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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君心 page 9 作者:乔轩

  突然,毫无预警的,女人疯狂地举高刀子,往男人的心脏刺去──

  锐利的刀刃穿透人体的声音无比真实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令他震惊得另愣在原地,鲜红色的血液如溃堤的河流般蔓延……再蔓延……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崩溃地大喊着──

  「不──」

  希勒瓦被一声像是会撕裂人心的颤抖嘶喊惊醒。

  是冠臣,他正陷溺在噩梦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不……不……」

  冠臣失去血色的唇不断逸出破碎的噫语,像个就要被舍弃的孩子般无助。

  「冠臣!醒醒,冠臣!」他抓住冠臣的肩膀摇撼着。

  希勒瓦的声音根本传不进冠臣的耳里,他依然被梦魘苦苦地纠缠着,呼吸既轻浅又急促,那模样几乎要把希勒瓦的心给扯碎了。

  「冠臣!那是梦,那只是梦而已啊!冠臣,醒过来!」

  他的呼唤无法将冠臣从噩梦中拉回来,最后,他把心一橫,猛地俯身堵住他失去温度的冰冷双唇。

  希勒瓦的吻炽热且温柔,带着冠臣迫切需要的抚慰。

  梦魘的阴霾逐渐退去,冠臣的神志亦逐渐清明,空洞而失去焦距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清澈。

  希勒瓦移开了唇,黝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冠臣仍然有些苍白的脸庞。

  「你还好吧?要不要紧?」希勒瓦紧紧地抱着他,充满磁性的嗓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心急和瘖哑。「刚刚你几乎要把我吓死了!」

  只要忆及刚才冠臣的模样,希勒瓦的心脏就揪紧着几乎发疼。

  希勒瓦身上的汗比冠臣更多,强劲得让他的身躯隐隐发疼的手劲,显示出他有多么害怕失去他!

  「希勒瓦……」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作了什么梦?」

  冠臣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別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他不想再陷入那个恐怖的回忆中,回想那些会令他痛苦的过去。

  「习惯了?」希勒瓦审视着他带着些许伤痛的眼眸,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你作这种梦已经不只一次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冠臣!」

  面对希勒瓦固执而坚持的眼眸,冠臣知道,如果他始终保持缄默,希勒瓦一定不善罢干休的。

  「我梦到我十二岁那年……」冠臣的眼眸因为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有些黯淡,「目睹我的父母死亡的那一天。那时候已经算是深夜,我父母亲从外面回来,一回到家,就站在大厅里吵了起来。」

  希勒瓦静静地聆听着,现在冠臣所说的,是他一直不知道的,冠臣的过去。

  「对我和磊而言,我们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不断苛求对方、伤害对方,从来就没有想过两个孩子需要父爱和母爱。我和磊都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这个家庭一定会无法再维持下去。

  「那一天也是相同的情形,他们重复惯例,不断地争执着。我的父母亲其实是很相爱的,但是,他们却也同样地无法只爱一个人。」

  希勒瓦微蹙起剑眉。「无法只爱一个人?」

  「他们都有许多的爱慕者与追求者,也习惯拥有一、两个情人,他们无法满足于单一的爱情……两个人都是如此。因为爱得太深,信任却不够,所以……」

  冠臣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他们杀死了对方,就在我和磊的面前。因为目睹了父母死亡的刺激,之后,我和冠磊接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但是,那一晚的事情,我们还是无法忘记,于是变成梦魘持续不断地纠缠我们,直到今天──

  「所以,我才想当医生,即使能多挽救一条人命也好……我不希望再看见有人在我的面前死去……」

  「不要说了!」希勒瓦低吼着,将冠臣苍白的脸压进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躯。「对不起,我不该逼问你的,对不起。」

  冠臣摇摇头,轻轻的推开了他。「希勒瓦,我已经没事了。」

  门外传来了轻叩声,被惊动的仆妇尽责地前来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冠臣赶忙起身,拉开门后,歉然地以日语对仆妇说道:「没什么事,对不起,吵醒了你们,你们回房休息吧!」

  「你们在说什么?」希勒瓦也坐起身来,皱着眉问道。

  冠臣有丝毫的挑起眉,「你听不懂日语吗?」

  「只懂一点点。」他不太情愿地承认着。「很皮毛的一点点。」

  希勒瓦能说一些简单的生活日语,稍微难一些的就不行了;然而,他的中文却很溜,而且是标准的台湾北部腔,因为他一直是用中文与冠臣交谈的。

  「那你是怎么跟她们交谈的?」

  希勒瓦有些懊恼地道:「我派人训练她们说中文,因为我不知道你竟然会说日语。」

  难怪他来的第一天,她们是以中文对他表达欢迎之音,当她们知道他懂日语后,那些仆妇也就乐得用日语与他交谈了。

  冠臣笑了,如同旭日初昇的朝阳般和煦动人。

  他的笑容让希勒瓦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他从来没有妄想过冠臣还会对他微笑,而这个得来不易的笑容,对他而言格外地珍贵。

  「冠臣……」他动情的低唤着,知道自己会在这个笑容中沉溺一辈子。

  当希勒瓦的眼眸变得深沉时,冠臣竟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对不起吵醒了你。」冠臣立刻转移了话题,「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你再睡一下吧!」

  「那你呢?」

  「我一旦作了那个梦后,就无法再阖眼了,所以,我想到院子里去走一走。」

  「不行,现在外头的气温很低,出去一定会感冒的。」他一把将冠臣拉回身边,强迫他在自己的身旁躺下。「如果你不想睡,我就这样陪着你说话,直到天亮为止。」

  「希勒瓦……」冠臣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息。

  「我不会再碰你的。」

  他的眼里充满了歉疚,「如果不是我抱了你……你也不会作噩梦吧?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所以……不会再碰你了。」

  希勒瓦与其他疯狂地追讨他的真心的众多追求者不同,他不再要求冠臣回应他的爱,也不再强要冠臣的身体,他是那样在乎着他,重视着他的每一个感觉。

  然而,柔情的蚕食比起狂霸的掠夺更令冠臣难以招架啊!

  面对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希勒瓦,冠臣第一次失去了主张。

  第九章

  失去主张

  好喜欢、好喜欢,

  你的温柔、你的笑,

  就像喜欢春天的风,

  夏天的云、

  秋天的落叶、

  冬天的暖阳……

  好几个平静的晨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溜过。

  希勒瓦果真信守承诺,除了必然的拥抱与碰触之外,不再有逾越的举动。

  只是,他总会用一双深邃的、炽烈的眼眸追随着冠臣的身影,有时候,当冠臣回视那双眼眸时,还会惊讶的发现他眸中那抹深深的忧郁。

  而那样的忧郁,总是令冠臣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已能渐渐地牵动他的情绪,犹如滴水穿石般,穿透了他逐渐软化的自制力。

  冠臣阖上手中的书,将之放回罗列整齐的书架上。

  这座「岚山居」是希勒瓦特別为他建造的,他知道他沉迷于医学领域,所以,在书斋的书架上放置了一整套足以令所有醉心于医学的学者们视为珍宝、爱不释手的珍贵典籍。

  冠臣明白,这是希勒瓦取悦他的一种方式。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似乎,他不再是受制于希勒瓦的那一方。

  虽说希勒瓦要他配合他的需要,但更多时候,他也配合着他。

  他可以为了他建一座「岚山居」,为了他费心收购一整套珍贵的医学典籍,为了不再让他作噩梦,他每夜都拥抱他入眠,却不曾再向他要求肉体关系。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平等的制衡局面。

  那个梦……他已经有好久一段时间不曾再作过,令冠臣几乎以为自己已逃离了梦魘的阴影,直到希勒瓦占有他的一天,才又重新入侵他的梦境。

  他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不,正确的说,是他不愿接受那样的解释。

  父母的死亡,种下他惧怕感情的因,而那个梦,则是封闭了心的果。

  固若金汤的心城,是最安全的自我防御,而那扇心门为他阻挡了伤害,也封锁了他的爱与恨。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这样无爱无憎、无欲无求地走过来的。

  然而,当坚固的心灵防御被水滴给穿透,希勒瓦逐渐进占他的领域时,他却无法再维持最初的漠然。

  一旦他的心因为某个人而开启,自己的情绪就将受到外力的牵引,如同被开启的潘朵拉宝盒一般,他会开始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欲、什么是憎。

  当他所惧怕的事物与被启发的本能相瓦冲突时,那个梦便从被禁锢的思维中解放了。

  那个梦的出现,正是令希勒瓦入侵他心灵领域的最好证明!

  潘朵拉的宝盒一旦开启,便断然无法恢复原状,正如他那颗已然激起涟漪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复平静。

  希勒瓦走进书斋,看见冠臣静静地坐在窗边,璀璨的阳光迤逦而入,映照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他的心总是如此孤绝,而沉默更是他唯一的色调,彷彿在他与他之间,画出一道无法橫越的沟渠。

  「冠臣。」他出声唤他。

  他几乎要以为──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冠臣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早上你去了哪里?」

  「和黑帝斯碰了一下面,回来时听说你在找我?」

  冠臣点了点头。「我是有点事想跟你谈。」

  希勒瓦微瞇起只眼,带着些许研判的意味。

  「如果你是希望我放你回台湾,那么,一切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希勒瓦僵着声音说道。

  虽然他不再逼迫着强要他的心,比起以前更在乎他的感觉,但那并不表示他会毫无原则地纵容他。

  冠臣失笑。「不,不是那件事。」

  他当然清楚希勒瓦的限度在哪里,他太清楚挑战他底限的后果,那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

  希勒瓦戒备的眼神这才逐渐松懈,脸色稍霁。

  「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记得京都都立医院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暂时到医院担任脑科或心脏科的特约医师。」

  「因为他是国际医师联盟特別委员会理事长,所以,他不需要经过重重的申请管道,只需院方同意,便可以进医院服务。

  希勒瓦沉默了一下,而后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短时间內我不可能回台湾,总得找点事做,医学是我唯一的专才,所以我想到附近的医院去上班。」

  希勒瓦看着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阴郁了。

  冠臣知道自己的要求对他而言无异是一种挑战他的底限的行为。

  「医学对我而言是兴趣,能对病人有所帮助,才是我学医的目的。」

  他试着与希勒瓦讲理。

  「我不希望自己空有医师执照,却闲置在一旁,世界上有许多人苦于病痛,也许我救不了每一个,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希勒瓦,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逃走,我愿意用这样的保证与你交换行医的条件。」

  如果你能救人,为什么不先救我?

  如果你有无私的大爱,为什么不用来爱我?

  希勒瓦在心中吶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岑寂。

  冠臣明知道他不会逼迫他,总是顺着他,然而,当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对他而言却是最残酷的折磨。

  他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可是,他却连一点点的温柔与眷恋也不愿施舍给他。

  对冠臣而言,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无所事事」;但对他而言,与冠臣一起生活的短暂时光却是他幽暗生命中唯一的曙光,他可以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即使是多一分一秒也好。

  冠臣伸手搭在他宽阔的肩上唤着,「希勒瓦?」

  希勒瓦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将他融入体內才甘心。

  与他的体温接触的那一瞬间,冠臣的身体微微一僵。

  「希勒瓦──」

  「如果你想这么做,那就去做吧!」他终于妥协了。

  希勒瓦一在他耳边说完,随即松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听见他的回答,冠臣不能说没有丝毫的讶异。

  希勒瓦对他的占有欲强过了一切,这次怎会轻易放行?

  冠臣目送着希勒瓦离去的身形,亮燦燦的日光映照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令他感到有些忧伤……

  「中国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金屋藏娇』?这句话用来形容你与殷冠臣的关系或许并不妥切,毕竟这座宅院称不上金屋,殷冠臣也不是女人,不过,大抵上说来,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希勒瓦冷眼看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樱林里的兰堤斯。

   

  「我说过我在日本的这段期间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的。」

  兰堤斯的唇边逸出一抹冷笑,嘲讽的说:「你还真是潇洒啊!说一句『不许打扰』,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兰堤斯望着希勒瓦,黑色的厉眸射出冷冽的光芒,「你是『宙斯』的主事者,虽说整个组织的掌控权在你的手上,但你没有与我及黑帝斯讨论,就迳自决定撤销对许多国家的军火援助,这对我们日后在谈判桌上的立场非常不利,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希勒瓦当然明白,兰堤斯既然会亲自前来,就表示事情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然而,他宁可失信于天下,也不愿失信于冠臣。

  希勒瓦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主事者,对我的决定就不该有异议。」

  「我不能任由你拿整个组织的人命去宠你的殷冠臣!」兰堤斯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声。

  「那是我与他之间的协议,你不必过问。」 

  听见这句话,兰堤斯陡地沉默了,许久后,他再度阴沉地开口,「你对他……倒是是相当情深意重哪!」

  这样的保护姿态对希勒瓦而言可不常见,从以前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他几乎以为他们是同样无情的。

  但是,殷冠臣的出现却顛覆了一切,他像是磁石般紧紧地吸引住希勒瓦的目光,从殷冠臣首度站在希勒瓦的面前开始,他就知道希勒瓦将不再是过去的希勒瓦了!

  他不该找上殷冠臣的,能够为希勒瓦动手术的人,绝对不只有殷冠臣一个,但毫无疑问的,能撼动希勒瓦冷如冰霜的心的人,却只有殷冠臣而已。

  殷冠臣让希勒瓦重见光明,但是,也同时夺走了希勒瓦全部的注意力,这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

  兰堤斯叹息了。

  「放弃他吧!希勒瓦,那种光明的世界不是我们能够生存的,別忘了我们是存在于黑暗中的灵魂,他的光芒不会使你得到救赎和解脱,注定在黑暗中沉沦的人,是摆脱不了今生所背负的阴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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