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倪横了桀琅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娘说的真没错,就是有你们这种臭男人,她才必须受这种苦。”
桀琅根本没留意他说些什么,一迳痴缠。
“喂,兄弟一场,把她的脚借我摸摸好吗?真是可爱极了——”
敖倪扯下面具,瞪了桀琅一眼,认真地警告。
“我不许你碰她,再好的兄弟也没得商量,如果你敢对她动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桀琅大笑了起来。
“撂下狠话啦!别急,碰不了她的。”
敖倪掉转马头,四下一望,扬了扬下颚提醒他。“快翻一翻那几箱嫁妆,把值钱的东西部取走,别耽搁太久了。”
桀琅自怀中抽出匕首,—一橇开七、八箱的陪嫁品,除了几件配戴的珠宝,其余值钱的东西并不多。
“咳,现在大家都学聪明了,知道这座山里有两个山魁盗贼,值钱的东西绝不会过这条山路,看来这趟买卖白做了。”桀琅唉声叹气着。
敖倪淡淡一笑。“别摆出窝囊的表情来好不好,要做大买卖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你要的‘东西’已经抢到手,现在当然会说风凉话了。”他促狭地说。
敖倪苦笑了笑。“大不了,下次的大买卖免费帮你,行了吧。”
“那当然,要我一个人也干不成大买卖。”桀琅翻身上马,远远瞅他一下。“快走吧!别等人来抓了。”
敖倪把丹朱紧紧搂在怀里,和桀琅两人纵马便行。
奔驰了近半日,两个人带着丹朱回到了无忧谷。
敖倪点燃了灯,举起灯火,深深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丹朱。
他曾经揣摩过和丹未见面的种种景象,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凝视着她薄被外小小的容颜,秀气绝俗,眉目如画,令他深刻疼惜,然而一见她身上的鲜红嫁衣,便有股难以忍受的愤怒在他的胸腔剧烈翻涌——
她手上戴着他送的金环,却嫁给了敖仲!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十年来,他一次又一次的遭人遗弃,失去了一样又一样,几乎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原以为能寻回仅存的希望,想不到,连这最初的情率亦背叛了他。
他是彻底被遗弃了。
他冷眼望她,谁不好嫁,却偏偏要嫁给敖仲?嫁给那个毁了他一生的可恨家伙,几次身陷困境,哪一回不是拜敖仲所赐!
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个隆冬之夜,大地刮着不寻常的狂风,几名衙役前来拘押他,将他押进了大牢,莫名其妙地让他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更在他的右额刺上难以磨灭的“黥刑”。
娘来探监时,他才明白,原来是敖仲在大街上驾马车失控,连续踩死了三个婴孩,踏伤了十数名路人,看见这场意外的人太多了,敖仲逃不过刑责,便和爹商议,决定由他顶罪。
当时,他浑身被熊熊怒火吞噬。民
对着娘暴怒狂喊——
“为什么要我顶罪,我不是爹的儿子吗?为什么——”
“仲儿自幼体弱多病,你爹怕他受不了牢狱之苦,怕受不完十年的刑就会病死在牢里,孩子,你忍忍,你爹会想办法让刑期缩短几年,娘求求你,忍一忍……”娘哭断了柔肠,声泪俱下,语不成句。
娘痛哭着,脚步零乱颠跪地离去了。
自那一刻起,厌恶敖仲的心盈满了仇恨,因为敖仲,他得受十年的牢狱之苦,甚至还把他的脸也一并毁掉,这种委屈为什么得由他来承受?!
为了敖仲,所有至亲的人宁可将他牺牲以保全敖仲,一夕之间,他成了世上最孤单的人。
在狱中结识了桀琅,桀琅自幼无父无母,以偷窃和行抢为生,因误闯一门惨遭盗匪血洗的大户,被当场抓个正着,杀人的罪名硬是被套在他的头上,他不只受刺“黥刑”,甚至还得问斩,桀琅哪里肯为了一桩冤狱而杜送性命,便和他两个人商量逃狱。
逃狱成功之后,两个人便躲在无忧谷,戴上木刻的鬼面具打劫来往客商,不到一年,便传出了山魈之名,人人闻之色变。
当他正想办法找丹朱时,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应允了敖仲的婚事,他不知道敖仲存着什么心,只知道这一辈子他绝对不会原谅敖仲!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看着丹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思中,然而任何人的遗弃,他都可以作罢;但他绝不允许丹朱遗弃他——他一定要抢回她!
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
敖倪倏地转过身,背着丹末在桌案旁坐下。
丹朱悠悠醒来,犹迷糊怔忡,不解发生了何事,陡然之间,一张鬼脸自脑中飞窜而过,她惊跳起来,眼角瞥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她坐在案旁,垂瀑似的黑发散泻在肩背上,一手支着额,动也不动。
丹朱猛地又想起了那张鬼脸,吓得整个人缩进床角,两眼死盯着壮硕的人影,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对峙良久,丹朱瞪得眼睛发酸,眼前的男人依然不言不动,越发让她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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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开口。“你……究竟想怎么样?”话刚问完,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还抖个不住。
“为什么嫁给敖仲?”
男人的语声低沉柔和,没有一丝敌意,淡淡说来的一句话,却教丹朱听得一头雾水。
“你……问得好唐突,要我该怎么回答……”她慑嚅着。
“你见过敖仲吗?”他冷冷地问。
丹来弄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见过。”
“钟情于他吗?”他的声音忽然有些火气。
丹朱一愕,这人好生无礼,竟然问这个!
“为什么我得告诉你这些!”她鼓起勇气拒斥。
敖倪猛然站起身来,狠狠地握拳透爪,挣扎着该不该回头见她——
丹朱全神戒备着,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忒是古怪,也不知何来的勇气,嗫嗫嚅嚅地问他。
“你…··。认识敖仲?”
男人不回答,是默认了。
“那么……你将我掳来,到底为了什么?是敖仲得罪了你吗?”她一口气干脆问个清楚。
“得罪?”他冷笑一声,声音冰凉透骨。“岂止是得罪这么简单,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他。”
丹朱的眼睫墓地阴暗沉郁了。“我明白了,所以你掳走了我,抢他的新娘以泄心中的怨恨。”
她的话激怒了敖倪,忍不住暴怒填膺,他缓缓地昂起头,转身,锋利的眼神定定地望向她——
丹朱一见,眼睛如被锥于刺中,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敖··,…”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吓一跳?”敖倪扬起嘴角,冷冷地望着她,目光闪亮怕人。“和我哥哥敖仲很像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恍恍然,与“敖哥哥”几乎一模—样的脸孔,那双眼睛却为什么似曾相识?
敖倪偏过脸,将右额上的金色纹龙略略藏起来。“丹朱,十年不见,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了”
丹朱陡地像被重重一击。突然间澄明清晰,渐渐省悟是怎么一回事了,眼前这双黑眼睛太熟悉,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傲哥哥”?!
丹朱的泪水泛进眼眶,渐渐浸亮乌玉般的眼瞳。
她辗转地,艰难地,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相信。“你……买给我吃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可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一串糖葫芦,你吃一半,我吃一半。”敖倪微微一笑。
丹朱的泪水串串滚落,慌乱得不知所措起来。
“我……真蠢,一看见敖仲便以为是你,什么事也没有多问他,怎么也想不到你有一个双生兄弟,这会儿……该怎么办才好,我已经和他订了亲,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
敖倪微愕,望着她纷纷跌落的眼泪,目光一瞬也不瞬。
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敖仲名分上的妻子,他在意的是她的心。原来,她对他的遗弃并不是存在的。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柔声说:“十年前,你收下我的金环,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怎么能再当敖仲的妻子呢?”
“可是……”她摇了摇头,垂首低泣。“你我无媒无聘,更何况,旁人只会把我们的话当成是孩提时的戏言,谁肯承认。”
“我们的事何需要旁人来承认。”敖倪嗤之以鼻。
“但是··,…你不了解,我和敖仲的婚事办得极为隆重盛大,敖尚书令和沧州富豪结成亲家这件大事,汴京城中家家户户谁不知晓,而你是敖件的弟弟,我们岂能……岂能率性而为,不顾爹娘和家族的颜面。”丹朱急切而昏乱地述说,她好心焦、好慌乱,已经不能集中思考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她三番两次提起敖仲,敖倪就忍不住怒火中烧。“谁也不知道我掳走了你,从今以后,你就和我生活在无忧谷,还管爹娘和家族的颜面干什么!”
“敖哥哥…··”
“我叫敖倪,以后别再叫我敖哥哥!”他烦躁地喊,真后悔十年前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否则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误会了。
“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不管怎样,我和敖仲已经有了婚约关系,若不能平和解决我于心不安,敖仲是个好人,我们不能伤害他。”
“你口口声声敖仲、敖仲,叫得倒是挺亲热,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你和他相处过吗?”他觉得全身被愤怒充满了,简直无法忍受丹朱竟将敖仲那么当一回事地在意着。
丹朱转开股,避开他固执追索的眼瞳。
“他在我家住过三个月,是个风度翩翩、儒雅温文的佳公子,待我也极好,我一直当他是你,心情也一直从不保留,谁知道……会变成这样,你要我一下子接受这样的转变,也得给我一些时间呀!”丹来的感觉全部混淆了,仿佛坠入一场愁苦、冗长的梦魇中无法醒转。
‘我懂了。”敖倪的心再度重创,他森冷地一笑。“三个月的相处,让你对他动了心。”
“我不知道……”她不敢直视他,轻声地说。“我对他放下了三个月的感情,无论如何。…··我真的不想伤害他。”
“但是你伤害了我!”敖倪捏住她的下巴,逼令她正视他。“难道真要我喊你一声嫂嫂吗?真可笑!”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个身分已经存在了,我实在无法忽视,你能了解吗?”她便咽着,眼泪无助地滴在他的手背上。
“好个贞坚的女子。”敖倪觉得胸口的血全冷了,俊美的股冷寒地盯着她。“对我来说,什么礼教、人伦、道德,全是无聊至极的东西。在这座山里,我就是王,真没想到,你还是被你娘调教成一个知书达礼、严守礼教的无聊女子了,怪不得会喜欢上敖仲那个伪君子。”
丹朱被他的话慑住了,惊愕地进:“你怎能这样说…,,
敖倪冷冷一笑。“这已经够客气了,对你来说,敖仲是个好人?那就把我当成坏人吧,这样或许会让你好过一点。”
他放开她,转身欲走,淡漠地丢下一句话。“敖仲是好人?哼,为什么你认错了人,他却不对你说破?
丹朱愕住了!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把她和她昏乱而复杂的情绪一同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第三章
丹朱遭山魈掳走,这个消息震惊了敖、梅两府!
敖朴风全然不知是自己的儿子敖倪所为,甚至下令官府出动衙役兵了四处搜寻,敖仲还写下寻妻告示,称妻子遭盗贼山越掳走,告密寻获者定有重金悬赏,连同丹朱的绘像一起张贴在各个城镇市集。
近午前。
跟在敖倪和桀琅身边的少年石擎天自山下返回无忧谷,把这个消息一并带了回来。
桀琅听完擎天的话,忍不住露出无奈和嫌恶的表情,对敖倪埋怨着。“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没事把这个大麻烦带回无忧谷来做什么?你没忘记咱们的身分是逃犯吧,我可不想为了她白白送掉一条命。”
“那就带她去领赏吧。”敖倪懒洋洋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哦!”桀琅作势大喊。“喂,擎天,快去把那个姑娘绑下山领赏去吧!
擎天自顾自堆着墙边的柴火,撇嘴笑道:“我才不去自找麻烦,绑去了那个姑娘,别说赏金额不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盗贼捉起来哩!
桀琅嘻嘻一笑。“说的是,咱们谁有功夫引火自焚。倒是敖倪你呀,昨晚单独另睡一屋是怎么回事?莫非小姑娘身上长着刺?”
“敖大哥别是头一回出手就失手了吧?”擎天回头朝桀琅做了一个鬼脸。
敖倪已经气闷了一整夜,哪忍受得了他们的奚落,横了他们一眼,便朝丹失的房间走去,近午了,她房中一点动静也没有,让他有些疑心起来。
他敲了敲丹朱的房们,低声唤:“丹朱,你醒了吗?”
门内轻轻应了一声。
“饿不饿?出来吃点东西。”他说。
屋里安安静静,没有回答。
“怎么回事?”他感到不对劲。
“我……”房甲的丹朱欲言又止。
敖倪耐不住性子,退自推门进去,猛然看见她急急将脚缩进被子里的模样。
“怎么了?”他诧异地问。
丹朱两颊排红,嗫嗫嚅嚅地。“这里…··有没有丫环?”
“没有。”他答,看见她身上仍穿着艳红色的新嫁衣。
“那……随便一个女人都行……”她的下颔几乎贴到了胸口。
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女人了。”
“什么卜’她惊呼出声,眼眶蓦地一红,急得哭了出来。“这下糟了,我……我……”
见她落泪,敖倪一阵心疼,慢慢走到床畔蹲跪下来,柔声问:“到底怎么了,跟我说清楚好吗?别净是哭呀。”
丹朱扇了扇带泪的眼睫,怯怯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说:“昨晚脚疼,把鞋袜拆下来揉了揉.现在……我自己穿不回去了,鞋子穿不回去,我就连一步也走不得了!”
敖倪扬了扬眉。“什么奇怪的鞋,拆下来就穿不回去?”
“缠布很难束,且自小就有丫环贴身服侍,几时缠过自己的脚,今天弄了一个早上也缠不好,可急死我了,这都要怪你,把我弄到这种鬼地方来。”她泪眼汪汪的,心里气他,也气自己。
“给我看看。”他伸手去拉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不要!”丹朱吓得惊慌失措,急忙紧紧捂住自己的脚,不给他看。
“为什么不要?”他耐着性子。
“我姐说,脚是女人身上最隐密的地方,不能随随便便给男人看的!”她急得满脸通红,像极力维护自己的贞操一样。
“什么鬼话’他嗤笑一声,不理她,蛮横地扯开她身上的被子,硬是抓住她正在奋力踢蹬的两只脚,大吼着:“你别乱动行不行,难道你想一辈子不下这张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