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若怠懒地应了声。
擎天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酒。
桀琅再也受不了擎天古怪的模样。「若若,妳先陪相思回房,我想和擎天单独谈谈。」
若若和相思对望了一眼,两人随即缓缓起身走开。
「你今天是怎么了?」若若和相思一走,桀琅劈头就问。
「陪罪呀。」擎天嘲弄地笑着。「没有照顾好兄弟的心上人,不好好陪罪认错怎么行。」
「如果你真是无心之过,我当然不可能追究,我只是怀疑你究意是无心,还是有意。」桀琅索性把心中的疑问说个清楚。
「原来你这么怀疑我﹖」擎天仰天长笑。「想不到我们的关系,已到了彼此猜忌的地步了,这么一来,兄弟还做得成吗?」
「你原就不想和我做兄弟的,不是吗?」桀琅盯着他十足魅惑人的眼睛。
「不错,我原想要你当我的情人,不是兄弟。」擎天盯着桀琅,眼瞳深幽难测,冷笑道。「可惜你成全不了我,从现在开始,不只情人做不成,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把话说清楚。」桀琅回视他,扬起了眉。
「我无法不爱你,而你却无法爱我,再这样痛苦纠缠下去,说不定就要由爱生恨了。」擎天的黑眸更幽深了。「桀琅,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每个人从这个死结里解脱。」
桀琅了然一笑。「你想离开﹖」
擎天不语,静望着他。
「我不能让你走。」桀琅疲惫地笑了笑。「这不是唯一能解决的方法,等我们一起回到十渡以后再说,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这种兄弟的关系不能这样结束,否则我该如何向敖倪解释?」
擎天苦涩地微笑。「敖倪会明白的,你不必向他解释。」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十渡,什么都别再说了。」桀琅坚持,打算停住话题。
经过冗长的沉默,擎天才轻轻问:「为什么执意如此?」
桀琅深吸口气。「我不放心让你离开我,离开我们每一个人,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单独离去。」
擎天怔然,静默许久才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愿意做一件事,我就考虑。」
「什么事?」
「吻我。」
桀琅诧异地看着擎天,擎天露出迷魅的笑容,让桀琅有些眩惑,剎那间他几乎分辨不清眼前这张绝美的容貌是男是女了。
桀琅怔怔地看着擎天,猝不及防,擎天倾身上前吻住他,他呆了呆,像被钉住似的无法动弹,这是一个短暂而激烈的吻,擎天恋眷地退开,神情哀伤凄楚,望了桀琅一眼,随即转身奔出院落。
桀琅几乎没有反应的能力,脑子里像被突然掏空了,心里却是百味杂陈,他明白擎天的心情,明白擎天要的不只是一个吻,擎天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无法给擎天,他办不到。
夜深人静,桀琅仍旧了无睡意,迷悯地看着一轮明月怔忡出神,一闭眼,就会看见擎天那双燃着火炬的眸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拿擎天怎么办?
忽然,他听见几下轻轻敲门的声音。
他疑惑地开了门,诧然看着站在门外的相思。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相思嫣然一笑。「我睡不着,找你说说话。」
「妳肯定我会乖乖听妳说话?」他促狭着,语带双关。
「随你。」相思在床沿坐下,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该知道,我的人、我的心都不会拒绝你。」
桀琅讶然,怔望着相思迷离娇慵的眼神,一颗心急剧晃荡起来。
「我看见……」相思瞅着他,笑意若有似无。「我看见擎天吻你。」
桀琅微怔,有些发窘,讷讷地说:「我不知道……擎天怎么会……」
「想不到擎天真的这么爱你,我有点担心……」相思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觉得他比我好。」她睨着他,轻轻地说。
「傻瓜,这是无法比较的。」桀琅将她拉进怀里。「你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从何比起?」
「比爱呢?」她仰脸看他,低声呢喃。「你爱擎天多﹖还是我多?」
「亲情定擎天多,爱情是妳多,这个答案满意吗?」桀琅低低轻笑。
「我是个容易感到不安的人,你必须要给我满满的爱,我才能放心。」她伏在他怀里,叹息中混合着乞求。
桀琅捧起她的脸,轻吻她的眉心。「相思,爱情我只能给妳一个人,无法分给旁人,妳要相信我。」
相思粲然一笑,抬起双臂抱住他的颈项,轻轻在他颊畔的金豹纹上落下一个吻,他有些诧异,因为相思从来不曾对他主动过。
「桀琅,今天我想要你--」她像梦呓般地呢喃。「你也要我吧。」
桀琅愕然地看着她略为羞怯的笑容,剎那间意眩神夺,情不自禁的,他低下头覆住她嫣红的双唇,她柔软的唇瓣为了他而开启,任由他深深地啜饮芳泽。
相思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背,仰起头迎接他缠绵温柔的吻,一股猛烈的渴望在她全身流窜,她放任自己去享受这种陌生而甜美的激情,毫不迟疑地响应他。
桀琅抱起她放到床上,温柔的轻吻逐渐加深,越来越炽热了,他小心翼翼地除去她身上的衣服,卸下了最后的小衣,突然而来的一股羞涩让她脸泛红潮,她不敢迎视桀琅火热的目光,紧张地咬唇看着桀琅脱下身上的衣服,她看见他坚实紧绷的身躯呈现在她眼前,惊异得喘息不得。
桀琅的身体压向她,一触到她白皙无瑕的肌肤,无可遏抑的欲潮奔流过他的全身,他饥渴地吻她,双手轻抚过她柔软如绵的胸脯,滑向她平坦的小腹,她禁不住战栗地喘息着,口中轻逸出诱人的呻吟。
欲望的火舌舔噬着两个人,桀琅恣意抚摸、亲吻、品尝着相思每一寸肌肤,相思气息喘促,本能地分开腿,迎合他的需要,他灼热的欲望滑向她的腿间,她娇喘吁吁,下意识地拱身向他,这个完全信任的举动让桀琅猛烈地倒抽一口气,瞬息间,他已长驱直入,充实、完整了她。
月光轻泻在两个紧紧交缠的人影身上,也同时轻洒在窗外侧边立着的人影身上,在低促的喘息声中,渗入了微微的叹息。
清晨,若若捧着温水,站在擎天的房门前。
想起擎天对她说,要她别再服侍他的话,想敲门的手便有些犹疑起来,她怔怔地站了会儿,抽口气,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响应。
若若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应声。
她的整颗心猛地悬了起来,匆匆推开门走进去,擎天果然不在房里,屋内一片岑寂。
她心里慌乱地想着,擎天一定只是出去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游魂似地走到桌案边,把脸盆放下,突然看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她的心咚地一跳,只见纸上写着--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若若的心顿时往下沉,她震颤得站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她看见旁边还为着一行小字--
缘既已尽,无须强留,来日有缘,必能相会。
若若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沿颊滚落,明知得不到擎天的心,她依然不甘愿放弃,却没想到擎天竟然选择离开,从恼人无解的爱情里抽身而出了。
她抓起那张纸,心慌意乱地冲了出去,把桀琅的房门拍得震天价响。
「桀琅哥、相思姊,擎天走了,你们快开门啊!」
相思正偎在桀琅怀里安睡着,一听见若若的喊声,两个人条地惊跳起来,火速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若若把擎天写的字句递给桀琅看,自己则哭倒在相思怀里。
桀琅木然凝立着,嘴唇紧抿,眉峰因痛苦而纠结。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桀琅深深叹息。「擎天说得没错,将他强留在我们身边,只有徒增他的痛苦而已,他这一走,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好。」
若若埋在相思的胸前嘤嘤啜泣着,相思圈住她,轻声抚慰着。「若若,别伤心,擎天那封信不只是留给桀琅,也是留给妳的,他心里必定也是在乎妳,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若若,妳或许是擎天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我想他的心一定有一半也是爱着妳的。」
若若抬起湿濡的脸庞,怔怔然地看着相思。
相思替她拭去眼泪,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凝视着桀琅。
「我相信擎天与我们尚未缘尽。」桀琅盯着纸上的字句,百感交集,缓缓说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十渡找我们。」
七年后
四个孩童围在一棵枣树下,而三个小男童又围着唯一的小女童嬉玩着。
「欲梅,妳想要几颗枣子,我去摘给妳。」六岁的石豫让童稚地央求敖欲梅给他这个机会。
七岁的敖欲梅拉着双生哥哥敖欲雪的衣角,很认真地想着自己要几颗枣子。
和石豫让同龄的桀紫穹抬起头看着结满累累枣子的枝枒,皱了皱鼻尖说:「何必问欲梅,你能摘多少就摘多少呀!」
欲梅格格地笑起来,软软甜甜地说:「是啊,豫让,你摘多一点,咱们大家一起吃。」
紫穹突然扬声大喊。「豫让,我们来比赛吧,谁摘的枣子多,今天欲梅就嫁给谁。」
「好,你不把桀琅叔让给我喊爹,我就跟你抢欲梅。」豫让一蹦而起,飞快地攀住树干爬上去。
紫穹不甘示弱,也迅速地爬上枣树,两个人自幼攀爬惯了,都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你干么不找敖倪叔当你的爹,老是要抢我的爹。」紫穹一面将枣子放进衣兜里,一面对豫让大喊。
「敖倪叔已经有欲梅和欲雪了,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多我一个人喊你的爹也不行!」豫让气冲冲地喊回去。
「懒得理你。」紫穹吼叫着。「你老是要爹、要爹的,偏要惹得若若姨伤心才高兴吗?」
豫让抿着嘴,哽着声音。「你根本不懂……」
「你们别一天到晚吵这个了。」欲雪在树下喊着。「你们两个真烦,每样东西都要争,再这样吵,我叫欲梅都别理你们。」
欲雪每回想阻止他们的争吵,唯有用上这招效果最好,果然紫穹和豫让都噤声了,两个人都兜了满满一衣襟的枣子跃下树来。
「要不要数一数?」豫让问欲梅。
欲梅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无忧的光采,她看了看紫穹,又看了一眼豫让,笑盈盈地说:「别数了,上一回嫁过紫穹,干脆公平一点,今天就嫁给豫让吧。」
豫让欣喜地睁大眼睛,紫穹则嘟起嘴抗议。「怎么不早点说,害我白摘了这么多枣子。」
欲梅掩着嘴轻笑,年纪虽小,心里却已喜欢这种被重视和争夺的感觉了。
「带回去给我娘吧。」欲雪说。「让我娘腌成蜜枣来吃。」
没人有意见,四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敖倪躺在暖炕上,欲悔偎在他的怀里,攀着他的颈子说些童言童语,只要能逗得敖倪发笑,欲梅就会开心得抱着敖倪猛亲。
丹朱、相思和若若围着桌子整理、腌渍着几个孩子带回来的枣子,丹朱望了敖倪和欲梅这对父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欲梅这样黏着敖倪,实在忍不住会吃醋呢。」丹朱苦笑着说。
相思抿嘴一笑。「幸亏我和若若生的都是儿子,没有那种烦恼。」
「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不会有那种烦恼。」若若自嘲地笑道。
丹朱和相思都听得出若若言下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当年,擎天离开他们,独自远走之后,若若才发现自己有孕,她是在惊奇和狂喜的心情中生下豫让,但随着豫让的年龄渐长,开始吵嚷着要爹时,她就对当年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等了七年,擎天根本不曾出现过,若若甚至怀疑,擎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见若若又陷入了沉思,丹朱急忙将她游离的神志拉回来。
「若若,别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桀琅对豫让视如己出,给豫让的爱不比紫穹少,别想那么多。」丹朱说。
「是啊。」相思笑着接口。「欲雪、欲梅、紫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爹,豫让却有两个,很幸福呢!」
若若微微一笑,她也知道因为擎天的缘故,敖倪和桀琅对豫让都付出不少关爱和疼惜,豫让确实是很幸福的。
欲雪从门外进来,刚脱下外衣就扑向丹朱,搂着她的腰贴心地问:「娘,要不要我来帮妳?」
丹朱笑着拧了拧欲梅的腮帮子。
「不用你来捣蛋了。」朱丹见他只有一个人,便问:「紫穹和豫让呢?」
「他们和桀琅叔在鹿园里。」
「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不等等紫穹和豫让?」相思问。
「豫让又在闹着桀琅叔喊爹,紫穹气得又和他吵了起来,我瞧着无聊,所以先跑回来了。」欲雪边说、边捱着丹朱坐下。
若若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她拭净了手,转身走出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也去,紫穹真是不懂事,数了几次还是不听话。」相思跟着若若走出去。
鹿园里。
豫让死命抱着桀琅的大腿,而紫穹则是死命地想办开豫让的手。
「你别缠着我爹,快点放手!」紫穹气急败坏地嚷。
「让给我几天……」豫让和紫穹拉锯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桀琅无奈地叹口气,两手分别将他们抱起来,分坐在他的手臂上。
「小鬼头,你们闹够了没?」桀琅看着豫让酷似擎天的眉眼,心想这豫让不只容貌酷似擎天,就连个性也如出一辙,简直拿他没辙。「为什么非要喊爹不可呢?你有你的爹,这个称呼是不能乱喊的,明不明白?」
「桀琅叔老是说我有爹,可我的爹呢?什么时候才见得着?」豫让穷追不舍。
「我也想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可他不出现,桀琅叔也没办法。」桀琅把他们抱上高高的木桩,各分置一边,揉了揉他们的头警告着。「不许再吵也不许乱动,等我把事情做完再一起回去,乖乖在这里等着,要听话。」
桀琅转身走进鹿园。
「你再这么烦,总有一天我爹就不再疼你了。」紫穹故意吓唬豫让。
豫让觉得委屈,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又哭!」紫穹夸张地拍着额,不耐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连哭都很烦人,欲梅不喜欢男孩子哭的,你忘记了吗﹖」
「桀琅叔……就这么不愿意当我爹……」豫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爹说不能让你乱喊,万一你的真爹来了,说不定会生气啊。」紫穹试着解释,但豫让仍抽泣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