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孟霆也正急着找她!然后,梅想起发生在夜总会内的枪战,孟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门外隐约传来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声──
“现在怎么办?琳达死了,我们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声音是来自拿水给她喝的那个年轻人。
“反正我们已经收了琳达的钱,人也绑来了,至于夜总会的枪战纯属意外发展,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再发一笔小财。”
琳达死了?怎么回事?
“大哥,我们还是放了她吧!既然琳达和郁孟霆都死了,我们捞不到钱的啦!”
“你这笨小子,就不会动动生锈的大脑吗?虽说郁孟霆已死,但郁家却没有要办后事的迹象,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因为郁夫人在我们手上,谁来替他办丧事?”这种推断好像有点道理。
“死小子!你到底站在谁那边?”他打了那年轻人的头。“不行!我还是先调查看看……”
任何的话都无法再通过梅的意识,孟霆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是如此爱他,他怎么能死呢?他甚至都还没看到他的孩子出世……
梅低头抚着肚子,泪水滴落在上头──老天不会这么残忍,让你成为遗腹子!
一阵恶心袭来,不晓得是情绪悲恸过度?晕船?还是先前的害喜?
梅直觉想吐!
啪!啪!啪!梅用力敲门,努力咽下恶心的感觉。
“两位小哥!可不可以给我个盆子,我不舒服……”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那个被称为“大哥”的说。
“我想吐……拜托快点……”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可能就会吐出来了。
“你真的,真的非常噜嗦……”另一个曾拿水给她喝的小伙子又发牢骚了,慢吞吞的拿着盆子开门而入。
等不及他进门,梅已冲上前对着盆子吐了出来,但还是迟了一步,她吐了他一身。
呆望着昏倒在自己怀中又全身冒着冷汗的梅,那年轻人吓坏了。“大哥!她晕船了,怎么办?”
“不!”那个“大哥”下了最后结论。“我想我们绑架了一名孕妇……”
* * *
龙威独自疾步走过上海街头。
自从他证实了这整个事件是庄天雷借日本人之力先下手为强的计谋后,他立刻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终于要正面交锋了,同是帮内的好弟兄,为何却要兵戎相见、互相残杀呢?
一抹人影从暗巷中闪出,直扑向龙威。
“……威……”她气息微弱面色苍白。
“玫瑰?”龙威抓住她的肩膀,并感觉到一片温热的濡湿──天啊!她正在流血。
“庄……天……雷……”
玫瑰话未毕,就被龙威一把搂入怀中躲进另一条胡同里,随即吻上她毫无血色的唇,以自己高大的身体做掩饰,阻挡来者的视线。
原本作为掩饰的吻,在彼此互触对方的唇舌时,完全的失控,龙威和玫瑰沉醉在彼此激情的热吻中,充满急切与爱恋。
玫瑰原本泛白的双唇,在龙威掠夺的亲吻下变得红润晶亮。
龙威极尽柔情地抱起玫瑰就近返回龙翔的住处,并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追你的是庄天雷的人?”龙威边问边小心翼翼地脱掉玫瑰身上所穿的男式衬衫。
“是的,不过他并没有看见我是谁……啊!”玫瑰惊呼一声,强忍住疼痛。
随着这一声痛呼,龙威的心跟着纠结在一起,他恨不得将伤移到自己身上,让他来承受这样的痛。
“忍着点!”龙威一边替她上药一边咬着牙努力地抑制住内心的澎湃,尽量不去注意玫瑰雪白诱人的酥胸,这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但他却一再……
“还好只是子弹擦过而已。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从龙翔那儿离开后,我就怀疑整个事件的主谋是庄天雷;果然,让我窃听到他在通电话,这证实了我的想法,后来不小心被他发现有人──还好我逃得快。”
玫瑰嘴角泛起了一个诡异又骄傲的笑容。
“不过,他绝活不过今晚,我已经替你省掉一桩麻烦事了。”
“为什么?”龙威顿时全身又紧绷起来。
“因为我在他房中下了毒,无嗅无味,会让他在睡梦中自然死亡,像是心脏病发的症状,没有人知道庄天雷原本是否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这是我想到用来对付他的方法,瞧!我对他够仁慈了,死得这么“安详”,没让他死在你的枪弹之下。”
玫瑰淡淡的说,好像她做了一件极轻松平常又理所当然的事。
“以后不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不要你去杀人。”龙威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压抑什么,原来玫瑰忍受屈辱,接受庄天雷的各项殷勤是为了要抓他的弱点。
““危险”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况且……我恨庄天雷……因为,六年前他策划的枪袭事件拆散了我们。”
“你怎么知道?”
“当年你硬是不让我待在你身边,我知道那次枪战并不单纯,于是这些年我不断追查整个事件的始末。结果……全都是庄天雷为了挤掉你而不择手段的,我想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这一切……杀他对你来说是需下很大的决心,毕竟,他原是你的同门师兄,不如由我动手,这也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玫瑰尽量语气轻松。
“你不必为我做任何事,更不用替我去杀人!我不值得的!”龙威痛苦地叫喊着。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这些年来,我不断的要求自己达到某项标准,只因你曾经说过你不要有“家累”,而且你也无权拥有……”
龙威欲开口说话,玫瑰一手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开口,让我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是的,你不要“家累”,我也不要成为你的“家累”,我期待自己有一天拥有足够的能力,不再是你的牵绊,而是你最有用的帮手。”
玫瑰一口气讲完深埋在心中的话语,她依然是深爱他的,从未改变;而他也仍然爱她──就跟当年一样。从枪战发生时,龙威不顾生命危险,护住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确信了。
“我不是活在阳光下的人。”龙威转对着她,无奈地说着。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有王者的威严与气势,玫瑰一直明白这一点,他是洪、清两帮的重要支柱。
玫瑰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抱住龙威。“所以,我也让自己活在阴影之中,龙威!我不在乎成为你的影子。”
龙威反身将她圈在自己坚强的臂弯。真情的告白令他心中激荡万分,也心痛万份。
“你真的好傻。”龙威无限怜惜地将她圈得更紧。
“嗯……威,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无怨无悔。”玫瑰深闭着双眼,将自己整个埋入龙威火烫的胸膛内,喃喃地说。
拥抱着这几乎失而复得的娇躯、享受她发上散出的缕缕芳香,这是完全属于他的,龙威自私而坚定地想。
玫瑰是他漂泊多年,心中唯一的挂念。
龙威缓缓端起玫瑰轻俏的下巴,两对如火焰般炽热燃烧的双瞳,痴痴地望进彼此的心灵深处……
玫瑰展放紧蹙的秀眉,轻启唇瓣,纤指不由自主地滑向龙威刚性的脸,然后环住他的颈项,慢慢送上自己──
霎时。
触动起龙威强抑多时的滚滚恋潮,浓烈的热情如溃堤般地奔落在玫瑰俏丽迷人的脸庞上。
本是蜻蜒点水的啄吻着,因为龙威担心着她的臂伤,由发际,然后睫毛、鼻尖……渐渐地落在她的丰唇上,当饥渴的唇舌互触的那一刹那间,龙威忘情地深深探入她的,与玫瑰的守候多时紧紧地缠绕……缠绕……
他倾注了他一生的爱,为她付出!
她付出了她生命中的所有,为他守候!
两人世界中,忘了自我,只有彼此……愿时光就此打住,不再有国仇家恨,不再有江湖恩怨,更不再面对人生中最残酷的悲欢离合……直到龙威感觉到自己紧拥住玫瑰臂膀的手指渗着湿濡,天!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玫瑰才刚包扎好的伤口,竟被自己忘情的拥抱而淌起血泉。
“小心!别乱动!”龙威急速抱起玫瑰横躺在床上,忧心如焚地经解开原来的纱布,一对浓眉蹙成直线,专注地为她重新换上新药。
“嗯……”玫瑰此刻才感觉一股疼痛,但仍紧抿着因失血而渐呈惨白的双唇,努力抑制着。
“很痛是吧!忍着点,马上就好。”待一切弄妥,龙威以毛巾轻拭着玫瑰额上不停冒出的冷汗,见她如此强忍着,直教他痛人心扉。
她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折磨?这本来该是由他来承受的!龙威恨透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人为自己受尽苦难,他却一筹莫展。
“威,你别这样,我很好!只要有你在身边,这一切……我都情愿!嗯──”玫瑰再为一阵疼痛所啃食、声音渐渐微弱但却坚定。
“小玫!我的小傻瓜,你教我如何舍得下你──”龙威拿起她的手不住的亲吻着。
“那就让我跟着你,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威,求你别再离开我……威……”剧烈的疼痛感,一波一波的袭来,使玫瑰的意识渐渐模糊。
“好!好!我不离开,求你别再动,否则伤口会更恶化的。”龙威见才刚裹上的白纱布又渗出血水,心痛如绞,而玫瑰却仍以最后一丝力气求着他……
“我会在你身边的,永远──水远──”龙威将她的手贴着自己滚烫的胸口,发誓般地保证着。
他龙威何其有幸,遇上这般至情至性的坚贞女子,她的英勇不逊雄风,聪慧不失温柔……她是他生命中情感之所托啊!
他爱她!
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他发誓要一生守护着她,虽然自知是个生命如浮云、漂泊不安定的男人,但为了挚爱,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凝望着龙威笃定狂热的眼神,玫瑰放心了,真的!她不用再担心是自己的泪水捆住了他,因为她并没有哭泣,而且她感受得到来自他内心深处熊熊的热恋,绝不亚于她对他的。
于是,玫瑰带着一抹甜甜的、幸福的微笑昏睡而去。
接着,龙威极其轻巧柔情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后,他抚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让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保证他真心为她守候着。
此刻,龙威才真正体会到归属的幸福感,他不能失去她,因为这位美丽迷人的女子,正是他永远的爱人啊!
* * *
“嫂子简直就像是平空消失了。”
面对被孟霆砍头之虞,龙翔还是不怕死的下了最后结论。
“全部内探消息传来,庄天雷和日本人包括渡边那里都证实没有掳走嫂子。”
“会不会是一般的图利份子绑架勒索?”银姨问。
“都这么多天了,也早该放话了。”瑾姨答道,同样心急如焚。
“会不会是负气离家?我们那天起过争执。”孟霆仍抱一丝希望。
“不太可能,关家和圣母堂都没去,全上海的旅馆都查过了,连出港船只及火车的旅客也没有放弃追查,但还是没有。”
“那么她会在哪儿呢?她又能在哪儿呢?况且还有孕在身呢!”孟霆紧握拳头,重重槌床。他气自己不但没能保护她,还令她身陷危险。
梅,你真是恨我这么深吗?忍心要让我找不到你……会不会……孟霆在心中起了不祥的念头,不!梅绝不会做傻事的。
“孟霆!有线索了。”龙威从外面推门而入。“刚才弟兄回报,最近有个可疑的年轻人到处打探郁孟霆是否还活着的消息,我怀疑这和梅的失踪有关,就派人跟踪,结果查出他住在码头的船坞里。”
“那我们还等什么?”孟霆匆忙起身穿上衣服。
“你确定要去?交给我们就行了。”龙威说。
“龙威,你应该明白我的决心。”
龙威望进郁孟霆坚决的眼眸,他知道任何人及事都无法阻止孟霆亲自救梅的决定,他完全能够体会得出,因为他也有着同样的挂念──对玫瑰。
* * *
“阿勋,谢谢你的报纸。”梅虚弱的说。
“梅姊姊,你还好吧?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自从上回梅吐了他一身,他非但不以为杵,反而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一股亲切感。
“报上将那天的枪案写得很详尽……”梅又哭了起来,这几天她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使原本受风寒的身体更形虚弱。“你知道吗?阿勋,我真的很爱孟霆的,真的!虽然有时候他真的很顽固、又喜欢教训人,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很温柔、很体贴……今后……我该怎么办……他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他答应要照顾我一辈于的……”
“梅姊姊,你别再哭了,你也该想想肚子里的宝宝。也许郁先生还活着,因为很多人看见他中枪,但却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阿勋安慰她。
经过几天的相处,阿勋很喜欢这位单纯的郁夫人,也很同情她的遭遇。
“谢谢你,阿勋,你是个善良的好男孩,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阿勋不忍心见梅一日日憔悴下去,心里一横,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替梅穿上,并准备背起她。
“快上来,乘大哥不在,我送你回去,快!我背你。”
“那……你怎么办?”
“别担心我,想想你家里的人,也许郁先生正在家里暗中疗伤也说不定。”他奋力背起梅。
“阿勋,我想你也别回这儿了,反正他不是你亲哥哥,你私自放我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梅很担心的说。
“梅姊姊,你别担心我,我先送你回去再说。”
阿勋背着梅走出了船坞,才爬上码头,不料那位“大哥”正巧回来。
“你在干么?你想带她上哪儿去?”他一巴掌打得阿勋嘴角流血,梅也重心不稳的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阿勋一头撞上“大哥”的腹部,双手死命的抱住他。“梅姊姊,你快逃呀!快!”
“死小子!你窝里反啊!”
“大哥”亮出了刀子,情急之下,梅跑过去死命的抓住他拿刀的手──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就在一阵混乱之中,“大哥”被人一脚踢开──是渡边绪夫。
龙翔和龙威也几乎同时到达,可怜那位“大哥”被揍得惨不忍睹。
孟霆没来!梅觉得自己最后一丝的希望与气力被迅速抽干,彻底的绝望使她几乎站不住──一个重心不稳,她踉跄退后撞进一“堵”坚实的胸膛──一阵熟悉的男性爵香袭来,莫非……
梅一转身,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梅──”
“孟霆──”
两人同时出声,并将对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深怕一放手就会看不见似的。
“唉!真没意思!”见梅和孟霆夫妻俩如此恩爱,渡边绪夫自我解嘲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