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为了得到解脱,你们将不择手段吗?真可笑,兄妹结婚是乱伦哪!”秦若怀无法接受这种观念。
“是啊!以前的种种根本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只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命运不会谱出这样的乱局,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照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对了。”潘写意盯着安知礼,只盼他能清醒。
“你不明白我们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才会这么说!”江醒波陡地怒道:“千年来的孤独清寂,十八世的生死巨痛,我们一世活过一世,既像生,又像死,那种绝望和无奈,你们怎么会懂?”
“是吗?真有那么痛苦吗?”秦若怀走向江醒波,凄怒地质问。
他撇开脸,不愿正视她的脸。
“苦到你宁可为了解脱而舍弃我吗?”她紧紧追问。
他依然默不吭声。
“你回答我啊!你说啊!”她抓住他的双臂厉喊。
“是的!我只想快点从咒语中解脱,只要能解除这千年来的桎梏,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你……”他被逼急,脱口急喝。
她怔住了。
才刚要成熟的爱情,被他一句话摧折腰软,心中那份原以为已经消失的刺痛,又再次涌现,而且,比以前的还要痛上百倍……万倍……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近我?昨夜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深信……你也爱我?”她颤声道。
一夜的翻云覆雨,他狂热的拥吻、灼人的体温,以及他的气息、他的呼吸,仍然残留在她身上,所有的炽火都还未褪去,如今,他却说他仍然不放弃潘写意,他要娶的还是潘写意……
那她算什么?算什么?
“若怀……”她巨痛的神情令他心疼,他好想将她拥进怀中,请她体谅他的心情,请她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但他的手才刚伸出,就被她悍然甩开。
“别再碰我!”她怒叫。
“你……”他咬了咬牙,心里有些下悦,索性直言,“我要是早知道你就是‘白胜雪’,我就不会碰你了!因为你是属于三弟的,你是他解咒的关键,这命运,早在千年前就由你自己所决定,所以,你不能怪我舍弃你……”
他心里何尝不懊悔?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怎么对得起老三?他根本没有爱她的资格啊!
“我属于何让?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她的怒眼从他脸上慢慢栘向安知礼和何让,接着又大声喝问:“你们三人,到底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到底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到底……把我们三姊妹当成了什么啊……
这句话幽然回荡在整个大厅里,让江醒波他们三人都变了脸色。
一道闪光划亮了屋外阴沉的天空,浓云中响起了阵阵春雷,宛如千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时,白家三姊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三人惊悸呆立当场,时空恍如错置。
“当年那三名女子追求的不过是一份同等回报的爱情,我也是!只是你们竟然给不起……”秦若怀丢下这句话,转身绝望地冲进滂沱大雨中。
“若……”江醒波担心地举步要追,就被何让拦下。
“慢着,她应该由我去追吧?王爷。”何让冷冷地说着,并若有似无地看了安知默一眼。
安知默一直低垂着小脸,羽毛般层次的发丝覆盖在两颊,几乎遮住她全部的表情。
潘写意瞪着江醒波和何让,顿了顿足,怒道:“你们都别追了,伤透若怀的心,去了也没用。”说罢,她转而对着安知礼,冷漠地挖苦,“安教授,我想你也和江醒波一样,不敢违背你们所谓的‘命运’吧?”
安知礼心头一凛,眼中闪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胆小鬼!”她怆然地讽刺,没再多待,追着秦若怀的身影离开。
大厅里,三个男人各拥心思,怔怔然不知该说什么。
安知默低头深思,她可以看见前世今生,但对于当年的“情咒”却毫无印象,不过她却有种直觉,也许,当年她们三姊妹真正要的,并不只是“婚姻”这种空洞的名分而已,而且,这其中似乎仍有着这三个负心男人所不了解的秘密,否则,她就不会在这一世与以前的未婚夫婿安知礼成为兄妹了……
但真相又是如何呢?
此刻,谁也弄不明白。
第八章
秦若怀又回到学校上课了,整整一个多月不见,同学们都觉得她变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温柔潜沉,虽然以前她的话就不多,现在却更加沉默,更令大家惊奇的,是她这位原本最用功的学生竟开始在上课中发呆而被教授点名,要不,就是失神落魄地迟到早退,无心上课。
有些以前从不认为她有魅力的男同学还被她慵懒闲散的模样电到,觉得现在的她反而更美,眼尾带愁,目光含怨,清丽的脸庞充满了一股独特的韵味,令人看了心跳不已。
但即使有不少人对她跃跃欲试,可是没人真的敢行动,因为,从她一回学校,就有个长相英武高大的男人不时会出现在她身边,不管是送她到校,或是接她下课,两人的交情似乎不太寻常……
像今天,上完最后一堂课,大家就又看见那名男子站在教室外等秦若怀,便开始窃窃私语,揣测他们的关系。
秦若怀不以为意,和潘写意道别后,就走向何让,与他一起离开文学院。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何让和她都各有心事,经常走在一起却没任何交谈,两人明明相近,感觉上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一起去吃个饭吧!”何让淡淡地道。
“好。”她没有拒绝,反正也不用再工读,下了课,时间多得会让人发慌。
走出校门,上了何让的车,她盯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那团自从从醒园奔出时梗在胸口的气依然未消,而且还不断地扩大……
事实上,会和何让在一起,完全是潘写意出的主意,那天她淋着雨回到空置了一个月的租处,整个人虚脱了似地倒地就哭,随后跟来的潘写意也难过地陪她一起哭,两个被狠狠伤了心的女人就这么尽情把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直到力气哭干,两人才能好好地去正视她们之间交错纠葛的情事。
“若怀,我爱安知礼,你呢?你爱江醒波吧?”潘写意直接就说出自己的感情,毫不遮掩。
“是的。”秦若怀点点头。
“你会因为他们说的前世情咒而甘心放弃江醒波吗?”潘写意又问。
“我……我不知道,他又不要我,我紧抓着他不放下是太难看了?”她不想当个惹人嫌的女人。
“他不是不要你,而是他还没弄清你对他的重要。”
“我对他不重要,写意,你对他才重要……”天,她突然好嫉护潘写意。
“不,若怀,你错了,他之所以非娶我不可只是牵制于所谓的‘情咒’,他真正需要的人是你,不是我。”潘写意摇头道。
“但他已做了选择,不是吗?”她可没厚脸皮到被拒还死赖着人家不放的地步。
“那我们就来改变他的选择。”潘写意抹掉泪水,黑眸中狡光微亮。
“怎么改变?”她不解。
“你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他会主动来找你。”
“你要我做什么?”她有点不安,每次潘写意出主意都会有后遗症。
“和何让约会。”
“什么?”她惊呼。“拜托,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约会?”
“听我说嘛!既然他们私下替我们配了对象,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我会答应和江醒波订婚,而你,就如江醒波所愿,和何让走在一起……”
“你要和江醒波订婚?”她惊喊。
“别紧张,这只是一个手段……”潘写意解释。
“手段?”
“对,逼他们那些男人正视真正爱情的手段。”
“但……你要我和何让约会,万一何让误会了怎么办?”她急道。
“放心,何让不会误会你的。”潘写意眨眨眼。
“怎么说?”她一愣。
“如果我没猜错,何让根本就喜欢着安知默。”潘写意笑了笑。
十天前,当安知礼巧遇何让,带他回家之后,她就发现何让和安知默之间若有似无的情丝,只是安知默冰冷沉默,何让又深沉内敛,两个人要有火花,还有得等呢!
“什么?”她瞪大眼睛,突然感到好混乱。
“也就是说,我们六个人之间的爱情早已大风吹,重新洗牌了!”潘写意俏脸上有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是吗?”那天她太过震惊,并没有去注意何让和安知默之间是否有什么。
“我敢保证。”
“但何让似乎对前世的事极为在意,我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惴惴不安地道。
“我就不信他真能舍得安知默,或许他只是在刺激她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么,我又该如何去找何让?”她又问。
“你不用找他,他一定会主动来找你,那个男人看来似乎对你和江醒波之间的事很不谅解,所以,即使他对你没感觉,他也会找上门的,到时,你只需配合他就行了。”潘写意分析道。
“真的可以这样吗?”她仍不太安心,总觉得做这种阴险的事太不像她的作风。
“别太软弱了,若怀,如果我们不去主动争取我们的爱情,也许又会像那白家三姊妹一样含恨而死,你要那种结局吗?”潘写意正色道。
她微愕,摇摇头。
不,她才不要像白胜雪一样,为爱痛苦而死……
“是吧?我们活在现代,就有权利去追求我们要的爱情和幸福,别再任人宰割。”潘写意说得铿锵有力。看似柔弱的她,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你说得没错。”她赞成她的说法,如果她真的是白胜雪转世,那她就更不该再让自己错过爱情一次。
再也不要有任何遗憾……
隔天,就如潘写意所料,何让来找她了,她也不拒绝,仿佛认了命般,开始与何让接触,无论上下课都由他接送,俨然成了一对。
至于潘写意和江醒波,他们正如火如茶地进行着结婚宴,江醒波似乎不想让事情再节外生枝,因此决定取消订婚程序,在下周就娶潘写意进门。
这件事虽然潘写意已教她别担心,可是对她依然造成影响,像现在,她的思绪就又飘到江醒波身上,想着他明明爱着她却又忙着与写意的婚事,想着他即将在婚礼中挽着潘写意,吻着潘写意,她的心就会痛得几乎粉碎……
“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不舒服吗?”何让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
“没有,没什么。”她连忙挺了挺身子,吸口气提振精神。
“如果你不舒服,就别去吃饭了,我送你回去。”何让又道。
“不,没关系,走吧!”她转头看着这个与江醒波浑然不同典型的男子,低声道。
何让或许刚强冷峻,但他的心思比江醒波细多了,而且,他也不像江醒波那么霸气又无理,他会注意她的心情转变,对她也很客气,但也许前生是个武将,他的眉宇比一般男人多了一份骁勇的魄力,感觉上太过深沉不露,让人不安。和他在一起时,他不同于江醒波霸王的傲气的慑人气势总会令她感到拘谨。
反而和江醒波相处时她还比较自在,因为即使江醒波始终没摆脱皇室的优越感,个性自视甚高又易怒蛮横,但他热情狂放,很容易看出喜怒。
得知他的过去之后,她终于知道江醒波为何对古物知道得如此详尽了,原来,在某方面来看,他等于活了千年……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灵魂无法安息,只能一世一世地找寻着他的新娘,找寻那个被他辜负了的女子……
但那女子却不是她啊!
不是她……
一想到这些纠葛不清的情愁,她就又心痛得蹙起了眉头。
何让对她的安静不以为意,深踩油门,车子向前直飙而去。
半个多小时之后,她原以为何让会带她到小餐厅用餐,没想到车子却开到了一家五星级大饭店前,将车子交给小弟去停泊,他便带着她走进二楼的雅致大厅,在侍者的带领下,依着大窗坐下。
“你实在不需要太破费,我并不太饿……”她不太自在地看着那高级的装潢。
“没关系,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何让淡然一笑。
她挪了一下身子,不安地道:“何先生……”
“叫我何让就好。”他更正她的称呼。
“何让,你真的记得每一世轮回的事吗?”她很想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的。”
“那么……你和江醒波……还有安教授都会在每一世再相逢吗?”她又问。
“不,十八世以来,我们只相遇三次。”
“那时的江醒波……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知不可以,她还是忍不住将话题转到江醒波身上。
何让犀利地盯着她,冷冷地道:“请你注意一点,你的对象是我,不是他,既然千年以前你们三姊妹订下了这个游戏规则,就请你也照着规则来玩。”
“听你的口气,好像也认为一切的祸源是我所造成?”她蹙着眉,发现他和江醒波一样,对白家三姊妹其实并不谅解。
“不是吗?”他反问。
“任何事都有因果,虽然我还不认同自己就是白胜雪,但我得为她说句话,你们三人今天之所以受苦,只是个‘果’,而造成这个‘果’的‘因’,是你们,不是白家三位姊妹。”她不由得为白家三姊妹忿忿不平。
何让挑了挑眉,脑中出现了当年那个女才子白胜雪如白梅清澈傲骨的模样。
千年后的秦若怀,仗义执言的烈性可没因时光转移而冲淡,她一点都没变哪!仍是那个可以与他批国事、论古今的同好……
是啊!她只是个同好而已!当年他真正心仪的,并不是她……
可是,不是她又如何呢?这诅咒,终究得做个了结,因为他已经受够了!
何让浓眉逼拢,眼神变得更加阴郁。
秦若怀发现自己太冲了些,吸口气,转开头去,但这么一转,竟然看见江醒波和潘写意走进了餐厅。
她脸色一变,猛地将脸转向落地窗,一颗心急遽地跳动着。
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何让看见她失措的神态,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江醒波的目光。
“江先生。”他故意主动打招呼。
江醒波拧着俊眉,原本不想过去,但潘写意却勾住他的手肘,半拉着他走向何让。
“奸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潘写意一身轻柔蓝色洋装,温雅地笑着招呼。
“的确很巧……”何让看着她,嘴角微扬,巧得让人怀疑是刻意的相遇。
白家三姊妹中,就属白清雪最机灵,虽然她外表看来柔弱又楚楚动人。
江醒波眼睛直盯着背对着他的秦若怀,胸口如乱石崩云,心绪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