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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巧巧 page 9 作者:齐晏

  「其中一个的确就叫封侵无没错。」

  封侵无背上的剧痛几乎令他晕厥,他猛力吸一口气,吃力地对盧飞说:「我就是……东宫太子……身边的护将,不许动……这位姑娘,她是太子……要的人,你敢动她,太子……必会将你盧家庄……夷为平地……」

  盧飞大惊,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笨到和东宫太子抢女人。

  巧巧见封侵无渐渐面无血色,心忧如焚,泪眼疯狂滚落,她急得揪紧盧飞的衣服狂喊:「快救他!他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盧飞回身吩咐一名教头。「去拿玉灵散来。」

  那名教头快步而出,盧飞又吩咐众人。「把封侵无抬到床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封侵无扶上床,伤口一经震动,鲜血又冒湧出来,迤邐了一地。

  巧巧见了心疼不已,急抢上去守着封侵无,大骂着几名教头:「你们就不能轻点吗?」

  封侵无受伤太重,一呼吸就痛徹心肺,他担心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费力抓住巧巧的手,咬着牙叮囑她。「太子是你的……护身符,你要记住……」

  「我不要护身符,我只要你活着。」她哭喊出声,封侵无受伤太重了,她连碰也不敢碰他。

  封侵无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晕厥了过去。

  巧巧惊恐地探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前去取药的教头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黑罐子,一上来就伸手撕开封侵无的衣服,只见深深的刀伤长约五寸,血流不止,忙将黑罐子的药粉敷在伤口上,但湧出的鲜血很快把药粉沖开了。

  「药粉就不捨得上多一点吗?」巧巧一把将黑罐子夺了过来,怒沖沖地骂道。

  她迳自将玉灵散一股脑儿全敷在封侵无的伤口上,见血止了才罢手。

  盧飞见巧巧这样糟蹋他的玉灵散,急得大叫:「姑娘,这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不容易取得的,竟给你这样挥霍,快还给我。」

  巧巧将黑罐子紧紧握在手中,扬起头叱道:「等封侵无的伤好了,我自然会还你,这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你医好了他的座前爱将,多少玉灵散也会赏给你,急什么!」

  巧巧的话提醒了盧飞,眼前这一男一女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口口声声太子殿下,我怎么敢肯定你们的身分是真是假。」盧飞冷笑道。

  「相不相信随你,你尽可以杀了封侵无,霸占了我,等太子殿下前来要人时,你自然就会知道真假了。」巧巧冷静地说,侵无说的不错,如今太子殿下是她的护身符。

  「好,我会医好封侵无,等我医好了他,会把你们完好无缺的送进太子府去,你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那么对封侵无的态度是不是太曖昧了些呢?哈哈——」盧飞狡诈地大笑起来。「等我调查清楚以后,你们插翅都难飞了!」

  巧巧听了心惊胆战,她现在无法想得太多,只要能医好封侵无,就还有选择的机会,就还会有活路。

  所以得先想办法让盧飞医好封侵无再说。

  ※   ※   ※

  封侵无在盧家庄整整昏迷了三天。

  巧巧则一直守在他的床头,一步也不离开。

  盧家庄里的人,对他们这两位驕客均好奇不已,除了丫鬟来来去去送茶水、饭食,以及懂医术的教头前来察看封侵无的伤势以外,盧飞的五个夫人都曾好奇地前来探望过。

  巧巧觉得奇怪极了,这座盧家庄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庄院无异,暗地里却做些掳人的勾当,庄里还养了二十名以上的槍棒教头,个个看起来都诡异得很。

  接连几日来,盧飞似乎真的派人前往汴京调查他们的身分,每天庄里总是有些人窃窃私语着。

  这天中午,巧巧无意间听见两个丫鬟悄悄地说,太子府有人传消息来了,近日內会派人到盧家庄来,这个消息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螞蟻。

  封侵无仍昏睡着,她跪在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脸色苍白似雪,鼻息悠悠,舒缓而微弱,没有一点清醒的跡象,她的心愈来愈慌了,万一封侵无一直不醒,一旦太子府来了人,他们两个就永远也逃不掉了。

  巧巧整日里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捱过了深夜,天将明时,终于看见封侵无醒转了过来。

  他勉力睁眼,眸中星星乱乱。一时抓不住焦距,只见室內灯火熒熒,他慢慢转动着视线,看见巧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望,脸上说不尽的欢喜。

  「侵无,你醒了、你醒了!」巧巧眼中闪出光采,开心得将他的手捧到唇边猛亲着。

  他勉强动了动指尖,轻轻摩擦着她的脸庞。「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了,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嗯,火烧一样。」他动了动肩膀,立刻疼得皱紧眉头。

  「你别乱动,伤口才刚要愈合而已,盧庄主的玉灵散真的不错,你的伤口好得很快。」她开心地看着他,乐不可支。

  「他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东宫太子的名号让他很紧张,可是,今天我听说太子府传来了消息,似乎也在确定我们的身分,说不定这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封侵无神色一凜,咬着牙撑起上身,说:「万一派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帖身大将,我们绝对逃不掉了。」

  巧巧按住他,焦急地说:「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也逃不出盧家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要你再出事了。」

  封侵无捧住她的脸,背部一抽动,他立刻痛得咬牙吸气。

  「一旦把你送进了太子府,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太子殿下能不追究吗?更何況,我现在也不许你委身事他,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把你抢到手。」

  巧巧听了他的话,心中乍然狂喜,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肩头,既惊愕又感动,得了这些话,她已经太满足了。

  「我们去求太子,求他成全我们。」她深深凝望着他,语音凝噎。

  他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很瞭解太子的为人,他无法忍受臣子的背叛,更别提成全我们了。」

  「那该怎么办?」

  「逃吧!趁现在天还没亮之前走。」他挣扎着下地,这样一个大动作已令他冷汗涔涔了。

  「你真的熬得住吗?」她心疼得不得了,轻手轻脚的扶住他。

  「熬不住也要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帮我穿上衣服。」

  「可是……你的剑和我们的包袱都被盧庄主收走了,我们身上空无一吻,能走多远?」巧巧有些忧虑,其实她在乎的倒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封侵无到底能不能捱得了,她慢慢地替他重新上药,一层一层包裹好,最后再替他穿好衣服。

  封侵无叹了口气。「没关系,能走多远就多远……」突然间,他顿住不语,侧耳倾听,脸色陡然一变。「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惊弓之鸟。

  人影在门前止步,盧飞推开门,带进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看见封侵无就低呼出声,面面相覷。

  「侵无——真的是你!」

  封侵无心一沉,脸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顺,你们恐怕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盧飞手里吧。」

  盧飞心虛,冷汗直淌下来,忙不迭地自辩。「不知者不怪罪,我一听说封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即倾全力替他疗伤,不敢耽搁,一开始不明就里,还望各位官爷别怪罪。」

  燕顺和朱武没有搭理盧飞的话,急忙上前察看封侵无的伤。

  「脸色这么差,伤得不轻吧。」两人关心地问。

  巧巧一时忘情,忍不住插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尽了,我好担心他活不成。」

  一听见她搭腔,燕顺和朱武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倾城的容貌和綽约的身影,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无忙说,向巧巧暗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绝色!」燕顺大声赞叹。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自己连魂儿都管不住,哪里还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说得憨气逼人。

  巧巧应付地笑了笑,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迳貶損她的封侵无,轻而易举便掳获她的芳心。

  「为了保护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无的暗示,刻意不与他太亲暱。「被掳进盧家庄后,封公子是为了救我,才遭盧庄主砍伤的。」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盧飞又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侵无这次功劳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会重重赏赐。」燕顺笑说。

  封侵无一凜,微微失神。

  「盧庄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准备舒适一点的马车来,我们要即刻动身回京,想将功折罪,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飞等了半天,就是等这句「将功折罪」了,他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转身离去。

  巧巧听说能让盧飞将功折罪,忍不住脾气大发。「这人干尽了坏事,怎么还能将功折罪?」

  「这里不是汴京,我们没有身分插手管。」燕顺耸耸肩说。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们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将,花姑娘的身分又特殊,事情要是闹大了,太子殿下的脸面往哪儿搁,万一有心人乘机报上朝廷,对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们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盧飞做了什么掳人勒索的坏事,也只能让本城的县衙去处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样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无法理解。

  封侵无似乎也见怪不怪,他只关心其他的问题。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当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府的。」燕顺说。

  巧巧抿着唇,不安地看了封侵无一眼。

  「马上动身吗?」封侵无冷静地问。

  「是,马上。」燕顺回答。

  封侵无深吸口气,显然,最后一线生机已被剝夺了。

  第八章

  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朝汴京疾馳而去。

  封侵无趴臥在铺着厚厚褥墊的车廂中,盧飞的「将功折罪」让他少受很多苦,巧巧和燕顺坐在他的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一双男女,若是关系不同了,很难不教人察觉,也很难骗得了任何人。

  封侵无和巧巧看上去似乎掩饰得天衣无縫,但偶尔交换的一个眼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动作,都让察人于微的燕顺看出了不对劲。

  出府前,大子殿下曾私下囑咐过他,要他多加留心他们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燕顺陷入挣扎,自己和封侵无相识三年,交情匪浅,实在不愿意见到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命丧太子之手。

  他愈想愈烦恼,随口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掀开车帘,弯腰跨了出去,在朱武身旁坐下。

  巧巧见燕顺一走,急忙俯身帖近封侵无的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封侵无望定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笑,用世间最平和语气对她说:「别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就豁出去,赌一睹我们的运气。」

  巧巧凝视着他片刻,唇边甜甜一笑,眼中却悄悄滑下泪来。「赌注是你和我的命吗?」

  「嗯,免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

  巧巧点了点头,俯身吻他。「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先说好,万一非死不可,我怕我自己会在黄泉路上迷路,你一定要来寻我,来生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你准备缠死我吗?」他纵容地一笑,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她。

  燕顺一直偷偷拉开车帘的一道縫隙窥视着,他们的对话和拥吻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了。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燕顺掀开帘子钻进车廂里,脸色古怪地看着封侵无。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封侵无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他轻轻握住巧巧的手,深吸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朱武商量好了,马车给你们,你们回去接了老夫人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燕顺郑重地说。

  巧巧惊喜地望了封侵无一眼,但他却面无喜色。

  「燕顺,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封侵无坚定地说。「我们闯了祸,不能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们走了,我和朱武自有一套说词,别担心这个。」燕顺豪气地喊。

  「你我跟随太子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吗?到时候我们逃了,却由你们来背黑锅,这算什么?」封侵无断然拒绝。

  「我是替你着想!」燕顺更急了。「太子会怎么凌迟你,你不会不清楚,就算要你死,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巧巧听得心惊胆寒,「凌迟」这种酷刑她曾经听人说过,而现在却要让封侵无去承受这种酷刑,光这样一想,她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了。

  「燕顺,你想帮我的心意让我十分感激,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们去为我冒险。」封侵无的语,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驾马车的朱武大喊蓍:「快到太子府了,你们商量得如何了?要走不走?」

  「先进太子府再说。」封侵无在车廂內高喊。

  「你一定会后悔。」燕顺的脸色都发青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太多人,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万一我真的遭遇不测,请妥善安置我娘。」封侵无淡然地说。

  燕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朱武大叫一声,猛地勒住砩O铝寺沓怠?

  「糟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府,和我们迎面撞个正着了。」

  燕顺和封侵无对望了一眼,燕顺率先跃下马车,再慢慢扶着封侵无和巧巧下来,和朱武一行四人立在道旁。

  前方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飞冲至。

  封侵无思潮起伏,当巧巧顫抖的指尖轻触到他时,他立刻做了決定,一个华美而悲壯的決定,他決心拿跟随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的情誼来赌一睹他们的未来。

  三匹马馳到近处,看见了他们四人。立刻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巧巧望过去,中间是匹白马,马上的男人锦袍金冠,不必猜也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了,一张很普通的圆脸,两道粗粗的浓眉倒竖着,若没有那双攫鑠的、霸气的眼睛,实在是个毫不出色的男人。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封侵无、燕顺、朱武朗声道。

  太子的视线直接投射到巧巧脸上来,微微地抬起下頦问道:「叫什么名字?」

  「花巧巧。」她的目光直视地面,僵硬地答。

  「花巧巧——」太子笑了笑,第一眼。他就满意了。「来,你过来,我要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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