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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君 page 11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他抬眼瞧著,两人站得好近,她几乎已在他怀中,带泪了中藏著无数话语。

  「好丑的,你、你不要这样……我不要你看……」

  「胡说。」他笑著,牙齿白皙,眼角和嘴角近看时有细细的笑纹。「它长得好小巧、好可爱,比我昨日送来的那把白玉如意还美,我若还食人,定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你的小左手。」

  晓书征然,微微错愕,眼眸眨了眨,眼眶中蓄著泪珠顺著颊滑了下来。

  「你、你不是正经的,别寻我开心……」

  玄三郎笑意更深,挑高眉。「我想把你吃了、吞进肚子里,这是寻你开心吗?」

  晓书咬著唇不说话了。好不容易,他放开她的双手,长指却顺著姑娘家的素腰滑到後头,手掌合握,将她轻轻揽在胸前,光天白日的,一副优闲模样。

  「不要这样,你放开。」脸好烫,她想端凝著神态,想说得严厉一些,可是偏偏话出了口,像撒娇、像软呢,对他又无可奈何。

  「不喜欢这样?那麽,这样如何?」他忽然打横抱起她,咧嘴一笑,也不理她的挣扎,自顾自地步近前方假石假山旁的凉亭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你放不放开?!」她瞪住他,庆幸四下只有单独两人。

  「不放。我觉得这样很舒适,说话也方便,不怕谁听了。」他在她额角印下一吻,轻声要求,「你能不能说些别的?例如叫我抱住你、抱紧你,叫我吻你、亲你,亲你的头发、你的耳垂、你的脸颊、你的鼻尖儿,还有你的小嘴--」他愈说愈露骨,人的礼节廉耻在他身上起不了约束作用,直到一只软荑猛地捂住他。

  他真的很坏,很坏很坏。

  两个的眸光交凝,四周安静下来,他调戏的神情已淡,眼眉认真,一会儿,大掌捉下掩在唇上的小手,不自觉地玩弄著葱白的五指,静语,「蛋中下毒之事,我很快就能找出凶手,你不要害怕……凡是想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来了,为她而来,经过狼族中王位争夺的纷乱後,他真正摆脱牵绊,前来守护自己的梦。

  「我不想谁死。」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身躯在他腿上软化,不再僵硬挣扎,「还有,下毒的绝对不是奶妈。」

  「我知道。」他嘴角神秘地牵动,「她是你的好奶妈,不是她,是另有其人。」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她的语气并不欣慰,这宅子有太多丑陋的事,当他化身为狼时,她记得自己曾向那匹黑狼吐露许多。

  有时她会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就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能过得一日便算一日吧,这是不是潜藏在灵魂深处最消极的悲哀?然後,是他的出现,带来一连串的波涛,搅著她平静的心湖汹涌难止。

  他不回答,只是安抚的笑。

  晓书心中悸动,轻轻放口,「你为什麽要这麽帮我?」

  静了片刻,他道,气息拂动她几丝柔软的发,「你所生长的家族与我的狼族很像,人性是什么?狼性又是什么?无止境的贪婪,永不歇息的争权夺利,猜忌、怀疑,即使自己无意卷入漩涡,也难取信他人……晓书……」他首次唤她,两个字由他嘴中逸出,感情顿时重了。「我知道你的感受,一直都知道,因为我也经历过,所别在於,我是狠利的、是恶毒的,是个坏角色,而你呵……力气太弱,心又太软,怎么办?」

  他最後的「怎么办」问得无奈宠溺,摇摇头,将她抱紧了些。

  「你对我来说,很稀奇。」

  晓书的心绪忽而飞高、忽而降低,内心隐约有一股期望,在听闻自己对他的意义时,不由得一沉--稀奇?!他真把她当成货品了,就为这个缘由,所以才千方百计接近她吗?

  想问清楚,想弄开谜团,正待要问!亭前人造的水择上,噗噗地飞来两只丹顶鹤。那是沈府中所饲善的珍禽之一,双翼遭人各取下一小截骨头,能飞,却无法高远,注定被关在这精致无比的庭院中。

  两人的注意力被引了过去,浅浅水泽上,两只鹤鸟倒也自在,捕食水底下的小生物,玩著水,相互交颈厮磨。

  「这种鹤鸟是成双成对的,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成。」晓书静静地道,眸中闪烁情感,是艳羡的、渴慕的,脸上的期望连自己都不曾知觉。

  然後,那个男子悄悄地俯下头,在她耳边轻柔低语:「孤独的狼也想成双成对,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

  落日余晖,透过窗格子上的薄纸斜斜射入,室中昏昏黄黄的,有些儿暗。

  这时分,各房伺候的丫鬟前来领膳食,厨房里的人手全集中在前头,将煮好的饭菜分盛几碟,再置在竹篮里头,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之际。

  而厨房後头,适才使用过的锅碗大铲、汤杓砧板还放在水槽里来不及清洗,与前头的嘈杂形成强烈对比,这儿好静,所有锅碗瓢盆、蔬莱腊肠都静静搁著。

  他如往常,趁著大家忙得昏天暗地,没暇注意时走进後头来,神色从容,像是口渴了,只想到大水缸旁举一口水喝,什么事都不做。

  笔直而坚定地走来,他靠近角落那瓷以陈酒新发的生蛋,揭开红巾软木塞,登时酒香和几味中药材所融合的气味飘散出来。他面无表情,一切的动作流利无迟疑,由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埋头的粉末细碎地跌入瓷中,化为乌有。

  他静静笑,两手抱住瓮身轻轻摇晃,再盖上软木塞,一切又如原状。

  「为什么?」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在耳後响起。

  他猛然转身,眉飞扬,双目阴狠无比,直到他发觉面对的人周身闪烁妖异的青芒,眼瞳中是两朵青蓝火焰,他神情一怔,与其说恐惧,倒不如说是困惑,他很困惑,眨也不眨地望著,不确定眼中所见是虚是实,是真是幻。

  「为什么在酒酿中下毒?」那青蓝光的人影又问,声音似远似近。

  他不回答,唇掘得很紧,那神态、那气势不像人类,而是未经驯服的野兽,窥伺著,等待著,一逮住机会就要朴杀而来。

  「你是谁?」他终於出口,镇定得诡异。

  青蓝的光在扩大,那人影绶绶道:「凡是想伤害她的人,我绝不放过。」稍稍停顿,声音又起,「她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极为伤心。」

  那影儿话刚落,一道青光疾射而出,不留半秒思考时间,直利地穿透过他的眉心,将他的神智打入一片浑沌……

  ***

  「锋弟--醒醒呵……锋弟--」

  一个唉声在脑中来去穿梭,轻柔焦急,是他所熟悉的女子嗓音。头好痛,特别是眉心的位置,好似让利刃活生生剜开,埋头空空一片,徒留脑壳。

  「锋弟……」晓书急得快哭了,掉头望著负手而立的男子,「玄……玄、三郎……」还不太习惯唤他的姓名,「你帮我瞧瞧锋弟好不好?他一直不醒,我好担心。」

  四周潜藏著那麽多危险,这些年锋弟光芒愈现,虽然年纪尚轻,已是爹生意上的好帮手,将来要独当一面不成问题,她真怕……真怕呵……怕那些人容他不下,用残忍的手段设计他。

  此时,床上的男孩有了反应,唇边发出细微呻吟。

  「锋弟!醒来,你睁开眼啊。」晓书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摇著。

  他睁开双眸,首先瞧见女子破涕为笑的面容,那么纯然、那么如释重负,欢欣愉悦地盯著自己。他咽了咽喉头,视线缓慢上移,接触到静伫在她身後那名男子的眸光,心暗暗一震,感受到对方的无情和凌厉,脑海中,那闪动青蓝光的人形轮廓与眼前男子合而为一,影子幻化成人,就在面前。

  「锋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不见踪影,还好去……玄、三郎他在野林里发现了你,认出你的身分,才将你带回家里。」她探著他的额,温度和缓,她的心也渐渐和缓。

  「野林里?」男孩斜飞的眉挑高,戒备地瞄著一旁的玄三郎。

  後者亦是挑眉,唇角浮现冷淡的弯度,深沉不语。

  「你都忘了吗?怎会这个样子?!」晓书不自禁又为他忧心。

  男孩假咳了咳,垂下眼睫,「书姊,别问了好不?我头好痛,一想就痛,我自己也茫茫然的,好像在作梦。」

  「是吗……该不会伤到脑子了,书姊瞧瞧。」她咬著唇,手伸去揉著他的後脑勺,轻柔接捏著,「哦,还好,没有肿起来。」

  「书姊,没关系的,我多睡一些时间,应该就没事的。」

  「他醒了,该让他喝药。」一直冷眼旁观的玄三郎忽然出声。

  「喔,对了。喝药。」晓书站起身,才记起香菱还在厨房煎药,尚未送来。「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玄、三郎……」这次稍有进步,唤得较顺溜,声音细细要求著,「你暂时帮我瞧著锋弟,好不?」

  「你的要求,我焉能不从?」他笑著。

  「谢谢……」红著脸道谢,晓书翩然离开。

  她前脚刚走,四周顿时陷入沉沉寂静。

  男孩打破沉默,声音超乎年龄的老成。「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

  玄三郎兴味地笑了笑,「不用问也毋需问了,我知道。」

  静静思索,一切都明白了。这男孩年纪虽小,性情却是狠利而无情,或者是这生长环境所激发,他的恶性发挥得十分透彻,今日如此,将来必定惊世。

  男孩微征,随即宁定。「那你为何要支开书姊?你想说什麽?!」

  「你很聪明,相当聪明。」玄三即由衷说,微微沉吟,继而道:「我不会取你性命,因为晓书在乎你,下毒的真相,我也没打算告诉她,你还是她的好锋弟,需要她关怀怜惜的好锋弟。」他笑出声,带著嘲讽。

  斟酌片刻,男孩锐目细眯,开口问道:「你不怕我再下手对她不利?除掉她,沈府中无人及我,剩下那些个酒囊饭袋,迟早要让我踏在脚下。你其不怕我杀她?!」

  没料及吉三郎竟狂放一笑。「你有能耐就做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什麽意思?!」

  玄三郎没有回答,只淡淡地扫过他。

  那句话目前尚无法理解,直到後来,男孩终於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

  「你也是狐狸精?」男孩问,因亲眼见过他的神通,知道他非比寻常。

  「『也』?!」玄三郎发觉他话中怪异之处,目光转沉,紧接逼问:「沈府中有其他精灵?」狐狸精?来访沈府这么多日,他竟未察觉,可见对方道行颇高,懂得隐灵藏味之术,不容小觑。

  「你不知道吗?呵呵……她藏在这儿可久了。」好多年前,那狐狸精不知从何处人家偷来一个婴孩,让他人以为是其亲生,只为掩人耳目、为成就自己的情爱。只有他知道她的底细,可是有口不能言,因为她一毁,自己也跟著毁了,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个秘密,他不曾对谁说过。

  「锋弟,药来了。」温柔的声音响起,阻断玄三郎正欲问清的话。

  晓书和香菱丫头一同进入房中,托盘盛著药碗,由香菱捧著。

  「药要趁热喝才见效。来。」晓书靠了过来。

  「书姊,药会苦,我、我不想喝。」他瞬间戴上面具,十二岁男孩的面具。

  「健锋弟,良药苦口,不喝不行。」她习惯地揉著他的头顶。

  「是啊,锋少爷,这药熬了很久呢,您不喝,香菱丫头的心血都白费了。」

  「不喝行不行?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听不听书姊的话?!若不喝,我真的生气了,以後也不管你了。」晓书口气陡硬,脸色沉了下来。

  终於,男孩哭丧著脸,哑哑地说:「书姊不要生气,我、我喝便是。」

  他委委屈屈接过药碗,勉强将它凑近嘴边,深吸口气,猛地仰头喝光,才忍不住大喊著:「好、好烫、烫、烫啊……苦、苦死人啦!」

  「唉,谁要你喝得这麽急啊?!」晓书小手帮他搧凉伸出来的舌头,无奈又担忧地道:「你这性子呵……我如果不在身边看顾著你,该怎么办?」

  男孩仍一脸又烫又苦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眼神下意识飘移,与另一名男子接触。

  玄三郎的眼瞳中,闪烁著了然又淡淡的嘲弄意味儿。

  第八章--但教心如银匕坚

  自玄三郎提出求亲,日子由冬转春,沈德瑞的拖延战术已有些招架不住。

  一是因玄三郎日日来访,为等沈家答覆,虽说他面容温和、举止有礼,有形无形中仍给予很大的压力,明摆著娶不到晓书,就永远这样缠著。

  二则是因沈家众姨娘少爷们胳臂往外弯的行径,故意制造许多机会,将玄三郎往晓书身边送。

  儿女婚事向来由父母作主,而沈德瑞见女儿对那东北来的贵客由一开始骂人家「不是人」,到最近的相处,情况似乎改善许多,或者……是该作决定了。

  今日,玄三郎又上沈府,看门的仆役早识得他,不待通报便让他直接入内,临了还得了赏,欢喜得合不拢嘴。

  正坐在前厅跷著二郎腿、嘴中哼著戏曲儿的沈二少爷听闻脚步声,睁开半眯的眼,见到来人目光陡亮,喜孜孜地趋前拱手。

  「玄老弟,你早哇!真是风雨无阻、心意坚定啊。」

  玄三郎淡淡笑道:「二少爷也早,这麽有雅兴,一个儿独自喝茶唱戏?」人的虚伪,他已揣摩得极有心得。

  「我这是在候著玄老弟你啊!」他夸张地拍拍玄三郎的肩膀,不敢言明爹亲查出他私自挪用帐房的钱,正对他发脾气,几间药铺的生意竟交给六姨娘生的那个小鬼料理!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没事干,只得闯荡在家。

  「走走,别老是待在屋中,哥哥我带你去逛逛,去舒畅舒畅,环肥燕瘦、温柔多情,你们北方肯定没有的极品,包君满意!」他真是气闷透了。

  玄三郎不露痕迹地拨开对方搭上肩的手,面容未改,淡淡道:「二少爷今日不必相陪,我想与令妹独处一会儿,有些话要谈。还有,玄某方才将几样小礼交给仆人了,现下放在偏厅,不知是否安置妥当--」

  他话还没说完,沈二少爷心一跳,急急说:「几样小礼吗?」他口中的小礼通常是价值不菲。「我、我去瞧瞧,瞧是不是放妥了,你知道的,有些仆人粗手粗脚的,不好好盯著不行啊,我去、我去--」去占为己有。

  玄三郎不语,瞳中嘲讽的神色又起,冷冷望著沈二少爷奔出前厅的背影。

  他心房中的姑娘,是污泥中的一朵清莲、一颗奇异的珍珠。思及她,雇角的弯度和缓脸上的冷峻,他亦步出厅门,去找寻那姑娘的芳踪。

  毫无禁忌,直闯女子的闺房,见不到她的人,他眉心微皱,以神通感应,她挂在颈上的狼牙坠给予回应,泄漏出现下人所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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