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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俏妞铁郎君 page 7 作者:乔安

  新市场上商店鳞次栉比,每一个行业都设置有专区,商旅云集……

  方莫离兴奋地打量城内的一景一物,巴格达果然如她想象美妙。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来到了巴格达,真真实实的站在这块土地上。

  天赐般的幸运,让她和哈伦道别后没多久就遇到一群正要前往巴格达的商队,便和他们合并同行。途中,方莫离顺利将她携带出来的簪子一一高价卖出,她从没料到这些属于中国妇女的发饰在阿拉伯会这样抢手。另外,她还以一根簪子和一位来自埃及的商人换了一个钢制坠子,它是以一头狮子为造型,让她想起库达衣服、马鞍上的金绣狮徽饰……莫离他不明白她为何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男性坠饰?她和库达已不会再见面了,不是吗?

  充裕的盘缠足以让她在巴格达无后顾之忧,当下之急就是先找到阿罕,这样她才能开始探查爹爹的下落。

  但——面对人声杂杳、忙碌拥挤的市集,她该从何找起?

  对了!不妨先逛逛市集,也许运气好点会让她遇上以前在长安市集里认识的一些熟面孔。就这么办吧!拿定主意的当儿,方莫离突然在吵杂的鼎沸声中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叫卖声,管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循声找去……果然看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心男孩跪在一处不起眼的街角,身前放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变形鸟笼,里头有一只正忙着不断说话的八哥鸟。

  “好心的大爷……拜托……买下这只鸟吧……”男孩声音颤弱。

  “拜托——拜托——”这只鸟不断学主人说话。

  莫离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仔细打量笼中那只鸟。“这只鸟是你的吗?”她问,手指头伸入笼内去逗那只鸟。“小心!它有时候会啄人……”男孩突然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口:“当然,它通常都很乖的……”

  “小心——它有时候会啄人——小心——”这只鸟学话能力颇强。

  “你还没回答我,这只鸟是你的吗?叫什么名字?”

  男孩点头如捣蒜。“是——是,这只鸟是我的,它叫‘嘎嘎’。”

  “为什么想卖掉它呢?我看它挺聪明的。”

  “我母亲生病了,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而家中已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所以……求求你……买它吧!我求求你……”男孩不住磕头,额上﹑鼻上至沾满了灰。

  “求求你——买它吧!”连“嘎嘎”都一起求情。

  想到男孩病重的母亲,莫离一阵鼻酸,想起死去的娘。早耳闻在阿拉伯贫富差距相当大,地主压榨佃农之事屡见不鲜,富者挥金如土,贫者三餐不继,甚至听说有人因生出女婴无力扶养而将婴儿活埋的惨绝寰事,而自己向男孩买一只鸟对他又有多少帮助呢?顶多也只是暂时援助而已,但……她也只能这么做了。“这样够不够?”方莫离拿出一个迪尔汗(注:银币)。

  男孩惊愕的瞪大双眼,口中喃喃自语:“太……太多了,一……一个迪尔汗几乎可以买一头羊了……”

  “哦?是吗?”方莫离又拿出一枚银币,将两个迪尔汗硬塞到男孩手中,然后兴高采烈的用汉语对“嘎嘎”说话:“我买下你了哦!我叫莫离。”

  “买下你——莫离——买下你——”“嘎嘎”也学汉语。

  “聪明!”莫离大乐,她从没见过这么天资聪颖的鸟。

  “它并不聪明,只是会模仿声音而已……”男孩倒也算是诚实的商人,收了她高额的两个迪尔汗,觉得有必要为他的“商品”说明一下,以免这位好心的“小哥”买回去后悔了。

  “杀人呀——聪明——杀人呀——”“嘎嘎”开始胡乱尖声怪叫。

  “你瞧!这是我家隔壁吵架时最常说的一句话……”男孩非常诚实的向莫离解说。“有人说‘嘎嘎’是一只疯鸟,如果你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吵架——一句话——杀人呀——”“嘎嘎”截取片段话语拼凑着讲。

  男孩哭丧着脸,现在客人铁定要收回这两个迪尔汗了。

  殊料莫离早已因“嘎嘎”的精彩表演而笑弯了腰。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这只鸟是她见过最神奇的一只了,说什么她都不会后悔买下它的。

  “‘嘎嘎’我决定买了,你赶快去买些好吃的给你母亲补补身子吧!”莫离打开鸟笼放出“嘎嘎”,而“嘎嘎”也乖乖飞上她肩膀。

  “莫离——聪明——莫离——”

  “谢谢夸奖!”莫离格格笑了起来,开心的与“嘎嘎”进行对话。

  男孩向方莫离道谢,便消失在人群中。莫离则继续在市集里试探运气,看能否遇上熟人,沿路上,她还不时叽哩呱啦地和“嘎嘎”讲些人不人、鸟不鸟的怪话。

  “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巴格达?”

  一位身材略胖的大食商人主动趋前招呼,莫离眨眨眼,似乎也认出来人身份。

  “赛卡!是你呀!”

  “赛卡!赛卡!”“嘎嘎”鼓动兴奋的翅膀。

  赛卡是经年往返巴格达和长安两地的商贩,在长安时和她也有数面之缘,不过莫离并不是很喜欢他,因为在他圆圆油油脸上的那双细长眼睛,总让人觉得随时随地在计量些什么似的,很不舒服,而阿罕也曾说过赛卡是那种斤斤计较、喜欢贪小便宜的图利商人,少和他打交道才是上策。

  可是聊胜于无,也许他知道如何联络阿罕。

  在告知赛卡她和阿罕失散的情况后,赛卡颇尽地主之谊的愿意带她去城郊的外人居留地找阿罕。

  不过是找个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状况才是,方莫离便安心随他而去。

  莫离在屋外等待,还不忘与“嘎嘎”对上两句。许久,仍不见赛卡出来,莫离开始显得心烦气燥,到底办什么事那么久?正欲探头进屋内察看时,赛卡随两名壮汉从内而出,差点将莫离撞得人仰马翻。

  “我已经打点好了,这两个人会带你去找阿罕。”

  赛卡边说边火烧屁股似的疾步而去,连扶都没扶她一把。

  “喂!赛卡!”

  搞什么鬼呀?突然把她丢给两个陌生人,真是没礼貌,明明说好要带她去找阿罕的,大食人都这样莽撞无礼吗?

  她脑中没来由的窜进库达盛怒的脸。

  奇怪?离开波斯以来,为什么她还会不断想起他呢?

  一句库达曾经说过的话赫然浮现脑海,直让她有股不祥的预兆,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二话不说,先溜为妙!

  莫离拔腿就跑,无奈腿短,两个壮汉一个箭步而上,就像捉小鸡般将她整个拎起来。莫离立即发出招牌震天尖叫,“嘎嘎”也同样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没头没脑的飞来飞去。

  “闭嘴!否则我宰了你!”另外一个满脸油垢的壮汉高声恐吓,过来伸手扯下莫离腰侧的黄色布袋。

  “闭嘴——否则我宰了你——宰了你——”“嘎嘎”学壮汉的威胁。

  “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被高高拎起的莫离眼见布袋中仅有的财物被搜刮一空,情急之下,双脚不断在半空中舞动。“该死的!赛卡竟然出卖我!”她顺口就说出了库达生气时最常咒骂的字眼。

  “啊——”抓住莫离衣领的男子猛然惨叫,只见他面如粪土原地跪下,两手紧捂住两腿中显然是“极重要”的部份。

  丢下莫离的布袋,另一名壮汉一拳挥向正欲逃走的莫离。

  突如其来的一拳,令莫离脑中轰轰作响,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一阵热辣辣的刺麻从脸颊直入心窝,疼呀!

  “臭小子!想害我绝子绝孙呀?”一阵恐吓威胁谩骂,壮汉将莫离扛上肩头。

  “臭小子!赛卡——想害我绝子绝孙——杀人——”“嘎嘎”越叫越起劲。

  跪在地上的男人恼羞成怒,这辈子还没被一只鸟这般羞辱过,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朝这只疯鸟丢去,力道大而准,正中“嘎嘎”下腹部。

  “杀……人……呀……”“嘎嘎”惊呼,应声摔落地面,作垂死挣扎。

  “你杀了我的鸟?”莫离痛呼出声,声音不知因害怕或愤怒而微微发抖,粉拳死命捶着壮汉的背。“你这该死的杀鸟魔!”

  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是对库达说的。莫离开始后悔没当面跟库达道别,以后只怕也没机会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此攸关自己生死关头的当儿,她却只想到库达一个人?他的杀人怒颜、他的严肃冷峻、他的爽朗大笑……他的一言一行,都不断在她记忆中重现……

  此刻,莫离才正视到库达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入她的心中,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摆脱不掉了。

  基本上,一只“横尸”在巴格达街头的鸟是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偏偏这只鸟“临死前”嘴里还不忘交代“遗言”。

  仍然一袭黑衣的库达坐在他高大的坐骑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半瞇起那双喷火的金眸,眉头紧蹙得骇人,他确定他刚才听到了一个扰乱他生活之后跑掉,并且还让他魂不守舍半个月之久的名字——该死的!他连用餐时都会想到她。而他快马加鞭从波斯疾追而来,目的就是要揪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人,证明他只是太气愤才忘不掉她的,可恶!从来没有女人胆敢弃他而去。

  “杀——人——呀——莫——离——杀——人——呀——”

  库达快速翻身下马,一手捞起地上的“嘎嘎”,不太愿意相信这个名字会出自一只垂死的鸟之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库达粗声粗气对“嘎嘎”厉声喝道,老天爷!他竟沦落到要跟一只鸟打听消息,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闭——嘴——否——则——我——宰——了——你——”“嘎嘎”不怕死地说。

  库达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一词闷笑。

  这只鸟明显是受过莫离的“调教”,挑衅的话如出一辙,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气。“你……”他终于迸出一个字,抓着鸟的手不自觉地紧缩一下。

  “你这该死的杀鸟魔——想害我绝子绝孙——杀鸟魔——”“嘎嘎”开始怪叫,声音不似先前那般虚弱。

  原来的闷笑声终于转为不可遏抑的狂笑。库达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早已笑瘫在马背上的伊恩,他连忙想办法收住笑,甚至捏了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止住。

  这下子库达百分之百确定这只鸟和莫离有牵连,杀鸟魔?只有她会说这种话,似乎只要和她沾上边,任何不按常理进行的事情也都不足为奇了。

  “杀鸟魔——赛卡——出卖我——买它——求求你——”“嘎嘎”开始语无伦次,但库达迅速捕捉到一个人名,赛卡?谁呢?他记得莫离的同伴叫阿罕!

  库达眼角余光瞥见躺在不远处已沾成灰色的熟悉布袋,那是莫离连睡觉都不离身的宝贝,怎么会掉在这儿?

  他拾起布袋并拉开,里头已无任何值钱的东西,只剩莫离那本研究火药的书、几个用竹筒装的火药以及一个男性狮头坠饰……他有预感莫离一定遇上了坏人,早知如此真该好好痛打她屁股一顿。

  二话不说,库达翻身上马,往城中心方向策马而去。

  “你要去哪?”伊恩急急问,他有预感隐藏在库达怒气下的急切,到底那个唐人小子是何方神圣,能让库达如此在意。“警察署!”库达低声丢下一句。

  “警察署!”伊恩大叫。“你疯啦?你会吓坏他们的!”

  (注:巴格达城中心设有警察署,正条街设的警察所,负责商场的管理、度量衡的检查、维持社会治安等,警察署长通常兼任国王的警卫长。)

  莫离终于相信自己已被赛卡卖掉的事实。

  在“验名正身”后,她被丢进一间挤满二十名女子的狭小闷热石室,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们可能会面临被拍卖的命运。库达说对了,她就是太相信别人,才会被出卖,不行!千辛万苦才来到巴格达,她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也许……她能联合其它人一起叛逃……

  可是……她现在简直挫败的直想尖叫。

  都什么生死关头了,这些人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边拜呀拜的,难道这样她们的真主阿拉就会救她们出去吗?房间就这么一丁点儿大,她们也真会夹缝中利用空间朝拜。

  一阵缱柔的拨弦音传来,似哀犹怜,如诉如泣,是谁在弹奏这么悲伤的曲子?莫离眨眨眼,发现在房里阴暗的角落,一位身着雪白轻纱的女子正在弹拨某种乐器,长而翘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道阴影,流露淡淡的哀愁,莫离不但被她的容貌,更被她特殊的气质所吸引……发现到莫离的注视,琴声嘎停,女子缓缓转向莫离,没有一丝讶异与震惊。

  “你没有做朝拜。”她用阿拉伯语问,嗓音淡而柔,像她的人一样脱俗秀丽。

  “很明显的,我是唐人,宗教信仰有所不同,哎哟!”莫离痛呼,捂着红肿的脸颊,嘴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说:“你呢?怎么……”

  她的嘴角扯动一丝苦涩,对莫离坚定地说:“我是希腊人,不是回教徒,你的脸……”

  “被打的!我叫方莫离,从长安来的。”莫离先自我介绍。

  她朝莫离嫣然一笑。“诺玛。”

  按着她开始吟唱一段因战争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故事,莫离感同身受也似乎明白,她所吟唱的故事其实就是亲身经历。

  故事咏完,诺玛虽已泪流满面,嘴角却仍微笑以对……谁该为那抹微笑后的哀愁负责?当权者只知不断扩充版图,殊不知战争的成与败都得陪葬掉多少家庭的幸福,一个能成功从沙场上归来的战士,正代表着他已杀戮掉其它家庭的幸福支柱,战争是一项残酷的竞赛,谁都不愿它发生,但它却又是历史上不断重演的悲剧。诺玛和莫离都是时局下的受害者,无力反抗也无法扭转些什么。

  见诺玛珠泪双垂的认命模样,莫离油然升起一股疼惜的保护欲。

  她痴看着诺玛,决定将她列入自己的逃脱计划,否则以诺玛的美貌,在拍卖场上必定会引来一群贪图美色的好淫之徒,不行,诺玛绝对值得更好的人来守候她一辈子。

  那自己呢?谁来守候她呢。

  算了!先逃出去再说吧!

  ★  ★  ★

  大食帝国的奴隶多来自战俘,奴隶市场随处可见,后来战俘日渐减少,奴隶的来源大多都靠人口贩子。

  奴隶贩子从非洲、印度、中亚、拜占庭及斯拉夫各地收买奴隶。奴隶有男女小孩,甚至也有出自豪门的千金:在帝国创建初期,更有波斯末代公主沦为女奴。聪明伶俐的女奴被收在宫廷大院中充当侍女,买主则来自东西各地,生意十分兴隆,光看那一片万头钻动的景象就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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