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暗中提醒所有同事千万不再打扰景贤,茱丽偷偷进去倒过几次茶水,放上一叠点心。
一整天,景贤都像生了根似地坐在位子上,没有起身过。
*** *** ***
顺利找到海蓝时,已经是洛杉矶日暮时分。
视讯接通后,景贤劈头就问:"为什么要帮我背黑锅?!"
早就料到景贤会这样质问,海蓝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是我亲自派任洛杉矶,部下犯错主管来承担,这有什么不对?如果是当年我在你手下犯了错,你会不会为我担下责任?"
"当然会!"
"这就对啦,帮你也是同样的心情。"
穿着名贵西装、两手交叠放在桌上的海蓝,看起来十分具有说服力。
但景贤才不会被他说服,他想道:"这不一样,我不是你的属下,我们是平等的!"
"哦?"海蓝挑起眉毛,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知道原来副总跟总经理是平等的关系。"
景贤当然知道不是,但在他心里,他跟海蓝是平等的,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情感开始觉醒。这不是友情!他跟海蓝之间绝对不只是友情。
他凝视着海蓝秀气中带着坚毅的脸,强烈的激动让他没有经过思考就冲口而出:
"你把我当女人看待对吧?"
景贤的个性就是如此,话一出口,就没有煞车的机会。
他不管海蓝的脸是否在一瞬间刷白、惨无人色,他直接问下去:"所以把我纳人你的羽翼之下当秘书以便日日夜夜看着我、不顾一切叫我当你的情人、升我职位来讨好我,连犯了错都要保护我?"
"没有这回事,我没有这么看待你,我们是朋友,我只想当你的依靠。"海蓝本来交叠的手现在十指交握,紧得手指发白,他紧张地辩解。
"升你的职,是因为我看重你的才能!"
"你吻我也是看重我的才能吗?"
海蓝激动地站了起来,他震惊地问:"我……我吻你?"
"圣诞夜那晚……你还记得吗?"
"你没睡着?"
"没有,我一直醒着。"
又悔又恨的表情出现在海蓝脸上,悲惨的感觉让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扶住桌子。
"还有你喝醉的那晚也吻了我。"
"原来你都知道……"他自言自语:"我隐瞒得这么辛苦……"
"你承认了吧!"景贤面部扭曲,气得五官移位,他恶劣地说:"你现在承不承认你对我根本是有私心!"
海蓝被他这么一激,气恼地瞪视他,脸上也是一片怒色。
"你根本不了解!"
"我不了解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下一秒钟影像就消失了,海蓝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换成一片黑暗。
"茱丽,机器是不是坏掉了?"景贤失控地大吼,本就在门外偷听的茱丽马上进来察看。
"约瑟夫,机器没环,是对方切断通讯了。"检查片刻,荣丽回报景贤,后者仍然站在原地,等着继续与海蓝对话。他跟海蓝通话时用的是中文,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他人偷听,他只是一心想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出来。
"打电话去台北帮我找总经理。算了,我亲自来!"
剑及履及,景贤马上抓起电话,但一分钟后得到的景晓霜温柔的回应:"景贤大哥,表哥现在不方便跟你通话。"
"为什么?他有什么事情。"
"一些公事。"
"叫他先接我的电话。"
"他已经离开办公室了。"
骗人!他们才结束通话没三分钟,他就走得不见人影?
硬生生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提醒自己不可以迁怒晓霜,景贤交代:"晓霜,海蓝一回来就帮他拨电话给我。"
"好。"
"不管这边多晚都帮我接过来。"
"没问题。"
晓露这一句"没问题"答得随性且真诚,但最后的事实显示她是跟海蓝一伙的;她帮着海蓝挡景贤,接下来一连四、五天,景贤完全找不到海蓝,每次都只能听到晚霜五花八门的借口。
虽然找不到人,但补救此次产品瑕疵的方案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从台北发公文过来,让景贤知道海蓝存在着,只是躲着自己。
到了第七天,景贤已经直接在研发小组会议上对杰若发飘--
"杰若!海蓝在哪里?"
"啊!可能在办公室吧。"杰若不明就里的回答。
"他在?你去帮我叫他过来!"
"因为最近有重大事件,所以总经理说他暂时不参加会议,有事情先写分公文放晓霜那儿,他有空会看,如果你对会议有什么意见,就完全听你的。"杰若很老实地回答。这个回答让景贤火气更大!
海蓝就是摆明避着他,景贤不过挑明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他有必要这么反应过度地逃避他?
这个人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什么事情都暗着来,是男人干嘛不大大方方承认!
有时候怒气稍敛,景贤也会反过来想自己的行径。自己不但不感谢海蓝帮他,反而臭骂了他一顿,还翻出他偷吻他的事情讥笑他,这也难怪海蓝不理他。
海蓝生气了吗?
所以他不理他,就像当年景贤一赌气不理海蓝一样?
生气、焦虑与担心,景贤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每次听到有电话、文件来自台北就眼睛发亮地连忙接过,结果统统是公事的范围。海蓝家中电话已经聪明地切换成答录机,任凭景贤留言多次也没人回应。
"帮我接台北、总经理……"不知道这是第几遍说出这句话,惹来茱丽一阵窃笑。
"约瑟夫,你们八成吵架了吧?亚历不理人的时候是很任性的,你再怎么打电话也没有用,等他过一阵子气消了就好。"
一阵子是多久?
没有人看出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吗?
景贤终于忍无可忍,猛然转身,怒声交代:"帮我订下一班回台北的飞机,越快越好!"
*** *** ***
没有人知道景贤会回来,当大门的警卫看到景贤时,揉了揉眼睛;而在电梯不期而遇的旧同事们也是一脸讶异的表情。
这些人中包括晓霜,当她看见景贤闯入十八楼总经理室时,她脸上的表情是惊讶多过欢喜。
"景贤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哪里?"
"谁?"
茫然地问了一句,晓霜才醒悟过来,景贤指的当然是表哥。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文件,接受景贤给她的拥抱--自从景贤到国外后,行为洋化不少,见面都以拥抱为礼。
晓霜微笑地回答:"表哥跟人有约,要下午才会回来。"
晓霜看看表,才早上十点,表哥跟厂商的早餐会报应该还没有结束,中午还有一个商务午餐要赴。
"你时差还没调过来吧?先回去睡一睡,我帮你安排明天见表哥。"
"我今天就想见他,你快帮我安排!"
景贤从来不曾用这么尖锐的口气对晚霜说话,尖锐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晓霜没被吓倒,她温柔一笑。"景贤大哥,你突然回来找表哥,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吗?要不要先说给我听?"
"你别装傻了,你帮着海蓝躲我,不是吗?"
"我只是照着表哥说的回答,一点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即使知道景贤连自己一并气上了,晓霜依然不慌不忙地应答。
"我----"
被烧霜问住,景贤一时哑口无言。他该怎么回答?告诉晓霜,他只是要盘问海蓝,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他?
为什么找他都没有任何一丝回应?
他……不爱他了吗?
真是的!自己真是自私,不想回应海蓝的爱,却不争气地享受着被海蓝爱着的感觉。
他怀念海蓝对他的微笑,更想念在他猛然回头时抓住的爱恋眼神。
他每天都想着海蓝。
"我有~些私事要问他。"
一向善解人意的晓霜没有再通问下去。她没有说谎,她不知道他们两人为何闹翻,只知道表哥态度迥异的要她挡下所有景贤的联络。
看景贤的态度,这件事一定很严重,若不严重,他也不会越过这宽阔的太平洋,一定要面对面的谈。
"我马上打手机找表哥回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叫人打开会客室,里面有长沙发,你睡一睡,等表哥回来后我再去叫你起床。"
看到景贤正要反驳,她马上堵上一句:"睡饱了要谈什么也比较有精神,你说对吧?"
不愧是烧霜,一件件事情都想得妥当又细心。
景贤点点头,任由晓霜安排进入会客室休息。
晓霜不知从哪边变出一条毛毯,体贴地帮已经在5沙发上躺平的景贤盖好。在飞机上没合过眼的景贤, 这时终于感受到倦意。
他意识朦胧地听到晚霜说:"这是表哥平常用的毛毯,你盖着,别着凉了。"
"是海蓝的?"
"嗯,表哥不会介意你用他的东西。"
随着毛毯盖上身体,一种特殊又清新的味道冲上鼻端,让景贤有种回到家的安心感。
他沉入梦乡,隐隐约约知道,包围着他的是海蓝的味道。
"表哥说可以见你了。"
晓霜是用这句话唤醒景贤的,他一瞬间恢复清醒。
"很好,我马上进去!"
没有一刻耽搁,甚至来不及穿上一旁挂着的西装外套,景贤把毛毯往晓霜手里一塞,大踏步往总经理室走去。
敲敲门,听到海蓝的声音:"进来。"
景贤迟疑了一下,他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但这念头没有困扰他太久,他依旧迅速地打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景贤把门关上,并且没有询问过海蓝的意愿就擅自上了锁,回头看那个躲了他半个月的男人。
海蓝坐在办公桌后,看起来一脸冰冷严肃。
而景贤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极像来寻仇,杀气腾腾的。
他静静地瞪视着冷静得过分的海蓝,后者也看似冷静地开口:
"我很好奇,不管过年过节都不回家的你,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回台北见我?"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连续三、四次不参加会议?每天的研发进度会议也不参与了?"
这冲动的口气一点也不像自己,但景贤不管了!
"这阵子有很多厂商想要跟我们策略联盟,我的行程太满,跳过一些例行会议去处理更重要的事,这样很奇怪吗?"带着有礼的微笑,海蓝不疾不徐地回答。
就工作上的安排,当然不奇怪,但景贤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为什么叫晓霜挡下我的电话?"
"我很少在公司。"
"手机也不接?"
"我跟客户谈话的时候不好接电话。"
一个个问题都轻而易举地被海蓝挡了回来。
连景贤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像发疯~样,没整理任何行李就匆促回国,在飞机上焦躁得连觉都睡不着。
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驱使着他!
"为什么要帮我顶下所有罪名?那个决策明明就是我做的,我的错误我自己会承担,不用你多管闲事!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你,绝对不会!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
"朋友之间帮个忙有什么关系?"
听到"朋友"两字,景贤心上的那根弦就像一瞬间被人扯断。
"朋友?你有当我是朋友吗?你根本是用宠爱自己心上人的心态来对我!公私不分!我不是女人,不需要你这样照顾我!"
海蓝恼羞成怒,他怒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还是你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才置我于不顾?总归一句话,你包庇我的错误就是对我最严重的侮辱!"
被看穿感情的羞辱感,还有被景贤误解、辱骂的痛苦,让海蓝再也忍受不了心中激动的感情,他大声骂出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这么迟钝?!如果你可以把眼光从工作当中分一点给我,你就会发现我深深爱着你!就算你不知道、你不接受都无所谓,我一厢情愿地享受爱人的快乐,你管得着我?!"
用着吵架的语气,海蓝瞪着景贤,继续骂道:"不管是当你的手下,或把你留在我身边当秘书、或放你离开我身旁,你心里依然只有工作!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女人,你根本没有可能接纳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故意握住我的手要跟我和好,让我以为我有希望?!你现在位高权重,又有漂亮女友,你不要来招惹我可不可以?!我不理你又怎样?你在乎吗?你对我最多也只是送我一个吻,当作可怜我,你以为我会因此而高兴吗?一个没有爱的吻,比什么都要让我痛
苦!"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海蓝的脸也胀红到极点。
景贤用力一拍桌子,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他愤怒地大声反驳:"那个吻有爱!当然有爱!"
海蓝瞪着景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乖乖让你吻?我有足够的力气反抗你,可是我没有!我那时候已经爱上你了,虽然我还没有体会到,可是身体是诚实的,我没有厌恶你的吻,我喜欢你吻我,这证明了我对你的感情!"
"你一冲进来就责骂我包庇你,现在又对我说你爱我?"
"这两者之间有冲突吗?我不认为!我气你在工作上公私不分,可是我必须对你坦承我的情感,就像你对我的一样多,这段感情早就不是你一个人唱独脚戏了!"
呼!真是精采!
晓霜靠在门口掩嘴一笑,还好十八楼只有秘书室跟总经理室,不怕有外人闯进来。
她放心地继续侧耳倾听。
旁边的小架子上不忘放两杯茶,等他们发现门口有人时好当借口用。
话说回来,就算她光明正大地听,交情跟她最好的表哥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你不是喜欢女人吗?安雅呢?"
"我怎么知道,我跟安雅分手了,现在我对任何女人都没有感觉,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取代我的工作,能让我丢下工作千里迢迢跑回来的只有你!"
"是真的吗?"
海蓝不可思议地瞪着景贤,对这样的发展难以相信。
"我干嘛骗你?后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在等我,我回来只能停留一天,就为了见你一面,跟你说个清楚!"
景贤上前一步,拉住海蓝的手。"不准再躲我!"
"我不是躲你,我是不好意思……我居然这样对你,让你遭受到难堪的场面。"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介意过,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碰我!"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吧?
望着海蓝目光闪动、犹疑不定的脸,景贤心里惶恐,生怕海蓝已经改变了心意。
下一秒,海蓝的举止就让他安下心来,他的手臂挣脱景贤的掌握,直接抬起双臂抱住景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