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阿驹开始大笑。不是说还不是时候吗?怎么这会儿又猴急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自制力再强,仍是会被嫉妒烧昏头。
擎天集团蕞尔的大楼,矗立在东区最精华的商业金地带,从接待大厅的不凡气势,就可看出这集团握有的财力有多雄厚。 总裁办公室的任均毅,正聚精会神地研究连抢“擎天”三件土地开发案主角的小资料。 有趣! 近些年,“擎天”的业务已趋于稳定成长,几乎没有可资竞争的强敌出现,任均毅也渐渐将棒子移交,不大管事。虽然表面上如此,暗地他仍是会插手辅助他这双儿女,尤其是他那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仍嫌稚嫩的女儿。 他早就注意到连续让舒云吃三次败仗的对手,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他欣赏这来势汹汹的后起之秀,他激起了任均毅想与之较劲的兴趣。
完美的构图、新颖的点子,使他的企书胜过舒云好几筹。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于他没有任何财团靠山,却胆敢把价钱压低“擎天”一成,显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志不在赚钱,而在赢,为什么? 敲门声打断任均毅的沉思,他期待异常,看来答案马上可以揭晓。 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俊挺的身形,阳刚味很重,冷硬的脸部线条找不到一丝斯文,但却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在任均毅锐利的评量目光下,没有一丁点儿的局促与不安,自然地落座跷起腿,宛若王者的架式,散发自信的丰采。 第一回合的较劲,任均毅输了!
“说吧,为什么势在必得?目的在哪儿?”
曹译双手倚着桌缘,定定着向任均毅,字字清楚。“为、了、你、女、儿,理由够不够充分?”
任均毅一阵惊愣,虽然知道他针对舒云而来,却讶异地直截了当。 他忍不住赞赏地笑了,他喜欢这个不拐弯抹角的年轻人。 “你就是那个曾经让绵绵误以为扰乱擎天股市,其实却无形解‘擎天’ 危机的人吧!”
“我是。”曹译显得坦荡。
“哈、哈!是了,原来就是要你这个样子,怪不得我们绵绵对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始终激不起兴趣。” 任均毅打量的眼光更犀利了。“但你不够爱她吧!不然怎么可以憋得二年才出现?”
曹译无惧地迎视。“你错了,就是因为够爱她,我才能忍二年。我要的不是短暂的欢愉,而是永久的结果。二年前出现注定是炮灰,现在却可以成为任家女婿人选。沉得住气才是赢家,我势在必得的决心,你还看不出?”
“好个沉得住气!”
“我够格吗?”
“啥?”
“你可以阻止我的,不是吗?迟迟不出手不就是为掂我的斤两?请问我通过考验了吗?” 任均毅这回是发自肺腑的畅笑。“看来第二回合,我连女儿都输了。去吧,是你们面对面争锋的时候,我不插手。”
曹译站起身。“谢谢,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
一直到曹译身形消失,任均毅都没有止住笑,他知道这回是真的得放手让宝贝女儿离开,平日念归念,说正格的,他还真舍不得。可是,没办法,女大不中留呀!跟作老处女相比,他还是宁愿她嫁了。
第九章
季炜翔坐在舒云的身侧,正细语跟她研究邵氏土地开发案的企划,这是舒云在“擎天”负责的个案,合作对象是季氏。本来案子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邵氏临到头不肯签约。今天的会议便是由邵氏负责人主持,要两方代理商各提新企划,并且公开招标,看鹿死谁手?已经是第三次了,如果再丧失这次的代理权,任舒云的尊严便彻底扫地。她相当专注地和季炜翔讨论,耳语的画面显得异常亲密。太过专心在这案子上,使她完全没有注意进来的人,以及他足以杀死人的目光。曹译一进门,眼睛便刺入季炜翔过度靠近舒云的亲密画面,他的血液顿时冲向脑门,脸色有说不出的阴寒。那足以冰冻人心的寒意,连身旁的阿驹都不由得打个冷颤。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撕烂那张几乎要贴向舒云耳朵的嘴。
终于感受来者不善的森凝气氛,季炜翔抬起头,心不由得一冷,是他!
虽然他的眼光一如当初的锐利,令人不敢逼视,但季炜翔却已不是昔日的季炜翔。他不再怯懦,勇敢迎接他的挑战,两人的眼光经过一场厮杀,浓浓的杀气,舒云却仍浑然不觉。这回季炜翔不能再输,他相信守候下去,终会赢得佳人劳心。有种!曹译冷冷地笑了,季炜翔还是被他突来的冷笑给震惊。胜负已见,曹译淡淡移开目光。
邵氏负责人看到曹译,欢喜的开口。“曹先生你来了,请入座。”
曹先生?舒云迅地抬头,迎上熟悉的俊脸。她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昏眩的感觉,令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霸占住众人目光的气势不减,但平静无波的表情,却让她好生失落。久违了,我的绵绵!
曹译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二年不见,她的发已蓄长,烫成大波浪,让仍嫌稚气的脸,增添一些成熟与妩媚的韵致。剪裁合身的套装,穿在她身上,感觉干练有智慧,她依然动人。邵氏负责人殷勤地为双方介绍,曹译冷漠地颔首,像是从未认识过她。舒云只得敛起惊慌失措的神情,避开目光,不再和他交接。低垂着头,整个人显得惶惶无依。“不认得我了吗?”舒云脑中反覆闪着这个讯号。
他不务正业,画起设计图来,舒云不禁讽刺失笑。怪不得画得如此出色!他是为报复而来的吗?凸显自己的失败,讥笑自己的“嫌贫爱富”?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这是林地保护区,台湾硕果仅存的纯桧木林,就紧邻在饭店区的周围,来此休闲的人潮一定可观。饭店的顶层,用整片防弹透明玻璃,让客人享受没有光害的星象奇景……”“很精彩也很令人向往的篮图!”邵氏负责人下了结论。“任小姐,换你们介绍了。”舒云站起身走向前台,和曹译错身而过,她的呼吸不觉又紊乱起来,镇定,镇定,不能不战而逃。“林地保护区的周围应该开发为休闲地,使群众享受健康徒步的森林浴。饭店在最外围,收容倦岛归巢的心……”季炜翔不禁暗自摇头,曹译的设计太精彩,他们的案子不管怎么介绍,都跟在他后头,被他牵着走。“企划案各有千秋。”这是最滑头的讲法。“不知双方的估价如何?”邵氏负责人转向任舒云。“任小姐,你们先开价吧!”不能输,任舒云心一横。“十亿。”邵氏负责人点点头。“曹先生?”“九亿。”曹译说得不痛不痒。大家一阵哗燃,他疯了?企划案占了上风,几乎是稳赢的,竟然还把价格压低一成,根本不管亏不亏,只是摆明要抢到手。舒云头晕目眩,他只是要击败她,根本不是要做生意,只是要击败……季炜翔看着舒云发白的神色,一咬牙。“八亿。”“七亿。”曹译仍是老神在在。
舒云倏地起身。“擎天宣布放弃。”
不能再自相残杀了,她怕曹译血本无归。很可悲,尽管这个男人无情,她还是心疼他。”和季炜翔步出会议厅,经过曹译身旁,他讥讽地开口。“舍不得季氏的钱?”舒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不打算逞口舌之快。“我是心疼你的钱。”她心里悲哀地想。看她昂然离去的背影,曹译恨不得咬断舌头,只有醋坛子被打翻的男人,语气才会这样酸不溜丢的。“曹译问!你平日的镇定呢?”阿驹看着神色不定的曹译,忍不住开口。“老大,我觉得舒云小姐是怕你亏钱的。”曹译摆摆手。“我知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太冒险了,不玩了。只要小小报复一下,让她知道不能随便怀疑她老公的人格和测试她老公的嫉妒心,就行了。况且主要的重点是让任均毅注意我,这点目的达到便可。接下来还是直截了当好。”从再度见到曹译开始,舒云整个人变得恍惚。当初的恨意早已变谈,反而是深植的爱意顽强得很。不愿意相信他真的骗她,气的是他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让她恨他?为什么要让思念纠缠她二年之后,再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他真的以击败她为乐吗?他还爱她吗?齐舞像只翩翩的蝴蝶,优然舞至“回家”,看见失魂落魄的舒云,不禁心生捉弄之意。“绵绵……”齐舞本想出其不意,吓她一下,没想到叫了两三欢,都不见她回神,于是用力在她耳旁大吼。“绵、绵!”音量之大,引起所有人恻目。“嘎?”舒云被齐舞的河东狮吼给吓一大跳,看清叫声来源,很讶异齐舞会在这个时间出现。“你终于恢复听觉啦?”齐舞觑着她。“不晓得又神游到哪去了,说,从实招来!”“什么风把我们舞小姐吹来啦?”舒云巧妙避开齐舞的问话。
齐舞手作势要挥过来。“去你的,又叫我舞小姐,难听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应该叫你云太太才对。”舒云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果然一阵红晕出现在齐舞的脸颊。“叫得好像欧巴桑似的。”
舒云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瞅着齐舞。“咦,看来你真的比较喜欢云太太的称呼。”眼看齐舞的柔荑又要攻击她的纤腰,舒云只好求饶。“唉,我发誓绝没有任何取笑之意,我是羡慕的口吻耶,羡慕你和云开的尘埃落定,哪像我浮浮沉沉的。”“你也可以不必浮浮沉沉的呀,是你自己想不开。”齐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指指手边的东西。“有人叫我把这交给你。”她这才注意到齐舞手上拿着及腰身的庞然大物,颇费力的将它递给吧台后的舒云。“谁?是什么?”舒云狐疑地蹙眉。
齐舞双手一摊,故意作了个莫宰羊的表情。刚刚在外头碰到在门前徘徊的曹译,以前见过几次,齐舞一眼便认出他,举手之劳帮他们忙,她知道接下来有好戏看了。怪不得水莲她们说最近的舒云很怪,叫她“有事没事”的时候,过来晃晃。果真收获不浅,又可跟她们八卦好一阵子了,嘿,嘿,齐舞不禁贼笑,真是不虚此行呀!看来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舒云打量眼前的东西,应该是幅画。拆开外头的厚纸板,画里的女子巧笑倩兮,被团团桔梗簇拥着……齐舞好奇地凑过来瞧一眼,忍不住“哇”了一声。“绵绵,这是你嘛!画得好传神。”曹译站在“回家”门外,有些吃惊,不仔细注意,还真不知道这是一家店。卓然独立于扰攘的尘嚣中,仿佛众声喧哗都与她无关,固执地守住一方不受杂染的天地。白色围篱内,成哇的瓜叶菊,灿灿地开着。原木的招牌,并不显眼地标着“回家”,却令人马上可记住。推开门,风铃声清脆响起,整大束的桔梗映入眼帘。屋内的陈设别具巧心,俨然就像一个家的模样。稍稍留意,便可发现在没有特别区隔下,书房、客厅、饭厅……的层次井然。怪不得叫“回家”,可真是名副其实!舒云还来不及消化心中的感觉,便被熟悉的声音打断。“喜欢吗?这是非展品,可以补你偷去看我的画展,没有见到精品的遗憾。”看着进门走来的说话者,颀长的身躯、冷峻的脸孔,一旁递茶水的小秦不由得看呆了,她低声呐道:“全台湾出色的男子,都被我的老板们包了吗?”齐舞对曹译微微一笑,收起她的调皮,展现贤良的一面,像大姊姊似的拍拍舒云的肩膀。“你们有什么话要谈就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舒云轻点着头,什么事情交给齐舞都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转向曹译“我哪有!”舒云直觉地立刻否认。
“又不打自招喽!”曹译挪揄地笑说。
她干脆咬舌自尽好了,舒云撇开脸不看他。“你不是不认得我吗?干么还来送画借以攀亲带故?”“我有说我不认得你吗?”
“你没有,但你的神情告诉我你有。”
“你很介意?”曹译显然对这个发现很得意。
“哼!”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懒得理他。
“谁要你勾起我的嫉妒心,今后不准再跟我以外的男人单独共事,尤其那季炜翔。”季炜翔三个字,曹译说得特别用力。不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霸道。“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用‘不准’这种字眼?”虽然隔着吧台,曹译前倾的脸部靠得她好近、好近,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曹译呓语似的声音在她耳旁低喃。“看来我必须用吻来唤醒你,我是你什么人的记忆。”舒云双颊潮红,贝齿不由得紧咬住下唇,以防他出其不意的袭击。“你敢!”太过愤恨的声音,引起所有客人的注目。她不自觉的动作,也真的勾起曹译想吻她的冲动。曹译嘴角闪着一抹贼笑。“我不介意当众表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无耻!”舒云从牙缝迸出这两个字,便快步冲出门外。别留在那用丢人现眼了,她不能保证行事诡异的他会不会真的如此做,还有再跟他这么靠近,她会窒息,她担心自己抵挡不了他的挑逗。不知道走了多久,舒云钻进一个小公园,曹译始终跟随在后。郁积胸口的怨气已到达顶端,舒云突然转过身,差点和曹译撞了个满怀。舒云向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你到底想怎样?”
“想亲你。”曹译吐完最后一个字,和他的吻落下同时,一切迅雷不及掩耳。舒云又失陷了。
曹译的唇覆盖下来,温软的触感,正不停用他的舌尖,逃逗她的自制力。舒云先是不回应,紧闭着双齿,抵挡他舌的侵占。曹译并不急,温柔地进攻,舌尖所到之处,触动她每一根神经,勾起她浑身的轻颤。她的理智正一步步沦陷在他如雨点般疯狂的吻中……藉最后残存一点理智的气力,舒云使劲推开他。“够了!”
整理散乱的发鬓,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睨向曹译若有所失的脸。“你捉弄得够了吧?”曹译看着她,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不用再迂回,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算事后我曾污辱过你什么,但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对我不仁在先,自然不能怪我不义在后。曾有的恩怨,我们就当它一笔勾消,为什么还要来耍我?”舒云将积压已久的怨气,一古脑地发泄后,整个人有种虚脱的感觉。曹译的脸色迅地暗沉,不再嘻皮笑脸,声音恢复他惯有的冷燃。“说来说去,到现在你还是以为当初我企图制造‘擎天’危机,藉以收购‘擎天’的股票,是吗?”“不是吗?”舒云倨傲地昂起下巴,以坚定其实早已动摇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