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好人心,提了个好建言。」朝颜压低声音,爱瞧云纱羞红双颊的美貌。
唉唉唉,漠岩去哪里寻来这般的灵秀佳丽?瞧云纱柔美雅致、温婉动人,她动不动便脸红的样子,让人怜惜……即使自己身为女子,也不由得对她兴起保护心态。
「漠岩是一堡之主,许多事待他处理,我不能让他心烦。」云纱说著,两眼偷偷的瞧向站在不远处的向漠岩,一抹甜蜜的神情掠过。
这个女子铁定爱惨了漠岩。朝颜思忖著。
上苍怜见,让漠岩忘却她带给他的痛。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可是男女间的情爱,任谁都说不定。自小,她便崇拜向大哥--是盲目的心仪吗?她不知道,只晓得随著青春走过,她的心里只向大哥一人,自始至终。对漠岩的深情,她难以回报,只盼他快乐。如今瞧著云纱,压在心底的感情包袱似是轻了。
朝颜随云纱的视线望了望,开心的大笑,身子轻盈地跳起,「鹰儿朝那边飞过去了,咱们跟去看看吧,别让老鹰飞远了,我要把拿手的技巧全教你。」
她拉著云纱,大奔驮著两个小童跟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原野上清脆飘扬,眼前绝美的画面,直教向家两兄弟看得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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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
云纱的鹰忽地俯冲下来,发出尖锐的啸声,以狂猛之势对云纱逼近。放鹰的学问她是初学,一时间也无法反应,两腿如同生了根,也不知躲避,竟怔怔地瞧著那头猛禽扑来,瞬间,锐利的鹰爪便要划中眼脸。
「危险啊!」朝颜离她最近,边喊出警告,身子朝她撞了去,一手推开云纱,戴有护套的手则反射的举起,抵挡那头鹰的利爪。
朝颜只觉得左颊一痛,整个人便跌倒在地;怕鹰儿再次攻击,她赶紧护住自己的头颅。就在此刻,三粒石子激射而来,前後打入那头鹰的身体,啸声陡然扼住,鹰儿当场被击毙。
石子是分别由向翰海、向漠岩和风琉弹射出来,大家向朝颜奔近,向翰海更是脚不沾尘,风也似的急急朝妻子而去。
「朝颜!」 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她,是向翰海,他眼底有明显的担忧。
还有个人奔得好急,是谁?朝颜侧过头看到向漠岩,他飞至而来的脚步在离她几步距离时陡然煞住,两道目光紧紧地、专注地胶著在她身上。
朝颜调回视线,伸手抚著丈夫焦急的脸孔,轻快地安抚著,「我没事,没骨折没扭伤,更没受到惊吓。唉!你们竟然联手把老鹰给杀了。」
「还说,你脸颊被抓破,两条血痕好丑。」向翰海托起她的身子,小心替妻子擦拭伤口。
没想到朝颜竟笑了,容颜受损也不以为意,「我不管,你娶了我,恕不退还。」
这时,向漠岩又朝她走近,步伐缓慢而不由自主。
「你们别只顾著我,这点小伤没什么的。」朝颜不懂向漠岩想些什么,眼神移向他,遂提醒他道:「云纱呢?你不去瞧瞧她吗?她那么娇弱,可能受伤了也不一定,再不然,肯定受到惊吓。」
云纱?!这个名字冲进脑海里,向漠岩胸口一窒,他车转回身,云纱苍白著脸杵在那儿,安然无恙,完好无缺。她水灵的眼似起了雾,僵直地望著他们。
「朝颜……是我不好。」她脸上写满歉意,轻缓道歉,「我……对不起。」
朝颜正想启口教她别挂在心上,一句绝恶的怒吼突然爆开,针对著云纱。
「为什么你总不会照顾自己?!」向漠岩一把握住云纱的臂膀,将她纤弱的身子扯了过来,他的动作好突兀,没一点温柔。「你能不能机灵一点?如果今天没人替你挡那只鹰,你一对眼睛保得了吗?锐利的鹰爪足以剜出脑浆,你懂不懂?」他的炮火继续蔓延,胡乱而愤恨地射向她,「你既要嫁入啸虎堡,就得清楚,这里的人终日与野兽猛禽为伍,啸虎堡便靠这个吃饭,你不学驯兽的技巧,至少也得弄懂兽类习性,学著不去害怕。你以为我能时时刻刻在你身旁,陪著你、保护你吗?还是每次受到动物攻击,便让别人救你,然後因你的胆怯和鲁莽,使得别人挂彩受伤?」
在他掌下的臂膀瑟缩了;云纱方寸抽痛,她余悸犹存,脸色原就苍白,但向漠岩这一番厉声厉言,无情地击入心窝,一瞬间,她的脸苍白如鬼,惊惧痛苦。
「我不是……我……很认真在学了……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她声音虚弱。
一旁的人全震住了,从未见识过向漠岩这番神态,纯粹的暴怒,无理性的发泄怒气,像一个任性又恶劣的孩童,没法理解。
「不要一直道歉!你只会说对不起而已吗?我不喜欢听!现在,我要你的亲口承诺,说你会懂得保护自己,别再依赖他人,别给人添麻烦!」他失了理智的咆哮,紧盯著她,脸色也苍白了,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
「向漠岩!你太过分了!」朝颜看不过去,撑起身子,恶狠狠的瞪著他,「错在那头鹰,它野性难驯,干云纱何事?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一古脑儿的发脾气?云纱受到惊吓,你难道瞧不出来吗?」
如同一盆冷水淋下,冷意由头顶灌注,延伸到四肢百骸。向漠岩身体震了震,倏地清醒过来。
他到底著了什么魔?说了什么混帐话?思绪和行为跳脱了轨道,连自己也无法掌握,这一团的杂乱无章,所为何因?只单纯为了云纱不懂保护自己,还是……因为让大哥搂在怀中的那个人儿?今生已无机会,如同大哥一般堂而皇之的拥抱她,堂而皇之的流泻出温柔? 好几双眼,同时责难的射向他。他真是失心疯了,竟恶劣至斯!向漠岩下意识地想掩饰狼狈的感情,想排除心中难当的疼痛;他对云纱做了什么? 云纱,云纱……
他不理别人对他的不满,眼里的怒意尽失,瞧著云纱,直直地、仔细地瞧著那张小脸。仍是一样的美丽容颜,却染著死灰的苍白。
陡然间,缠绕在心坎的痛无预警地加剧,向漠岩一阵心如刀绞,冷汗便由额上直冒了出来。
她抖得像受惊的小兔,如风中落叶;他想搂近她的身子,她挣扎著不愿倚向他。他稳住了她的双臂,眼光紧盯著她,里面盛满了祈谅、痛苦和怜惜。
「云纱……」他有千万句话要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云纱咬著唇,咬得好紧,似乎不觉得疼。
不要流泪啊!那只会让他更轻蔑自己。她的神志迷迷糊糊,嘴边幻化著笑,苍凉而空洞。原来幸福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才满满捧在手心,不及细腻温存,竟已由指缝间流失,碎残一地。
「你总是待我好,疼我、怜惜我,是云纱没用……我真的很没用,什么都学不好。」她喃喃的说,自己也不太知道在说什么。她的身子晃了晃,想躲开他的手,想思索,可是,她根本无法思考;她费力的和眼里那团雾气挣扎,费力的要摆脱晕眩,「我还是我,我没办法成为你……想要的人,我只会是你的麻烦……」
「云纱,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是有意的!」他好懊恼,懊恼得快死了,「我只是担心你,害怕你会受伤。云纱,你信我!」
忽然,云纱朝他飘忽的笑了笑。
「向二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那朵令人心痛的笑花仍绽开著,「云纱想问一件事……今天,若是我和朝颜的角色对调,换成我……受了伤,对朝颜,你是否……也会这般失控的暴跳如雷?」
云纱的问题让向漠岩怔住了;不只向漠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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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纱,你误会了,别胡思乱想啊。」朝颜急促地开口,倚著向翰海的臂膀站立起来。
「朝颜别担心,我只是……只是想弄清楚一切。这真的是一团乱不是吗?」云纱继续仰视著向漠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回答呢?这个问题当真如此之难?唉,你不说,我也明白的……你心中纵使有我,那又如何?终是及不上朝颜千万分之一……」
她忽地捂住嘴,拚命咽下窜上喉头的哽咽,眨著眼,怎么也不愿让眼泪流出,可那氤氲的泪雾存心与她作对,她越是眨动眼睛,视线便越模糊;透过漫开的泪珠,她瞧不清楚他了,她脸好热,心却是冷的。
不知,有时是一种幸福;洞悉了最不该明了的真相,反而成为凌迟。他怜惜她又如何?她不要他同情,不要他怜悯!
忿忿的,云纱用力推开了向漠岩,不假思索地往离自己最近的马匹奔去,翻身上马,动作俐落完美,是这阵子她苦练的成果。这一连串的动作迅速无比,向漠岩无法反应了,被她的话震得心魂欲裂,脑子一片空白。
「云纱!你听我说呀!」见云纱骑马朝一片旷野飞奔而去,朝颜同时挣开丈夫的怀抱,跟著翻上另一匹马,缰绳却让向翰海扯了住。
「别妄动!你受了伤,还想去哪里?」他的眉心纠结。这局面真是乱!
「当然是追云纱去。我这是哪门子伤?云纱受的伤比我痛上千万倍,可有人怜她吗?」朝颜大喊著,极端不满地瞥了向漠岩一眼,「别人不管她死活,我管!我要去追她,还要劝她,这辈子别嫁给姓向的!」
说完,她扯回马缰,一夹马肚,如风的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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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淡粉衣装伏在青青草原上,怜弱的肩头颤抖著。云纱把脸埋在臂弯里,乌丝披散了整片背脊。她任著马儿茫无目的的奔驰,走去哪里一点也不重要了,就连何时滑下马背,她都不清楚了。
脚踝或许伤著了,她模糊地想著,却一点儿也不想动,只是静静的伏著。眼泪如清泉般不住地涌出,溢出眼眶,滑过颊边,然後再一颗颗滚入青青草地。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傻,竟那般坚信著自己能占据向二哥所有的心思和情爱。她因他的情深意重而尽倾芳心,也因他的情深意重而伤痕累累。她信他,一直是坚信不移的,但如今,竟怕他与她的誓言会不堪一击,尽负神明。
朝颜悄悄步近她,蹲在她的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瘦弱的肩上。
「漠岩无心,你别在意。」对漠岩的情意,她一直是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铃是漠岩自己套上,能解脱他的,除了他自己,再无别人。
云纱将头偏向朝颜,她眯著眼,似乎在笑。「无心的举动,往往最真。」
珠泪浸湿了脸庞,她小小的脸涨红著,微微地喘气,「他喜欢你,始终是喜欢你多一些。他很可怜,往後,你要好好待他……」她头好昏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紧抓著朝颜的衣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漠岩发疯,你也跟著胡涂了不成?!」朝颜生气了,用力握住云纱脆弱的双肩,「云纱,看著我,你清醒一点!」
云纱瑟缩了下,被动的望著朝颜,精致的容颜楚楚可怜。她的眸中和嘴角闪烁著捉摸不定的浅笑,让人心疼又心惊的笑。
她爱漠岩,一定爱得很深很深,相对的,也承受了深沉不可测的伤害。朝颜在心中诅咒了一句,如果漠岩错过了这个女子,肯定是此生最大的不幸。这一世,他是白活了,注定孤独,注定成天下第一大傻瓜,无可救药的傻瓜!
「我是他兄嫂,我只爱大哥一人。当然,我也爱漠岩,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就像亲兄妹一般。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当初若我对漠岩生了一丝男女之情,我绝不会嫁给大哥。我和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你一定多少耳闻到了,我没有错,不必对漠岩的感情负责,这一切,全是他自己作茧自缚。」爱笑爱闹的脸难得认真,朝颜的神情凝重,口气严肃而坚定。
「是啊……向二哥……同我一样,他没有错,是我作茧自缚……」云纱恍惚地低语,怔怔地对上朝颜的目光,「这样爱人好累,我觉得好累呀……」
越瞧云纱这模样,朝颜越心惊不安。「你绝非一相情愿。漠岩对我或者有情,但在他心中,他对你的牵挂比我还多。我们打小便认识了,而你与他只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便已占据了他的心。由他瞧著你的眼神,你还无法感觉出来吗?他从未拿那种怜爱又疼惜的眼光看我。你们俩早已陷入相互编织的情网,陷落得多深,彼此都不知道吧?也难怪人家说当局者迷了。」
云纱固执地摇头,眼泪挂腮,「为什么还要骗我?不是这样,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希望他快乐,也以为自己给得足他要的东西,但我不是你,他不要的……他待我好,从不曾以暴怒相向,尽管方才神态狰狞,至少让我看清了事情。他对你……对你……」话尾渐渐隐没,朝颜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而云纱也不愿再多谈。她双手胡乱抹掉脸颊的湿润,狼狈又可怜兮兮的启口,「对不起……我真失态。」
朝颜面带忧色的看著她,「回去吧,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她扶著云纱站立起来,随著一声痛苦的呻吟,朝颜察觉到她紧皱的眉。
「你脚踝扭伤,不能再骑马,我们同骑吧。」说完,她欲以哨声唤来马儿。
远处地平线尘土飞扬,一小队人马朝这边过来。一开始,朝颜以为是丈夫和向漠岩一行人,正开口招呼,便知不对了。
脚下这片土地是啸虎堡地域的边陲,而那批不明人士正大刺刺地由外围入侵。
「云纱,快走!」朝颜奋力想把云纱送上马背。
该死的!向家的巡逻守卫混到哪里去了?朝颜心中忍不住大骂。
在追逐过程中,对方有意将她们逼离向家地域,朝颜不服输,越要往驯兽场方向冲。这样的比试她丝毫不惧,只担心护不了云纱。
倏地,一匹马打斜里抢出,马上的大汉挥动著刀,朝颜的坐骑受到惊吓,突然扬起前蹄,伴随尖锐的鸣啸,两名女子被摔下了马背,还是没来得及逃开,给团团围在中间。
「朝颜!」云纱惊惧地唤著,只知道不能让朝颜又受伤了。她急急移动身躯靠近,脚踝的伤更痛了。
「我没事。」朝颜挡在云纱身前,扬起头怒瞪著不善的来者。对方约莫七、八人,利用壮硕的马身将她们围堵。扫了一眼,朝颜泼辣的开口,「你们好大的狗胆,是瞎了招子,还是嫌活得太久,竟敢在啸虎堡势力范围撒野!有种的就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