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反对声激烈的响起,不愿重人痛苦中翻滚。那种苦涩的滋味令她感到心惊胆战,直想拂袖离去。
韩烈勇锐利如鹰的眸光扫向爱妻陈静怡,再移向抗议连连的女儿,最后停顿在前方请罪男子的身上。
「爸!请尊重我的意愿。这是我的人生,该如何处置应由我自己做主。」韩敛如严肃的请求着,半跪在封仕德的前方,郑重的表示。韩烈勇冷硬的唇角漾起一抹绝情, 「敛如,十多年来,你顾及到父母的感受吗?你有本事跟这个男人生子,难道没有本事再赌一把吗?我韩烈勇的女儿,这般怯懦吗?」
「爸……」韩敛如心里冉冉升起一股不妙。
韩烈勇目光射向封仕德,语气沉稳的说:「我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你。」几乎在同时,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吁叹声。
「但是,你可以选择入赘韩家。」
「什么?」韩敛如惊诧的大喊一声,父亲怎会提出如此荒唐的事?韩烈勇停顿一会儿,目光专注的锁着封仕德,犀利而睿智。「当年的是是非非我们可以不计较,十一年的弃而不理我也可以不追究。可是你既有负过敛如的前科,为人父母自然不可能放心的把女儿交到你的手中,交给你照顾。如果你想赎罪,就人我们韩家来,当年的事我们一概不过问。」
陈静怡唇畔泛出笑意,韩烈勇牵握着爱妻的手,相视而笑,达成共识。
「这……这太荒唐了,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韩敛如气红眼,不甚优雅的起身往外而去,欲寻个安静的空间,忘却眼前不可思议的画面。
「站住!」韩烈勇低喝着。
「爸!」韩敛如站在竹门前,娇嗔的直跺着脚丫子,百般不依,像只耍赖的猫儿,不安扭动着。
顾慈恩含着笑,淘气的瞥向大姑,「大姑,你当真不在乎这个男人吗?一点点也不吗?」
「我……我当然一点也不在乎,我在乎他什么?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韩敛如撇过头去,坚决否认到底。
「既然不在乎,为何要派人日以继夜的跟踪他呢?」天地帮是那只黄雀,等着捉韩敛如这只螳螂。
「我?我……」粉颊再次「轰」一声的烧起,没想到她被人揪住小尾巴了。
打从大嫂告知封家的事后,理智要她当成无事发生般平静过日;激荡的情绪却令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翻腾的巨大渴望,发疯似的派人彻查封仕德的一切,二十四小时的全程追踪。
十一年来,她强行克制自身不许想他、念他、忆他,严格禁止自己去注意他的事情,小至连报纸的新闻都刻意视而不见,认真的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做梦也没料到,当别人送上他第一笔的资料,乍见阔别已久的照片,他消瘦、郁郁的表情,令她难以自抑的痛哭一天,悲伤的情绪久久不能挥去。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变得如此忧愁不悦。
「既然不在乎,何必在正午时分捆离高级的冷气房,直奔某条大街,只为了搭救一个昏倒在路上的……男人?」
「大嫂!」韩敛如两只玉手捂住烧红的脸庞,无力地呼叫着。
没料到台面底下的小动作竟被人逮个正着。
她只是……只是关心,只是放心不下,只是……她想控制自己,继续表现出冷淡,她真的很想,只是她办不到呀!她不敢出现,也不想出面呀!
她怕当年的悲剧再次发生,怕自己承受不住他再一次的离弃,她不敢,不敢跟以死相遇的许盈如斗。不是怕她,只是承受不住悲剧的结果。
她只能躲在背后,默默的付出关心,她对自身承诺过,只要封家的劫数一过,她不会再恋恋不舍。只是当他昏倒在路边的消息传来,她……她真的不能够将他丢在医院了事,她怕……真的好怕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呀!
她能接受分离的残酷,却无法接受永别的酷刑。
「还把一个大男人带回家里,足足——」
「不要说了。」韩敛如气得直跳脚,是谁泄漏她的私事?背叛她的家伙,该不会是她自个儿怀胎十月所生出来的混小子吧?捏紧玉手,她咬牙的喘着。
「你的答案!」韩烈勇出声命令着,爽直的态度饱含气势。
封仕德冷静的思考过,方才的对话一一流人脑中,知道敛如对他的情意未变,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意。
只要敛如对他不改初衷,他会尽一生的力量来弥补这些年来他们所失去的一切。
「我愿意。」
「很好!」
「只是……我的公司面临危机,恐怕我不能给敛如——」
「这事好办。」韩烈勇的目光瞥向媳妇顾慈恩。
顾慈恩含笑以对,清眸闪动着复杂的神色,摇头说道:「正式加入韩家后,再谈吧!」
韩敛如闻言火冒三丈,夺门而出。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还是一个挽救家族企业的筹码?她边跑边诅咒着。
第九章
经过韩家人的默许,封仕德被带到儿子的房间,领路的人识趣的退下。
父子首次见面,韩硕帆激动的放下未完成的功课,小跑步的冲到他面前;封仕德两手一张将小小的身子搂在胸前,软软热热的身子将他心底掏空的情感逐渐补足,热泪止不住的落下,直抚着儿子的背。
「爸……爸爸对不起你。」封仕德哽咽着,儿子小小的身子让他感到莫名的悲痛。
韩硕帆哭中带笑,整个人贴住他,硬要他抱。
两父子相亲相爱的依偎在小床上,封仕德任儿子向他撒娇,仔细聆听儿子讲述以前的事情,含着动容的笑意陪伴陌生却亲近的儿子。
他眸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心中欣喜若狂。他的儿子没有排挤他,没有怨他,兴奋的接受突然出现的他。
小手轻抚着他的脸,小手指描绘他的脸庞线条。他咧出笑意,想到生病时,这只小手也是这般的抚过他的脸,脸部的线条更加软化。
「爸爸跟我好像。」韩硕帆咧出一口白牙。
他笑,陪着儿子一起笑,「带我去见你妈妈,好吗?」
小身子立刻跳下来,亲热的牵着父亲的手,毫不生疏的带领他走人庭院,走过几个回廊,小手在门外敲上几记,童稚嗓音大声唤着:「妈咪。」
「进来吧!」慵懒的女声柔柔的传来。
小手把门打开,无声的示意封仕德进去后,便眨着慧黠的眼要父亲把母亲搞定,看着父亲的身影往内而去,笑意拢上脸庞,悄悄地把门关起。
封仕德无声无息的靠近,大房内的一角安置着最大尺寸的床,韩敛如慵懒地侧躺着,身上半掩着一条丝被。
他停在她的背后,黑瞳进出爱怜的光彩,半弯身子,大手拂过披散在枕间的发丝,任轻柔的发穿过指尖,徐徐的流失。
明眸大眼轻眨两下,长长的睫毛徐徐拾起,却不敢正视。
感到床榻下陷,熟悉又令人怀念的气息笼罩着她,灼热的双掌拂去她脸颊上的发丝,粗糙的指尖轻柔的触及晶莹的肤质。
她屏住气息,水汪汪的大眼凝睇着他。
无声胜有声,互望着彼此的容颜,沉默不语。
两臂滑下她的腰身,将纤细的身躯搂人怀中,炙热的唇在她的额际烙下火热的吻。
素手想扳开他的束缚,铁臂却缠住她的柔荑,火热的眸光隐藏着揪痛锁着她,火热的吻不住的落在额间、眉心、粉脸……
「你……你不该来。」韩敛如哽咽低叹,撇开清阵不敢正视他,怕乱了心绪。
彼此间问题重重,此时此刻他不该再多增不必要的麻烦,他跟她之间的关系,更加不该再继续延伸下去。
无解的习题,至今她仍寻不到破解的答案。
俊挺的鼻尖轻触着她的,熟悉的亲热令人为之心软。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庞,悲励的眼眸令人心酸不已。
「敛如。」封仕德轻唤着,低哑的声嗓夹杂着重重的思念。
对他而言,财富并不重要,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她,他不求富贵一生,但求心爱的人儿相伴。
韩敛如敛下眼,热泪盈上眼眶,深知他也苦,无力再挣扎而沉溺在思念许久的怀抱中。曾经以为这些温柔都随着当年的离别而埋葬。
以为再也不可能……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再给我机会,好吗?」他低着声音哀求。
水眸微启,水光盈盈的望人那双玄黑的眸底,悲从中来的环住他的颈,紧紧地,像怕失去般,无奈的轻吟:「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重重万山阻隔在前方,岂能轻易的排除?
重重的愁绪和压力从天而降,笼罩在她的心坎间,悲伤莫名。
「儿子刚才问我,何时能给他一个妹妹?」吻着她的耳,轻柔的诉说着,温热的气息徐徐挑逗着彼此的感官。
他的暗示她岂会不懂?理智警告她该放手,该将他驱离此处;而情感的诱惑力强得令她控制不住,被挖空的心灵迫切需要
他的安抚,素手将他搂得更紧……明知不该,明知不能,却舍不得拒绝。
韩敛如咬着牙,无法抗拒心底那翻腾的渴求,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容许她最后的放纵吧!她双手热切的抚向他的背。
她的反应令他狂喜不已,炙热的吻封住欣然迎接的红唇,急促的品尝着渴望许多的甜美滋味。
思念化成火热的迫切,衣物在探索间四下飘散。
分离的心灵在春意的催促下融为一体,娇柔的吟哦、粗哑的低喘,形成浪漫的乐曲……
直到天明时分,赤裸的男子拾起散落在床底的衣物,生恐吵醒美人儿,动作轻盈地穿戴整齐后,在茶几上留下字条。临走前在她沉睡的容颜上烙下轻吻,然后轻声离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儿才有了动静,早在他起身时她就惊醒了。瞬间睁开眼眸,素手抚向残留他温暖的枕头,心理塞满酸涩的苦味,久久无法忘怀。
茶几上的字条,留有他斯文潇洒的字迹。
等我,我会处理阻隔在我们之间的问题。等我。
字条放在手心、压在心上,韩敛如悲喜交集的低头。她能寄予希望吗?
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转眼又过了两周,小男孩背着书包,到妈妈的办公室里写功课。
女子优雅的办公,慵懒性感一如往常。小男孩写完功课后,将课本和作业收回书包里,两颗乌溜溜的眼珠直盯着妈咪瞧。
「写完功课,去喝下午茶!」娇柔的声嗓响起,欲打发过于聪明伶俐的儿子。
儿子忍不住将好奇的眼光投射到她身上。
不用片刻,小男孩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又跑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巧克力牛奶和一客黑森林蛋糕。他放弃原本写功课的书桌,挤上妈咪办公桌的对面,喝着牛奶、吃着蛋糕,欣赏着妈咪认真工作的模样。
良久、良久后,韩敛如拾起眼眸轻睨着儿子,「做什么?」
「妈咪,我可以问你,当年你是存什么心态生下我吗?」小男孩笑咧着大嘴,问出与年纪不合的问题。
正签字签到一半的韩敛如诧异的抬起头来,「你刚才……问什么?」她听错吗?才十岁的儿子竟懂如此深奥的哲理?
「当年妈咪是存什么心态生下我?」他张着无邪的双眸重复问题。
「谁教你说这种话?」她会亲自动手宰了那个人。
「只是好奇呀!妈咪既不想跟爹地复合,也不承认他就是我的爹地,可是又跟爹地有了我。前些日子,还很用心的照顾生病的爹地。妈咪;到底爹地是个怎样的人?妈咪到底还爱不爱爹地呢?爹地是好人,还是坏人?」小男孩一边喝着浓郁的巧克力牛奶,一边向着成人世界怪异的现象。
韩敛如喘着气,眼一白,无束地瞥向儿子,「你喜欢那个人吗?」她小心的问,仔细的观察儿子的反应。
自那夜分开后,她刻意的避开他,不想跟他面对面的正视问题。
他跟她之间的问题太沉、太重,不易解决呀!
「还不错啦!他跟我很像喔!」小男孩笑得很灿烂,他很喜欢父亲抱着他玩,陪伴他的模样也很有趣!
「他……」韩敛如用笔敲敲桌面,烦躁涌上心头,斟酌着字眼,「这些日子以来,你常跑去找他?」
打从那日拆穿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后,小男孩经常跑得不见人影,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得在孩子睡觉时,才看得到他的容颜。
「没有!」
「没有?」她语调微扬,黛眉挑高。
小男孩喝净巧克力牛奶,端起黑森林蛋糕,大口的吃起来,咬字不清的说道:「爹地很忙啦!他的公司好像要倒了,所以一直很忙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理我、陪我。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只是抱一下我,顶多陪我喝杯牛奶、吃块蛋糕后,就被漂亮的秘书小姐拉去开会,都不可以一直陪我啦!」
「哦?」黛眉挑高,封仕德若得大嫂相助必可渡过难关,怎可能还在困境中打转?
「你……大舅舅和大舅妈呢?」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会放任事态更加恶化?
「去瑞士滑雪。」小眼睛进出羡慕。
「爷爷和奶奶呢?」柔眸危险的眯起。
「去黄金海岸晒太阳。」羡慕的光泽再度加深。
久久之后,传来一声咬牙的低吼:「什么?」
他们竟把她布好的棋局打乱后,一走了之?
他竟不发一言的独自处理乱象吗?
「对不起,总裁正在开会,无法接见客人!」门外隐约传来有人阻挡的声音,尔后一阵喧嚷,会议室的大门蓦地大启,一个小男孩活蹦乱跳的往主位奔去。
有人想阻挡,有人出声制止,可是孩子机灵的溜出他们的箝制,继续往日标前进。
封仕德听见略杂声,郁结的两道黑眉挑起,冷然的射向那人时,目光瞬间转柔,唇角咧出难得的笑意,吓得在场主管们怔仲的傻住。
打从总裁接掌公司后,鲜少见到总裁展露笑意,就算是公司大赚特赚时,总裁的脸部表情也淡得好像怕被钱咬了。
「爹地!」孩子欢呼一声,奔进封仕德为他开启的怀中。
高级主管们表情更加值得玩味,目光一致地瞥向小男孩,纷纷传来倒抽一口气的惊喘声。据闻这些时日,总裁办公室经常有小访客到来,口里老是爹地长、爹地短的。」方面公司面临危机,他们无暇去查询真假,另一方面更加认定从无女伴的总裁,不可能平空蹦出一个儿子来。
可是……眼前的小访客跟总裁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是认的恐怕信的只有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