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独居在山上的云涛,正忍受着蝎毒的发作。每天一点一点的增加毒性,他不服解药,只靠自己的身体化解。
说起来,五蛊阵并非真的是布满毒虫的阵式,而是以身抗毒,赤裸着身体让五种毒虫噬咬。初级的五蛊阵一次抵抗一种毒虫的毒,每化解适应一种,就换另一种毒虫。随着级数加深,便会混合两种以上的毒虫,每一次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这种足以逼人疯狂的痛,曾让寨里的养蛊师一夕白头,而那些养蛊师从小与毒虫为伍,都已经有了抗毒力,云涛却连一点底子也没。
但是,他仍坚持要过五蛊阵。
那惨绝的叫声,并不是为了蝎毒……苗人的心,不禁为这个痴情汉子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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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说云涛的意志太坚定,还是谢狷的内功心法助了一臂之力,抑或是……唐药在天之灵的护佑,不到半年,云涛居然过了初步的五蛊阵。
在不断运功抗毒的过程中,他的内力也一日千里。
一年后,当谢天终于找到他时,几乎认不得这个满脸沧桑的二师兄。
“二、二哥……”他紧紧握着云涛粗砺得几乎磨伤人的手。
“老三,你怎么来了?”云涛不复以往的热情,显得沉稳而苍老。“师父还好吗?兄弟们怎么样?”
他在简陋的屋里点起蜡烛,熟练的煮食。
谢天瞧见他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眼中不禁涌出泪,“我们……都还好,唐门没有为难我们……”
听到“唐门”二字,云涛眼中射出噬人的精光,像野兽一般,连谢天看了都不禁胆寒。
他转过身,继续搅着锅里的汤,“唐门怎么样?”
谢天有些结巴的说起唐门控制各门派的事,“玄火教也是他们一路的!之前他们派玄火教徒到处伤人,就是要削减各门派的战力……”
“顺便赚点钱?”云涛冷笑,“我早猜着了。”
谢天望着他冷笑的峻颜,觉得自己像是不认识二师兄了。他解开包袱,“这是……你们到洛阳时,唐姑娘差人送来的。”
云涛愣了一下,抖着手接过那些绢册,上面娟秀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翻了翻,有剑谱,有刀法,有掌谱,还有一册册唐门毒药、解药的配方。
她……在灯下劳心劳力,不只是录剑谱而已。
“你们在洛阳发生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谢天难过极了,“二哥你……”他呆住了。
原本显得冷漠阴狠的云涛,眼中渐渐蓄满了泪,冷然的面具破裂,显出底下的浓烈情感,“你……你这样万般为我,我又为你做了什么?你一个人在灯下,日日夜夜劳心煎熬,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谢天迟疑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又忍不住抱住他,也跟着哭了。
二哥……还是二哥啊!有些事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他还是那个热心肠、纯真得像小孩一样的二哥啊。
只是,老天多么不公平,怎能这样对待他?难道当真好人没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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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离去后,云涛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春花冬雪,苗寨的天光不知人间疾苦,依旧明媚过了十年。
“大哥~~”柔媚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妆点俏丽的苗家姑娘跑了过来,粉脸红扑扑的,“我不依!你怎么要走了?”她一顿足,十足娇憨的女儿态。
“山药,我刚过了五蛊阵。”他用看妹妹的眼光看着她。
她这样娇俏可人,任谁都会爱上她,但绝不会是他。他的心……在十年前就死了。
真的已经十年了吗?他重回金蛇寨的时候,小山药才六岁,转眼间,她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和唐药当年的岁数一样。
唐药。
一想到她,他心里窜过一阵雷殛般的痛楚和微微的甜蜜,本以为自己会忘记她的容颜,可这十年来,却是越来越鲜明。在每晚痛苦的梦里,一次又一次回荡着她那凄厉的叫声,和她赤红着眼,扬起掺着悲感和温柔的笑容要他逃命的模样。
不,他忘不掉。天幸他忘不掉,可诅咒的也是忘不掉——让唐药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受苦,他却无能为力。
如今,这恶梦终于也可以画下句点了。
“我不管,我不管!”山药任性的大叫,她摇着云涛的手,“那个女人都死好久了……”
教人措手不及的,云涛掐着她脖子压在墙上,神情恐怖得像要吃人一般,“闭嘴!”
山药吓得眨巴眼睛,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云涛疲倦的松开她,“山药,对不起。”他将当年老五差人送来的剑系在腰上。
这剑,老五也打了十年了。
“我有非做不可的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住了十年的住所,下山与长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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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是真心喜欢你的。”相处十年,越是认识他,越敬佩他是个勇士,长老说什么也不忍心见他去送死,“药儿在天之灵也会谅解的……”
“我心里……永远只有药儿一人。”他沉默了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长老,您的大恩大德,云涛来世再报。”
坚心若此,夫复何言。长老长叹一声,“金蛇寨永远是你的家。”
一旁,不舍的寨民围绕四周。这些人,有的跟他一起打猎,曾把他从沼泽里救起来,他也曾从猛虎嘴里救出几人;女人几乎都帮他织过布、裁过衣服;家家户户有好吃的东西,也不忘多送他一份;有些孩子,甚至还是他看着长大的……
药儿,你说过,我这个性总要吃亏的。你说对了,若不是我这个性,你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他在心里默默的跟唐药对话。
但是,我怎么也改不了,看到谁受苦,总觉得感同身受……不过,我虽然吃亏,也总有人愿意吃亏来帮我……
朦胧间,他似乎看到唐药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是呀,大哥,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
她,不曾怨过他一丝一毫,总是宽容的、温柔的对着他笑。
他深深的一躬身,向这十年来温和包容他这外人的善良寨民行礼,又和狩猎的头人紧紧相拥。
“云爷,你只要说一声,我也跟你去。”
云涛摇摇头,“你有妻有女……勇士要保卫自己的妻子、儿女。”
他一甩披风,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策马狂奔,他脑子也不停的运转。十年……他足足准备了十年。这十年,金蛇寨的长老和唐药留下的绢册,让他精通医理,同时,他战胜了毒,也战胜了过去轻率的自己。
他冷冷的望着西方,烈日沉没在群山之中,天空像染了血一般。
“就从那儿开始吧。神剑山庄是个好的起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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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云惴惴不安的赶到镇上的飘仙馆。这儿是镇上最大的青楼,自从十年前集义庄之变后,他父亲殉死,他也被迫扛起所有的责任,再也不是那个流连青楼的狂狷少年了。
接到书函,他犹疑许久,终究没有将书函交给监视神剑山庄的唐门弟子。他已经没有当年的狂妄,出卖故人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还是悄悄前往,劝他赶紧离开吧。
虽然信函上只画了一个简单的招数,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年龙云涛逼他弃剑的那一刺。
宋青云强自镇定的走进飘仙馆,找到了云涛,他正听着姑娘弹着琵琶唱小曲儿。
“这个时刻还听小曲儿……”焦急的在他对面坐下,宋青云一对上那双眼,不由得呆了呆。虽然云涛一脸大胡子,却依稀可以认得出轮廓,那眼神……苍老得令人欷吁,虽仍是壮年,乌丝却已夹白了。
“这姑娘唱得好,颇像药儿的声音。”他赏了一贯钱给那姑娘,“姑娘,歇歇嗓子,先下去喝茶吧。”转头面对宋青云,“你听过唐药唱小曲儿吧?还记得那时你总色迷迷的瞧她。”
宋青云面露尴尬之色,“……我记得。你是来算这旧帐的?”
云涛笑了起来,眼角已经有鱼尾纹了,“谁跟你算这个?我娘子美若天仙,哪个男人不爱?我该觉得骄傲的……”有个人可以谈谈唐药,让他眼神柔和了起来,“不提这个。我问你,唐门每年都送来解药?有没有例外?”
“违了号令就迟送。”宋青云自嘲的笑了笑,“我得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才能求到解药。等解药来了,功力差些的只能等着办丧事了。”
云涛一把攒住他衣襟,眼睛闪闪发光,“我若替你一门解了毒,你可要报这仇,听我号令?”
宋青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这十年到了什么地方?该不会得失心疯了吧?你别疯言疯语,趁唐门没发现前,赶紧离开吧!”
“你没把我出卖给唐门?”云涛眼中出现笑意。
“我是那种人吗?”宋青云被激怒了,“没错,我是曾迷恋唐药,但不代表我是小人,我还没卑劣到这等地步!”
“你信我一次。”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唐门送药应该是在十日后吧?庄里功力弱的人,这几天想必已开始卧床高烧了,你让他们服下。我在这里等你,若是无效,你把我交给唐门便是。”
宋青云惊疑的接过丹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报仇。”他喝了一口茶,眼神冰冷,“我要唐剑失去一切,痛苦的死去,就像他对我和药儿所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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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未亮,宋青云就急着来敲门,也不顾吵醒了鸨儿,他直冲进云涛的房里。
“这药……可以永远解毒?要一年一服吗?”他声音发颤。
“你们中毒已久,需要多服几帖,我也得亲自把脉。”云涛自信的抿抿嘴,“但是,我保你神剑山庄再也不用什么劳什子解药。”
宋青云强自稳下粗重的呼息,“你要什么?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发信给各大门派,说唐门毒,龙云涛可解。”他负手在身后,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
唐剑,等着瞧,唐门就要土崩瓦解了。他的复仇,将会非常彻底。
奔波了将近半年,各大门派的毒,在唐剑无所觉的情况下,尽数解了。
跋
就在小雪的前一日,各门派约定了时刻,一起歼灭唐门各分舵。
唐门门人原本就不多,唐剑又万般猜忌,仗恃着解药来控制各门派,所以各分舵的人数远不及各门派合力。
不过几天,在各门派围剿下,唐门分舵宛如鬼城,只剩残败的旗帜在风中摇摇欲坠。
十年来唐门的作威作福,和各门派忍气吞声所受的羞辱,全在这一战结束了。
云涛默默的望着女眷和孩童怨毒望着他的眼神,这些女人和孩子……将来也会想报仇的。
“斩草除根?”宋青云做了个杀的手势。
“你下得了手?”云涛反问他,“这些女人和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传令下去,若有谁伤害女眷、孩童,龙云涛定当上门讨教。”
“我不阻止你们报仇。”云涛的视线扫过一个个女眷和孩童,“不过,冲着我来就行了,各门派只是听我号令。练好武功,好好活下去,我随时等着。”
他转身离去,心里很清楚,为了复仇,这样做是错的。可错就错吧,为了唐药……毁天灭地,他都在所不惜。
翘首东望,“唐剑啊唐剑,我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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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只鸽子被击杀,议事厅里已躺了十数只血肉模糊的鸽尸。各分舵都传来危急的消息,不过短短数日,唐门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灭了。
唐剑绕室疾走,脸上扭曲的全是愤怒和痛恨。他喃喃的说,“不服从我唐门,我就要你们一起死!我不给你们解药,说什么也不给!你们这些叛徒,叛徒!”他破口大骂,“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脓包!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挑了!”
座下的弟子零零落落的,连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唐门的人……有这么少?唐剑悚然一惊,“纪英呢?”纪英是唐门的大弟子。
“大……大师兄一早就不见人影了……”一名弟子结结巴巴的回答。
啪的一声,唐剑击垮了桌子,“反了反了!这种时候,他居然逃了?执法长老呢?快去把那叛徒拿下!”
“执……执法长老也……也不见了……”
他一把抓住那弟子,“你说什么?!你胡说!”
那弟子让他的寒气冻得簌簌发抖,“真……真的……”
“你还胡说!”唐剑连发三掌,将他掼在地上。
其他弟子见状,吓得纷纷逃跑了,偌大的大厅就剩下唐剑和一地的尸体。
“你们敢逃?你们敢逃?!都是唐药不好,若是我有药师令,岂容得你们如此放肆……唐药!你这该死的贱人!”他忿忿的走出大厅,赫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除了云涛之外,各门派的菁英全都站在他身后,沉默的和唐剑对峙。
“你……你们……你们怎么进得来?!”他身上的衣服鼓了起来,森森寒气逼得群英都后退一步,只有云涛动也不动。
“唐剑,你疯太久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只不过告诉唐门弟子,放下刀械,就可以安全离去,你知道吗?几乎没有人为你抵抗,你已经众叛亲离了!”
“我是唐门副当家!”唐剑咆哮着,“这些叛徒只是少数,我马上就会清理门户——”
“我是唐门掌门!”云涛拉开衣襟,“唐剑!见令如见人,我有药师令,你敢以下犯上?!”
唐剑狂吼一声,朝云涛发动攻势,“我就是药师令!我就是掌门的药师令!你是假的,假的!”
他虽然疯狂,出掌却仍有条不紊,寒气排山倒海而来,可云涛身形不动,剑一横,就挡住他气势万钧的攻击。
“你的森罗掌至寒无比……我就用火攻!”云涛全身冒出热气,连剑身都流动着晶亮的剑气。“这是唐药教我的唐氏剑,和谢师父留下的九阳剑法……你欠了太多人了!”
他行剑如流金铄石,但是唐剑苦练森罗掌,已经练到第九层,全身皮肤穴道坚硬如铁,根本毫无破绽。
两人拚斗了一天一夜,森森寒气和烈火似的燥热,在厅内形成一股诡魅的气流,让群英屏息,视线无法离开这场激烈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