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子你就能看到他了,他就在一楼,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她还是熟络地说着。
“好啊!”黄得亮的笑容有点勉强了。
结果,真到用餐结束,大部分时间于慎言都在谈钟肯,她个人没有自觉,黄得亮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和他交往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急着了解他迎合他?为了博得他的垂青,她们都小心翼翼地挑选话题,希望能早点掳获他的心,而于慎言却净聊着他的房东,一个二十五岁的香水制造工人!
难道她喜欢上钟肯了?
这个猜测让他眉头皱了好几下,他啜了一口咖啡,试探地说:“看起来你满喜欢你的房东嘛!”
“是啊!他和我那三个弟弟比起来,简直是天与地!我弟弟们要是有他这么好就好了,我也不会老是累得像条狗。”她频频叹气。
原来她是拿钟肯当弟弟看,他暗暗自责自己的小心眼。
“任何事一经比较就常常会失去客观性,你也别太难过了。”他安慰她。
“瞧我在干什么啊,人比人会气死人,唉!弟弟们不长进,我也有责任。”她自叹没尽到做大姊的本份。
他们就在这样奇特的对话中结束理庆罗曼蒂克的圣诞晚餐,黄得亮直到买单之后,还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算是聚餐还是约会。
下到一楼,于慎言就拉着他到“Ken”香水的发表会场地。偌大的男性背面裸体海报就矗立在会场门口,那名男模特儿半侧着脸仰头,手里拿着一瓶三角形香水瓶,而在他光溜溜的臀部上以粗黑字体秀出一排品牌名称,非常狂野醒目。
“天啊!现在的香水广告作风愈来愈大胆了!”话虽如此,身为平面设计师,于慎言一眼就看出这张海报的设计是个杰作。
“这张海报很有创意。”连黄得亮也被震慑住了。
他们双双走进会场,发表会正值高潮,许多人都围在临时设计的台前,听着一个中年男人说明介绍。
“现在,我们请这款香水的调香师钟肯先生亲自为大家更详细地解说其中的成分。”
一阵热烈的鼓掌之后,钟肯身着深蓝色西装,发丝吹得整齐清爽,精神奕奕地走上台。
“很感谢大家的热烈支持,这款名这‘Ken’的香水诉求的对象是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男人,强调自我解放的追求与回归自然,它以草香为基调,前味有薰衣香、迷迭香和柠檬叶;中味有白松香、天竺葵、鼠尾草;后味则是香根草和西洋杉,味道清爽迷人,可以不分场合使用……”他简单扼要地叙述香水的一丝专业词句,神情专注认真。
聆听的群众被他清俊的风采和气质吸引住目光,现场除了镁光灯不停地闪动外,一片安静。
于慎言盯着台上侃侃而谈的他,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好遥远,可能是西装的关系,他看起来不同于在家的洒脱,变得成熟稳重,器宇轩昂,让人移不开视线。
解释完香水的内容,钟肯在台上回答许多记者和来宾的问题后,一下台便看见不远处的于慎言。他微笑地走近她,故意道:“约会还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凑热闹啊?”
“来捧人场嘛!怕只有小猫两三只,你会没面子。”她立刻反击。
“有劳你费心了,瞧,人山人海!”他朝抢着赠品的人潮努努嘴。
“这些人全是贪小便宜来的,才不是真的看上你的‘Ken’!”她存心要气他。
“那也好啊,这本来就是策略之一,只要他们用上一次,保证爱不释手。”他自信满满。
“真有信心哪!”她笑了。近距离的聊天,那个居家的钟肯又回来了,不再有隔阂感。
“不介绍你朋友吗?”钟肯看着她身后被冷落地在一旁的帅哥。
“哦,抱歉抱歉,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艺术总蓝黄得亮。”她将他介绍给钟肯,又指着钟肯道:“这位是……”
“钟欣的弟弟,钟肯。”黄得亮接口道。钟肯比他想象的还出色,他不是属于英俊型的男人,长得清逸斯文,有他自己的格调和品味,这种男人往往更容易赢得女人心。
“是的,幸会。”钟肯看着打扮时髦的黄得亮,客气而冷淡地伸出手。黄得亮是个猎人,他一眼就看出黄得亮的“桃花”气质与猎艳性格,这样的男人通常喜欢明艳照人、风情万种的女人,为什么会看上淡如野菊的于慎言?
“你们这次的海报做得非常特别。”黄得亮礼貌的恭维。
“谢谢,那是我突发奇想的点子,还好风评不错。”他谦虚地说。
“这是你的创意?天!我倒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这么前卫。”于慎言咋舌道。
“这哪叫前卫?我原先的构想是拍模特儿的正面,可惜被打回票。”钟肯的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这么大胆?”她瞠大眼。
“惊世骇俗一下,不也是种推销艺术?”他精辟地道出重点。
“没错。”黄得亮赞同地点点头。
“发表会什么时候结束?”于慎言忽然问。
“再一个小时吧!我看你们别在这里耗下去,该去好好享受圣诞夜了。”钟肯很识相地说。
“好吧,知道发表会成功,我也放心了,那我们走了,Bye!”于慎言朝他摆摆手。
才跨两步,钟肯临时又拉住她的手,把一个小东西塞进她手里,低声道:“这瓶男性香水给你,看要不要转送给你的情人。”手指了指黄得亮。
“啐!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别乱说!我们还在爱情门口徘徊,不算。”她笑着瞪他一眼。真是,她送男人的圣诞礼物哪还要他提供?
“那留着,等找到命定情人再送。”他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
“好吧!我是很勉强才收下的哦!”她佯装一副为难的表情。
钟肯笑着在她额头轻敲一记。“这算我给你的圣诞礼物,于大姊。”
“这么简单就想打发我?没那么容易,钟肯老弟,回家我会跟你再要个更大的礼物!”她边拍掉了没大没小的手边笑。
黄得亮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他的笑容有点僵硬,心也沉了下来。于慎言和钟肯之间的融洽教他看不下去。
“小于,该走了。”他催促道。
“哦,好,回家见了,钟肯。”于慎言说寇仲便快步追上黄得亮。
钟肯盯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噙着笑意,但不太清楚心中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今晚的于慎言看起来还满漂亮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灯光的关系。他又恶毒的补上一句,才转身走入人潮。
远远的,在会场外的中庭边,一个长发美女直直望向他,她的五官艳丽,眼睛半眯,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大衣里,谜样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的意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看见钟肯时潋滟的红唇扬起一朵神秘的微笑,仿佛是寻获了遗失许久的东西一样,而这次,她再也不会让他溜掉。
凯悦酒店在这时播出温馨的圣诞音乐,在这个平安夜里,每个人的心都随着音符而飞扬,但钟肯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隐约中,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五章
于慎言睡不着!
圣诞夜的约会在很糟的情况下结束,她根本不知道黄得亮是怎么了,他们从钟肯的香水发表会出来后,他就变得很奇怪,沉默地带着她到一家Pub去喝酒,什么话也没聊,几杯酒下肚就送她回家了。
这算什么?
但让她失眠的不是他异常的举止,而是他在离去时说的那句话——
“你似乎比较喜欢钟肯那类型的男人!”
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害于慎言有如丈二金刚,半点摸不着头绪。
钟肯什么时候招惹他了?在会场他们两个男人不是也谈得颇为愉快吗?怎么才一转眼他就变脸了?
抓了抓头发,还是睡不着,她索性爬下床,到楼下厨房泡杯牛奶,靠在流理台边沉思着。
钟欣就说过她是个满钝的人,为人是热心热肠,但对一些人心的变化却毫无所觉,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说真的,长久以来她一直以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从不钻牛角尖,想做就做,想说就说,对于那些个性比较沉闷或肠子拐了七、八个弯的人她最没辙。她讨厌去猜测别人的心情,总认为有事直说才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人生的烦杂事情已经够多,她从不费心去猜别人暧昧不明的心态,只要自己行得正,没有任何事能干扰到她。
可是,黄得亮不一样,他是第一个向她示好的“大男人”,她已经做好要和他谈一场恋爱的准备,甚至在某种天真的想法中,她已将他列为将来结婚的对象,所以她才会答应今晚的约会,才会在意他的行为,被他莫名其妙的言词搞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他会冒出那句话?她是喜欢钟肯,那是当然的啊,他的居家习惯及温和中庸的个性和他的弟弟们比起来好得太多了,谁会讨厌一个主动做家事又会照顾人的男孩呢?大概全天下的女人都不会讨厌像钟肯这种人吧!她喜欢他又有什么不对了?
等等,黄得亮会不会是在吃醋?
这个想法让她眼睛一亮。那个公司里公认的英俊男子会为了她于慎言而醋劲大发?
不太可能!
她这种中等姿色,要引起男人的醋劲还早咧!
她转头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像,半长不短的直发刚好在肩上,邋遢的睡衣皱得一塌糊涂,苍白的小脸上眼睛、鼻子和嘴巴怎么看都不像能倾国倾城的佳丽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地自言自语:“这么普通的脸,该不会一次约会就让男人乏味了吧?”
“可能会。”钟肯的声音倏地在她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
“钟肯,你不睡觉下来干什么?”后住胸口,她转身骂着走路不出任何声音的他。
“那你呢?不睡觉到厨房又是干什么?”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饮料,一点也不在乎天气有多冷,就要灌进口中。
“喂,哪有人这时候还喝冰可乐的?你想生病是不是?”她皱皱眉,一把抢过可乐罐,“要喝就喝热牛奶。”
“天!你还真当我是你弟弟啊?管那么多。”他撇撇嘴,干脆冲泡一杯咖啡来喝。
“我是比你大,叫你一声老弟绝不会占你便宜。”她傲然地扬起下颚。
“怎么了?半夜不睡觉中是因为火气太大,想找人吵架?”他看得出她在烦心,故意挑起话题。
“我哪有火气大?我只是……”话到一半,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紊乱。
“只是什么?约会不顺?还是黄得亮把你甩了?”啜了一口咖啡,他透过烟雾看着她的反应。
“才不是!”没好气地放下杯子,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不是吗?那你干嘛对着玻璃顾影自怜?”
“什么顾影自怜?我只在想……”说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沮丧地说:“我只是发现自己其实长得并不好看。”
“嗯。”
“你嗯什么嗯?你就不会安慰我几句庆?”她一看他点头,气又往上冒。
“大姊,你在发什么飙啊?我只是倾听,又没表示认同。”他无辜地耸耸肩。
“算了,我对你发脾气干什么?你又没惹我。”她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抱歉。
“今晚的约会出了什么事吧?”他柔声问。
“唉!我也不知道,从香水发表会场出来的他就变得奇怪,然后,送我回来时就对我说……”
“说什么?”
“他说我比较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她觉得好委屈,脸都垮下来了。
钟肯愣了愣。黄得亮把他扯进来做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哪知道?可能我和你说太多话了,他不高兴。”她随口提了一下。
钟肯沉吟了半晌,忽然道:“他在吃我的醋?”
“你想有可能吗?我又不是美若天仙,怎么可能让王子吃醋?”她翻了翻白眼。
“你长得是不怎么样……”他盯着她看。
“你说什么?”她凶巴巴的一拳捶在桌上。长得丑自己可以说,但别人可不能说!
“但是,我觉得你很耐看。”他一手支着下巴继续道。
“耐看?”这形容词对女人来说好像不错。
“嗯,你知道,香水有许多不同的气味,有些一打开浓烈的气味就散发出来,能立刻博得青睐,但是这种香味通常不持久,一与空气接触就开始散去;而有些就必须一闻再闻,才能体会它真正的味道。我曾经设计过一款香水,初闻的人都说太淡,不能算香水,量再闻一次,它浓郁的清香就慢慢溢出,后劲十足地掳获众人的心。你就像后者,是属于耐人寻味的女人。”他用香水做比喻,直接又明白。
她被他的说辞感动了,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赞美她,听着听着,她竟觉得自己隐隐散发着香气。
“谢谢你,你这番话直能帮人打气。”她脸色一霁,脸上线条柔美动人。
“其实,和你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你的心不如外表成熟,还停留在少女阶段。”他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她奇道。
“尽管外表已经老化,但那颗期待被爱的心还是很梦幻、很童话……”
“简言之,就是幼稚,不成熟?”她听出他的调侃了,眉毛轻轻一扬。
“应该说内外不相符,马齿徒长,心智未熟……”
“好啊!愈说愈过份!”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过去就要打他。
他岂会呆呆地白挨拳头,早就拔腿闪出厨房,跑到客厅。
“我的意思是说你依然很可爱……哎哟!你真的动手?”话未说完,背上便吃了一记爆栗。
“我正好手痒,送你几个拳头当圣诞礼物!”她闹出兴头了,抡起花拳就猛攻。
“喂,现在已经超过十二点,不接受礼物了!”他笑着轻跃过沙发,奔向楼梯。
“我们台湾从圣诞节到过年都能送礼,来来来,别跟我客气,没多少人有幸得到我的‘大槌’当礼物。”她提气追上去。
“老天!圣诞节没遇到圣诞老人,倒遇上恶婆娘……啊!于慎言,你真狠。”他在他的房间门口又被她一掌正中背心。
“这哪算狠,姊姊这是疼你!”她咯咯娇笑,打完了就打算溜回自己的卧室。“好了,礼物送完,该休息了。”
“等等,我不回送你一点薄礼,哪对得起你的好心!”钟肯又气又笑地追过去。
“哇!游戏结束!不玩了!”她哇啦大叫地握住门把,急得想躲进房里避难。
他的大手快如闪电地抓住她的手肘,想将她揪出来,门却在这时候开了,她倏地往前倾身,钟肯一个失衡,连人撞向她,两人双双跌在棒木地板上,钟肯高大的身躯正好压住个头较小的她,只听得她惨叫一声,差点被挤成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