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视肚子不断传出的抗议声,他以之前在客厅领悟出来的摸索技巧,小心翼翼的将厨房每一处摸上一遍。
可惜不论再小心,他依旧跌撞出更多的汗与淤青,但总算还是有惊无险的将厨房给摸透了。
随手塞了几片吐司垫了下胃后,他由冰箱中取出鸡蛋和应该是火腿片的东西,准备开始大展身手。
尽管没看过猪走路,他起码也吃过猪肉,所以就算他从没亲自下过厨,他还是知道要先开炉火、倒油,才能将蛋打到锅里。
为免自己到时候连蛋壳都一起下锅,他找了个碗,小心谨慎的将蛋先打好摆在一旁,然后才准备开炉火。
可难题来了,不论他将瓦斯炉的旋转钮往左或往右旋,他就是感觉不到有火花窜出的感觉。
不死心的他一试再试,结果依然一样。
“操,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瓦斯炉!”没了耐心的他气得奋力一击,不料一个方向没拿捏好,一拳正好击中炉口的铁块。
“喔,操!”他痛得立刻缩回手,用力甩着,一个没留意,—旁打好的蛋被挥个正着,霎时咒骂声与碗盘碎裂声齐响。
一连串的意外、挫折磨得他心情郁闷到极点,想都没想的,他发泄的伸出脚,用力一踹。
“操!”忘了自己没穿鞋的他以肉搏石的下场就是痛上加痛,在瓦斯炉前抱脚狂跳。
跳着跳着,他脚下忽然一滑……
“喔,操。”跌了个四脚朝天的他再次痛骂出声。“什么鬼东西啊?”他伸长手,往脚底一摸,摸到几块碗盘碎片外加一手黏。“操,遇到个没同情心的冷感女人已经够背了,你这该死的臭鸡蛋不合作就算了,居然还冒出来恶整我,今天要是不吃了你,我岳鸩两字倒过来念。”气疯了的他由冰箱中拿出剩余的五颗蛋,全打进一个大碗里,然后举碗就口,屏着气,一口气将它们全都吞下肚去。
口腔中溢满的恶心的味道迫使他直接打开水龙头就饮,直到味道淡去,他才以手盛水,泼了自己满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尽管口腔中蛋的腥味已经淡去,但他的食欲却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想也没想的,直接离开厨房。
☆ ☆ ☆
重回客厅的他已经恢复理智,所以他依循之前的记忆,小心翼翼的避过橱柜等障碍物,摸向沙发附近找寻电话,准备命人来将他带离这个陌生的环境。
其实一清醒,他就可以做这个动作,可是他没有。
不是刺激过大忘了,而是……
他不相信她!
尽管她说她是救他的人,可是天知道事实是否真的是如此?
说不定她跟昨晚袭击他的那批人根本是同一伙人。一思及此,岳鸩抿紧唇,冷硬的五官霎时更显寒酷。
—路摸索的过程中,他发现她家的布置相当简陋,简陋到很像临时布置出来应付他的,因为他所遇到的障碍物实在少到不像话,少到就连他想泄愤的故意撞倒一些东西,都没东西可以让他撞。
不是他疑心病过重,而是她的态度实在不像有心想救人,又加上这里的布置不像有人长期居住的感觉……
岳鸩握起拳,脑中霎时闪过无数种可能,种种都显示她居心不良。
否则……
有谁会不在家里安装电话?!
☆ ☆ ☆
“晚餐在桌上,要吃就自己动手。”一身疲惫的汪蕣羽瞥了眼厨房,果然如她所预料的,无一处完好。
收回视线,环视了下客厅,下场也没好到哪儿去,倒的倒,毁的毁,直可媲美垃圾场。
至于他……
又添了几处淤伤,整个人看似无一处完好肌肤。
“吃完就动手把被你破坏的环境整理一下,否则今晚你就准备睡在垃圾堆里。”见他不动不语,她一点也不以为意的继续交代。
她很清楚他正在对她做无言的抗议,可惜别扭的病人她看多了,早麻痹了。
“电话。”
“什么?”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惹来她一阵错愕。
“给我电话,我立刻请人来接我,不打扰你了。”哼,就不信你还不现原形。岳鸩冷冷的勾起嘴角,认定汪蕹羽不怀好意。
“给你。”她瞥了他一眼,随手将手中的纸袋丢给他。
“这是什么?”他直觉的捧住砸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衣服。”
“我不需要。”
“你想赤身裸体出门,我不反对,可是你一旦走出去,就不准再回头。”他看不见不觉得丢脸,她可还要继续做人。
“你放心,一旦出了你家大门,就算你求我,我也绝不会再回头。”
“那就后会无期了。”她走到门边,帮他开门。“不送了。”
“电话。”他没好气的再次提醒。
“下楼右转,大约一百公尺处有个电话亭。”她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发现岳鸩越听脸色越难看。
“你……”他双手握拳,气闷得发不出声来。
操,难怪她会好心的给他衣服穿!
难怪她会说一旦走出大门,就不准再回头。
她根本存心恶整他!
“好人做到底,这个你拿去,不用还我了。”她由包包里搜出一张电话卡塞进他的手里。
“你家难道没有电话吗?”努力咽下梗在喉咙的那口闷气,岳鸩咬牙切齿的吐出问句。
“不需要。”她一向独来独往,除了妹妹蕹心以外,她与任何人都没有交集,加上除了睡觉以外,她几乎都留守在医院里,所以家里根本用不着电话。
“你……”
“你到底走是不走?我要关门了。”心中涌现的一股失落让她的语气充满了不耐。
尽管对他并无多大的感觉,也不欢迎有人入侵她的私人天地,但是因为他的加入,这个清冷的家才有了一丝人气,令她不再感觉孤单。
他很想走,可是他很怀疑自己走得了。
虽然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欲擒故纵?
这会儿他看不见,一旦走出这里,想要他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而自己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你自己慢慢考虑,要走就自己开门。”砰地一声,她信手关上大门,然后开始整理他制造出来的混乱。
因为不指望他会留下来,所以她自己清理比较实际。
岳鸩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自我挣扎了许久后,才缓缓的回过身,决定暂时不动声色,先观察她几天后再另作决定。
砰!
他才回头走了没两步,就猛地撞上正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汪募羽,连带将她才刚整理好的环境再次破坏殆尽,整个人更是跌在她身上,而双唇正好陷落进她的乳沟中。
啪!
“色狼!”汪蕹羽想也没想的直接赏了他一记锅贴。
“操!”岳鸩直觉的握拳挥出,直到她面前零点五公分处,才及时想起她是个女人,因而硬生生顿住拳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拳头。“我警告你,下回再动我的脸,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我绝对十倍回敬你。”完全没知觉自己做了什么的岳鸩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熊似的低咆着。
“杀人喊救人,没品。”见他没有移动身体的迹象,她只得自己动手粗鲁的推开他,顺道赏他—记白眼。
“操!”没防备就猛然被推开的岳鸩身体一偏,头一抬正中桌角,痛得他立刻抱头怒咆,“你这该死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一定揍扁你。”
“少在这儿装死,看你的样子,是决定暂时不走了,既然如此,这里就留给你慢慢清理。”知道他看不见,所以她赌气的朝他扮了下鬼脸。“当然了,如果你想睡在垃圾堆里,随时被撞得鼻青脸肿,那你大可别整理。”语毕,她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留下他一个人对空挥拳泄愤。
第三章
凌晨两点。
一道轻灵的身影踏着月光,走进客厅。
轻缓的走近横躺在地上的人影,她将手中的薄被轻轻的盖在他半裸的身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事还是靠自己最好。”望着他熟睡的脸庞,她感触颇深的轻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他听。
藉着昏暗的月光,她仔细的端详他略显霸气的五官,忽然涌现一个不甚清晰的意念……
不!
她怎么能有这样可笑的念头呢?汪蕣羽用力甩甩头,意图将刚刚显现的念头甩离,无奈那念头不但没有消退,反而益加清晰。
她一个人好久了……
她想找个伴……
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伴。
而他……
正是那个人选!
因为他尚欠她一个愿望!完全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汪蕣羽没发现横躺在地上的人影稍稍动了下。
其实她一出现,他就清醒了。
不是他神经比一般人敏锐,而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他根本不敢熟睡,随时保持最佳的备战状态。
当她拿起手上的东西要往他身上招呼时,他已经准备好要反击了,不料落到他身上的竟是轻软的被子,让他当场犹如被点了穴,足足呆滞了三秒钟,直到她喃喃自语,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却很清楚她现在一直盯着他看。
虽然他看不见,但很奇怪的,他就是知道。
更奇怪的是,他竟异常配合的任由她看。
但起码,由她的自言自语,他可以窥知一点。
她并非真的那么冷血。
不理他,不提点他,不在一旁照料他,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及早适应环境而已。
诚如她所说的,她并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陪在他身边,所以他必须尽快学会自己照料自己。
当然,能理解她的冷血作风,并不代表他就相信她。
他依旧怀疑她,依旧不能完全信任她。
确定自己的心意后,汪蕣羽站起身子,就在岳鸩以为她离开之际,她再次蹲回他的身边,以不惊动他的轻柔挪开被单为他的旧伤口重新上药,顺便替他新添的淤伤抹上去淤的凉药。
她不想知道他是谁。
也不想知道他为何会倒在路边。
她只想留下他,为屋子添点人气。
可是他……
会留下来吗?
岳鸩屏住气息,尽量保持看似安睡的模样,因为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由伤口处传来的清凉,他知道她正在为他上药。
她不合常理的举动,让他越来越胡涂,不知她到底存了什么心,为何一下子冷漠似冰,一下子却又体贴入微?
“安心睡吧,这里家徒四壁,不会有宵小想来光顾的。”收拾好一切后,她忽然丢下话语。“还有,只有死人才会安安静静的让人上药,所以下回想装睡,记得痛时还是要稍微缩一缩。”
操!坚持继续装睡的岳鸩很是难堪的暗骂在心里。
☆ ☆ ☆
“早餐在你右手边两步远的桌上。”已经吃完早餐,正在清理流理台的汪蕣羽一见岳鸩走进餐厅,便开口提点。
“天下红雨了吗?”他嘲讽地转头面向她。
过去近半个月他被她的冷眼旁观折腾到几近十项全能,举凡日常生活所需的技能,他那时以自己来,而且速度之快、用量之准确,几乎与明眼人无异了。
因此她今日的善心大发,非但无法引来他的感激,反而让他怀疑她别有企图。
“我家已经够家徒四壁了,禁不起再三摧残。”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他已经可以不用凭藉摸索,就能轻易避过家具,走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而且日常所需具备的生活技能对他来说也都不再是问题,所以她也就毋需再刻意的不去帮他做任何事了。
“反正也破坏得差不多了,何不让我把它破坏殆尽,才好请人全部一次翻修,省得麻烦。”
“你已经体无完肤,再多摔几次是没什么差别,可是我好手好脚,并不想随时有破相的可能。”尽管她如此说,她依旧没有把被他弄乱的厨房用具摆回适当的位置,反而任它们散落各地,以免扰乱他的记忆。
“喔!”他忽然双手覆眼,哀吟出声。
“怎么了?”她蹙起眉,凑到他身边。
“我的眼睛……”
“我看看。”她伸手探向他的后脑,发现肿块已消,再看他双眼紧闭,一副畏光的模样,她连忙跑向窗边,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下,阻隔刺眼的阳光,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才回到他的身边。“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他点点头,双手却依然覆在眼上。
“松开手,然后慢慢的睁开眼。”拉下他的手,她轻声吩咐。
被迫放开手的岳鸩尝试睁开双眼,无奈才刚刚试图眨动双眼,就觉一阵刺痛,因此他反射性的重新紧闭双眼。
“慢慢来,别急。”她坚定的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有机会摆回眼上。“你的瞳孔太久没接触到阳光,一时畏光是正常的现象。来,慢慢的,先试着眨动眼睛,让眼睛适应光线后再睁开。”
岳鸩闻言慢慢眨动眼睛,等适应后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操,怎么会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见?”他激动的反捉她的双臂,藉用力摇晃她以宣泄自己的恐慌。
“看不见?是看不清楚还是看不见?”
“操,那有什么差别吗?”慌乱让他的语气更形凶恶。
“暂时看不清楚是正常的,但看不见就可能问题了。”
“我只看见—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很好,现在把眼睛闭起来。”说着,她拉下他的手,起身。
“你要去哪里?”感觉她要离开,他反射性的拉住她。
“放手。”她拨开他的手,往卧室走去。“我去找块布来帮你绑住眼睛,等过几天压迫到你视神经的淤血完全化开,你应该就能看到清晰的影像了。”
“是吗?”
“骗你对我并没有好处。”她停在房门口,定定的望了他好一会儿,心中暗忖等会儿该如何对他开口……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所以她并不要求他一生相伴。
而且,经历过那么多次失恋,她对男人再也不抱任何期望。
她要的,只是偶尔能有个人陪在身边……
“说到好处,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愿望,你已经想到要要求什么了吗?”他纯粹只想听听她的声音,让自己无暇胡思乱想,并非真的想知道她有何要求。
“想到了。”
“说。”他就知道,她救他,定有所求。
“说了就一定会实现吗?”她的语气中有明显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一定会招来他的嗤之以鼻,但……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盼求。
“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就一定能实现。”
“就算强你所难?”
“对。”只要她与暗杀他的那帮人没有挂钩,救他纯粹自愿,那就算她要他倾尽所有报恩,他也会咬牙奉上。
因为他不喜欢欠人。也从不欠人!
“你确定?”
“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回报?”
“我……我……我要……”盯着他霸气十足的脸,她一鼓作气的说出心中的想法,“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