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一般女人若碰上这等状况,不是吓得浑身发抖,就是吓得开口直呼饶命,可瞧瞧这女人竟一点也不怕他,还大胆地问他所为何事,这像话吗?
“我为何要怕?做坏事的人又不是我,该怕的也绝对不是我才是,不是吗?小偷先生。”武探春双手抱胸,一脸调侃地反问他,还很不怕死地谑称他一声小偷先生。
“我不是小偷。”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被眼前这女人给看轻,更厌恶地排斥她叫自己的方式。
“你说自己不是小偷?”武探春用一双戏谑的眼神,缓缓地梭巡他身上的装扮。一身黑衣,脸上还罩着一块黑布,这种见不得人的小人物,不是小偷是什么?
“既然你不喜欢本姑娘称你一声小偷,要不换个词也行,像是强盗、土匪、抢匪、江洋大盗……好多,任君挑选,只要你喜欢,我绝对乐意配合。”
“你这是存心想惹恼我吗?难道你真不怕我一怒之下取了你这条小命?”这女人的胆子简直大得不像话,今晚进来的若不是他,他所说的那些事情都可能发生在她身上,而她却一点也不懂得畏惧求饶,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也清楚地看出你并非真想要我这条小命,对吧?”武探春说得自信十足,身子更肆无忌惮地往他贴近,企图从那张黑色的脸罩下看出他真实的面目。
当武探春的身子一贴近他的面前,一股沐浴后的清淡香气随即窜人他的嗅觉中,他睁大眼往她身上一看,这才发觉她身上除了看得到的那件外衣以外,里头竟是一丝不挂。
在烛光的映照下,她那身曼妙的铜体若隐若现,黑衣男子不自觉地沁出一脸薄汗;若不是今晚时机不对,也许他俩之间还会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艳事也说不定。
脑中才闪过那一幕幕旖旎缠绵的画面,身子马上出现要命地反应,更是让他汗涔涔、忍得辛苦,可瞧那女人却无半点危机意识,还拼了命的往他直靠。
“你能不能后退一点?要不……”接下来的话,黑衣男子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言明,索性以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神,向她暗示她服装不整的事实。
本来还没想到自己衣服里头什么也没穿的武探春,经他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方才匆忙间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再加上身子未曾拭干,白色的衣衫在烛光的映照下,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画面自是可想而知。
可恶!她竟然大意地让这宵小之徒大饱一顿眼福,当真可恨至极。
好啊!这下子若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她怎肯甘心?
于是原本立于原地不动的武探春突然伸手往他脸上一抓,若不是黑衣男子的反应灵敏,这下子他可真要暴露出真实的面目了。
黑衣男子轻松闪过她突出的一击后,看她不再有所行动,方才开口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大胆,难怪外头的人会给你取个‘九怪金钗’的封号。”
九怪?就是指她武探春是个难缠的人物,“敢问九怪所指的是哪九件怪事?”
“言、行、举、止、衣着用旦量、行事作风、想法以及你对事情的看法,就这九件与一般女子不同之处,说句老实话,你武探春确实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
“喔?”武探春别有目的地再朝他靠近,好奇地瞅着他问:“那敢问阁下你对本姑娘的看法如何?”
“这……”这可就有点难以开口了,想他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若说他心里对她有何看法,该就只是“有趣”两个字,其余的全都谈不上,他该怎么回答这难以回答的问题呢?
看他敛眉沉思的模样,武探春在心中大喊:就是现在!
趁着他不注意之时,她手往他手臂一钳,突然来个过肩摔,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意图将他钳制住。
这防不胜防的攻势,让黑衣男子大意地吃了一记闷亏;可他反应也不差,顺着身子被摔倒的方向,反手揪住她的衣襟,强拉她趴跌在自己身上,双臂用力一缩。
“哈哈!这下子可换你动弹不得了吧!”
“放开我!”可恶!这男子的武功修为还真不容小觑,没想到自己也会吃亏的武探春只能朝他怒喊,拼命的挣扎要他放手,“放开我,要不我现在就戳瞎你的双眼!”两指成剪,她真心狠地欲朝他双目进攻。
看这女人当真要戳瞎自己的双眼,黑衣男子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格开她猛烈的攻击,顺手将她的双手一起禁锢于自己怀中,“这下子我倒要看你还能怎么动。”
“放手!你马上给我放手,要不我可要喊了,到时要是招来贾府里所有的侍卫,我看你怎么脱身、怎么应付!”就算他武功再好,只手也难敌众拳,武探春就不相信他有上天人地的奇异神功。
她真会开口大喊吗?以她倔傲的性情来说,黑衣男子可以肯定她定然喊不出口,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种险还是不要冒的好。
一再盘算自己躲在这里的时间也够久了,方才所引起的那阵骚动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才是,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好吧!今晚就先放过你,但来日若有机会,在下定会再来造访姑娘,到时你想脱身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话落,他手一放,身子一翻,连同武探春一起扶站起身。
趁她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往窗口一蹿,才不过眨眼间的片刻,他已然消失无踪c 不甘心吃下败战的武探春,不驯地对着窗外低吼:“你若真是个英雄好汉,今晚就让我们一次把账给算清,不要走!”
任她气得牙痒痒的,气得想手刃那可恶的黑衣人,可瞧那平静的夜色,哪里还寻得到人?
哼,算他跑得快!
第三章
武探春举着用力往盘上一插,插了颗卤蛋,往等待的小嘴中送,然后重复习惯性地咀嚼动作,咬咬咬,用力地咬,咬到差不多可以了,才一口咽了下去。
一手捧起面前的碗就口,她努力地扒啊扒,也不知扒进了多少饭粒,一样习惯性地重复咀嚼动作,而后吞进肚子里。
跟着她又伸出手,夹一块东坡肉人口,也不知是肥是瘦,同样习惯性的咀嚼,又吞了下去。
她边吃边思忖,那双眼睛她铁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罢了!
纵然他全身是黑,连一张脸也被一块黑布蒙住,可那双外露的精眸,就是要命的令她感到熟悉。
她可以肯定那人必定是生活在她周遭的某个人,但就是无法精准地推断出到底是谁最有这个可能。
贾府人口众多,她不放弃地一个一个重新过滤,就是死脑筋地不肯放弃这恼人的问题。
这问题从昨晚那嚣张至极的劫匪离去后,就一直搁在武探春心头。
一整个晚卜她翻来覆去地回想所有遇上的人,比较哪个人的眼睛与劫匪的那双恶眼最为相似,直到清晨漱洗更衣时,她的脑子依旧转个不停,想不出个清楚的答案,武探春是怎么也不肯罢休。
翻来覆去了一个晚卜,失魂落魄地度过一个上午,在专心思考某一个问题时,时光的流逝对武探春来说根本没啥意义。
连现在已是用午膳的时刻,她依旧搁不下这想不透的问题,习惯性地咀嚼,她没花多少心神,脑海里只有那双让她咬牙切齿的眼神,她发誓非得亲手揪出那见不得光的藏镜人不可。
武探春想得心无旁骛,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眼中有多怪异。
那颗被她用筷子插住的蛋又掉到桌上去她也不知,还张嘴做出咀嚼的动作;扒饭扒得满桌都是,真正人她小姐口中的算算可能还不到十粒;盘里的东坡肉她不去夹,偏往盘子夹去,想当然耳又是落空,结果她小姐还是照吃不误。
看着这样失常的小姐,妙元与妙芳姐妹惟一能做的就是摇头苦叹,心里还暗自庆幸,还好当初小姐坚持要在自己房里独自用膳,要不今日的一切肯定又要落人笑柄,顺便丢尽舞春阁里所有人的脸。
突然,武探春动了,她伸手用力往桌上一拍,大喝一句:“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那双眼睛是属于谁的了!”
她想起什么?又是什么眼睛?“小姐,你……还好吧?”妙元问得心凉胆跳的,就怕小姐又突发奇想,想整什么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很好,而且好得不得了,哈哈哈!”问题一解决,武探春什么烦恼也没了,精神爽快,心情更是愉悦得不得了,“来,赶快吃,吃完之后我带你们一起去找宝少爷‘玩’。”嘿嘿!玩死他身边那个大混蛋,让他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精明的她给识破了。
瑝幻着他听完自己的话之后,那吃鳖的表情,武探春高兴得多吃了几碗饭,以囫囵吞枣的方式,将桌上所有菜全扫进自己的肚腹,一旁的妙元与妙芳看了心情可真是复杂。
看小姐终于恢复正常的吃相,妙元与妙芳心里是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失常一整个早上的小姐终于恢复她本来的面目,害怕的是小姐方才那番话。
为什么小姐会突然要找宝少爷呢?她到底想跟他“玩”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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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贾府的大观园可是远近驰名,诸葛远樵早有游它一游的心愿,今日在主人贾宝玉的带领下,终于得偿夙愿,真可谓不虚此行。
两人边行边聊,聊这园中种种美景,也聊古圣先贤,更谈彼此心中抱负,一路行来两人是越谈越投机,越谈越欢喜。
知己难求,益友难寻,与贾宝玉相处一整个早上后,诸葛远樵不由得感慨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好说、好说,其实兄台也不差。”贾宝玉谦虚地回礼。
两人打躬作揖,互相谦让一番后,再相视一眼,不由得开怀畅笑。
贾宝玉笑得正愉快,偶然双眼一眺,咦,不远处那正昂首阔步往这地方来的,不就是……“探春妹子厂 天啊!一看这一号令人头疼万分的人物出现,贾宝玉的心随即一沉,赶紧扯着好友的手说:“呃……兄台,前方的路不宜行,我看我俩就绕道而行吧!”说绕道而行是好听些,其实他是想当只缩头乌龟。
“贤弟,此举恐怕不妥。”诸葛远樵不表赞同的反扯回他的手,“你看得到她,她同样也看得到我们,假如我们这时故意绕道避开了她,这对姑娘家来说,可是很不给面子的丑事呢!”
“这……”这话说得也对,贾宝玉想起自己方才的行径,不由得起了几分腼腆,只是……“探春妹子实在不好惹。”说话横冲直撞,就是得罪人也不在意,动作更是粗鲁不雅,他就怕她会得罪自己的好友。
“会吗?”对那女人,诸葛远樵可是记忆深刻,他早有会她一会的打算,而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岂会错过?“我倒觉得你家这探春妹子性情直爽得可爱。”
我行我素的大胆作风,天下这般的女子可没几人。
直爽?可爱?对这点,贾宝玉可不敢苟同。
可人各有志,欣赏眼光各不相同,他也不好当面批评她些什么,想避开却又碍于主人的身份,只好舍命陪这诸葛君子,立于原地静待武探春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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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才不过须臾,武探春与妙元、妙芳两位婢女已然大刺刺地来到贾宝玉与诸葛远樵面前。
五个人一碰头,头都还没点,招呼也还来不及打,武探春就抢着开口:“好巧啊!宝哥哥,探春正想往你那儿去,没想到在这半路就遇上了你。”这句话是要告诉他,躲是没用的,只要是她武探春下定决心要找的人,谁也躲不了,所以说……
“其实就算没那么巧也无妨,顶多我多花些时间在你住的地方等你,还怕会等不到吗?你说是吧?宝哥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贾宝玉就算真会七十二变,也逃不出我这如来佛的手掌心。
“呵呵!是、是。”听完武探春的话之后,贾宝玉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方才没躲开,要不若真让她找上自己的住处,可真要没完没了了。“对了,妹子今日找我,不知有何贵事?”
“贵事不敢当,不过是……”话说到此,武探春狡黠的双眸一溜,溜到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他才是她今天针对的目标!“想认识宝哥哥你身边这位风度翩翩、品格高尚、身怀绝技的‘大侠’。”她说得别有用意,人更是大胆地欺近他,一点也没把“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摆在心头。
“探春妹子……”不知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的贾宝玉,一看她针对自己的朋友而来,赶紧上前正欲阻拦,谁知身后的诸葛远樵却一步跨过他,主动欺向武探春打躬作揖,彬彬有礼地开口: “在下诸葛远樵,在这里先向姑娘请安问好。”
诸葛远樵的主动,让贾宝玉顿觉脸上无光,简直就是自讨没趣、枉做小人,干脆抿起嘴来,当个安静的观众,静看他俩的发展。
同样诸葛远樵的主动,让武探春觉得这人的心机还真是深沉,明知她今天是针对他而来,还能不动声色。主动上前与她攀谈。
看他稳如泰山的表现,武探春心知要想揪出这人的狐狸尾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成。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探探他的底再说。“不知诸葛兄台来自何方?家住何处?以何为生?府上还有哪些亲人?”为了摸清他的底细,这些问题武探春问得可一点也不含蓄,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呢!
可听进别人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贾宝玉听完后脸色不由得涨红,他忍住抚额地冲动,心里大叹:天啊!他怎会有这样胆大无耻的妹子呢?真教人替她感到羞惭啊!
“在下来自塞外,家住塞北蛮地,家里除了我还有双亲,至于以何为生嘛……这可就很难说得清楚了,只能说我爹娘什么都做,也什么都不做,这样的答案,探春姑娘可感到满意?”这话有真有假,就看听的人够不够聪明,懂不懂判断其真假的成分了。
“呵呵!”塞北不就是一大片草原,成天懂得的不就是骑马打仗的功夫,这么说来……“那你骑马狩猎的功夫一定十分了得!”也就是说他深藏不露,定然是个练家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