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发出惊奇的呼声“攸冥,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座绿色的大山!”
“那是幻影,两个时辰以后就会不见了。”他淡淡轻笑。
她微微一怔,发现袭攸冥的语气回复了她所熟悉的温柔,不再那么冷漠淡然了,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朵笑。
“是吗?好美的幻影。”她开心地赞叹着。
“‘载天寒’几乎每天都有奇特的景致可以欣赏,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得见。”他喃喃低语的声音,如春风般柔柔地拂过她的心湖,泛起微微的细浪。
“每天都能看得见吗?”她抱着双膝,背靠着冰塔,欣赏悬浮在空中的奇妙山景。“以后,我每天看见了什么,都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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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天寒”的白日特别长,黑夜极短,有时候甚至没有黑夜,只有淡淡的有如晨曦般的明灰色天空。
伏冉灵在“载天寒”待了两日,至阴的寒冷便渐渐侵入她的体内,她开始觉得冷,也开始感到寒气逼人了。
刺骨的冷意一寸寸侵蚀她原来仍温热的指尖和耳朵,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真的如袭攸冥所说,正在一点一点地冻成了冰。
还好,袭释穹及时出现,带给了她活命的法宝??一张白虎皮制成的大麾和一截枝叶茂密、结满红桃的桃树。
“伏姑娘,这些仙桃给你充饥,饿了吃上一颗,三日夜便能不饥不渴。”袭释穹把桃树放在地上,然后拉开那张白虎皮大麾准备给她披上。
“这个……”她错愕不已。
“就是那只欺负你的白虎精怪呀。”袭释穹笑着把白虎皮大麾往她身上一披。“那只白虎好歹也修炼了八百年,这么死了没点贡献怎么行。”
伏冉灵忍不住失声一笑,有八百年道行的白虎皮果真不同凡响,既轻又暖,才刚裹上身,她十指指尖就渐渐暖红起来,再一会儿,连掌心都暖烘烘了。
“伏姑娘,这只白虎非同一般白虎,所制成的麾衣应该能够抵挡得住此地的阴寒之气。”袭释穹淡然地解释。
“太好了,穹吴王,你又救了我一命。”她开心得几乎差点要欢呼出声。
“我喜欢‘救人一命’这句话,我也喜欢被人感激。”袭释穹俊美的笑颜如春风般和煦。
袭攸冥的声音轻轻从塔心传了出来。
“释穹,冉灵在‘载天寒’的事,天帝知情吗?”
“天帝耳目众多,当然知道,不过天帝这回却不动声色,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袭释穹扬眉浅笑。
“天帝真的肯不追究?”袭攸冥半信半疑。
“也许是下令冰封你五百年的苦刑,让他对你心软了,这谁知道呢?”
袭攸冥默不作声,若不是赌上了天帝的“心软”,他早不知上过剐龙台几回了,又怎敢冒险请下死罪,就因天帝的心软,他方有一条活路。
“伏姑娘,你当真要留在此地不走?”袭释穹轻声问伏冉灵。
“是啊,我留下来陪攸冥。”她愉悦地笑着。
袭释穹点点头,从腰袋中取出一粒如珍珠般的雪白珠玉,放进她手心。
“伏姑娘,有困难时就对着珠玉叫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刻赶来帮你了。”
“谢谢。”伏冉灵回报他一双感激不己的眼神。
袭释穹笑了笑,优雅地转过身,腾云而去。
“攸冥,你的朋友真讲义气。”伏冉灵拉紧身上的白虎大麾,备受感动。
“除了袭武星以外。”他淡漠地轻哼。
“就是那个把我藏起来的黑龙神?”她忍不住对袭武星感到好奇起来。
“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与人为友,倒喜欢与人为敌,性格很极端,据说他在未受天帝册封以前是条穷凶极恶的孽龙,现在即使封为黑龙神,也改不掉他冰冷残酷的本性。”
他懒洋洋他说。
“他把我藏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怕你找到我而铸成大错,我觉得他的心其实也有好的一面,也不见得真有那么坏。”伏冉灵替他申辩。
“或许是吧。”他慵懒自若。
“攸冥,阳光出现了。”伏冉灵惊喜地叫出声。“横在冰川那一端的薄雾被染成了金黄色,你知道吗?就像你身上闪闪的金色鳞片似的。”
袭攸冥微笑不语,他合着眼,揣想着那一片璀璨的阳光,把她的面容映照得多么莹亮。
变幻无常的奇景的确是多得令伏冉灵畏叹不已,她总是新奇地、兴奋地、叹为观止地向袭攸冥述说着??
“这几天夜里,天边殷红如火,像火烧云一样,好美啊!”
“攸冥,今天很奇怪,天空出现好多冰塔重叠的影子,冰塔忽然之间变多、变密了,真奇怪。”
这些诡丽的奇景,袭攸冥云来雾去早已看厌了,所以总是静静听着她说,他喜欢享受她说活时温柔的情调。
伏冉灵仍在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阳光从那边的冰山照过来,把这一排冰塔照出了重重叠叠的影子,然后反射到了天上,攸冥,这简直太玄奇了,我现在能在天上看得见这座冰塔的虚影呢。”她愈说愈兴奋了。
“是吗?”袭攸冥一点也不以为怪。
“载天寒”里处处是冰柱、冰塔,一层一层的照射下就会出现奇幻的虚影,有时候,你还能看见所有冰塔的虚影都是倒吊过来的,那种景象更有趣。“
伏冉灵膜拜着眼前的美景,忽然间突发奇想,她跑进不远处的一个冰洞内,敲下一块万年凝滴而成的坚硬冰柱回来,她握住冰柱粗的一端,用锋利的另一端在冰塔上刻划了几下。
“啊,真的可以。她像发现宝物般兴奋,开心地继续在冰上击打着。
“你在干什么?”袭攸冥听见冰与冰敲击的声音,奇怪地问。
“找点事做。她的笑声神秘的、喜孜孜的。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除了雕冰,你也没什么事能做的了。”
“好,算你神通广大,那么你猜猜我准备雕些什么?”她嘟起盈满笑意的红唇,冰尖依然继续在她手中飞舞着。
“雕……我的脸,你想每天能亲我一回。”他故意说。
伏冉灵格格笑出声音来。
“你的建议挺好,雕出一张你的脸来亲亲也不错,不过你猜错了,这回我要雕的东西,你绝对不会再嫌丑了。”
袭攸冥微愕,了然于心。
他静静听着冰与冰敲击出来的清脆声响,混合着缠绵的爱意,清晰地,一声一声地震动了他的心。
伏冉灵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只知道身体里有股沸腾的情绪急欲抒发,她无法停止,以惊人之势在冰塔上雕出了一条凌厉洒脱的巨龙,刻完最后一对眼珠,她整个人瘫坐了下来,怔怔地欣赏自己前所未有的杰作。
一抹紫金色的光斜斜照过来,穿过无数冰山和冰川,泛出一片柔淡的黄金色,她回身仰望天空,一时失了神,她战粟地、欲哭欲笑地低呼??
“攸冥,我看见你飞起来了。”
一条苍劲有力的巨龙飞动在紫气云雾之间,缥缈虚无,灵动飘逸,仿佛真是袭攸冥自由自在、恣意行走于大地间的模样。
光彩璀璨的苍穹,晶莹闪沼的大地,庇护着一场无怨悔的爱情。
时间在日与夜里流失和寂灭,对倾心相守的袭攸冥和伏冉灵而言,无从体会时间过了一刹那,还是三天,或是三年。
岁月在全心全意的等待中缓缓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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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八十八年后某朝,自灵山欲返回南海普陀岩的观音菩萨,无意间看见了飞舞在半云半雾间的巨龙虚像,疑问身旁的大弟子惠岸行者。
“‘载天寒’上的飞龙虚影从何而来?”
“据闻,约二百八十年前,金龙神冥海王犯下天条,遭天帝冰封于‘载天寒’,与冥海王有私情的凡间女子甘心情愿陪伴身侧,飞龙虚影是那女子雕在冰塔上,借‘载天寒’奇特的光影映照出来的。”惠岸答道。
“这女子对待冥海王之心必然虔诚坚贞,所雕出来的龙是我不曾见过的超凡绝俗,这女子颇有些仙风灵骨。”观音菩萨微俯的面容上有着深深的疼惜。
“她的仙风灵骨应该出于冥海王给她服下的内丹。”惠岸说。
“原来冥海王将自身内丹与她服下,如此一来,天府、地府俱容不得她,五百年后魂魄四散,岂不可怜。”皎洁无暇的面容微露悲悯之色。
“冥海王自然打算再以内丹给她喂服了,怎会由她魂魄四散。”惠岸肯定地推断。
“嗯。”宝冠璎珞,华丽庄严的慈善眼眉亲切地一笑。“明日去凌霄宝殿,我与天帝说一说此事,冰封两百八十年之刑该已足够了,四海不能无主,冥海王应回本位才是正果,那女子仙骨超凡,倾得我心,晁东国南境内有条涧水,名曰湛,就与那女子在天界长生录上注名,掌湛水当个水神,不堕轮回罢。”
惠岸应声。
观音菩萨素衣薄裙,足踏着五彩祥云转回南海普陀岩,腰间的砌香环佩发出睁棕的声响,清脆悦耳,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