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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令 page 9 作者:染香群

   

  哭到昏沉,哭到睡着,等她再醒来,天已经灰蒙蒙的暗了下来。

   

  她委靡不振的推开门,赫然发现云涛靠着门柱,焦急而憔悴的瞅着她。

   

  “妹子……”他声音沙哑,“你实话告诉我,你真是唐门药师长?”

   

  唐药低下头。这一路骗着他、耍着他,这下他总要生气了……很轻很轻的,她点了点头,却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妹子,我总是让你耍得团团转……”云涛的声音依旧如常,却有一丝宽慰,“虽然是高攀,我还当你是妹子,怎么关起门来自己哭?有什么事情跟大哥商量便是,咱们又不是外人。”心疼的帮她擦擦再度涌出的泪,“不想回唐门就别回去了,那凶霸霸的一群人,活像要吃了你。我们和师父、师兄弟合计合计,总可以想出个办法……你喜欢临波镇吧?”末了,不忘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豆大的泪珠不停滚下,“龙大哥,你不怪我瞒你?我总是骗你……”

   

  “嗳,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骗不骗的……”云涛大掌在她背上拍着,“妹子,也难为你了,跟那种人周旋这么多年。你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呀,不事事猜疑、万般小心,怎么能平安?我们萍水相逢,你信我不过,这也难怪……”

   

  唐药哇的哭了出来。这么些年的苦,除了这个傻大个儿,谁怜惜过她一分一毫?唐门惨遭血洗后,唐剑越发暴怒多疑,只要稍有不对,便痛下杀手,断不留情。若是她面露惊恐或胆敢求情,总免不了惹来他一顿暴怒。

   

  唐剑就曾经失去理智的抓着她猛摇,“你跟他们是不是一路的?是不是?就是你引鬼进门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就你没事儿?是不是?是不是?”

   

  那一次,激动的唐剑折断了她的手。年方十一岁的她,望着苦苦为之求情却被出卖的畏缩仆人,熄灭了对人的信任。

   

  盗卖了丹药的仆人跪在她面前不住乞怜,稚嫩的她软了心肠,帮他掩饰过去,那仆人却把盗卖丹药的罪名往她身上一推,向来冷静的唐剑因此捉狂了。

   

  断手的剧痛,比不上内心巨大的失望和心寒。

   

  救人,不如救一条狗。

   

  她得冷心冷面,甚至虚张声势,让唐剑尊重她的身分,才能平顺的活下去。若不是将自己这条命当作娘亲给的最后礼物,说什么也不想这样熬了。

   

  她累了,也厌倦了。

   

  但是,眼前这个汉子,什么也不知道,却这样心痛怜惜的替她拭着泪,要替她扛起这片天。

   

  她从来没有这样恸哭过,抓着云涛像是抓着浮木,她哭着说着,颠三倒四的述说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身为唐门药奴的娘亲偶然让掌门老爷看上了,没有选择的委身于他,连个妾的身分也没有,就这么生下了唐药。早已有了新欢的老爷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小女婴,“既然你是药奴,这孩子就叫唐药吧。”

   

  娘亲常说自己什么也没有,但是上天赐了一件美好的礼物给她,那就是唐药。

   

  她总是跟着娘亲唤自己的亲爹“老爷”,身分跟奴仆一般。

   

  幸而她早慧,很小就能读医书,跟在娘亲身边习医识药。她很安分,也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足,直到仇人血洗唐门之前,她都是个单纯而快乐的孩子。

   

  那一年……她才十岁,跟着管家出去采买药材,站在大街上,突然就有人拿刀冲上来,一刀砍了管家,她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拿着刀的歹人喊叫着,“这丫头也是唐老鬼的孽种,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亮晃晃的大刀,明艳的秋阳,药材发出特有的药香……周遭的一切仿佛完全静止,那刀落下来,她就永远看不到这世界了……

   

  只是,事情变化得如此突然,那人像颓山般倒下来,狰拧的唐剑站在他身后,手上的剑正在滴血。

   

  唐剑赶来救了她,她却无法感激他。

   

  唐门的血脉全灭了,就剩她这个庶出的小姐。唐剑流着泪,咬牙切齿的把药师令交给她。“你现在是唐门的掌门了。”

   

  那一夜,她被迫长大成人,和唐剑相依却又相抗衡。

   

  绣芙蓉2003年10月26日整理制作

   

  唐药记不得说了什么,只依稀知道云涛将她抱进屋里,坐在床边,她则缩在他怀里,不停的哭,不停的说。

   

  等到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了,她才觉得有些羞赧,可胸怀那总是压得她无法呼吸的感觉消失许多。

   

  “妹子……”云涛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发,“真苦了你了……”

   

  迷蒙间,唐药感觉脖子有几点温热,抬头一瞧,竟见云涛落下男儿泪。

   

  龙大哥……是为我哭了?她觉得暖洋洋,这泪……像是滋润了她干枯已久的心田。

   

  她撕下脸上的伪疤,贴得太久,贴着疤的地方比其他部分更莹白些。她抱住云涛的脖子,轻轻的吻了他的脸。

   

  云涛全身僵硬,直看着她发呆。

   

  “龙大哥……这是我瞒你的最后一件事情。”她羞涩的低下头,决心要说出口,“我……我不只把你当成大哥而已。”说完就挣扎着要下地。

   

  “啊……不不不!”微愕的云涛如大梦初醒,一把将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那个……我我……我也不只当你是妹子而已!真的,是真的!”

   

  原本为唐药哀戚的心情,突然转成狂喜,太大的情绪波动让他有些晕眩。天老爷……我不是作梦吧?我不是在作梦吧?

   

  “我心里只有你而已!那晚在金蛇寨……我、我已经娶了唐药为妻……这辈子我只当你是我的妻子,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云涛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说着,只恨自己连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

   

  “吼~~二哥,你很不够意思,娶老婆居然没请喜酒。”谢天倚在窗外抱怨道。

   

  “害我们穷担心,你实在是喔……好啦,这次试验一定会成功的,我在竹管里头加硫磺,一定能帮你们爆个超大的爆竹贺喜!”谢地也趴在窗沿说着。

   

  “我打一双剑给你们。”老五笑嘻嘻的探出头来,“二嫂,你放心。只有你那把会开锋,二哥那把绝对是钝剑,随便砍也是你赢。”

   

  唐药淡淡的红了脸,云涛的脸则烧烫得几乎可以煮蛋了。

   

  “你们这群王八蛋!一个都别想跑!”他暴吼一声,屋顶又落下许多灰尘。放开唐药,他冲过去找人算帐,“说!偷看多久了?你们这群兔崽子……不宰了你们,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唐药听着这种幸福的嚣闹,揩了揩眼角的泪,微笑着,笑容里有着幸福,却有更深重的哀愁。

   

  那夜,喜讯传得飞快,连薛大娘都赶了来,奉送一桌上等酒席。云涛开心的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酒量虽宏,但是他实在喝得太高兴了,在每个人都倒下后,他终于也咚的一声醉倒了。

   

  趁着应致远吃力的将师弟们一个个扛回房,薛大娘殷殷嘱咐着,“药儿,云小子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还是得正正经经的拜过堂才好,要不那些男人不知道要尊重咱们。我可要赶紧回家帮你办嫁妆……放心,干娘就你这么个干女儿,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

   

  “干娘。”唐药唤了声,拉住薛大娘的手。这温暖的手……和娘亲多么像啊。“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你嫁了之后还不是留在这儿,哪天不打我门前过?”薛大娘被她逗笑了,“云小子配你还真有些勉强……他就是心太好,将来可要好好管束管束他,别让他老吃亏……”

   

  薛大娘温暖的怀抱,多么像娘亲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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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外头传来的梆子声,已经是二更了。悄悄起身,唐药只带了几件旧衣裳,背着琵琶,盯着门,她深吸一口气,勇敢的打开。

   

  上弦月闪着黯淡的光,小小的院子朦朦胧胧的。是否因为隔着层泪,所以看起来格外荡漾?

   

  明知道要赶紧离开,经过云涛的房门前,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推门而入。

   

  回到这儿后,他还是每天把脸修得干干净净,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他这模样。

   

  “你以后……可以留胡子了。”她很轻很轻的说,爱怜的摸摸他的脸,“我再也不会管你啦。”

   

  愣愣的坐在他床前,恋恋的注视着他。这一去,恐怕再也不能相见了,她一定会……一定会不断思念他的一切——他的大嗓门,他的笑,他的泪,他明亮的眼睛,滥好人的侠气,和那双好大好大的手……

   

  拉着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比许多人都幸运许多,这一生……她再也无憾。

   

  悄悄的关上门,她离开了罗门剑,往四川的方向行去。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妹子!”云涛突然惊醒,宿醉未退,头有点晕。看看窗外,约莫四更天了。

   

  不知为什么心跳快得很,不知道在不安些什么。他翻身想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心头不住着慌,总觉得刚刚睡梦间好似看见唐药在哭……

   

  三更半夜跑去探闺女房间,说什么都不合宜,但他还是忍不住跑到唐药的房门外,压低声音轻喊,“妹子?你睡了吗?”

   

  倾耳听了半天,一点声响都没有。这种寂静让他分外不安,试着推门,居然一推就开了。

   

  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的,他强自按捺狂跳的心,四处梭巡,赫然发现唐药向来不离身的琵琶不见了。

   

  “妹子!”他大喊一声,冲至大门外,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秋风卷起几片枯叶,天气越发凉了。

   

  他几乎不能思考,赤着脚呆站着,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她走了……她居然一声不吭的走了?!“你说过不再骗我的!”他伤心的大叫。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云涛满怀希望的转过身,看见的却是师父,“师父?”

   

  罗霜锋满脸同情的看着他,“药儿往四川的方向走了。”

   

  四川?她想回唐门?“唐门的人恨不得杀了她!他们找到了唐掌门的妾室,那妾室生了唐掌门的儿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罗霜锋严肃的望着他,“孩子,别冲动,她的脚程不快,又走没多久,你一定追得上的。先进来吧,你鞋也没穿,盘缠也没带,想去哪儿?”

   

  云涛焦急的望了望大街那头,终究还是不敢违逆师父,跟在他身后进门。

   

  随着师父回到自己房里,他胡乱的套上外袍、鞋袜,又东摸西摸的打点包袱。

   

  “云儿呀,你知道药儿为什么自愿回唐门?”罗霜锋语气沉重。

   

  “她不想拖累我们。”云涛停了下,又继续打绑腿,“但是,一定有办法的!除了回唐门送死,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她不先跟我商量——”

   

  “没有办法。”罗霜锋摇了摇头,“我们罗门剑要跟唐门相抗衡,无异螳臂挡车。药儿这孩子心思细密,应变也快,与其留在这里拖累我们,她宁可自己去面对。”

   

  拖累师父和师兄弟……他的手簌簌发抖。“……师父,原谅徒儿不孝……我若去追妹子,恐怕唐门会……会……”

   

  “可不是。若我功力还在,大概还能挡一挡,可若要靠你们这群不成材的弟子,我看还不如引颈就戮。”罗霜锋突然一拍桌子,瞪着他,“所以,龙云涛,我将你逐出师门了!”

   

  云涛错愕的张大嘴,猛地跪了下来,“师父!”

   

  “但是,你是我罗霜锋的孩子,你该叫我一声爹。”罗霜锋抚抚他的头,“孩子,你向来死心眼,既然认定了药儿,到死都不会改了。你就带着药儿藏匿几年,这事儿总会淡的。既然将你逐出师门,料定那唐门也拿我没办法。”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云涛扑在师父膝前哭了起来。

   

  “师父……爹……”他哭得唏哩哗啦,“您的恩情,我……”

   

  “父子俩说什么恩情。”罗霜锋眨了眨眼睛,不让云涛发现自己眼底的泪光,“赶紧追了去吧,迟了,就后悔莫及了。”

   

  云涛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冲了出去。

   

  罗霜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说,“这天……总是会亮的。”

  第七章

  临波镇是云涛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每条路都熟得很,要想追上唐药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不知会出什么花招,若是她出了临波镇,他这天生的路痴,说什么也追不上她的。

   

  转了半天,云涛发现自己又迷了路径,突然沮丧起来。难道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望着蒙蒙亮的天色,他剑眉一拧。既然如此,他就到唐门等她!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他坚毅的拨开草丛往西走,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小溪,遍寻不着的唐药正脱了鞋袜在泡脚。

   

  视线相接,两人眼底净是不信、惊喜、犹疑、伤感……唐药跳了起来,云涛却快一步把她的鞋袜抱了起来。

   

  “快还给我!”她咬着唇,眼底滚着泪,“快把鞋袜还给我!”

   

  “不还!”云涛用力搂住,“你说过不再骗我的!但是你又……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跑掉!你想跑去哪儿?回唐门送死?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

   

  “你真烦欸!”唐药站在水里骂着,“我本来就是唐门掌门,玩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哪能一辈子陪你玩扮家家酒?我……我才没把你放心底呢!”

   

  “有种就不要哭着说!谁会相信啊?”云涛吼了回去,见她不断落泪,心里也一阵阵绞痛,“药儿……你去哪儿,我也跟你去哪儿;你要回唐门,我也跟你去,最多死在一块儿——”

   

  “既然你们想死在一块儿,我就成全你们好了。”唐剑冷森森的声音赫然传来,身边还跟着一群黑衣人。“原本唐药自愿回唐门是再好也不过了,你这小子来搅什么局?”冰冷的眼神往云涛身上溜了溜,“罗门剑打算跟我唐门为敌吗?识相的,就赶紧离开!”

   

  云涛一阵火气上涌,将唐药护在身后,“师父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我现下可不是罗门剑的弟子。药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本来就该跟我走,你是她什么人?她爹?她兄长?凭什么要药儿跟你走?”

   

  “你太多嘴了!”唐剑迅捷如电的欺上前,手中的碧蛊爪散发出碧森森的寒光。

   

  云涛抽剑一挡,唐药则趁隙塞了颗药丸在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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