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的话经他这么一问,她顿时泄了气。
“算了,还是等你取下布条那天再说吧。”到时,如果他不愿意,他大可潇洒离开,而她也可以不用再面对他。
抖着手,她缓缓的为他的眼捆上一层又一层的布条,直到确定不会被阳光穿透为止。
☆ ☆ ☆
“你在做什么?”听到一阵水声的岳鸩再也忍不住好奇的对难得发出声响的汪蕣羽开口提问。
住在这里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听到同一声调的水声。
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他已经习惯用耳朵“看”事情。
像水,倒进不同的容器,倒人不同的高度,每每产生不同的声音。
就连风,随着它的速度、强弱的不同,会发出不同的声响。
那是他以前根本不会留意到的小事,可现在,他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因此,当今天他再次听到她在客厅制造出日复一日几近相同的水声,他就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因为一般人倒水根本不可能将速度、水位拿捏得那般精准,她却日复一日制造出相同的水声。
“换水。”
“换什么水?”换什么样的水需要拿捏得那般精准?
“人要呼吸新鲜空气,植物也需要新鲜的水。”她小心翼翼的为万年青注入与往常一般高度的清水。
岳鸩一听差点跌倒。
操,枉他还认真的猜了好几天,猜她是不是在做什么实验或坏勾当,结果她竟然只是在帮植物换水。
“你养的是哪种植物,那么尊贵。”操,真是人不如花草!岳鸩很不是滋味的在心中咒骂着。
“万年青。”
岳鸩闻言三字经差点冲口而出。
操,她有没有搞错啊!
要是她说兰花他可能还会平衡一点,结果……
万年青?!
那种只要有水就能活得健壮无比的植物!岳鸩差点吐血的握紧双拳,双臂隐隐发颤着,强忍已经堵到喉咙的满嘴咒骂。
操,那种随便长随便大的植物她竟然浪费那么多美国时间悉心照料,而他这个亟需人照料的病患,她却连一分钟都不愿施舍!
操,她根本是无聊到发慌!
“换水就换水,干嘛那么讲究?多一点少一点又不会死。”尽管已经替地下了结论,他依旧随口问道。
“你有没有常识啊?人不论多吃或少吃对身体都不好,更遑论是植物。”
“我……”
不待他辩驳,她便打断他的话。“养植物跟养小孩基本上都一样,它们需要细心的照顾,用心的栽培,才能长得高雅,有气质。”
“高雅?气质?”操,植物就植物,有什么高雅气质可言?岳鸩很是不屑的撇撇嘴角。
“等你看得见,你就知道何谓高雅、何谓气质了?”语毕,她便不再理他的继续为其他的植物换水。
“你要真的那么闲,不如去养个小孩算了。”
“小孩会长大,会离开,可是植物只会长大,不会离开。”她停下手边的动作,感触颇深的望着他。
只要是人,都有离开的一天。
因为厌倦,因为诱惑。
所以她并不期望留下他,只希望……
偶尔能有个人陪。
而他,将是那个人。
因为他够强壮,够坚毅,够有生气,能为她驱散一室的寂然。
岳鸩面朝向汪蕣羽,尽管看不见她,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由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寂寥。
不知怎地,面对她的寂然,他就是无法开口嘲讽,甚至有股想将她拥进怀中呵护的冲动。
☆ ☆ ☆
“你在做什么?”刚下班回家就见岳鸩在拉扯绑在眼睛上的布条,汪蕣羽连忙赶到他身边制止。
“已经一星期了,应该可以拆了吧?”他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再不赶紧回去,家人急疯就算了,那个意图谋害他的有心人士恐怕也已经开始准备接收他的一切了。
“是差不多了。”汪蕣羽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逃避了。“你别再扯了,我来吧。”布条解到一半,她忽然住了手。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他直觉的知道,若不问清楚,她是不可能继续动作的。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把愿望说一说?免得布条一解,你的眼睛一看得见,你就会毫不恋栈的离去。”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一定给得起,就怕你不愿意给。”她留恋的望着他的脸。
或许,从今而后,她又将是孤孤单翠的一个人了。
“你放心,只要我给得起,我一定给。”
“是吗?”
“废话。你到底说不说?”他没耐心的低咆。
“情妇。”
“什么?”操,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我要当你的情妇。”一个只会偶尔被临幸的女人。
她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到她的身上。
既然她注定得不到爱情,那她便不再奢望爱情。
既然没有爱情,她也不要婚姻。
因为没有爱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
叮是没有爱情,没有婚姻,又有何理由让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呢?
就情妇吧!
一个永远不用担心丈夫会背离,而且有心理准备对方随时会厌倦离开的身分,是挺适合她的。
“情妇?”他惊愕的大张嘴巴,下巴差点掉下。“我有没有听错啊?你说你要当我的情妇?”
操,她开什么玩笑啊!
光是她的个性,就令他反胃到极点了。
现在她又提出这个要求,该不会是她的长相更令他反胃吧?!
“没错。”
“你何不说你要当我老婆算了?!”他嘲讽意味十足的冲口问道。
“因为我不想变弃妇。”
“被抛弃的情妇难道就不是弃妇吗?”去,天真!
“既然当情妇,自然有随时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那是表示我现在点个头,一出这个门就可以立刻甩了你啰?”
“不,三年,起码三年。除了第一年,你起码一个月出现一次以外,其余两年,如果你真的很不想见到我,就算三、五个月才来一次也无所谓。三年后,不论什么时候你想喊停,只要记得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就这样?”
“嗯。”
“没有其他的要求?”
“没有。”
“不要车子?房子?还是金子?”
“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偶尔来走动走动就行了。”
“你的条件真有那么差吗?”否则何须倒贴得那么彻底?岳鸩有些冒冷汗地暗忖着。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长得像恐龙。”
“是吗?”他很怀疑。
“当然,我挺多像四脚蛇而已。”看着他的脸因她的补充而僵了下,她不禁咧嘴失笑。
“废话少说,拆布条。”早看早免疫,省得自己吓自己。岳鸩没好气的吩咐。
“你还没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实现我的愿望?”拉住他蠢动的手,她坚持先得到承诺。
“我能摇头吗?”
“能。”她双眼黯了黯,双手开始继续帮他拆解布条,但就在布条即将拆解下的那一刻,她将他推到大门边,让他面向大门。“一确定你看得见,就立刻走出大门,永远不要再回头了。”
“为什么?”
“既然你不打算实现诺言,又何必知道救你的人长什么样子呢?徒增困扰而已。”身高不及他的她站上椅子,准备为他抽开布条,却被他一把压住双手。
“我岳鸩答应过的事,绝不食言。”
“你……”她错愕的张开嘴巴。
“下来。”他双臂一拢,直接将她抱个满怀,让她的眼睛与他平视,“既然不得不接受你,我重见光明的第一眼就要看见你,看我到底把自己未来的三年卖断给什么样子的女人。”
“你结婚了吗?”
“现在才问,会不会迟了点?”
“只要你还没看见我,就不迟。”
“如果我结婚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
“那你问个屁啊。”
“如果你没结婚,我们做什么都行。可是……你要是结过婚,那……那我们……就不宜太过亲密。”
“你要当我的情妇,却告诉我不能太过亲密,那你到底图我什么啊?”不要车子,不要房子,不要金子,现在连他的身子她都不要,那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的肌肉因警觉而绷紧。
“你已经结婚了?!”她咬咬唇,既震惊又失望的望着他。
唉……
又是一个负心的男人!
“是又如何?”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说,你到底图我什么?”
“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吗?”她不答反问。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想知道,就自己来找答案。”这下子,就算她不想要他来,他都会自己找时间来了。汪蕣羽默默地扬起嘴角,笑意瞬间爬上眉梢。
第四章
“拆。”他碰了下她的手,示意她继续拆解布条。“就从你的长相开始解答起。”
“你会失望的。”她很清楚他早就认定她一定长得很抱歉,所以才如此自贬身价,可天知道,她虽然没有妹妹美丽,却也登得了台面。
同样一句话,说的人所要表达的意思往往与听的人会有所出入,所以岳鸩一听到自己会失望,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帮自己稍做了下心理建设。
“睁开眼睛吧。”拆下布条,她定定的望着他,希望抢在第一时间看见他瞳眸的颜色。
一感觉到覆在眼睛上的阻碍消失后,岳鸩便开始眨动双眼,迫不及侍的想重见光明。
逐渐地,模糊的影像越来越清晰。
眼睛?!
是他的眼吗?
他为何会看见自己的眼?
岳鸩更奋力的眨动双眼,想看清楚第一眼便闯入自己眼底的莹莹水眸。
不!
那不是他的眼!
他的眼没有那么柔媚。
也没有那么大。
更没有那么纯净无瑕。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亟欲抹去她眸中的郁闷忧伤,舍不得让那双美丽的眸子染尘。
由于他的松手,她的重心立刻不稳,吓得她赶忙展臂搂住他的颈项,一双柔亮的眸子因此眨了眨。
“别眨……”好美的一双眼,令他完全舍不得转移视线。
“你看得见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这次换他眨动双眼,重新接受光明。
由于与她的距离过近,他看来看去只能看见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却无法将她整个人尽览眼中,为了看清楚她,他放下她,将两人的距离拉远,却不知怎地,他的手似乎碰她碰上瘾,依旧拉着她,不愿轻易放开。
望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她没有出声,也没有藉机收回自己的手,只是顺着他的注视,顺便近距离的将他看个更仔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忽然发现,他的五官其实不像平日所看到的那般粗犷,英挺浓密的眉下,那双眼似乎能勾人,令人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的鼻,有西方人常见的尖挺,却没有西方人难看的鹰勾;他的唇既不丰,也不薄,却集两者的优点,饱实坚毅,让人看了就想凑上去尝尝看,滋味是否一样迷人。
见她望着自己的眼,一眨也不眨,岳鸩不但不感恼怒,反而乘机将她的美眸看得更仔细,更透彻。
他喜欢她的眸子。
他鸵鸟心态的将所有注意力摆在她媚人的双眼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成功的自我催眠后,才开始移动视线往下,尽览她的其他部位。
他不敢置信的眨眨眼。
不太能接受眼前长相甜美可人的俏人儿竟是这些天来冷血至极的女夜叉。
她有甜甜的鼻,甜甜的唇,更有甜甜的粉嫩双颊,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无一不甜,甜到让人忍不住想将她吞下去。
可惜她的甜,没让他心软,反到让他心生警惕,双眸因此射出锐利的锋芒。
这么甜的女人,有必要如此作践自己吗?握着她的手,因为怀疑而缩紧,手劲也因而加重三分。
“就算失望,也不必拿我的手发泄吧?”她雪白的贝齿因为开口而展露,看起来依售甜得不得了。
“说。”随着说字出口,他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说什么?”她轻蹙蛾眉。
“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说没有,你又不信,何必问我呢?不如你自己慢慢挖掘,看看我究竟有何不良目的?”她的语调依旧冷淡。
若非亲眼见话由她的口中逸出,说什么他都不相信那么冷漠的话会是出白她那张甜腻诱人的唇。
“你的条件不差,何必这么糟蹋自己?”
“糟蹋的定义随人定,对你而言,我的行为或许称之为糟蹋,对是对我而言,我并不觉得自己被糟蹋了,反而觉得自己占了你便宜。”
“你占了我什么便宜?”
“你确定要听?”她不答反问,撩拨着他的好奇心。
“说。”
“随便找个牛郎陪,不但要担心他干不干净,还要倒贴他钱,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你当我是牛郎?”他火冒三丈的瞪着她,一副想捏死她的模样。
“当然不。”她的否认让他的不平稍微平复了些,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怒气直冲额际,瞬间青筋直冒。“牛郎需要付费,你又不用。”
“你的意思是我比牛郎更廉价了?”他握住她的手,已经完全不顾劲道了。
“不,你不廉价。”
“算你识相。”她的识相让他稍稍缓和了脾气,力道因而收敛不少。
“你是免费的。”他的粗鲁令她挑衅的补了句。
果然,他再次如被踩到尾巴的熊,又咆哮又跳脚。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握住她的手,再次失控。
☆ ☆ ☆
“你要带我去哪里?”汪蕣羽不死心的问着匆匆将她拉出门的岳鸩。
打从他重见光明的那天起,他整整消失了一个月,直到今天才再次现身。
谁知她才刚下班踏进家门,还搞不清楚有谁闯进她家,她就被他强行拉离,见她挣扎,他还干脆将她架上肩,直接扛进车里粗鲁的丢下。
就在她还眼冒金星的时候,他的车已如飞箭一般,疾射而出了。
等她终于回过神,他却如闷葫芦,不论怎么追问,就是不吭声,好像在回敬地之前的冷淡。
“第一次发现你很吵耶。”他不耐的透过照后镜横她一眼,顺便加速超越前面几辆“龟速”的车,虽然对方的仪表板上时速也都破了百。
“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衰咧。”原本不想扣上安全带,存心让他被警察开罚单的汗蕣羽在差点亲上挡风玻璃后,不得不摸着鼻子乖乖系上安全带。
“什么?”
“好了眼睛却毁了声带。”她拍拍胸口,安抚惊吓过度的心脏。
“你还是不说话的好。”一开口就没好话,晦气!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她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何必问!”他的方向盘忽然一转,闪进一条林间小道。
顺着小道越开越偏僻,但路却反而越来越大条,而且风景越来越秀丽迷人,让人忍不住迷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