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洪承全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其他六名求亲者都面露难色,净在那里抓耳挠腮,没人想得出办法来,最后只好知难而退。
鄂楚桑心里大笑着,真是一群没用的男人。
雍顺自己也想不到,才第一题就让六个人败下阵来,看来,鄂楚桑的真命天子恐怕就是洪承全了。
洪承全不慌不忙地蹲下来,在地上捉了一只蚂蚁,小心翼翼地把丝线绑在蚂蚁身上,然后,将蚂蚁塞进明珠孔内,等着蚂蚁从另一端出来。
洪承全所想的办法果然聪明,引得众人大声叫好,可惜蚂蚁不听话,等了半天,蚂蚁却掉过头,从原来的孔中跑出来,一连九次,耗了半个时辰,这只蚂蚁快被洪承全掐得奄奄一息,就是不肯往前走,把洪承全急出一身汗来。
蛰龙悄悄从议论纷纷的人丛中走了出来,缓缓地开口,“让我来吧!”
蛰龙的出现,把鄂楚桑惊得站了起来,尤其是他根本不像三天前曾经受过严重刀伤的样子,更让她感到惶恐不安,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为求亲而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她更有种剜心的痛楚,虽然他拥有令她心动的所有条件,却仍然打从心底惧怕他,那种恐惧感不是一点点,而是强烈巨大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与常人大异的男人,不知会带给她什么样的灾祸,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洪承全盯着蛰龙,眼露敌意,语气轻蔑,“除非你能指挥蚂蚁,否则就别试了,免得浪费力气。”
蛰龙淡淡一笑,迳自拿起那颗九曲明珠,将蚂蚁放在入口,朝蚂蚁轻轻吹口气,蚂蚁开始爬行,它爬呀爬,很快地从另一端的孔中爬了出来。
洪承全的脸色灰败如土。蛰龙不以为然地说:“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这么做未免胜之不武,我再试试别的方法。”
不等众人反应,蛰龙放掉蚂蚁,将丝线从孔中抽出来,轻轻松松地将丝线直接从这一端穿到另一端去。
群众看得啧啧称奇。
雍顺吃惊地站起来,鄂楚桑对他的惊惧更甚,而洪承全的脸色益发难看了。
雍顺打量着蛰龙,摇头惊叹。“真没想到有人能徒手办得到,你不是鄂多里人,打哪里来?”
“我叫蛰龙,从很远的南方来的。”蛰龙一面说,眼光一回朝鄂楚桑飘过去。
雍顺频频点头,语气极为钦佩。“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过第二道题可就更难了,尤其对中原来的二位而言也许更是难上加难,两位请看!”
十几名大汉将屏风撤去,屏风后出现了一百匹幼马,这时一名大汉牵来一匹母马,雍顺笑问:“两位能否答得出,这一百匹幼马当中,有哪一匹是这匹母马所
生?”
洪承全呆住了,这简直是令他无从着手的难题,当地看见蛰龙毫不犹豫地走进幼马群中时,惊愕地张大了口,无法置信。
蛰龙牵出一匹小马来,口气肯定地说:“就是它!”
从众人发出的惊呼声中,洪承全知道自己败了,一双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敌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
蓦地,他看见挂在蛰龙颈上的那块白玉,陡地一怔,那块白玉不论形状或是古朴的凤纹雕饰,都与他家传的画像中银蟒项上的白玉一式一样,这样的巧合把他彻底吓住,脑中一片混沦,理不清头绪来。
雍顺所受的震憾亦非同小可,就连一辈子生长在草原的鄂多里人,也不见得能这么快、这么肯定地找出有母子关系的这一对马,想不到这个来自遥远南方的白衣男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回答出他的问题,而且是正确无误,未免太玄奇了!
鄂楚桑的脸色雪白,本来她是抱看好玩的心态和挫挫洪承全的锐气来的,绝没想到会让这个名叫蛰龙的男人破坏一切,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岂不是非得嫁他不可了!
不!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叫着:没有这么容易!
“请出第三道题吧!”蛰龙微微一笑,态度从容得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怔呆,发不出声音来。
雍顺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也不曾感到过害怕,如今,却对眼前气势慑人的白衣男子感到害怕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说:“这……第三道题……”
“等!”鄂楚桑突然打断雍顺,眼神嚣张,扬着声音说。“第三道题由我来出!”
蛰龙温柔地望了她一眼,看见她眼中的陌生和冷漠,心里一沉,百感交集。
“你不似凡人——”鄂楚桑冷冷一笑,故意说。
“你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那么我倒想知道,你变得出一朵七色云彩来吗?”
众人不解地望向鄂楚桑,任谁都听得出来,鄂楚桑分明是在为难他,只有洪承全不这么想,他屏息着静观其变。
蛰龙对她怀着深重的愧疚,一心一意只想娶到她,弥补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中的遗憾,所以不管她将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愿意不计一切为她实现。
“只要能娶到你,别说是一朵七色云彩,如果你想看满天的七色云彩,我也都能变给你看!”
蛰龙凝神闭目,紧握的双手在胸前缓缓张开,一股七色卷云立即在他的两掌之间慢慢涌出,他朝天一煽,七色卷云化成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股烟,悄悄没入白云中,就像把七色彩墨洒上天一般,刹那之间,天地让七色彩云渲染得灿烂无比。
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惊叹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朝蛰龙拜倒在地,口口声声“神仙、神仙”叫个不停。
“我不是神仙!”蛰龙失声一笑,懒洋洋地解释着,“这只是个小把戏,为了哄人开心用的。”
鄂楚桑万万没想到她随口一句戏言,他竟然办到了,她对眼前这一片缤纷绮丽的美景感到眩目,当他说出那一句“哄人开心的小把戏”时,心中不禁涌起前所未有的感动,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不平静的心绪和缓下来,面对这个谜样的男人,对他的疑问有增无减,不知道在他冷硬如磐石的身体里,还藏有多少可怕的力量?
洪承全几乎已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没想到竟会栽在自己的手里,本以为所提议的这场赛事,肯定是自己稳操胜算,万万没料到半路会杀出这个可怕的程咬金来。
凡人怎有本事变出满天的七色云彩,这个名叫蛰龙的男人肯定就是银蟒幻化的不会错了!
洪承全浑身抖个不住,只听见雍顺低声问鄂楚桑。
“你还有什么难题想考考他们的呢?”
颚楚桑蹙着眉,目光霸道地睨着蛰龙的脸,苦苦思索,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蛰龙的眼光与她交接,眸中的柔情深不可测,痴痴切切地纠缠着她,她感到昏眩,心口胀痛起来。
她慌乱地避开蛰龙灼热的目光,旋即看见了脸色惨白的洪承全,相较于蛰龙的气定神闲,洪承全呆若木鸡的模样就更显得狼狈不堪了。
看到洪承全,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笑起来,便对着蛰龙不疾不徐地开口。“你……若能猎到传说中的银鳞巨蟒,便能娶我!”
洪承全惊愕地转过头,看见蛰龙脸色变了,眉目间仿佛结上一层寒霜,眼中寒意逼人。
“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鄂楚桑面露狡黠满意的笑容,一旋身,挽着雍顺怀雅地离开。
这一场招亲大会虽然没有结果,不过仍让围观的群众看了一场精采的好戏,众人纷纷散开前,朝蛰龙七嘴八舌地喊——
“喂!本领高强的人,你一定可以猎到银鳞巨蟒,我们等着呐!”
“咱们鄂楚桑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的!”
“既然你能变出七色云彩来,不如也变一条银鳞巨蟒给她吧!哈——”
“这么厉害的人也娶不着鄂楚桑姑娘,看来她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喧嚣的人群逐渐散去。
蛰龙仍然怔立在原池,像立在危殆的悬崖边上,浑身空空洞洞,往前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百思不解,鄂楚桑是如何知道银鳞巨蟒的存在?
又为什么想取银蟒的性命?她知道他了吗?穿越了几个时空,她还这么恨他吗?
究竟为什么?
他的胸腔有种欲裂的疼痛,仿佛是鄂楚桑挥刀砍向他的那种疼痛。
洪承全不动声色地悄然离去,蛰龙完全没有任何警觉,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鄂楚桑挽着雍顺回到大屋内,雍顺遣开奴仆,把鄂楚桑带进她的房中,正经八百地问她。“你究竟喜不喜欢那个人?”
“爹说的是谁?”她笑了笑,明知故问。
“爹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洪大人,所以问的当然是来自中原南方,名叫蛰龙的那个大出锋头的人哪!”
“我要是喜欢他,又何必想尽各种比登天还难的法子来整他呢?”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情吗?既倔强又霸道,再加上不认输的坏脾气,就算真的喜欢他,也不见得愿意说出口,爹猜呀!你十之八九中意他,绝对错不了!”
“错了、错了!”鄂楚桑蛮横地回嘴,“想娶我没那么容易,想让我喜欢也没那么容易,他要再这样痴缠不休,我非把他整死不可!”
“桑儿啊!爹可不能再让你胡闹下去了,少女的青春有限,你把年轻男子全吓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瞧那个蛰龙挺好,不论人品、外貌、聪明才智都比洪大人强上许多,居然连七色云彩也能变得出来,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股与众不同的人物,明白了说吧!我是挺中意他的,如果你还不满意,我看只有玉皇大帝你才看得上眼了!”
鄂楚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爹别再罗唆了好不好?我就是打从心底不喜欢他嘛!他别以为真的变个七色云彩就有多了不起,戏法人人会变,谁知道是不是唬人的障眼法。”
“所以你就开出一个更不可能办到的条件来逼走他吗?”
鄂楚桑轻轻一笑,“爹对千年银蟒难道不感到好奇吗?不想看看吗?”
“想归想,不过,哪有这么容易见得着!”
“所以呀!他如果真的拥有过人的本领,我们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可惜吗?他若果真猎着银蟒,我……自会考虑嫁给他。”
“考虑?”雍顺声音高抬了八度,“说不定他现在早被你吓跑了,还由得你考虑呢?”
鄂楚桑耸耸肩,在白虎皮上仰身躺下,无所谓地说:“跑就跑吧!不来缠我岂不是更好!”
“你……你真是……你成天只知道沉迷在这些白色的东西里头,有什么用呀?算了,我不管你了,你只管去跟你的这些宝贝过一辈子吧!”雍顺用力跺了跺脚,气得甩门离去。
雍顺的话刺激了她烈火般的性子,不禁怒从中来,她从床上跳起来,随手将身边的青瓷花瓶摔个粉碎,这样还无法发泄她的怒气,她拿起马鞭,直冲到后院,索性吹着长长的哨声,她心爱的白马便立刻飞奔过来。
她轻抚白马的颈子,低声对它说:“今天带你去放鹰,好不好?”
白马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她笑了笑,吹出两声短哨,一双白鹰听见哨声,立即从鸟屋中振翅飞了出来,一只停在她的肩上,一只停在她的臂上。
“只有你们最听话,不懂得背叛我!”她把白鹰放上天,然后跨上马背,对着她的宝贝们高声叫着。“陪我去玩玩吧!”
蛰龙刚潜入鄂楚桑的房间,她正好骑着白马放鹰去了,他等不及,立刻追了上去。
两只白鹰飞得又高又远,鄂楚桑骑着白马狂奔了几十里,最后在空旷的草原中停下来,猛然地喘着气。
她干脆从马背上跳下来,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晴朗的天空上淡伏的浮云。
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悠闲生活,根本不想做任何改变。
冰冷的草地冻着她的背,她用力深吸几口气,然后满足地站起来。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放牧着千百头的牛羊,除了这些牛羊,她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朝她的方向走来,她愣了愣,一看清来人是蛰龙之后,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然会找到她?她因为心虚而有些慌乱起来,不知道他的来意和企图,深怕他是为了报复她而来,身上又没有武器防身,唯一的念头就是——先逃了再说!
她正要跨上马背,蛰龙已飞快地窜身过来,用力扯住马脖子上的疆绳,马受惊,抬起前蹄,她一个重心不稳,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她躲开蛰龙伸出来的手,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尖声叫着。“你想干什么?”
蛰龙看着她,清晰地说:“我有些话要问你!”
“我可没空,别缠我!”
蛰龙抓住她的手,表情认真地说:“我必须问清楚一些事情,只要你回答,我立刻就会放你走!”
鄂楚桑觎着他的脸,语气不耐。“你想问什么?”
蛰龙试着不去在意她冷漠的态度,柔声问:“你……怎么知道银鳞巨蟒的存在?”
鄂楚桑轻笑了几声,仿佛他问的是一个极无聊的问题。
“据闻这是关内流传已久的传说,不少人曾经亲眼目睹过,我很想见见银蟒的庐山真面目,可惜无人能擒得。我先前也说过了,谁能将银蟒擒到手,遂了我的心愿,我就心甘情愿嫁给那个人,你若非要娶我不可,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除非达到我要求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为什么?”蛰龙的双眸黯淡了下来,眼神痛楚地凝望着她,不解地追问。“为什么非要擒他不可?你放了他,其他任何条件我都能够办到!”
鄂楚桑发出嘲弄的笑声,目空一切地说:“现在的我什么宝贝都不缺,偏偏就缺那条银蟒,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如果你没有能耐收伏银蟒,尽管滚开,我可没求你娶我!”
蛰龙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他辜负了她的两次深情,想不到这次想回报已是这么难了,这一切都像注定好了,她费尽心思,就是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埋藏在心中千年的思念沸腾着,几乎快没有耐性继续让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下去,他想抱紧她,想吻她,想了好久好久了!
鄂楚桑被蛰龙眼中浓烈的情意吓住,一颗心忐忑不安,这种昏眩的感觉让她着迷,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快陷溺在他深深的浓情里,不知怎地,她并不想哭,双
眼却无端濡湿了,明明十分沉醉在他狂热的眼眸中,心中仍有一大片森森黑影徘徊不去,她惧怕,但又眷恋,她跌进一个巨大强烈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