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卓然挺拔的身影如鹤立鸡群般昂立在大殿中央,一身红中带金的蟒袍将那无与伦比的气势全衬托了出来,一等新娘在离心与合生的挽扶下出现,便接手了带领的工作。
“一拜天地……”一堆繁文缛节终于在“送入洞房”的尾音中结束。依灵鸠教中特异的仪式,新郎与新娘必须越过厅门外的高跷阵,才能顺利进入洞房,而仪式一结束,由各堂口选出的人已摆出高跷阵静候一对新人闯关。
“新郎牵着依然盖着红头巾的新娘走到门口。
“要过阵了。”他低头对她说,这一关,离心早告知过她了。“怕吗?”
“有你在,便不会。”
新郎蓦然大笑,一把抱起新娘施展出最上乘的轻功,不多时已闯过了高跷阵。众人大声叫喊,双手用力鼓掌。
然而新郎没有多眷恋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他抱着新娘直接消失在一道拱门之后。其他人全给四大护法挡住,只得回前厅开怀畅饮,欢乐的气氛延续到大半夜才渐渐止歇。
祖傲凡抱着苏语凝直接进了新房,将新娘放在床铺上坐定后,这才掀开了新娘的红头巾。
苏语凝敛眉低首,水灵灵的双眸含羞带怯,不敢直视新郎,而新郎却肆无忌惮的掬饮着新娘特意装扮后令人屏息的绝俗容姿。
不知过了多久,祖傲凡也在床沿落坐,侧转身子托起新娘的下颔,两人的眼终于对上。
“语儿……”他取下她头上沉重的凤冠,伴随着一声低喃而下的是一阵轻啄细吻。
苏语凝只能无助的任他将自己揽近,直至两人之间没有距离。虽说他们已有过夫妻之实,但当时她正受药物控制,什么感受也不是自己的,而现在……这种由他引起的灼热感竟又渐渐逼得她思想停摆,双手无力的阻隔在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效益。
好不容易索回理智与她隔开一点距离,她的双眼仍透露着迷茫与娇羞,祖傲凡硬生的克制住自己对那两片芳泽的渴望。
将她带到桌房抱在怀中,端起两杯酒,毋需言语、毋需暗示,她便心领神会。交叠了双手各自绕回唇边,他毫不掩饰的注目让她赧红了双颊。
“语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苏语凝因他语气的松懈,不自觉微微的笑了。
“从感恩寺里初相遇,你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我非属于你不可了吗?”
“谁教你那么会逃,让我不得不使一些计谋让你认清这个事实!”点了下她的俏鼻,两人交谈间的轻松是从未有过的。
“幸好是你。”她将螓首靠在他肩上。“如果当初爹答应了干正堡的求亲,我就无法再和你相遇了。”
“不会的。”祖傲凡坚定的说,“如果你爹真的答应,我会不惜在成亲当天演出一场抢婚记。就算让你怨恨,我也不会让萧广浩娶走我的女人。”
早领教过他的霸气,苏语凝不由得低笑出声,蓦然想起一件事。
“傲凡,他们会来闹新房吗?”
灵鸠教里有一些很特别的习俗,在中原地区是十分罕见的,就像稍早的高跷阵,那还只能算是前奏而已,而重头戏则是在晚上。在教主大婚的这一天,任何人皆可以无视于身份、阶级的高低,整得一对新人在洞房花烛夜片刻都不得安宁。有时候想想,实在不怎众人道,但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一对新人也只好认了,反正每个人都碰得到嘛!
祖傲凡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不过一山更有一山高,他岂会呆呆的等别人来整他?!
“语儿,去换一套简便的外出服,我带你到东城看热闹。”
东城?哦,他可真是设想周全;谁会料得到一对新人洞房夜跑到市集去看热闹呢?她配合的立刻换上朴素的外出服,一头长发梳成少妇的模样,祖傲凡也换上一副平民打扮。
“娘子,请吧!”
“夫君带路。”
出了房门,祖傲凡搂着妻子的纤腰,一落一跃间已出了总坛。
无论苏俊再如何急切的想救回自己的妹妹,灵鸠教主的大婚终究已于昨日完成,苏语凝已进了祖家门。
若说苏俊因此而勃然大怒,那么萧广浩心中的不甘反而更甚。本来早晚是他萧家媳妇的人,现在却让祖傲凡给硬生生的夺走,这教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新仇加旧恨,他萧广浩与祖傲凡是绝对势不两立了!
萧广浩与卓信忠应邀来到正义山庄,这回萧广浩是有备而来,非得夺回苏语凝与干正堡往日的声誉不可。
“两位请坐。”苏俊领着两人到书房议事,命人沏上茶之后,才又继续开口:“最近传遍南武林的大消息相信两位都已经听说了。舍妹不幸落入魔头之手,现在又被迫不得不下嫁,身为兄长的我无力救回自己的妹妹,实在深感惭愧。这次请两位前来,主要是希望再想想办法,上一次我们的计划如今已行不通了,再说要身无半点武功的凝儿乘机刺杀祖傲凡也太危险了,不知两位是否还有其他计策?”
“祖傲凡的武功深不可测,身边又有武艺高强的四大护法时时守着,若要用行刺的方式,我们实在很难能有胜算。但是灵鸠教打压三大派的事我们不能就这么逆来顺受……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不知足智多谋的萧兄可有什么好对策?”卓信忠说着,又转向一旁尚未开口的萧广浩。
萧广浩一副沉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苏兄,令妹的婚事已成事实,你就算不同意,也不得不承认祖傲凡的确成了你的妹婿,你现在可是灵鸠教主的舅子,何必再与灵鸠教过不以为要知道,现在灵鸠教的声势可是如日中天呢!”
他带讽刺的嘲弄。
“萧兄此言差矣!”苏俊沉了面容,不由得怒意上扬,“舍妹为了家父的安全不得不妥协于祖傲凡开出的条件,留在灵鸠教。一个弱女子待在仇敌的阵营里,不知受了多少不众人知的苦,祖傲凡又不许我们前去探望,家父已?舍妹担了不少的心;
现在祖傲凡不知又对舍妹使出什么伎俩,让她不得不点头下嫁,苏某身众人兄,再怎么样也要想办法将舍妹救离火坑,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胁迫。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正义山庄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就算现在技不如人,也绝不会与魔教同流合污!”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题道出了萧广浩想要知道的结果,他复又假意的道歉,“是萧某失言,一时失了分寸。苏兄怎会与那魔头称兄道弟?是萧某逾越了,还请苏兄见谅。但祖傲凡迎娶令妹的消息轰动南武林,又未曾听说贵庄有澄清言词,自然容易令人误会。萧某当然不会轻易听信传闻,方才之语亦纯属试探,并非真心以为苏兄是如此不堪之人。但再回头一想,苏兄既未与令妹取得联系,又如何肯定令妹的出嫁是受人胁迫而非自愿?”他又提出疑问。
苏俊吧了一口气,“三大派与魔教素来不两立,此次失策败于魔头祖傲凡之手,我们才不得不暂时称降,试问杀父之仇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忘得掉?若说他有心化解两方的恩怨,为何不正正式式请人下聘?成亲之事非但不通知敝庄,更不请家父出面主婚……这种种的?象在在都证明了祖傲凡对舍妹根本不重视,他这么做只是要羞辱正义山庄而已!”
无端遭受各方歧视,苏俊心中着实恨透了祖傲凡,他绝不与魔头共处一室、违背了正派中人行侠仗义的宗旨。
“但不容否认的,令妹已进魔教之门、是祖傲凡的妻子了,若苏兄执意要杀祖傲凡,那么依然换不回令妹的名节呀!”
萧广浩故作同情。
“家父与我商量过后,我们决定以救回凝儿?第一要务,至于那魔头加诸在凝儿身上的痛苦,我日后也要一一讨回。家父只希望能半凝儿救回来,就算她名节已失、难再婚配,正义山庄绝不会舍弃自己的女儿。”苏俊说得肯定,是的,凝儿始终都是正义山庄的人。
确定了苏俊的看法,萧广浩小心地不让心中的得意显露出来,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最近我听到一则消息,听说祖傲凡十分珍视苏姑娘。”
他突然冒出的话让在场另外两人同时一怔,在他们尚未回神时,萧广浩接着又开口:“我有一个办法,但需要借用令尊之名,只怕苏兄不会同意。萧某绝无冒犯之意,这一点请苏兄务必谅解,我才敢直言。”
“萧兄但说无妨。”苏俊听到有办法了,立刻表示不介意。
“好,请苏兄先上灵鸠教一趟,然后……”
“虽然有些冒犯,但此乃权宜之计,还望苏兄不要见怪。”萧广浩低声说完自己的计划,等着苏俊的回答。
“萧兄多虑了,两位肯前来相助,苏某感激于心,又怎么会见怪呢?只是一旦将舍妹带回,其后又该如何?”苏俊听了上半段的计划,对于能顺利救回凝儿当然十分高兴,但祖傲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救了人之后,三大派又该如何自保?
“令妹在灵鸠教里待了一段时日,想必对灵鸠教有些基本的认识,又假如祖傲凡十分珍爱令妹的传言属实,那么令妹一定知道该如何对付祖傲凡的魔功,我们可以针对他的弱点下手。
此举若不成,还有第二个方法,不过必须以令妹?诱饵,修书于祖傲凡,若是他想救人,必须单独一人前来,我们布下天罗地网,还怕收拾不了他吗?就算祖傲凡再如何神通广大、如孙悟空般会七十二变,终究也逃不出我们这群如来佛的手掌心呀!”萧广浩一个手势,似乎已看到当时祖傲凡的惨状。
“高呀!”卓信忠不觉赞叹出声,对萧广浩的深思熟虑甚感佩服。“萧兄果然非池中之物,能想出如此完美的计策。苏兄以为此计如何?”他转向一边尚在思虑的苏俊。
“能顺利救回舍妹,苏某当然没有异议,相信家父也不会介意。但就怕祖傲凡不中计,不肯让我见舍妹。”苏俊的担心比其他两人都多,毕竟这一回赌上的不只是凝儿,更有可能是整个正义山庄的安危,他不能不考虑仔细。
“所以才必须由苏兄亲自前往,并且在这之前就要放出风声,只要能见到令妹,此计就成功了一半。以令尊对令妹的疼爱程度,相信令妹不会罔顾伦常,她一定会随你回来正义山庄。但记得一点,你们一回来,就立刻着手改装避过众人的耳目,速速到干正堡与我们会合,我会在干正堡布置好一切。”
萧广浩顿了一顿,转向一旁的卓信忠,“也请卓兄回公正门后立刻挑出几名好手到干正堡倾助一臂之力,屠魔之计若成,三大派必可恢复往日之声威!”
卓信忠允诺道:“公正门定当倾力相助,绝不容许魔教横行于南武林。”
“好,在此击掌?誓,三派定同?除魔而努力!”萧广浩伸出右掌。
“定同?除魔而努力!”苏俊与卓信忠两人亦同时出掌,一场除魔计划就此谈定。
教主成亲后,灵鸠教依然没有多大改变,祖傲凡一样忙碌、四大护法仍是没能闲着、教内弟子还是各司其职,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教主夫人,而由于苏语凝在总坛里已居住了一段时间,所有人也早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没有觉得有不妥的地方。祖傲凡是他们信仰的天,带给他们一番新的生活,对于教主所重视的人,他们一样待以绝对的忠心。
真正去接触了教里的生存方式,苏语凝愈深入了解他们,就愈?他们的遭遇感到不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受到所谓正派中人异样的排斥眼光,她一直知道许多事并不若表面上看来的单纯,每个教派的存在都有它遵循的原则与特质,而这群兴起自西南的教派只因为作息保留了原有的方式、与中原各大派不同,便遭受江湖人的排挤,然而多数不属于南武林派系的人反而能与他们相处融洽,这是为什么呢?
说来说去,仍是名利之争。
久居大位的门派多半不喜欢一个小教派居然成长到足以威胁自身地位,在多一个派门来争取领导权不如早早消灭一个敌人的心理下,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采用后者呢?
名利真值得人抿灭良心的去争夺吗?世间事没有一定的对错,只能说各?自己、各谋其利。只要世间仍有权势财富存在,纷争永远不会停止。
任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最后仍是回到了新娘的夫婿身上。
走进宽广林园中的石亭,苏语凝落坐在石椅上,不由得逸出几分淡笑。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的会嫁人,而且嫁的是那样一个与?不同的人。洞房之夜,他们上街逛市集,让所有人在总坛里找得人仰马翻,深夜时分才又瞒过众人耳目回到新房,继续他们的花烛之夜。
尔后几天,祖傲凡当然不会闲着,身?一教之主的他有着忙不完的事要做,光是阅览各地送回来的报告书册就够他忙的了,而她常常陪着他待著书房,公务上的事她插不上手,只能不吵他的在一旁静静看书。
偶尔?头不经意的交眼,不必多言,便已领会了彼此心中最真的感觉。嫁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提心吊胆。
远远地,就见离心与欢无朝这里走来。
“夫人。”两人走到语凝跟前齐声喊道。
她微笑的摆摆手,要他们不必多礼。“有事吗?”
“正义山庄苏庄主求见,教主请你到前厅一趟。”
“大哥?”她好久没见到家人、也好久没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了,听到亲人来访,苏语凝毫不掩饰她惊喜的表情。“我马上去!”
想不到这么顺利就能进入灵鸠教的总坛,苏俊暗暗地打量一路进到大厅的地形,祖傲凡从无到有,再度建立起今日的局面,他的确有过人之处。苏俊收回心神,没忘今天前来的目的。
一进入厅门,就见祖傲凡端坐在首位上。
“祖教主!”他依一般礼节拱手行礼。
“苏庄主请坐,不知苏庄主特地到灵鸠教有何指教?”祖傲凡没有多一分热络,这使得苏俊心中相当不是滋味,他也不再赘言。
“我来是想见一见舍妹,还请教主行个方便。”
“从你父子三人离开灵鸠教那一刻起,苏语凝与正义山庄再无任何瓜葛,这一点想必你不会忘了吧?”
“血缘之亲不可磨灭,凝儿姓苏,她是苏家人。”
祖傲凡微微牵动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没有再多说的原因是他认为这没有什么可争论的,若真念着语儿是苏家人,不会对她成亲一事不闻不问,现在再来说这些不显得太过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