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时,这些话早将苏含羞激得暴跳如雷了,但她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只专心在众多人声中分辨着哪一个是六公主的声音?
「今天是小弟大婚的日子,两位哥哥何必为难我呢?」霁华的语气不愠不火,早看出从小就看他不顺眼的三哥和六哥,并不是单纯闹他洞房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在新婚妻子面前难堪。
「我们为难你!」他们激愤地大嚷。「新郎总是要掀头巾的嘛,我们想看看豫王福晋的尊容就叫为难你!你仗着在皇上面前得宠,越发不把我们两个哥哥放在眼里了!」
这阵刺耳的狂吠,总算把苏含羞的注意力从「六公主」那边拉了回来,顺便引燃她心中的怒火,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霁华听见这些挑衅的言语,居然不生气,也不反击?
「好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选九弟的洞房花烛夜报私仇吗?像什么话!」柔弱的女声受不了地喊。
「三哥、六哥,你们再闹下去,我就去请皇太后来主持公道!」清灵的女声严厉地警告。
「哟,六哥我不过是好奇九弟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罢了,干么要搬出皇太后来压人呐。」
「算了,既然九弟不肯让人见见他的新娘,咱们这洞房也闹不下去了,说不定人家新娘子真有什么隐疾呢。」
两人不怀好意地嘿嘿冷笑。
「你们就这么想看我吗?」苏含羞冷冷轻哼,毫不掩藏自己的怒意。
就在众人被红绣头巾下的冷冽低语慑住时,白玉般的纤纤玉手迳自扯下头巾来,缓缓地,露出一张绝美娇颜。
满屋子的人都被娇艳绝伦的新娘子震傻了眼,霁礼和霁瑞更是情不自禁发出低叹声。
才一个月不见,霁华发现他的新娘更美了,没想到华丽精绣的旗装穿在她身上,竟会呈现出另一种艳光四射的美。唔,不过眼神很冷,看样子她被这场闹洞房的烂戏惹得很火了。
「我不缺鼻子也不缺眼睛,三爷和六爷如果看清楚了,就请滚出去!」苏含羞的双手在膝上握成拳头,瞪着霁礼和霁瑞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仿佛恨不得把他们乱刀砍死。
霁礼和霁瑞一直以为新娘子是个温驯羞怯的江南女子,想不到她居然会发火,还敢公然请他们两个王爷「滚出去」,完全不掩饰那副想把他们碎尸万断的凶狠表情,他们曾几何时受过这等「小女子」的羞辱,竟一时愣怔得不会反应。
「这下闹够了吧,还想待在这儿丢人现眼吗?快走了!」年纪稍长的贵妇人强硬地把他们连推带拉地带走。
苏含羞猜测这位贵妇人是大公主,那么,旁边那位玉娃娃般的冰肌美人,就是六公主了。
苏含羞冷眼茫然地呆视着她,好美的六公主,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娇贵气息,不是出身平凡的自己能养得出来的,难怪……艾刹会爱上她……
「九哥,那……我也不打扰了,嫂子,你们早点歇息吧。」六公主顽皮地朝他们眨了眨晶亮的大眼,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过身来,对霁华格格轻笑着,说:「九哥,借给你的三十万两很值得唷!」
霁华不自在地暗咳一声,赶紧把六公主送走,深怕她无心的一句话会伤害苏含羞的自尊心。
不过好象太迟了,当他关上门,转过身来面对苏含羞时,惊见她眼中盈满了破碎的泪光。
「含羞……」他错愕地深瞅着她愠怒的小脸。
挫败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从她面颊滚落,她紧咬下唇,悲哀地呆望着握紧的双拳,她的尊严被践踏得还不够吗?
她倏地抬眸,冷冷瞠视着他。
「我不要用六公主的一毛钱。」
霁华震住,不需质疑,便已知道真正的原因——她仍然在意霁媛抢走她的未婚夫,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化开她对霁媛的敌意。
「媛儿是好意帮我,你不要钻牛角尖,把两件事情扯在一起。」拜托,他不希望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变得那么复杂。
「我没有钻牛角尖,那个女人抢走我的丈夫,而我还得向她借钱度过困境,尊严何在?」她忍不住恸哭怒骂。
「向她借钱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握紧拳头,力持镇定。
「你为什么要向她借钱、为什么要羞辱我!」她泣吼。
羞辱?!霁华又气又恼又无奈,他一回京就开始典当府内的珍奇古玩,又向皇兄和霁媛分别借三十万两,向额娘璘太妃借了二十万两,这才好不容易凑足一百二十万两给苏承应补足亏空的赈银,他已经倾尽全力为她付出到了极限,想不到竟换来她一句「羞辱」!
「我堂堂一个豫亲王又进当铺、又向手足借钱,你以为我没有尊严吗?我抛开自尊做这些事为的是谁!」他勉强压下满腔怒火,捺住性子不发,不想在洞房花烛夜争执这些无聊的问题。
如果他清清楚楚地向苏含羞表明——我可以因为爱你,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尊!或许会让苏含羞被他的深情感动到忘记一切的不快,但是偏偏此时的苏含羞正被六公主的出现冲击到失去理智和冷静,无法分析体会他迂回的话中饱含的深刻情意。
「我很感激你帮我度过难关,只是你不能体会那种丈夫曾被人施计夺走的痛苦!」她原以为五年前所受的痛楚已经远了、淡了,想不到今日乍见六公主,屈辱的感觉迅即涌起,仍然是那么强烈、那么不堪。
「你口口声声说丈夫被人抢走,莫非心中仍挂念着艾刹?」他忍不住怒火中烧,一股难以忍受的愤怒在胸腔剧烈翻涌。
苏含羞垂眸避开霁华追索的眼瞳,心里很乱很乱,毕竟艾刹是她今生最初的情事,她很难彻底忘记他。
霁华觉得胸口的血全冷了,他狠狠地握拳透爪,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你最好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丈夫!」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他。「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从今天起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的脑子里除了我不许再装进另一个男人!」
苏含羞受惊似地颤栗了一下,她的眸子凝止在他俊美冰封的面容上,他眉心那颗朱砂痣殷红似血。
刹那间,她的心跳一阵急乱,原本紊乱的思绪变成了一片空白,六公主、艾刹忽然渐渐消失了,她刚刚在意的是什么?争的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全身的知觉都用来感觉霁华的存在、感觉他包围着她的男性气息、感觉他灼热的呼吸,还有感觉他缠绵而大胆的目光……
他缓缓卸下她的凤冠,纤长的手指怜爱地轻抚她颊畔的肌肤,顺着柔嫩的脸颊抚滑而下,游移到她细腻的颈项间,指尖轻轻挑开她领上的鸳鸯扣,而他的目光则流连在她微微轻颤的唇瓣上。
她的心跳声大得像擂鼓,感觉到他俊魅的脸孔朝她一寸、一寸逼近,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她突然浑身一阵虚软无力,像要融化一般。
「这样的反应才对嘛——」霁华满意地低笑,旋即扣住她的后颈拉向自己,深深吻住她丰润的红唇,饥渴地吮尝她的甜蜜,吞噬她的气息。
她昏眩得无力拒辩,心神飘荡之际,已被霁华褪尽衣衫,白玉般莹滑的肌肤尽现在他眼前。
「你很美,真的很美——」他痴醉地吻遍她滑腻的肌肤,激起一阵阵难忍的颤栗喘息。
她从不知准还自己竟是如此敏锐、易感,他随意撩拨,她便烧成了灰烬。
星眸半张,她看见他卸下衣物的模样,在红融融的烛光下,散放着高洁眩目的光华,不禁神为之夺。
他的身躯朝她覆盖上来,她初次接触男人的身体,不知道男人和女人赤裸裸地相互厮磨,竟会带来如此舒服强烈的快感,她隐约感觉到抵在她两腿间坚硬灼热的需要,小腹逐渐纠结起一股奇妙的饥渴和热潮,她知道洞房花烛夜要面临的这一刻来临了!
她很紧张,却不害怕,因为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就在她浑身烈火乱窜,恍惚分神时,炽热而巨大的亢奋骤然冲进她娇弱的体内——
「啊!好痛!」突来的剧痛超出她的预期,她失声呐喊,惊慌得猛力推打压在她身上的汗湿胸膛。
「等一下,先不要动!」他咬牙切齿地喊,前额靠在她的额上,蹙眉抽息。
「不要!真的好痛,你先走开啊!」都快被撕成两半了,还叫她别动,根本不懂怜香惜玉!
「破身都会痛,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就好了。」他浑身紧绷,静止地等着她适应。
「我知道会痛,可是会这么痛吗?」她全身僵硬,忍受着不断蔓延的痛楚,可是体内那个「它」忽然不安分地抽搐了一下,立刻又是一阵闪电般的剧痛袭来。
「叫我别动,你为什么还动!」她气得槌他的肩膀。
「那可不是我要动的,我也管不了『它』啊——」拜托,他也被欲望折磨得很痛好吗?
「哪有人管不了自己的身体,你骗我没经验——」她突然又失控地痛叫出声,因为他正挺身缓缓抽动了几下。
「我没骗你,男人本来就管不住下半身……」他真的管不住了。
在她温润紧窒的包覆下,每动一次,他就亢奋得几乎失控。
「你不要动啊——」她拔高声音大叫。
「怎么可能不动,不动就结束不了啊!」他再也克制不住了,逐渐加快速度,放纵尽情驰骋的欲望。
她推阻不了他强烈的进袭,痛得不住颤栗,在难受和痛楚之间,夹杂着一种奇异难言的快感,汲走她全身的力气。
一刹那间,他挺身一送,进入迷眩的幻境,在她体内彻底溃散。
他瘫软在她身上无法动弹,脸孔埋在她香汗淋漓的颈肩,粗重地喘息着。
「下次就不会这么痛了。」他万分怜惜地轻吻她颊畔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么痛,没有下次了!」她气呼呼地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啊——」
霁华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
洞房内,两边都挂彩,谁都不吃亏。
☆ ☆ ☆
宫内难得一次的家宴,就从霁华左颊上那条长约两寸的抓伤拉开热闹嘲弄的序幕。
「九弟洞了房,怎么守宫砂没有不见,反倒还多了一道伤啊,哈哈——」霁瑞带头先开炮。
「霁瑞,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笑话弟弟,真是没教养!」瑜皇太后不悦地低骂了句。
「瑞儿,少说几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璃太妃斜瞟一眼没出息的儿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耍一张嘴皮子,连胛累她这个当娘的被人讽刺没教好儿子。
霁华一迳替苏含羞挟菜,对那些带刺的话恍若未闻,他关心的是坐在身旁僵硬得像根木头的爱妻。
盛妆打扮、美若天人的苏含羞,可惜自一进宫到现在,都是一副惊呆得无法回神的模样。
「动一动筷子,别像个傻瓜一样。」他在桌底下用膝盖轻碰她。
「啊!喔。」她不自在地拿起筷子挟菜,尽量摆出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的表情,只不过动作僵硬得倒像第一次学会拿筷子。
她羞窘得红了脸,没办法,自小出生在秀逸的水乡江南,习惯了那股淡妆轻抹的典雅味儿,嫁入豫王府后,豪华气派的王府也令她吃惊不小,但和眼前雍容华贵、富丽雄伟的皇宫一比,那真是算不了什么了。
单独面对霁华这个豫亲王时,尚能抵挡得住他那尊贵的光芒,可是当出席这场家宴的人有皇上、皇后、瑜皇太后、璘太妃、璃太妃,以及王爷、公主,还有不少皇室近亲时,她都快被那种炫人的光芒刺得头昏眼花了。
突然,她好不容易挟起来正要送进口中的鸽蛋,从象牙筷中滑了下去,咕噜噜地往前滚,滚进璃太妃的桌子底下。
她的脸轰地烧红了。
「我看没教养的是豫王府里新来的那只猫吧?」璃太妃掩口讪笑着。
这句暗讽钉了苏含羞一记,她忍不住朝说话的富态女人瞪去一眼,突然感觉到温柔有力的手掌按在她的膝上,她愕然地转向霁华,他一派慵懒自若、神态从容,但是坚定温和的眼神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让她感到很心安,好象天塌下来她都不用担心,会有他去顶着。
只是……她很困惑,为什么听见那些不怀好意的嘲讽,他还能笑得云淡风清似的,彷佛一点也不在意?
「霁华,你不是不喜欢猫的吗?什么时候养猫了?怎么没跟额娘说过呀?才养的猫就把你抓伤了,这猫如果不认你这个主人,就快快把它送走,知道吗?」璘太妃心疼地左右瞧他脸上的抓痕,她没那么迟钝,当然听得出璃太妃母子话中的暗讽,只是顺势警告苏含羞,别再乱动他的儿子。
霁华当然也听得出额娘话中的涵义,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可惜再多的力量也抓不住苏含羞那颗急速坠入谷底的心。
如果不认你这个主人,就快快把她送走!
苏含羞被这句话刺得好痛、好痛。
「额娘,我既然决定养猫,就会想尽办法让它认我这个主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它送走。」霁华挟了块鱼放进「猫」的碗里,温柔地浅笑。
苏含羞就快沉入谷底的那颗心,被他惊险万分地救回来了。
在这场虎视眈眈的家宴上,霁华那一份体贴、照顾她的心意,让她感动得心头暖洋洋的,她好后悔昨晚不该抓伤他,害他出尽洋相,回府后,她应该好好补偿他才对……
她倏地想起昨晚发生过的一切,视线轻瞟到他的胸膛,缓缓上移,停在他微勾的嘴角上,她突然浑身发烫,心跳鼓噪得难以喘息。
天老爷啊,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们,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豫王福晋,你喜欢我送你的礼吗?」
一个明亮动人的嗓音唤回她思绪,她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对她说话的人是坐在玄武帝身旁的嫱皇后。
「喜欢,非常喜欢。」嫱皇后送她的是金点翠红白玛瑙桂花盆景,十分贵重,她把它放在寝室,每天都能看到。
「喜欢就好了,以后你能不能常常进宫,说些江南的风土民情给我听?」嫱皇后明眸如春阳般温暖和煦。
「是。」她情不自禁地漾开笑容,朝嫱皇后深深点了点头,这是她进宫入席以来,听见最诚恳亲切的声音了。
「我看你还是少听那些为妙,省得心血来潮,就吵着要朕带你去江南玩。」
玄武帝此言一出,惹来嫱皇后一记娇瞠白眼,还有众人一阵轻笑。
苏含羞偷望一眼说话的玄武帝,惊叹他的模样是那么年轻俊俏,低沉的嗓音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