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怎么行?你瞧!你老公特地为你端来了爱心晚餐,看在我一片诚心的分上,你就吃一点吧!要不要我喂你?”
梅死命用力的摇头。“我吃不下,真的……”
孟霆已将食物端来床边的矮桌上,并夹了一小块烧卖要往梅的嘴里送。
“孟霆!拜托……我不想吃……”一闻到烧卖传来的虾仁味,梅就忍不住恶心起来,话还来不及说完,梅已经匆匆下了床直往浴室冲去。
孟霆着实被梅的举动吓坏了,紧跟着跑进浴室,见到梅大吐特吐的模样,血色顿时从他原本挂满笑意的脸上褪去。
“银姨,银姨!你快来呀!”孟霆打开房门,慌乱的叫着,又冲回浴室,孟霆拍着梅的背。“亲爱的,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银姨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房里。
“慢着!等一下,先让我瞧瞧!”银姨不慌不忙的走进浴室,看了梅一眼。“唉呀!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没注意到,小梅,你上回月事来是什么时候?”
梅瞪直了眼,不敢相信银姨竟当着孟霆的面间这么隐私的问题。“银姨……”她不好意思的偷瞄了孟霆一眼,脸颊燥热绯红,后者则苍白着一张不知所措的脸。
“都是夫妻了,没什么好害躁的。”银姨眼中全是笑意。“是不是好一阵子没来了?”
梅思索了一会儿便轻轻的点头,然后她突然抬头,惊声的问:“银姨,你的意思是说……”
银姨急急的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孟霆在一旁紧张得要命,这两人倒像是没事似的。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有没有问题?”一向精明的郁孟霆,这回竟沦落到后知后觉的地步。
“孟霆,恭喜你了,你就要当爹了。”银姨干脆明讲了,梅则在一旁羞红了脸。
“我?我已经是人家的爹了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不明白?
“唉哟!我的意思是说小梅怀孕了。”
“怀孕?真的?”孟霆大叫一声,连忙把梅抱起来。“我迷人的小妻子怀孕了?确定?”他简直欣喜若狂。
“不会错的!我很确定,以前格格怀小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症状完全一模一样。”
银姨太高兴了,丝毫没有发觉到自己说出了这么惊人的秘密……
第九章
这项惊人的震撼远超过怀孕的喜悦。
孟霆和梅愣在原地瞪着银姨足足有两分钟之久。
“银姨,你认识梅的母亲?”
“格格?你是说我妈咪是Princessp?”
两人同时开口。
银姨显得有些慌乱,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梅的身世。但这一天终会来临的,不是吗?
他们三人坐在沙发上,梅紧偎着孟霆,寻求安定的支柱。
“是的,我认识梅的额娘,我会称“额娘”,是因为她是满人,叫爱新觉罗·瑾裕……”
“爱新觉罗·瑾裕……”梅喃喃自语。
“她是毓亲王的掌上明珠,而毓亲王是大清王朝的皇室宗贵,所以瑾裕是个不折不扣的格格;而我──银杏,极其幸运能够成为格格身边的贴身丫鬓,格格待我如姊妹一般,丝毫没有骄贵之气。”银姨的目光深沉而遥远,望穿的是几十年以来的回忆。“格格从小虽然乖巧伶俐,但也充满了好奇心,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想尝试,这一点,小梅可以说百分之百的遗传自格格。”
孟霆点点头表示同意,并示意银姨继续说下去。
“后来,格格迷上了洋人的新鲜玩意,恰巧王爷在朝廷里是属于维新的一派,加上爱女心切,于是替格格请了一位英国来的年轻教师教导格格说洋文,而那个人就是你父亲──雷·里斯先生。”银姨深深吸一口气。“雷和格格从相识、相爱到互许终身的经过,我可是全看在眼里,也极力替他们隐瞒,但我们都知道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被谅解的,正当我们苦思无计的同时──格格怀孕了。于是,他们计划私奔,可是格格怀孕的事还是让王爷发现了。”
梅全身因激动而不住的颤抖。
对于爹地和妈咪的故事,她早已在心中假想、描绘过数百次了,但却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她现在所听到的──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恋情。可想而知,身为格格的瑾裕是不可能下嫁给“平民”的,而且还是个“外国平民”。
“然后呢?”梅颤声的间。
“王爷当然是极端震怒,更何况当时格格已经和靖亲王的儿子──瓜尔佳·世尔订亲了。无论王爷如何追问,格格和我是下定决心绝不能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格格磕头哭着求王爷让她生下孩子,而一向将格格捧在手掌心呵护疼爱的王爷,在那天晚上硬是狠心的说了一些重话。最后,格格绝望了,她知道势必保不住孩子……于是,她选择了自杀,带着一份忏悔,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头撞墙。”
“妈咪没死对不对?我知道的,因为她还是生下我了。”梅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激动地追问。
“是的,这样激烈的抗议到底还是震撼了王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的深爱一个男人……于是,他妥协了。他将格格软禁起来待产,并托病将婚期延后了一年。当然雷也被辞退了,谢天谢地,当时王爷没有怀疑到雷身上,他大概猜想格格应该不至于离谱的爱上一个洋人。但是我们都明白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光看长相就不难猜出父亲是谁。所以,你出生的那天晚上,我们买通产婆,立刻将你抱去城外给雷,当晚雷就带着你连夜离开北京城。而我,就照格格的安排远去依亲。王爷那边则由格格一人挡着,真是苦了她,我到现在还在后悔,我应该回去和格格一同面对婴儿失踪的后果。”
银姨伤心的哭了起来,而梅的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孟霆同时轻搂着哭泣的两人。
银姨急切的拉起梅的手道:“后来,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父女俩,心想雷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刚出生的你?可是当我辗转得知雷的下落找到上海时,不晓得为什么,雷早已匆匆回英国去了……自从认识了孟霆之后,我就来这里负责打点家务,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这真是上天安排给我的一个补偿机会。”
“那么,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梅问。
“好几次我几乎想认你,可是……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知道一切……”银姨低声地说。
郁孟霆起身拿出一只箱子,取出两本日记。
“这是你交给我的“包裹”,记得吗?”孟霆深深望着梅。“里头有记载雷当初离开上海回英国的原因,他说除非你主动问起母亲的事,否则,就永远将它尘封起来,我想,现在是将给你的时候了。”
梅接过雷的日记,内心激荡不已;这两本日记里记载的是怎样的一段过去,记忆的是如何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
她颤抖的翻开日记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爹地潇洒的字迹。梅贪婪的搜索字里行间的点点滴滴,一页接一页的探索,企图深入爹地的感情世界,体会爹地的情、爹地的爱,了解迫于无奈再度娶妻的事实……
许久,梅才缓缓的抬起头,不过,早已泪眼迷蒙。
原来当年毓亲王发现爹地离开北京的时间和婴儿失踪的时间相吻合,经过一年的追查,终于知道爹地在上海的消息,爹地为躲避毓亲王,迫不得已只好选择离开中国。
梅静静的望着孟霆──如今,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银姨不知在何时已离开了房间。
“早点休息吧!今天你也够累了。”孟霆满满的柔情,喜沐着他挚爱的妻子。“怀孕的人脑袋不要想太多事情,小心宝宝以后也学会胡思乱想。”
孟霆横抱起梅,走进内室,亲吻她樱红的双唇瓣,轻柔中带有狂野的激情;她特有的芬芳依旧轻易的撩起他对她无限的热恋。
待孟霆将她轻放在大床时,她紧搂他脖子的双手仍不愿放开,整个脸深埋在他的颈窝,孟霆只好顺势抱着她躺在床上,并小心的不要压到她。
“怎么了?”孟霆柔声问,感到脖子湿湿热热的,她在哭!
“你会不会后悔娶了我?”梅的声音小得可怜,带有浓浓的鼻音。
孟霆以手轻抚她的背,感觉她瘦了不少。
“傻瓜!”他粗嘎道。
他知道这丫头在担心些什么,打从他一进门,银姨立刻向他报告梅的“近况”,当然包括她整晚呆望报纸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她的丈夫为什么每次都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你愿意信任我吗?”
梅靠在他颈边轻轻点头。“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会听到你说后悔娶我的话。”
孟霆轻笑一笑。“我永远不会后悔娶了你,我保证!”同时举起右手,一副虔诚且肯定的发誓状。
梅握住这只“保证”的手掌,轻靠在自己脸颊上,觉得安心不少,不自觉地牵动嘴角。
“你刚才叫我“亲爱的”,是不是代表你很在乎我?”她的声音依然小得只有蚂蚁听得见。
“我当然在乎你,傻丫头?”孟霆拉开“黏”在他颈窝的脸,抬高她的下巴端详着。“我是爱你的,记得吗?我想自己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呀!”
果然如颖竹所言,她知道先前的忧虑完全是多余的,她怎能怀疑孟霆对自己的爱呢?梅将脸窝进他温暖的怀中,决定说出心中深切的想法。
“我有对你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我想──我也爱你。”
郁孟霆简直不敢相信梅真的敞开了心胸表达内心的情感,他无法回答。只能将她紧紧的搂住──忘情地。
“一对相爱的夫妻,是不是应该彼此相互信任与坦诚才是?”梅张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认真地问。
“同意!”
梅满意的点头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是应该我知道而你没让我知道的?”
果然,还在在意报导的事情!这丫头竟然仍质疑他对她的忠诚。
孟霆笑看他满脸醋意的小妻子!“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只好告诉你了,其实是有那么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和我这次回去香港有关。”糟糕!他又想逗她了。
“哦……什么事?”梅语气黯淡,心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
“你记得琳达吗?”
啊!原来真有其事!梅的心彻底凉了一半。
看着几乎悬泪欲滴的小妻子,孟霆一阵不忍心。
“上回她父亲要和我合作的计划没有达成,这回又来积极争取“郁纺服饰”的海外代理权,尤其是琳达,对上一季的服装满意得不得了,不过我想她如果知道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可能就不会这么热中了。”孟霆轻笑一声。“但我将代理权给了另一家公司,这次去香港就是谈英国的第一批订单。怎么样?你的杰作就将扬名海外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呀?”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嗯!你还希望听到什么吗?”梅摇了摇头,悬荡的心终于得到释放了。
她圈住了孟霆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主动与他的舌缠绵,攫取只属于她的美妙滋味。
梅突如其来的热情──完完全全地点燃了孟霆的欲望之火,他快速又不失温柔的褪去了彼此的衣衫。一个星期的分离,使两人都极端渴望对方,他们互诉爱意,共享眷恋,身心的结合使彼此共达天堂。
梅裸身躺在孟霆怀中静享两人的亲密,由坚实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声使她安定不已。孟霆搂着她,手指若有所思地轻画过她背上的一道长疤,长久以来,他一直不敢去问她这件事……
“这伤是怎么来的?”他沉声问。
“什么……伤?”
“这个。”他的手又画过那道伤疤。
“我从来没去注意……疤……很大吗?”
“不小。到底怎么回事?”
“呃……我念六年级时,首次得到第一名,我好高与,急着回家告诉爹地,但中途被一群同学围堵。起初,他们只是嘲笑找的长相,我也司空见惯了,并不理会,后来,他们开始咒骂我,骂我的成绩,甚至说我的成绩完全是爹地运用教师的身份去说情而来的……”
孟霆将她搂得更紧了,他早该明白梅在英国的生活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在洋人眼中,中国人更是迂腐无知的东亚病夫。
在中国像郁孟霆这般有权势又不媚外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那些和他打交道的洋人是不敢表现这种歧视心态──至少在他面前不会──而这也是保护梅的最大屏障。
“然后,他们抢走了我的成绩单,并骂我是杂种,我气极了,一心只想夺回被撕毁的成绩单。有一个男孩,说要看看我身体其他的部分是否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当时他们的笑容好邪恶,我直觉要逃;在一阵混乱的拉扯中,我被推倒在一堆稻草上,而我的背也被耙子划了一大口,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其他人也吓坏了,就一哄而散……”
“你没有告诉雷,对不对?”孟霆的手指依然来回抚着那道疤,心疼至极。
“爹地为了维护我,已经牺牲太多,我不想再让他操心,所以,我只告诉他,我是不小心跌倒的……我一直以为那道疤不见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到。”
梅的双颊不禁绯红。
“别去教书了,好吗?起码休息一阵子。”
“可是,才刚开学……”
“你真个有责任感的小东西,但你也得为我们的宝宝着想一下吧!”孟霆的手抚上她依旧平坦的腹部。
“不要!这样我以后就见不到颖竹了。”一想到这,梅的心情就不免沮丧起来,她总觉得与颖竹之间有一份难以割舍的牵系。
“傻丫头,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不教书并不代表见不到颖竹,你可以去她家拜访,她也可以来这里陪你啊!”孟霆啼笑皆非。
不教书的协议就在孟霆的热吻中算是确定了。
属于两人的爱意呢喃再度漾开。
秋意微凉,夜幕轻垂如纱,热烈激情、缝绪柔情无限……
* * *
认识颖竹这么久了,梅第一次到关家作客。
自从孟霆替她辞去圣母堂的教职工作之后,梅整天窝在家里当“闲妻凉母”,今天难得亲自去接小磊他们下课,就难推却颖竹的盛情邀约。
“我阿玛和额娘还没有回来,他们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散心的。”颖竹带领她们进入客厅。
阿玛?额娘?颖竹是满人?
“龙翔来过吗?”梅好奇地问,颖竹脸上立刻飞上两抹红晕。
“他只送我到门口,没进来过!不过额娘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