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啊,可是我怕我一睡着,你就会不见了。”
“你想太多了。”被戳破心思的柳絮心虚的回避他的视线。
她的确想过一等他睡着,她就要先回家一趟,将遗落的项炼捡来让他重新帮她戴上。
“或许吧。”他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不安,让她看得不禁揪疼了心。
“握着我的手,就不用怕我跑掉了。”她坐上床缘,伸出自己的手。
他接过她的小手贴放在心口处,在她的注视下,安详的闭起眼。
望着他的睡颜,她不禁有些怔忡。
长久以来,她一直认定被遗弃,最伤最痛的是自己。
可是,他的痛,有比她少吗?柳絮伸出没被握住的手抚上石野寯的面庞,心疼他在睡梦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惴惴不安。
在她看来,他的忧惧只怕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浓浓的爱恋盈满心头,让她情不自禁的伏在他的身上,将脸颊贴上他的心门。
那“他”呢?
当年石野睿若是没有失忆,他又将会何等失心丧魂?就是现在忆起,他的伤、他的痛,又岂是她当年所能比拟的?!想起他的痴情挚爱,柳絮不禁祈求上苍永远别让他忆起过往。
如果他们的遗弃,她都怨不得他们,那“那个人”呢?
遗弃了她们母子,他或许有千万个错,可是他的伤、他的痛又会比她轻吗?
如果连怀着憾恨离世的母亲都不恨他了,她又有何资格怨怪他呢?
在她伤心落泪的同时,他又何尝畅意快然呢?释怀的柳絮侧过脸,凝视石野寯紧握她的手。
想想,日本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恨。
而且,将她系在心头的他应该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吧。柳絮心有所感的悄悄挑开他的衣领,睇视他心口上的柳絮纹身。
第十章
“Honey……”
“停。”石野寯的叫唤才刚出口,柳絮立刻受不了的喊停。“你知道吗?你叫的人不觉得恶心,我听的人却备感恶心,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不要再那样叫我?”
“不可以。”
“你说什么?”柳絮双目圆瞠的瞪着拒绝得很理所当然的石野寯。
“不可以。”他以为她没听清楚,所以相当配合的重复一遍。
“我耳朵好得很,我问的是:为、什、么、不、可、以?”
“用中文喊你的名字你不高兴,用日文亲匿的叫你你生气,只有用英文唤你你没反对,所以……”
“停,此一时,彼一时也,请你别用我气头上的反应做结论。”经他一提,她才记起自己在他追回台湾的那晚,有过激烈的情绪反弹。
“那以后我喊你阿娜答好不好?”他有些故意的问道。
“不好。”听了就刺耳。
“那絮好不好?”
“不好。”序?我还后记咧。
“那……”
“Honey就Honey。”如果只能三择一,她宁可多掉点鸡皮疙瘩,也不要另外两个不堪入耳的称谓。“不过麻烦你,能不叫就尽量别叫好吗?”
“好。”他纵容的笑道。
“笑什么笑,你牙齿白喔。”柳絮火气极大的嗔道。
“Honey,乖。”他亲匿的以自己的颊摩抚她的。“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些什么?”若不是他还有些咳嗽,他真想直接吻上她噘高的樱唇。
“没有。”她赌气的撇开脸。
“你……”
“不是。”光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要问她是不是正处于生理期。
“那……”
“我真搞不懂耶。”为免他越猜越离谱,她索性直接把话讲明。
“嗯?”
“现在住院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啊?”
“怎么这么问?”
“为什么我住院,被困在病床上的人是我;现在住院的是你,被困在床上的人还是我?”她忿忿不平的怒视他。
“因为我爱你。”他爱怜的抚着她气鼓的颊。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紧箍咒似的,每每定住她的脚步,让前一秒钟才忿忿准备走人的她在下一秒钟立刻软化,认命的继续被他胁持在病床上陪他。
因为每每她前脚才落地,他后脚便立刻跟进的下床,完全不理会病体抗议的亦步亦趋跟着她,让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乖乖的陪他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你干脆买一条炼子把我绑住算了。”
“好建议,等我出院,立刻去打制一条。”
“你当我是什么啊?”当她是狗吗?她气不过的侧头咬上他搁置在她颊上的手指。
“我的心上人。”未被她咬进口的手指抚着她红艳的唇瓣。
“你……”在他炽热的眼神下,她松了口,因为咬的虽然是他的指,但痛的却是她的心。“你的中文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居然连心上人这么含蓄的词汇都朗朗上口?”
“什么?”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真的有心上人这个词吗?”
“你不知道?”她诧异的回视他,“那你为什么……”
“你一直在我心上,不是心上人是什么?”他拉着她的手贴放在自己的心口笑问。
“纹在心上,就是心上人,那我是不是也该把你纹在心头上?”垂下目光,她变相的倾诉衷情。
“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准碰。”说着,他一把将她卷进怀中。
“意思是你要亲自帮我纹身吗?”她睨着他,一脸娇憨的故意问道。
“那有什么问题。”语落的同时,他已将她围困在身下,魅人的唇随即贴上她的左胸,开始为她“吻”身。
缠绵了好一会儿,即将失控的他紧急煞车的支起身子,双目氤氲情欲的凝视浑身满布嫣红色彩的她,“嫁给我。”
“嗯。”浑身燥热的她脑中一片浑沌,听着他诱人的耳语,看着他魅人的深情眸光,她受惑的点了下头
“说好。”他打铁趁热的诱她开口允诺。
“好。”听话复诵的同时,她就从迷蒙中惊醒过来了,但是见他如此的神采奕奕,如此的雀跃开怀,她怎么也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好继续装傻,任他拐婚。
☆ ☆ ☆
“好了没?”怪了,交换戒指就交换戒指,为什么要她闭上眼睛?难不成日本人也流行“ˋㄚ落底”吗?柳絮闭着眼睛嘀咕着。
“再十秒钟。”石野寯小心翼翼的收回手,然后后退一步,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可以了。”
柳絮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戒指呢?”
干嘛?他在学国王穿新衣吗?
“在我手上。”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温柔的为她戴上婚戒。
“你现在才帮我戴上戒指,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你不是叫我买条炼子把你绑住吗?”他指着她胸口上多出的银饰。
“你!”乍闻他真的去买炼子来拴住自己,她霎时气得差点拔下戒指丢还他,但眼一垂,瞄见胸口上耀眼的柳絮钻饰,所有的气都瞬间由她惊讶得合不上的口中逸出,徒剩满腔的感动。
才刚踏出医院大门就被他半哄半抱的拐到法院公证,她才在想说一回家就要捡起被遗落在地的柳絮项炼让他重新为她戴上,谁知道家门都还没踏入,他就已经神奇的变出项炼为她戴上了,这教她怎能不感动莫名?!
“蚊子飞进嘴巴里了。”他拍拍她的颊,用她经常对他说的话唤她回神。
“炼住我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下心,不再提心吊胆的时时缠着我了?”她知道为了守着她,他已经严重延误回日本善后的时间。“回日本吧,把事情处理好后再回来。”
“你愿意……”
“不。”她踮脚捣住他的口,笑着对瞬间垮下脸的他说:“我不跟你回日本。可是我会乖乖待在台湾等你。”她放下手,献上柔软的红唇撒娇,“我都嫁给你了,还被你牢牢炼住,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吗?”
“我……”
“答应我,先回日本把事情处理好。”拦截他的话,勾下他的颈,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眼,“我不要你的人在我身边,心里却一直梗着日本未处理好的公事。”见他依旧犹豫,她眼儿一转,半哄半要胁的道:“我希望我的蜜月是甜蜜的、悠哉的,不会有任何干扰,所以我要等你把一切处理妥当,才跟你去度蜜月。”
“好,我答应你,先把公事处理好,可是,你也必须答应我,让我帮你找一个安全无虞的住所。”
“嗯。”只要能让他的注意力由她的身上转回公事上,要她再答应十件事都不成问题。柳絮大松一口气的在心中暗忖。
☆ ☆ ☆
终于摆脱超八卦的赵敏敏后,柳絮偷偷觑着亲亲老公的侧脸。
“男朋友?!”石野寯满脸郁卒的盯住柳絮做贼似的目光,质问道:“我只是你的男朋友吗?”亏她刚刚还那么大声挞伐日本人,结果呢?
她才是那个就算没忘记他们已经结婚,也试图忘记的人!
“我……”她理亏的垂下头,完全不敢正视他谴责的目光。
因为赵敏敏的出现,整个形势瞬间大逆转,原本气焰嚣张的柳絮瞬间理不直气不壮,变得唯唯诺诺,而一直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安抚娇妻的石野寯却瞬间化为一只喷火的恐龙,火气十足的朝她步步进逼,让她再无法逃避自己已经下嫁日本人的事实。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已经嫁给我了?”他不允许她逃避的逼迫她迎视他。“嫁给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对她这么生气过了,这回他绝不轻饶她,以免自己永无见光之日。
“我……我没有不让人知道啊。”她心虚语弱的望着他,见他一副气到快得内伤的模样,赶忙补救道:“只是我们尚未公开宴客,所以……”
“真是这样吗?”他目光犀利的瞪视她。
他不是没想过宴客,而是她坚持不肯宴客,说什么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毋需过分铺张,徒让自己变成猴子给人欣赏,结果呢?!
“当然。”
“好,那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你那边的宴客名单给我,下个星期的今天,我们就公开宴客。”
“啊?!”他的效率会不会太高了一点?呜……她不要啦!
虽然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日本人,可是习惯早已成自然,让她无法不自觉的排拒与“日本”扯上任何关系的人事物。
这么一宴客,她往后要面对多少日本人、日本事、日本物啊!
呜……她可不可以反悔,换个借口应付他啊?
“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内你一定要给我名单,否则,我就在各大报纸刊登我们的婚讯,广邀认识你的人同来见证。”看穿她意图延迟的心眼,他皮笑肉不笑的撂下威胁。
他什么都可以顺着她,但前提是,她必须正视他的存在。
“我……我……我……”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三天可能还太长了一点,所以如果可以,我不介意你明天就将宴客名单给我,我们三天后就公开宴客,向全天下的人昭告我们已经结婚了。”他笑笑地阻断她卡在嘴边的蹩脚借口,威胁的意味十足。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给你名单。”她知道以他说到做到的个性,必要的话真的会不惜砸下重金在各大报的头版刊登他们的婚讯,届时,别说是学校同事,就连她教过的学生都会群起骚动,到时她的耳根岂有安宁之时?
“开心一点,虽然时间不多,但是我一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隆重婚礼。”见她脸色发白,石野寯笑着哄道。
“真是谢谢你喔。”柳絮咬牙切齿的横他一眼。
该死的日本鬼子!
新仇加上旧恨,你死定了!柳絮忿忿的扫了眼眼前的各式调味料。
“Honey?”见她开始在她自己的饮料中加料,石野寯不禁瞪大了眼。
他不会笨到以为他的亲亲Honey会那样茶毒她自己,也就说她现在正在加料的饮料,最后……
“杂事既定,咱们言归正传。”重新抢回发怒权,柳絮恨恨的瞪视惴惴不安的石野离。
“什么?”
“你知道我住的是什么社区吗?”
“情妇社区。”他答得十分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任何迟疑。“我记错了吗?”她越来越森然的目光教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超强的记忆力。
“没错。”
“那你为什么越来越生气?”看着她手中那杯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加料饮料,他不禁冷汗直冒。
“你既然知道那是情妇社区,你居然还让我搬进去?!”火大的柳絮将所剩的调味料一古脑地全加进饮料中。
“你曾经是我的情人,现在嫁给我,是个被爱的已婚妇人,合称情妇不是吗?”虽然他说得理直气壮,但是她那不敢置信的错愕目光却教他不得不重新估量自己是否误判了情妇两字的含意。
柳絮傻眼的张着口,想斥责他没知识也没常识,却又被他的诠释给震慑住了。
情妇,一个人人鄙夷的名词,一旦经由心中有爱的人转化,竟被赋予出如此寓意深远的含意!
难怪!
情妇社区里那群集智慧、温柔、善良、美丽于一身的女人,个个甘于被男人豢养,个个甘愿背负情妇之名。
就是她,也再无任何不满了。
因为情妇社区里,有美丽的景致,有和善美丽的芳邻,更有充满痴情烈爱的男人,如此的环境,教她如何再故意以它作文章呢?
“回答我。”等不到她答案的石野寯蹙起眉,唯恐自己将亲亲小妻子送进了什么龙蛇杂处的不良之处。
“你说得很好,不过幸好你不是我的学生。”时至今日,她终于了解,为什么现今的学生能为“难过”一词造出“前面的水沟太宽,我很‘难过’”这样的白痴句子了。
“情妇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在在让他警觉到情妇一词与他先前的认知定有极大的差距。
“为了……”钱可以出卖感情的负心女人。差点冲口而出的柳絮及时顿住,因为他的表情让她知道,一旦让他知道他将自己送进了什么地方,他一定会速速将她迁移,所以为了节省麻烦,她漾起笑容安抚他,脑子同时灵快的转着,“为了亲爱的人不惜牺牲奉献,有感情,富正义感的新好女人。”
“是吗?”
“怀疑我,何必问我!”柳絮佯装愤怒的瞪着他,瞪到他抹去眼中的怀疑为止。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心虚的她在他的注视下,顿时口干舌燥不已,所以想都没想的,她直接将手中的杯子就口,当着错愕至极的石野寯面前喝了大大一口。
咳咳咳……饮料一入喉,柳絮立刻感到恶心至极的猛咳不已,咳到即使呛出泪却仍止不住喉中那股恶心的滋味。
“担心你……把手中的饮料喝下去……”来不及阻止亲亲小妻子的石野寯只能无力的看着小妻子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