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忙啊,我又不敢到处乱跑,只好在房间里找乐趣。”她笑意盈盈的,还指着一旁柜子上的针线及裁好的布块给他看。“我好不容易才借到针线呢,今天整个下午我做了好多个喔!”
炽烈还愣着,他从没玩过这种东西,然而她却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他气闷了一下午,为了她,她却在这里玩──炽烈搂过她,双唇狠狠的印了上去。
水湄吓了一跳,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太稳,他的吻里没有感情,只有气怒、发泄。
她本来想任他吻个够的,可是他吻得好用力,吻得她的唇都痛了,她忍不住抗议的捶着他的肩膀。
他怎么了?好像在生气?
炽烈很不情愿但还是放松了力道,瞧着水湄被吻肿的唇瓣,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抚。
“烈,你怎么了?”她轻抿着唇问道。
他的手移到她的双眸,在额际徘徊。
一个擅于欺骗的人怎么还能有这么一双清澈无伪的眼眸?
炽烈望着她,她只是略微担忧的看着他,眼神坦然无畏,也没有一丝心虚;他面对的夜魅,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烈?”
“没什么。”他回神,然后放开她,转开身。
“烈,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了?”她跟着他走到外堂。
“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你一整天都没有出去?”
“嗯……”她沉吟了下。“我出去了一下,找人借东西和替我送饭算不算?”她眨眨眼。望着她,他很容易忘了一切,忍不住笑了。
“你说得好像我很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她点点头。“那是事实啊!”
她的语气虽然没有埋怨,不过炽烈却感觉到自己有一点点愧疚。
“义父回来了。”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有人告诉过我了。我想你大概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就乖乖待在这里,没去吵你。”
“义父并不大同意我们的婚事。”
水湄偏着头,猜想道:“因为我只是个孤女?”
“你怎么会这么想?!”
“感觉啊!你虽然也是孤儿,但你如今身分不同,能与你匹配的人,当然不会是像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早在月灵提起他未婚妻的人选时,她就已经猜到喜公公会有的反应。
他听得皱起眉。“湄儿,不许你这么说。”
“烈,我没有自卑,也没有自怜,我只是说出事实。”她笑着,“告诉我,你的决定呢?”
“什么决定?”
“我知道你很敬重你的义父,如果他坚持反对──”
“如果我没有婜你,也不会娶别人。”他绝不负人。但若人负了他,他也不会轻易忘记。
水湄望着他认真的眼,突然扑进他怀里。
“你对我真好。”但她却瞒骗了他。
“不论如何,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炽烈表白,很希望她能开口。
“我……我……”我是夜魅!她两度提气,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不,她真的不敢。
“湄儿?”她愿意说了?!
炽烈一脸期待的神情。
“烈,记住一件事,”她抬起眼。“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也不想骗你,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不要忘了,水湄与你相知相许过,水湄只爱你一个男人。”她好想哭。
他明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怒火却几乎一发而起,但想起雷雨夜那晚的亲密,他又熄了怒火。
“你会做错什么、骗我什么呢?”炽烈微笑,眼里却少了真心。“你是我在山西捡到的小孤女,除非你以后又突然蹦出一堆亲戚什么的、还有令人讨厌的身分,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生你气的。”
水湄呼吸一窒,慌乱地看着他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但……他却又什么表示也没有。
她愈想看清楚他的神情,就愈看不清楚,含在眼里的泪像是随时都会掉出来,她忍着不哭,不能哭,因为他一定会问原因。
“我……烈,答应我,你会记住。”她勉强出声。
“湄儿,为什么?”为什么要他记住?难道她永远都不想说?!
“没……没什么。”她吞吞吐吐,与狂剑谈话过后的不安全涌上心头,就因为她无法下决定,所以她什么也无法做。
“湄儿,不要暪我任何事。”他语气一沉。
“我……我没有。”她低垂了眼,不敢与他对视。
炽烈抬起她的下颌,倾向前再次印下一吻,抱着她越过内室地上那堆小沙包,笔直往床铺走去。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迅速扯去两人身上的衣物,然后抵着她不断缠绵。
是发泄怒火,也是想要她。
他爱她,他居然爱她!为什么他会爱这个从一开始就欺骗他的女人?!他很想拆穿一切,但拆穿了又能怎么样?
为避免一切后患的杀了她?还是赶走她?一旦她的身分曝了光,义父断然不会放过她,到时他要怎么做?
炽烈的烦躁与矛盾全显现在毫不温柔的缠绵里,水湄感觉得到他的不对劲,却没有阻止他。如果她能令他平静,她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
面对他毫无节制的需索,水湄只是承受;等炽烈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身上已是处处吻痕与青紫。
“湄儿──”他瘫软在她身旁,语气里有着歉疚。
她摇摇头,娇喘未歇。
“烈,你究竟怎么了?”她被他环抱在怀里,他抚着她眉头的动作已没有刚才的狂野,反而带着几分怜惜。
他不语,只是看着她,眼神却穿透她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烈?”她有些担心。
炽烈一向坦然直率,为什么此刻却将自己的情绪藏得那么深?
为什么……他们明明拥抱在一起,她却觉得热离她好远?
水湄眼里写着恐慌。
“烈,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烈!”为什么才一个下午不见,烈会变成这样?
炽烈回神,眼神投向她。
“湄儿,我能相信你吗?”他突然问。
水湄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我能相信你吗?”他重复。
水湄闭了下眼。“你……当然可以。”
不,不要相倍我,不要太相信我。她在心里喊着,却不能说。
他眼神诡异。“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可……可以。”她咬着唇,灭了真正的心声。
炽烈的眼瞬间冻结成冰。
他多希望她坦白,但她没有,甚至一派自若。他动心的居然是一个这么擅于欺骗又工放心计的女人。
他不是初出江湖,更不是一个会为了女人就忘了一切的男人,但他现在却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炽烈一语不发的下床着衣。
“烈──”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炽烈没有看她,迳自着装,外面突然传来的拍门声同时惊动了他们。
“大哥,你在这里吗?”月灵在门外喊着。
听见月灵的声音,炽烈大踏步出来开门。
“灵儿?”
门一开,月灵脸色苍白的拉住他。
“义父……义父中毒了。”
第八章
常喜的寝房里布满肃穆的气氛,刘御医一脸凝重的为躺在床上、老脸苍白、双眉间却明显发黑的老人把脉。
炽烈与月灵两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就算再不懂,也看得出来义父中了剧毒。
义父虽然年纪老迈,但是警觉性不弱,加上自己略通毒性,怎么可能会被人下毒?!
到底是谁?难道……两人兀自猜测的同时,刘御医已经诊治完,站了起来。
“刘御医……”两兄妹同时开口。
刘御医看着他们,微叹了口气,“是“七步追魂”。”
炽烈与月灵皆倒抽口气。
“中了这种毒,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命丧黄泉;公公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刘御医再度叹气。
“刘御医,你能救义父吗?”月灵连忙问道。
“我尽力而为。不过,目前我只能先帮公公压制住毒性,至于解药,我得重新调配才行。”
“刘御医,拜托你,请你一定要救义父。”月灵说道。
“我会的,公公和我是老朋友了,我怎么可能不管?”刘御医微笑着安慰他们。“灵儿,你做事一向细心,我先开一份药单,你要记着药量还有喝药的时间;只要能按时服药,公公不会有事的。”
“我一定会记住。”月灵保证,认真的听着刘御医的讲解。
等送走刘御医,月灵才发现炽烈早已不见。糟了,大哥该不会……差人看着义父,月灵立刻赶往容院。
烈到底怎么了?他的神情真的好奇怪。
在炽烈和月灵走后,水湄下床更衣,然后独自坐在房里沉思。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突然反常?
水湄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房门被猛然拍开,她吓了一跳,转头便看见炽烈一脸愤怒的走向她。
“是你做的,对吧?”他责问。
“什么?”她满脸不解。
“义父中了毒,是你下的,对不对?!”
“喜公公中了毒,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更加莫名其妙。
“如果说,义父所中的毒是“七步追魂”呢?”
“七步追魂?!”她楞住。“不可能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一步一步走向她,脸上满是谴责与怒气。“你就是“夜魅”,天绶门三绝之一,不是吗?”
血色瞬间自水湄脸上抽离。
“你……你知道了?!”她一步步退后,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我不该知道吗?”他反问。“还是我应该装得更笨一点,让你欺骗得更久,这样就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不、不是这样的!”水湄大喊,急切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从来都不想欺骗你呀!我……我也想告诉你实话,可是我怕……怕你一知道真相,会恨我、会赶我走,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全部忘掉──”
“所以你选择骗我?”他猛然打断她的话,怨声质问:“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可以继续吗?事实就是事实,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也掩盖不了;我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说?!”
水湄突然惊悟。
“原来……”她喃喃,“难怪你来找我的时候,脸色那么不对、举动也那么奇怪;
难怪你一直问我,能不能相信我……”
是她太粗心了,以为自己可以掩饰得很好;谁知他不但知道、还一再试探她,而她却一次次的忽略了。
“你说我可以信任你,结果呢?看着我被你要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满意?一向不近女色的炽烈,终究败倒在夜魅的诱惑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喊着,“我从来没想过要诱惑谁,在山西会跟着你,是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你正直、充满侠义心肠,我想留在你身边,这是真的。”
“是吗?”他不信的瞪着她。“那为什么一开始就隐瞒身分?!”
“如果我一开始就表明身分,你还会收留我吗?”她反问。
“如果一开始就是欺骗,我们之间根本不应该开始。”炽烈凛然又厌恶地指责,“你故意献出身体、说是关心我,其实只是为了更好操控我,根本没有一点真心。我怎么会那么笨的相信你,还在义父面前为你说话?义父才是对的,你根本是一个心机深沉、擅于欺骗的女人!”
他恨她!
水湄一阵晕眩,几乎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的眼里只有愤怒、指责,充满厌恶与鄙视,曾经有过的温柔与感情,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
“烈,你听我说──”水湄想解释,但是伸出去的手却被炽烈无情的挥开。
“别碰我,你令我觉得恶心!”炽烈双手紧握。他可以出手打死她的,她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他还不下手?
“我爱你呀,烈!”她喊,泪流了下来。“我的确是骗了你,可是我没有做假,我是真的爱你,否则不会不顾一切的跟你回到这里!”
“爱我?”他逼视着她。“爱我,所以骗我?因为爱我,所以不敢说出事实,就怕我不原谅你?够了!你的爱让我觉得廉价,任何事你都说爱,像你这样的女人值得相信吗?”
“烈,为什么要这样?”他的贬低刺痛了她。“我只是没有说明身分,这是天大的罪吗?为什么你要连我的爱都否定……”
她伤心难抑的低喃,脆弱的模样,炽烈差点就要相信她了;但一想到义父中了毒,他的心立刻冷硬起来。
“你不只骗了我,甚至潜进这里,对义父下毒。”他冷冷地指控道。
下毒?她瞪大双眼,“不,我没有。”
“刘御医说,义父中的是七步追魂,七步追魂不就是你成名的毒招吗?”
“是,但是──”
“义父的武功修为与警觉性都不弱,要能接近他,并且让他在不知不觉下中毒的,除了夜魅,谁还有这种本事?”
“我没有对他下毒,我根本没有见过喜公公,不信你可以问他。”没有做过的事,她绝不承认。
“你若要对他下毒,何需露面?”他冷笑。
水湄看着他写满不信与气怨的脸,他根本不相信她,也不会听她解释;他已经判了她有罪,她的解释只成了狡诈的脱罪之辞。
她爱他,他却不再相信她的爱,她还能说什么?
水湄绫缓站了起来,最后一次说道:“我承认对你有所隐瞒,但我没有存心欺骗,也没有对你义父下毒。”
“你不必再说了,进府杀人,就是死罪!”他抬起手,掌心运足了内力状似要朝她劈去。
水湄一看他的手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水湄望着他,一步一步移到他面前。
“想杀我,你随时可以动手。”她停在他面前,缓缓闭上眼。“但我真的没有下毒。”
她脸颊上犹有未干的泪痕,神情苍白脆弱。炽烈望着她的脸,抬起的手掌怎么都无法挥下。
“你──”他的手猛然往身旁一扣,桌面应声而断。
水湄张开眼。“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过,为什么不杀?”她靠近他,抬头正视他的眼。“既然我罪无可恕,那么就算了吧,我不会再解释;如果你认为我真的能下毒害你的义父,你现在就替你的义父报仇吧!”
她就在他面前,她不会躲、不会反抗,一死百了,不必再为情所苦。
她爱他,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可是他呢?对她一点点信任都没有,也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爱情……真的这么薄弱吗?他说过爱她的,为什么就不能因为爱她而给她一点点信任?
她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绝望与心伤,但是炽烈何尝不痛苦?
他杀不了她,如何对义父交代?
水湄……夜魅……可恶!
他将怒气再度发泄在房内的摆设上,但……就是无法放任自己真的去伤她分毫。炽烈气她,更气自己,伤不了她,只代表了一个事实──他还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