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卓杰也是气呼呼地走回他们身边,咬牙道:“可恶!那个人脚程真快,给他跑了。”
“什么人?”官水心张着疑惑的大眼。
“就是闯进来的那个人啊!”李卓杰叫道。
“有人闯进来了吗?我没看见[口也]!”她的表情相当无辜。
“你——没——看——见?”他们两人同时不可置信地大喊。
“那你为什么叫那么大声?”李卓杰问。“因为我不小心跌倒了……”
“你刚才跟我讲的那个家伙又是谁?”邵巡的眼睛正喷出熊熊烈火。
“当然是那只偷跑进来的狗呀!”她理直气壮地吼回去,这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大惊小怪的。
“狗?”她的话再度令两个男人崩溃地大喊,尤其是邵巡,看起来更像是要扭下她的脑袋似的。
他们两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官水心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于是,她开始现场实地讲解。
“起初,我在后院看见很多濒临垂死边缘的果菜,显然是因为你离家太久,疏于照顾的关系,当我正想好好替你整顿一番的时候,突然发现菜园里有一条狗正在掘土,而且把根都给掘断了,所以,我才来这里拿扫帚,想把它赶走,谁知……我太急、也太紧张了,才会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还没赶走它,它就被我的叫声给吓跑了。”官水心大喘口气,她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话。“然后你又问我什么特征、衣服的,我都很老实的回答你了。”
讲解完毕,现场同时陷入一阵沉默,讲了半天原来是一条狗!
半晌,邵巡首先爆出大笑,按着是李卓杰,官水心则是以不解的眼光看着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大笑的两个男人。
“害我刚才以为是有暴露倾向的疯子跑进来了!”邵巡按着肚子狂笑道。
“什么暴露的疯子?”李卓杰兴致浓厚地问,他刚才一定错过最精彩的一段。
邵巡一手搂着官水心,一手搭着好友的肩,一边重述刚才和水心的对话,一边朝屋子里走去。
天边,夕阳晚照,拉长了三人的身影。
“是你们自己搞错了,还笑!”官水心的抗议声渐行渐远。
而邵巡和李卓杰豪迈的大笑依旧在斜阳映照的林间回荡。但,这两个男人的心中却都同时明白一件事情——
刚才确实有一个人闯入云起居。
第九章
洛阳的夜晚,因为缉拿掘墓大盗的关系,街道显得冷冷清清,酒楼妓院也都早早关门休息,唯一忙碌的大概就只有那些盗墓者和巡捕吧!
不过,由于被盗的范围以洛阳为中心,有逐渐向外扩展的趋势,因此,邻近各乡镇也都人人自危,晚上没人敢出门。
“这个镇是怎么回事?连个让人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圆理左右张望,偌大的街道除了她和圆情、圆圆三人,以及各自骑的三匹马之外,连只猫都没看见。
“对呀!这里晚上怎么比化善镇远安静?我还以为越接近洛阳,会越热闹才是。”
圆情也觉得很纳闷。
“我就说要在上一个镇歇脚,你们就硬要赶路,现在天也黑了、店也关了,我们准备露宿街头吧!”
圆圆嚼着干粮,已经开始寻找一个顺眼人家的门前屋檐,准备歇脚过夜。
说到官水心的这三位师姑,也实在是够辛苦的了!
犹记得初到长安的那晚,因为在醉杏楼巧遇以前在妓院的姊妹桢娘,兴奋高兴之余,没有想到要继续跟踪水心,因为她们都知道邵家的所在位置。
岂知,千料万料,就是没料到邵巡竟然没有带水心回家住。
这下她们可急了,才开始在桢娘的帮助下,在长安城内拚命寻找水心和邵巡落脚的客栈。
经过三天的寻找,当她们终于打听出来的时候,水心早就离开了,而且毫无疑问的,一定是拚了命的赶到洛阳去找法云寺了。她们三人差点没哭出来。
所幸桢娘还算冷静,连忙替她们三人张罗马车,让她们能尽快动身前往洛阳。
但是,在圆理的坚持下,那辆原本要载她们去洛阳的马车,硬是临时改成了三匹牝马。
她的理由很简单,第一,这样速度比较快;第二,万一其中一匹马先“累死”了,还有其它两匹可以代步。
而且各人骑各人的马,比较不会再发生马车垮毁事件,且采责任份制,谁的马累垮了,就由谁全权负责。
这样大家都不会有意见,且圆圆也比较会节制,少吃一点。
“我们好象离镇越来越远了[口也]……”圆情有些担心道,眼前一片黑茫茫的,她浑身不由得打颤。
“前面好象有一座小寺[口也]……”圆圆指着正前方不远处高兴地喊道。
“太好了,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脚。”大师姑圆理决定道,带头策马骑去。
待三人骑至小寺前,才发现那是座已废弃的佛寺,杂草丛生。
圆圆跳下马,落地时因身体太“圆”而有些踉跄。“我们太幸运了,这一定是佛祖的保佑。”
三个人顿时抱着感恩的心摸黑走进那座废弃的佛寺。
“打扫打扫还是勉强可以过一夜的,先来生火吧!”圆情从背袋里取出生火的用具。
顺利生了火,她们便开始七手八脚的打扫。
“不晓得邵巡有没有欺负咱们家水心呢?”圆情有些忧心地说。“都怪咱们太粗心了才会这样。”
“别担心啦!他是邵雍的儿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没听过虎父无犬子吗?”圆圆拿起水袋喝了口水后说道,她又想吃东西了。圆圆对邵巡一向有不错的印象,自从知道他是邵雍的儿子后,更是“疼爱有加”。三人之中,她年龄最小,孩子性最重,看事情也最乐观,自从当年她们三人色诱计划未果,她便已经在心底对邵雍这个人另眼相看,只是一直不敢明显表现出来,因为大姊圆理似乎远比较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好竹有时候也会出坏笋。”圆理拿过圆圆手中的水袋,自己也喝了一口。
“可是像沉沁那样薄情寡义的人,还不是生出像水心这样重情义的女儿。”圆圆反驳道。
“刚好相反,这叫坏竹出好笋。”圆理以食指按着圆理的额头,更正道:“而且水心是倩柔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女儿,她会重情义完全是因为遗传到她娘,再加上我们教导有方,和沉沁那个臭男人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
“你们有完没完,从出庵就一直抬杠,一个像聒噪的麻雀,一个像唠叨的老母鸡。”
圆情挥动着手中用来挥灰尘的一束野草,她是不生气则已,一生气讲话比谁都毒。
“你们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万一水心在洛阳遇到沉沁,怎么办?”
圆理和圆圆彼此互看一眼,再掉头看看圆情,然后双双抚着眉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不会那么倒霉的,洛阳那么大,要碰上他谈何容易?”圆理分析道。
“是呀,就算碰上了,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沈沁是水心的亲爹?”圆圆也抱持着乐观的态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当年我们不是曾发过誓,这辈子绝不来洛阳,否则将愿意承担世上一切倒霉的事于一身……”圆情有点担心道,对于破誓她心里一直感到毛毛的。
“欸?当年到底是谁想到这么好笑的誓言啊?”圆圆笑道。圆理用力地瞪了圆圆一眼要她闭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原以为水心在发现地图有误之后,知道自己绝对赶不到洛阳,会打算回渡尘庵,谁知……”她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哎哟!反正我们又不能先回渡尘庵等水心自己回来,住持师父一定第一个不原谅我们,所以,阿——弥——陀——佛,我们只好破誓喽!”
圆情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水心已经发现地图有误了,她到洛阳之后,一定也会知道我们告诉她的考试日期不对,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想个统一的说词来解释这两个‘错误’?”
“这倒不必担心,水心几乎从来不生气的,不是吗?就算这次她为了这件事生气,我想也一定不会超过一刻钟的时间,因为她生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圆理沉着地说,并起身继续拿着野草扫地。
“我们还是赶快把这里清理干净,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方可以赶路。”
此时,圆圆坐在原地动都不动,圆情觉得很奇怪,遂催促着:“圆圆,你也快帮忙呀!三个人动作会快些。”
“糟了……”圆圆抱着肚子,面色有些苍白。“我肚子痛,想去解手。”
“这是你想偷懒的借口对不对?”圆理冷声道。
“会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圆情走近圆圆身旁,抚着她直冒冷汗的额头。
“一定是吃大多,连她的肚子都看不过去了。”圆理又“毫无爱心”地损她一句。“要解手就去,快去快回,别在外头睡着了。”
“可是……”圆圆瞄了手外一眼,着急道:“陪我去好不好?你们也可以顺便一起解决。”
“都几岁的人了,解手还要人家陪……”圆理的话还没说完,圆圆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往门外。
“她看起来好象真的很急。”圆情忍不住笑道。
而急着跑出去解手的圆圆,也不敢离寺太远,她随便选了一个树丛,确定没有奇怪的动物在里面之后,便直接蹲下解决肚子痛问题。
然后,当她解完手起身后,她突然瞥见林间的另一头,有些火把和人影交错晃动。
圆圆好奇心大起,先前的害怕已经忘得一乾二净,她低弯着身子,慢慢朝那些人趋近。
太远了,她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们在挖土。真奇怪,这三个人三更半夜不睡,跑出来挖土做什么?
圆圆感到有点无趣,正想反身匍匐回去时,恰巧听到他们小小的欢呼声,他们好象挖到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了?她忍不住又从矮树丛后头探出头来,想瞧个仔细,但实在是离得太远了,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她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被那三个人发现。
毕竟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出来乱跑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干些不好的事情,圆圆在心底忿忿地想着。
不过,她似乎忘了她自己也是三更半夜出来乱跑的人。
那三个人一边忙碌着一边谈论事情,他们似乎在决定下次“工作”的地点。过渡多久,他们三人各自扛了一个布袋离开。
等他们走远后,圆圆才就着微弱的月光,走到他们刚才挖东西的地方。
“叩!”她好象踢到了一块木板。
圆圆原地蹲下,想努力瞧个仔细。孰料,她这一蹲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因为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东西——是一副……棺材,而且……是一副打开的棺材;很不巧地,棺材旁正躺着一具尸体。
圆圆连尖叫的力气都吓跑了。
她完完全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回小寺的,她只知道当她看到圆理和圆情时,她的喉咙才发得出一丝丝微弱的声音。
“有……有三个……”她震惊得讲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怎么了?见到死人了吗?”圆理拍了拍圆圆满身是泥土的衣服,开玩笑的问说。“对……对……”圆圆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有……有死人,在……在林子……那边。”
她们两人很明显的不太相信她的话。
“真……真的啦!”圆圆的声音大了不少。
圆理叹一口气,难得想要安慰安慰她。“好吧!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们一天到晚帮镇上往生的居民念经超渡,见的还不够多吗?”
“不……不一样!那……那是下葬前的死人,这……这是下葬后的死人。”圆圆结巴道,这下终于可以知道官水心一紧张就会讲话结巴的习惯是受谁影响了。
为了安抚圆圆激动的情绪,圆理和圆情决定亲自去瞧瞧,否则她们今晚谁也别想要睡觉了。
待她们三人到达目的地后,圆理和圆情不约而同以拳头摀嘴,惊呼出声。
“天啊!是真的!”
“我就说吧!”圆圆得意洋洋,真不晓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
“真过分,是谁干这种缺德事?”圆理非常不平。
“好可怜,我们把他治回去棺木里躺好,好不好?”圆情的同情又开始泛滥。
“抬?不……不会吧?”圆圆开始觉得反胃,这是一具正要腐烂的尸体[口也]!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让‘他’入土为安,‘他’一定会感谢我们的,快点!
你抬那头,我扶这里,圆情撑中间。”圆理快速交代着,准备着手搬尸体。
“不……不要啦!不公平!”圆圆大叫。“我这边是头[口也]!”
圆理实在很想骂人,这种事还要分什么公平不公平!
“你很啰嗦哦!也不想想这件麻烦事是谁引来的!”圆理没好气地说:“好啦!和你换啦!”
当三人终于在搬运位置上达成共识之后,她们口里喃喃念着佛经,手则开始动手搬运尸体。
就在她们瞄准棺木位置,准备一鼓作气把尸体放下去的时候,倏地——
“好呀!通通不要动!”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把她们吓了一跳,三人同时尖叫出声,纷纷放开手。
煞时,只听“砰!砰!砰!”三声,那位“死不安宁”的仁兄,以“三段”落地的方式直接躺回棺材里。
而此时,她们三人也瞬间被人团团围住。
“哈哈!终于被我逮到了吧!”带头的捕快狂笑着,并对其他的捕快命令道:
“来人呀!给我抓起来!”
就这样,三位“现行犯”根本没有任何抗辩的机会,就被直接押回洛阳去了。
而她们三人脑中所浮现的共同念头是——毒誓果然应验了!
这一晚,她们不但碰上了生平最倒霉的事,而且果然也到了洛阳。
※ ※ ※
官水心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她真的错过了考试日期。
可是说也奇怪,她本来应该是要感到难过沮丧才对,怎么现在反而有大大松一口气的感觉?好象心中顿时放下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般,非常轻松。
现在她唯一要面对的,大概就是渡尘庵里的众师姑们了。
不过,她猜想师姑们应该不会怪她才对,她们本来就有点反对她这么早剃度。
“你又在想什么了吗?”
一根麦芽糖忽然挡住了她的视线,透过晶莹的金黄色,她看到了邵巡熟悉的笑脸。“我在想下次举行考试的时间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她老实回答。
邵巡倏地收起脸上的笑容,板着一张脸,不高兴地把麦芽糖塞进她嘴里,粗鲁地说:“想那么多干么?专心吃糖比较实际,你一定没吃过这个,对吧?”
官水心轻轻点头,真的低下头专心吃糖。
她还记得刚认识邵巡的时候,每次只要他嬉皮笑脸、说些不正经的话调侃她时,都会让她不由得火冒三丈;且如果她没做错里,而他却莫名其妙发脾气的话,那么,她就会比他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