身子却眷恋著男性的拥抱。她的感情遗失在他身上,一生一世就这么悬著,不该冀望,偏要奢求,苦的仍是自己;但她不怕的,只怕这些苦没来由……
「向二哥,我们这样不对的。男子和女子之间……不能逾越。」她无力地说。
「你方才为何任他握住手?」向漠岩忽而将佳人推开一小步距离,审视著她,语气呛著酸,「你看下出他垂涎著你吗?你这般单纯,我不守著你,怎么办?」
他的话,语带双关。云纱咬了咬唇,脸颊红扑扑的。「他……他人很好的。你对人家的态度好傲慢,那是不礼貌、不应该的。」
「你倒很替我担心啊。你害怕他要砍我九族吗?」她的睫毛又长又翘,柔美之中,还添了一股娇艳。
云纱不解的望著他,「向二哥,你早知道他是谁?你对他好凶。」她垂下头,盯著他的胸膛,声若蚊蚋,「我当然担心……担心你……但他是好人、是明君,不是吗?他并没有生气,虽然你的语气不好。」
那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是明君,没生气?哼!他敢说,那人气得想诛灭整个啸虎堡,只不过无法动手。啸虎堡地处偏北,和北方民族交好,边界守卫的马匹兽类,全赖啸虎堡的驯兽园和精心培训出来的驯兽师。他们有自属的猎兽场,除了马匹,也捕捉其他的猛禽野兽加以训练,品种优良的,便让其繁衍下一代。朝廷的半壁江山还得仰赖啸虎堡,皇帝老子自然也给三分薄面。这些事太复杂,他没打算说给云纱知晓,反正,他是不会让那个人再靠近她一步--不,半步也妄想!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向漠岩皱起了眉,发现她没戴著他送她的碧玉簪。
「他见我一个人……掉泪,问了我流袖织的事,然後就送了这块玉佩给我,说若有困难时,就拿著玉佩上京,他会照顾我。」云纱由怀中掏出那块玉,一五一十地述说。「他人很好的,不是吗?」
向漠岩冷嗤一声,瞧都不愿瞧一眼云纱手里的玉。虽然他很想抢过来把它砸碎,最好碎到连灰都不剩,可是他骄傲得很,不屑如此行为。哼,他说自己一言九鼎?好!那家伙出一言,他向漠岩就砸给他九座鼎!
向漠岩真的动怒了,不喜欢听云纱说著别的男子。他问了句,语气带著火药味儿,「我送你的玉簪子,为什么不别上?」
「我收著……」云纱怯怯地由怀中捧出另一个东西,那根簪子包在柔软锦帕内,「我怕它打碎了。」其实是她脸皮薄。
见她随身放在怀里,又这般小心翼翼地保护,向漠岩心中的不悦就缓了下来。他在笑,胜利的笑,觉得簪子在她心里的地位,赢过那块劳什子玉佩。
他咳了咳,掩饰著得意,拿起玉簪替她别上,「以後,不准拿下。摔碎了也不打紧,碎了一支,我送你一支;碎了千支,我送你千支,就是不可以拿下。」
云纱让他的举动和话语弄胡涂了;唉,他又做一些让她想不透、猜不出的事。承受他一分柔情,对他如潮的情爱便益发汹涌,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她永远无法跳脱。她开始懂得自私了--原来爱情只能自私--她不要他心有别恋,她好想他心里有她。
无欲则刚。但她有愿、有欲、有求,无法刚强,只好心伤。
「谢谢。」喃喃一句,她背过身,朝水边走去。
向漠岩不自觉地跟了过去,立在她身侧,捕捉到云纱脸上的泪珠。
「为什么又落泪了?」他心一紧,很想将她单薄的肩揽向自己。
「我想我阿爹。」她声音微哽,蹲下身来,一只手轻轻拨动水面,连连衍生的涟漪越画越大。她眼睛望著飘落水中的落叶,「向二哥,当日你提出的质疑,我思量了很久。今天回到华阳,才知镇上的染织铺子,包括布店线丝行,泰半换了冠彩坊的旗招。这次御用选丝和年底的染织状元会,冠彩坊想必是独占鳖头吧,」
「你很难过?因为流袖织没法出赛。」向漠岩在她身旁蹲下,打量著她的侧颜。
「名利如梦、如浮云,何需汲汲於此。我难过的,是流袖织不该就这么断送,我阿爹为此死得寃枉。」 一朵栖壁草的花苞顺流而下,云纱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好可惜,花苞损坏了,没法榨炼出汁液。她模糊地想著, 「向二哥……」轻柔的喊了一声,她侧过头面对他,眼睛如两泓清幽的水潭,「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让云纱知晓。」
「我说过,绝不让人欺你,你相信我。」
他必守护著她,远离人世间的阴暗风雨。坦承了对她的不舍,才知情感深厚;不知觉裹,心底烙印上她的身影,一经导引,竟爆发出满腔烧灼。
「我信你。」云纱声音软软,发出一句绵邈的叹息,「一直都相信的。」
「那么答应我,别上京城,云纱……」向漠岩心跳加急,突然握住云纱拨水的小手,紧紧抓住,不让她逃开。「留在啸虎堡,留在我身边,允许我照顾你……我会待你很好很好,不让你吃苦,不受半点委屈。」
云纱惊愕了,困惑的看著他。她嗫嚅著,软弱地说:「向二哥,你弄反了,是云纱要服侍你,不是你要照顾我。我当然会留下来,你的恩情,我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别再提报答!你不欠我什么!」他哑声低吼,「为什么你总曲解我的本意?是我表示得不够,或是你根本不想懂?」
望著眼前俊逸的男性面容,他的神情是阴郁的、难解的,两道黑黝黝的目光,深刻的穿透过她的心。云纱颤抖著,心里有一个小小小小的声音,不停的问:可能吗?可能吗?但他心里有个人儿呀……唉,不要捉弄我,我会认真的,会一头栽了进去,会等待,会去期望,会更加受伤呵……
「向二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可怜兮兮的问。
突然间,云纱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向漠岩再也按捺不住了,「我该替你觅一段良缘,找一位匹配得上你的男子,但这样的结果,我必然疯狂!我无法放你走了,我恶劣又自私,你只能成为我的。」
「向二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任他抱著,依旧可怜兮兮的。
她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接著,一串霸道的表白,清清楚楚地响起--
「你只能嫁我为妻,只能做我的娘子,只能伴我身旁。」
云纱身子一僵,由宽阔的胸膛挣扎地抬起头来。她小嘴红艳,微微颤抖,不知说些什么好。她端详著他的脸庞,那么仔细又带著评估和质疑,整颗心灵为了他的话深深震荡。他的眼里闪烁著明朗的情感,带著狂热和关切,直直地朝她逼视而来……
可能吗?可能吗?在心头,云纱不住地问。
「为什么?」她固执的问,声音却好小好小,脸蛋在他的目光下,呈现不寻常的嫣红。「你是认真的吗?你心里头……可有我?别残忍的寻我开心,我不敢奢望啊……」她越说音量越低,却泄漏出深藏的情意,那绵密的情丝,令向漠岩惊喜震撼。於是,他的心更软,眼光更炙热了,惹得云纱的脸更加赭红 她垂下头,秀额几乎顶在他的胸墙,向漠岩盯著她的颈项和小小耳朵,那儿肌肤柔白,如雪般无瑕,细致如瓷般柔滑……
「是我不敢奢望。我怕再不抓住你,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是我自觉得太慢,不知何时,你的一颦一笑已深植在我心里……」他低沉的嗓音,如同一首歌调,「告诉我,你不敢奢望的东西,是否同我一样?」
云纱沉默著,依然不愿抬头。
「嫁我吧!」向漠岩心跳得好急,额角竟冒出汗珠。
云纱还是不言不语,瘦弱的双肩轻轻颤抖。
「嫁我!」他命令著,又沉又坚定的下令。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向漠岩等不到任何回应。云纱的沉默令他心如刀割,这番疼痛猛烈得让他心抽搐,即使对朝颜的一段情,也不曾痛得如此难熬……他闭了闭眼,努力想制伏胸口翻腾的绞痛。倏地,他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他的一只手掌让人抓住了。他微微一愣,受伤的看著她。
「你心里有我呵。」云纱主动握住他的手,眼眸含情脉脉,又水似的楚楚动人。她腮边挂著泪珠,唇角却扬著,有些害羞,有些腼覥。「你要去哪里?你……你不能後悔了,你还没等我回答呢。」
「你……你……」向漠山石快被逼疯了,大掌反握她的手。
「我要嫁你,我要做你的妻子。」她大胆的说出,脸颊却热得发烫。
下一刻,她被拖起身,整个人被拥进男性宽广的胸膛,一抬头,双唇便被捕获了。他的吻灼烫狂猛,如同一团烈焰,将她所有的理智和矜持烧成灰烬……
她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纵然他的心难忘朝颜,她也不後悔,只要有一处角落是属於她的,就已经足够。
双唇缱绻里,她的音调绵绵软软、柔若丝绸,呢喃著一句:「我爱你,此心下移,此志……不渝……」
向漠岩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全身为了这句话而震动著,一声深长的叹息逸出嘴边,他虔诚而怜惜地抱紧她--
「我不负你,永不负你!」
第六章
喜事一公开,啸虎堡整个热络了起来,与日前的气氛相较,真是天壤之别。
向漠岩原决定在十天後迎娶新娘,但云纱仍是带孝期间,坚持没为阿爹守完丧期,她怎么都不嫁。这可急坏了向大堡主,他软硬兼施,还是突破不了心防。
「你说好嫁我的,如今又抵赖!」一早,往绣房的回廊,云纱让向漠岩拦个正著。没料到会有人出现,她轻呼一声,手里装著针黹染料的篮子就落了下来。
「你躲著吓人!」云纱拍拍胸口,娇声斥著。
她弯下腰捡起东西,小手却被向漠岩握住;他一把抱住佳人,鼻尖对上她的。
「你哪个时候才愿意和我拜堂?」他低低地吐著气,呵得云纱的睑好痒。
「别这样,让别人瞧见了不好。」照惯例,两朵红云飘啊飘上云纱的细致脸蛋。虽已与他订下终身,一遇到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她的心便如小兔乱跳。
她羞怯地又加了一句,「向二哥,你放开云纱啦……」
「休想。」向漠岩断然拒绝,嘴巴凑近,闪电般地在云纱颊边印了个吻,无赖地说:「要放开你也行,可是有个条件--明天我们便拜堂成亲。」
老天,她真的好香……向漠岩嗅了嗅她的发,觉得体内一股原始的欲望正不受控制的翻腾。他又要情难自己了,搂抱著软软娇躯,唇便留恋著云纱小巧的耳垂。
云纱脸更红了;自从向二哥宣称将娶她为妻,堡里的人对她的态度略略起了变化,仍旧亲切,却添上了尊敬。但真算起来,还是向二哥改变最大。宣称她是他的妻後,他碰她是上了瘾了,不避男女之别,不管别人想法,总爱搂她抱她,再「恶劣」些,他会耍无赖地偷吻。说他不守礼教,他会回说,他还有更逾矩的事想对她做……每次听到这种话,她便不知所措,脸红得像喝醉了酒。但更令她面红耳赤的是,她一点也不讨厌两人间亲密的接触,对他的「窃玉偷香」越益习惯,甚至是眷恋。她的心早已是他的,迟早也是他的人,可是……她还是会脸红呀!
「向二哥,你正经一点啦!现在是大白天,我们不能这样子……」云纱半推半就著,脸一直往他的胸膛靠近,躲著他的攻击。
「大白天不能,那晚上就可以罗?」他坏坏地挑起一边剑眉。
「我们……还不是夫妻呢。」云纱说著,连粉颈都羞红了。
「唉……」向漠岩突地一声长叹,搂住怀裏人儿,「你何时才显为我披上嫁裳?」
「我要替阿爹守孝。他老人家生前没享到什么福,是我不好……目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甜美的脸上闪过淡淡悲悼,她脸颊乎贴在他的胸怀,耳朵清楚地捕捉到沉稳的心跳。她顿了顿,柔声的说:「这辈子,我只要做你的娘子,我不要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