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咬着下唇,没好气地说。
“我拜托你,醒醒吧!姓于的才十九岁,一个十九成的男孩连选举权都没有,充其量只能当你弟弟,你是哪边脑袋出了差错,竟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所骗!”他一掌拍在桌上,压低声音说话。
“我……”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对于她和于慎谋之间的差距她一直不能真正释怀,尽管于慎谋不在乎,但她每每想起依然惴惴不安,现在被祁亚威一提醒,她的信心又动摇了。
“你确定他没有恋母情结吗?”他不屑地低哼。
“没有!他很照顾我……”她想推翻他的误导。
“照顾?一个十九岁的小鬼会照顾自已就不错了,还能照顾别人?”
“他不是小鬼!”她很努力不去想起于慎谋的年龄。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是在和一个男孩玩扮家家酒!他能给你什么?没有金钱,没有事业,他的未来一片茫然,还要把你拖进他不确定的未来之中,你以为谈恋爱就能过完一生吗?他有能力养你吗?你还傻傻的,一头栽进他编织的梦幻世界,和他一起作白日梦?”
祁亚威的每一句话都钻进她内心最脆弱的部位,让她毫无反击的余地。
“慎谋是个有见地、有抱负、对未来有计画的人,他不会作白日梦……”她急忙替于慎谋辩解。
一听她直接喊于慎谋的名字,祁亚威就妒火攻心。
“他想进麻省理工学院就是作梦!”他恨恨地说。
“你连这个也知道?”她惊道。
“我知道他的事可多了,他以为和你在台湾闹出丑闻后就乾脆转移阵地?太天真了,我告诉你,我会让他在人生的关卡中进退不得。”祁亚威阴笑道。
“什么意思?”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爸爸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关系还不错……”他暗示地停了一下。
“那又怎样?”
“如果姓于的不对你放手,我会让他进不了麻省理工学院。”他向后靠,双手在胸前交抱。
“你……这是在恐吓谁?他?还是我?”她简直不能相信祁亚威会用这种方法来逼她。
“都行,只要收到效果,对象是谁都无所谓。”他悠哉地又喝了一口酒。
“你……为什么你对我的事要这么计较?你对我的感情也谈不上浓厚啊!我们都知道这桩婚姻有大部分是你我的父母亲在谈,我再笨也看得出你意兴阑姗,怎么这时候你却不罢手,硬要缠着我?”她气得摘下眼镜。
“我们祁家丢不起这个脸。小刚,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婚事早就在侨界传开了,你想中途撤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你……”说真的,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
“今天于慎谋会来找你吧?我看你最好让他对你死心,不然,你的小情人恐怕前途堪虑哦!”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在和恶魔打交道,祁亚威为了面子不放过她,还要封杀于慎谋留学的路,如果真让他插手,于慎谋势必得回T大复学,再次忍受校内的冷嘲热讽;课本以外的现实面果然复杂,她的小脑袋瓜一时卡在重重的问题中,即将休克。
“我想,你对他的感情也没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吧?何不早早结束这段可笑的恋情?”他又补上一句。
卞则刚犹豫了。
的确,她对于慎谋的感情才在萌芽阶段,而事实上她也不看好这份恋情,于慎谋和她就像两条在瞬间交错的线,唯一的一点交集就是在T大的这些日子,之后呢?可能各有各的方向和路途要走,她不知道届时两人分道扬镳的伤害会不会比现在就分手来得少,但她可以预期,自己一旦爱了,就会像读书一样死心塌地,若不能有结局,她宁愿现在就斩断情丝。
意念在傍徨中摇摆不定,卞则刚陷入沉思之中,烦乱地喝着水果酒解愁。
祁亚威多少也看得出她的畏惧,于慎谋的年龄是个致命伤,他知道卞则刚是个古板的女孩,对爱情的幻想一定不包括和个小男生谈恋爱,所以他有把握能让她放弃于慎谋,乖乖嫁进祁家。
“走吧,我们回你家等他,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做。”祁亚威站起身,等着她行动。
几杯水果酒下肚,卞则刚冲动地决定了,也许,让于慎谋无牵无挂地去美国读书是最好的结果。
天空飘起了细雨,无声地洒落大地。她头昏脑胀地和祁亚威开着车回到家,微醺的醉意才慢慢涌现,车子停好后,她一下车就蹲在地上乾呕,边笑边说:“真不该空腹喝酒,好难受……”
“你啊,酒品还是一样可爱,只要沾了酒就会笑个不停。”祁亚威阴笑地上前扶起她,也顺势环住她的腰。他早料到她没什么酒量,这也是他今天的计划之一,她醉了,他才好办事。
“亚威,我告诉你,就算不和于慎谋在一起,我也不会嫁给你。”她的口齿还很清晰,可是中枢神经已经中了酒精的毒,全身无力地挂在他身上。
“我知道了,快进去,下雨了。”他半抱着她走进大门的前廊下。
“等等,我得找钥匙开门……”她又开始数钥匙串了。
“老天!你在干什么?我有时真不了解你的脑袋究竟装了什么,你根本是个生活白痴!”祁亚威不耐烦地说。卞则刚外表可人,可是一想起她的某些习性就会让人抓狂。
“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对我的看法……祁亚威,我知道你从以前就受不了我了,只是我不懂,你这次为什么会反常地想留住我……”她控制不住咯咯笑道。
“因为属于我的东西,除非我不要,否则我从不让给别人!”他说完就狠狠吻住她发笑的小嘴。
这个吻和于慎谋的差太多了!卞则刚没有反抗,却在脑海中回忆起于慎谋融合温暖与冰冷的唇瓣,他的薄唇有着不可思议的丰润,随着气息能让人变得缤纷飞扬;但祁亚威的吻纯粹是强占而已,硬邦邦的,她感受不到什么热情,反而觉得厌恶。
一阵靠近的窸窣声惊扰了他们,祁亚威倏地转头,看见一个长得高瘦俊逸的男子正用一双极冷的眼盯着他们。
卞则刚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半迷离的神智忽然清醒了。
于慎谋!
“慎谋……”她差点忘情地走向他,然而手臂却被祁亚威紧紧握住。
“哦?你就是于慎谋?”祁亚威难掩心中的惊讶,于慎谋比他想像中还要成熟、稳重且……危险!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子的魅力足以威胁任何年龄层的男人,他的气势凛不可犯,坚定的脸孔和冷漠的眼神,那绝不是个十九岁男孩该有的模样。
祁亚威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低估了对手。
于慎谋很累了,五天来马不停蹄地奔走,一下机又直奔卞则刚的住处,只为早点见到思念的人。但是,才来到门前,这幅令他意外的景象就进入他的眼中,卞则刚和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拥吻;他是谁?他在震惊中只想知道这一点,手指关节悄悄地缩紧,疲惫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取代──
那就像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感觉。
说真的,他长到这么大还没尝过嫉妒的滋味,所以对体内翻涌的乱流根本无法抑制。
“慎谋,他就是我说过的……我的男朋友,祁亚威。”卞则刚心跳加剧,方才作下离开他的决定在面对他沉敛猖狂的眸子时又告软化。
“嗯!你就是这两个月来帮我照顾我老婆的小朋友?谢谢你啊,现在开始,你的任务结束了,我来接她回美国订婚。日期都订好了,是不是,小刚?”祈亚威以一种拥有人的姿态揽住卞则刚的肩膀。
于慎谋的眼光始终定在卞则刚脸上,这一切他只听她的解释。
卞则刚被他看得低下头,然后想起了祁亚威的警告,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露出笑容道:“真抱歉,慎谋,我还是决定和亚威在一起,我们交往了两年,彼此都熟悉,家里的人都在催我们订婚,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我讨论细节……”她的表情自然,演技纯熟得连她自己都讶异。
于慎谋还是没说话,只觉得心和淋在身上的雨水一样冷。
卞则刚心中酸涩地转开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我知道小刚寂寞,她一个人在台湾,没什么朋友,她在电话中告诉我有个小弟弟对她很好,不时会来陪她,我和她爸妈听了都很想亲自来谢谢你,有你这个好朋友在,我们都很放心。”祁亚威字字都像毒箭。
弟弟?于慎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卞则刚快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看了于慎谋一眼,他受伤的眼眸和湿透的发丝让她的胃一阵阵揪痛,她忍不住说:“你全身都湿了,要不要上来换个衣服?”
“对啊!这样下去会感冒的,正巧,我的衣服都在楼上小刚的卧室里,可以借你。”祁亚威刻意暧昧地说。
卞则刚有点后悔用这种方式让于慎谋死心,祁亚威的话连她听了也受不了。
“不用了!谢谢!”于慎谋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阴郁。他被祁亚威的话点燃了妒火,听他的语气,这个男人已经和卞则刚住在一起……两天前她还在电话中分享他的快乐,而现在……
“慎谋……”卞则刚向前跨一步。
祁亚威连忙抓住她,又道:“那要不要上来坐坐?我们刚刚吃完饭,又喝了点酒,正想来杯咖啡。”
喝咖啡就能抚平他的重伤吗?为什么情况会变成如此?卞则刚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真像于慎行说的,女人是因寂寞而接受男人,不是因为爱?
于慎谋看了看他们,最后眼光落在卞则刚的脸上,什么话也没说,久久,才转身走入黑暗的雨夜中,不再回头。
卞则刚用力挣脱祁亚威的手,呼唤的声音梗在喉咙,走到巷道中央,看着于慎谋消失在转角,再也压抑不住往两眼上冒的水气,流下泪来。
她这么做到底有没有错?雨花静静飘落,没有给她答案。
第八章
心跌入冰窖就是他现在这种感觉吧?于慎谋绝望地自言自语。
所有的兴奋与狂喜都只为了与心爱的女人分享而收藏得很好,熟料在忙碌了五天之后,在台湾迎接他的却是一盆冰水,当头淋得他热情尽灭,错愕失措。
刚刚在和他说话的,是他出国前在他怀里与他耳鬓斯磨的女人吗?
于慎谋匆促地走在街头,唯一想的只有一点:五天能让一个女人变心!
好冷!他瑟缩了一下,拉紧了夹克,不仅头痛,连喉咙也痛了起来。
取得入学资格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卞则刚的出尔反尔是什么原因他已没有力气追究,反正一句话,他是被甩了!
回到家,他强撑起精神,就怕老哥老姊又要来一次审问。他谎称到南部参加讲演,不知道有没有被拆穿?正狐疑间,打开门,屋里黑漆漆一片,竟然没有人在家!
他边咳嗽边开了灯,走进厨房找水喝,转头看见冰箱上贴了三张字条,分别是于慎言、于慎知和于慎行的留言。
锺肯来,我们去埔里玩。 大姊
系上辨活动,我两天不回家。 慎行
部队有事,出差四天。 慎知
三个唠叨的人不在,他可以轻松几天了。于慎谋松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卧室,到浴室冲个热水澡,就倒在床上休息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于慎谋有十多个小时都在昏睡,要不是电话铃响个不停,硬是将他召唤回来,他恐怕会这么睡死过去。
强撑起上身,他摸到电话,拿起话筒便说:“喂?”
沙哑得难以分辨的声音连他都吓了一跳,果真病得不轻,他想。
“请问……于慎谋在吗?”卞则刚怯怯地问,这声音很陌生,她不会是拨错号码了吧?
“我是。”他无力地瘫在床上,话筒就搁在枕头上,躺着回答。是卞则刚?她打来干什么?
“你是慎谋?”卞则刚又问了一次。
“嗯。”
“你怎么了?声音这么怪?”她急急问。
“病了。”
“病了?有没有去给医生看看?”她惭愧地想起他昨夜一身湿,再加上她加诸他身上的打击,就算是铁人也会撑不住。
“没有。”
“为什么不去?叫你哥哥或姊姊带你去啊!”
“他们不在。”
“这怎么行?我去看你。”她担心他。
“不用了。你看好你的男人吧!”他的损人功力没有因生病而消失。
“我不放心,我一定要去,告诉我地址。”她大喊。
“放心,死不了,别为了这点小事内疚,助教。”他说得特别见外。
“慎谋,昨天的事情……不是那样的……”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启齿。
“是不是都无关紧要了。”
“慎谋──”
“嘟……”他将电话挂上了。
电话线另一端的卞则刚只能瞪着电话乾着急。
昨晚,于慎谋走后,她支走了得意洋洋的祁亚威,伤心了一个晚上,脑中一直浮现于慎谋挫败冻结的眼神,那两道目光像针扎进她的五脏六俯,痛得她彻夜难眠,一直到凌晨,她才恍然自己可能做了一件傻事,她对于慎谋的爱,早已超出她自己想像的范围,那不是说斩就能斩断的了。
即使不能在一起,她还是希望他们是朋友。
到了学校,一整个早上,她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发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他,怕打去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拨号,可是半天都没人接。
她开始紧张了,他不在家,会上哪儿去?
一连打了七、八通电话,就在她快放弃时,电话才被接起,可是于慎谋的声音实在糟糕透了。破锣嗓子印证了她的想法,他病了!
听起来是病得不轻,他的家人又都不在,天晓得他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不行!她不去看看他会终日提心吊胆,就算去了会被他讪笑唾骂她也顾不得了,这都是她咎由自取,谁要她听了祁亚威的馊主意?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是想去对他说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去照顾他而已,这样一想,她去他家的理由就充分多了。
从电机系打听出他家的地址,她便开着车子冲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