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她根本早就爱上他了。
这个真相比任何事对她的打击都来得大。天晓得她替自己撒了多大的谎,什么誓死复仇,结果只是对他念念不忘的借口!
“呵呵呵,游戏结束了,你输了!”滕峻咧嘴一笑,残酷地宣称。
“输……了?”她不解地瞪着他。
“爱上我,就等于注定你的失败。”他不顾右臂上□出的血,傲然一笑。
失败?原来他一开始就笃定她过不了他的情网,原来,她终究被自己的心出卖,落得被取笑屈辱的下场……
“这些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故意演一场自戕的戏来戏弄我?”
“要让女人束手就擒,就得先让她身陷情网。”他冷冷地瞅着她。
“你真行!哈哈哈,恶魔的心机果然无人能比!你处心积虑就在安排这样的结局,然后等着践踏我的自尊……”她疯狂地大笑,笑出了眼泪,也笑碎了心肠。
爱上这样恶魔般的男人,她宁可死!反正报不了仇,她早该在七年前就死在那场大火里。
她迅速地拿起枪,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哭笑道:“这样你满意了?你只是为了看我演一场可笑的闹剧才会从大火里救我出来,让我多活了这些年,对不对?这也是你的手段之一,对不对?”
“住手!你想干什么?”滕峻的笑意瞬间消失,他被她的举动吓得心跳错拍,连忙出声阻止。
“既然杀不了你,那就让我消失,我厌恶和你一起呼吸这世界浊劣的空气!”她狂叫着,手已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意谦!”他惊骇地扑向前,但还来不及拦下她,枪声就已响起。
“砰!砰!”前后两声,陶意谦手里的枪被从身后射来的子弹打偏,险险地削过她的前额,血迹霎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气急败坏的滕峻的身体迎面撞倒在地,晕了过去。
“意谦!”随着那声枪响,滕峻只觉得差点断了气,他单膝脆倒在地,小心抱起她的头,喊着她的名字。
“她只是受了擦伤。”丁翊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滕峻抬头一看,开枪的人正是神枪手林剑希,五行麒麟全都到齐了。想来,是江澄不放心他,要大家继续从PUB跟踪而至,正巧赶上这紧张的一幕。
“滕峻!”方腾皱了皱眉头,来到他身边观看他的伤势。
“我没事。”滕峻抱起陶意谦,心情紊乱到极点。她竟当着他的面自杀,就因为发现爱上了他?为什么?爱上他真的比死还不如?
“我说过,用感情作赌注只会毁了她。”江澄深深叹了一口气。
滕峻闻言双眉更加纠结。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先把她带回会馆疗伤吧!”丁翔沉着脸说。
“如果你对她感到抱歉或心痛,如果你在乎她的生死,那表示爱神的箭不只射中她,也没饶过你。”江澄敏锐地盯着他。
爱?滕峻无言以对,他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只是利害关系的互动,不需要“爱”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所以不轻易动情,不轻易谈爱,所以才能冷眼看世间,戏语笑人间。
可是,为何陶意谦总是让他的心沉甸甸的呢?这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就是爱吗?
他迷惘了。
爱情有时是以种子的型态存在,什么时候会孕青发芽没有人能预期,因为,那是造物者留给人类唯一的惊喜……
“我要陶意谦滚出我们天帝财团!”孙蓓蓓在电话中向孙长容大声抗议。
“她在替我办事,蓓蓓,你别闹了!”孙长容对女儿的容忍已到极限。
“我不管!我讨厌她!滕峻的事我可以接手,我想要他!”孙蓓蓓不甘心让陶意谦占尽便宜。
“可是滕峻似乎满喜欢意谦的,他已经答应要把祥和会馆在新加坡的生意交给天帝,这件事你别给我搞烂了,听到没有?”
“我不管!我喜欢滕峻,谁都别想和我抢他,尤其是陶意谦。爸,你为什么不把她赶走?她到底有哪一点好?”她不客气地质问。
“你不懂。她是当年美国黑道大享陶震东的女儿,“‘恶魔少年’杀了她全家,她一定会找那群人报仇的,而我,只要拉着她这条线,就能找到当年那个小魔王……”
一想到当年横行一时的“恶魔少年”,孙长容就为之疯狂。
他神情狂炽地回想当年,他偶然在一次械斗的观战中亲眼目睹恶魔少年们的行动,他们个个精于搏斗与杀戮,出手既快又狠,让他震惊当场,尤其是那个带头的黑帝斯,他就像狼群之首,举手投足都有着霸气与王者之风,即使蒙着脸,那不凡的气势依然狂猛逼人。孙长容对黑帝斯有着几乎变态的强烈痴迷,他恨不能拥有他,将他收为心腹。那次之后,他对“恶魔少年”有了莫名的占有欲。
他知道卞楼先之所以能风光,完全是“恶魔少年”的杰作,他曾经透过管道想用钱收买一部分少年,可是事情尚未成功,那些有叛变之心的孩子就失踪了,听说是被黑帝斯杀了,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黑帝斯简直是恶魔的化身,可是,正因为黑帝斯的邪恶才让他更加对他念念不忘。
只可惜他一直无缘再见他一面,卞楼先一死,少年们都散了,孙长容用尽办法也无法再把这群少年聚集,因此,他只好自组个“精兵团”来过过瘾。不过,多年来他从未放弃对黑帝斯的兴趣,他相信只要让黑帝斯知道“精兵团”的存在,他会主动来找他的,这是一条长线,最终目的是要逼黑帝斯现身。
至于陶意谦,他知道她是为了报仇才进入天帝,她也在找黑帝斯,而且,他猜测,她可能也见过他,所以他收留了她,暗中提供她各种资讯找寻黑帝斯的下落,希望借由她再把当年的魔王唤出来。
没有人能了解他想拥有黑帝斯的欲望,就像在搜寻某种心爱的物品,那是一种病态的“癖好”,对偶像崇拜的狂热。
“爸,你到底在找谁啊?要找人凭我们天帝旗下的人就够了,干嘛非得她不行?”孙蓓蓓一点也搞不懂父亲的心思。
“你不懂?”他斥道。
“我是不懂,我也懒得懂,我只要让陶意谦滚开我的视线!”
“那你回来美国不就结了,干嘛还待在香港?”
“我要定滕峻了!没得到他我不回去!”她使起性子来。
“麒麟王滕峻不是等闲之辈,你啊,想收服他?我劝你趁早死心吧!”自己女儿有几两重他又不是不知道。
“难道陶意谦就对付得了他?”她高声反问。
“起码人家表示了对意谦的兴趣。”
“我看不是吧?是陶意谦对他有意思吧?她还明目张胆地警告我,黑帝斯是她的人……”
“你说什么?!”孙长容突然狂叫出声。黑帝斯?
“什么啊?你要吓死我啊?”即使是越洋电话,孙蓓蓓还是被父亲如雷的吼声骇了一大跳。
“你刚才提到黑帝斯?”他诧异地大叫。
“是啊!怎么?”她都被他搞糊涂了。
“是意谦说的?谁是黑帝斯?”他屏息以待。
“大概是滕峻吧!因为当时我们正提到他……”
“滕峻竟是黑帝斯?”孙长容无法置信。黑帝斯怎么可能成了祥和会馆的麒麟王?会不会是陶意谦搞错了?
“黑帝斯又怎样?那可能只是滕峻的英文名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啊!同名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慢着,他忽然想起陶意谦乍见滕峻时的惨白脸色,还有毫不犹豫地接下引诱他的工作……这是不是表示滕峻的确是她找了多年的黑帝斯?
可是,据他的调查,黑帝斯应该是个孤儿,怎么又会变成香港五大家族的主人?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他得立刻详加调查才行!如果事情属实,那陶意谦根本不会让他活着!
对,不管是与否,先阻止她再说!
“蓓蓓,马上联络意谦要她中止一切行动!”这怎么行?他找了六年的人才,怎能毁在陶意谦手里?
“怎么?你想清楚了?”她还以为他听了她的话。
“笨蛋,她会杀了滕峻啊!”他怒斥道。
“什么?”孙蓓蓓也愣住了。
“我明天赶去香港,在这之前你先联络意谦,叫她回饭店待命,别轻举妄动,听到没有?”孙长容焦急地命令。陶意谦这丫头如果真的背着他杀了黑帝斯,他也不会让她活着!
“是……但,为什么她要杀滕峻?”孙蓓蓓被父亲严厉的声音震慑住了。
“如果滕峻真的是黑帝斯,那他就是意谦要找的仇人,她已经找了六年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又岂会轻饶他?”孙长容简单地把事情说一遍。
“仇人?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啊。”孙蓓蓓不明白这其中的情仇,登时傻眼。
“那也可能是障眼法,你先把她叫回饭店等我再说。”
“可是,爸,你不是已经把她卖给滕峻了?”
“她不会愿意待在他身边的,就算那张契约没了,她也只能回天帝,无处可去。”
“是吗?你确定她还会听你的?”孙蓓蓓不以为然。
“会的,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
“别再?滕h】烊□”褂校□任乙坏较愀勰憔突孛拦□□蛔荚僭谙愀鄱毫簟!彼□□纫簧□T绲惆雅□□□□挪换崛盟□盗怂□氖隆□
“什么?!爸……”
“我的话你听到了?”他提高声音。
“是。”她乖乖地闭嘴收线。
挂上电话,孙长容脸上露出窃喜的笑,他终于有了黑帝斯的消息,那个教他魂萦梦牵了多年的恶魔之首就要现身了!
他要黑帝斯!他要黑帝斯带领他的“精兵团”,再次横行全世界,他相信黑帝斯有这个能耐的,只有黑帝斯能将他的梦想实现!
脑海中模糊的影像与滕峻俊美的脸孔重叠,孙长容益发兴奋了,集美貌与才能于一身,这才是他心目中黑帝斯的形象。
“黑帝斯!我要你成为我孙长容拥有的收藏!”他忍不住狂笑,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这种不正常的“恋物癖”已到了病态的地步。
尘封多年的“恶魔少年”又将被炒热,孙长容相信这一波热火就要从美国燎烧到香港,祥和会馆即将面对一场棘手的风暴了。
第七章
陶意谦睁开眼,看见祥和会馆客房上方精美的木雕梁柱,一时还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昨夜的一切随着额头绷带内的疼痛翻涌而至,把她从迷茫中拉回现实。
她没死?
霍地起身,头脑一阵晕眩,她急忙扶住床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又被带回祥和会馆了?她双眉微蹙,蓦地想起滕峻对她的羞辱,在他残忍地践踏她的心之后,连她的死活也要插手?
她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愿再见到滕峻得胜讪笑的嘴脸。
强撑起身子,她摇摇晃晃地下了床,走向门边,还未触及门把,整个人一倾,差点摔倒,门在这时候打开,一只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扶住她下滑的身子,帮她支撑浑身的疲惫。
陶意谦抬起头,正巧望进滕峻清亮的眼,她像被烫着了似的,立刻推开他,喘着气道:“滚开!”
“这里是我的地盘,没人能叫我滚。”他双手背在身屑,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我走!”她气愤未平地说。
“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看完笑话,还不放人?”她冷冷地道。
“你想走去哪里?回天帝财团?不希望你再和‘精兵团’那群人渣在一起。”他皱了皱肩头。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她失声冷笑。
“我想管的事,从没有管不着的。别忘了,你跟孙长容签的契约在我手上,你现在已经是祥和会馆的人了。”他踱到一张仿古椅边坐下。江澄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绕,她爱上他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也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孩了吗?不证实清楚他绝不会放她走。
“是吗?你留下我不怕我再杀你?”她瞪着他。
“你真的想杀我吗?”他挑高了剑眉。
“当然!”
“你下得了手?”
“要不要试一试?”她狂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迟疑。
滕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把枪。“那就再试一次。”
她二话不说,夺过枪就对准他的眉心……
他磊落无惧的神色还是那么镇定,为什么他不皱一下眉头?为什么他不表现出一点点慌张?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她知道滕峻不是恶徒,自己的父亲陶震东也非善类,在黑道中打打杀杀与生生死死早就不足为奇,她其实毋儒太过在意这些永无休止的恩怨。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哪!不甘心良善亲切的母亲也遭波及,不甘心被孤独无依地单独留下来,不甘心背负所有的仇恨偏偏又报不了仇……
她能不怪滕峻吗?最后一个遗弃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
枪,还是没响。
懦弱啊!她闭起眼睛,泪缓缓滑下脸颊。她对滕峻的恨来自他救了她之后却又丢下她不管,让她惶惶地过了这些年。
滕峻心中又涌上一股酸楚,只为了她如珍珠的泪花。
“恨我,却又舍不得杀我,真是矛盾。”他低喃着,轻轻拿出她手里的枪,丢到一旁。
“我的矛盾不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她张开眼瞪他,不争气的眼泪流个不停。“是你让我深陷的……”
“爱上我真的会让你痛不欲生吗?”他扶住她细瘦的双肩。
“谁说我爱上你了?我不爱你!不爱!不爱……”她一连说了一大串不爱,泪眼婆婆得让人心碎。
滕峻蓦地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抱住她,下颚顶住她的头。“别说了。”
这副宽阔的胸膛原本应该被她射出一个窟窿的,可是现在却成了她休憩的港湾,多讽刺啊!陶意谦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哭泣得像个小女孩,颤动的背脊上已没了翅膀,她成了迷途的天使。
“我曾经想,如果能死在你手里,或许就能洗去残留在双手的血腥,所以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任凭你处置。但是,心里的另一个我却流落求生的本能,遇到外袭,自然产生防卫,这是自幼养成的习惯,所以我会设计你,想办法让你爱上我,这样就能软化你的报复之心,才能让你杀不了我。”他剖析着他的想法。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冲突。
“你为什么希望死在我手里?”她听得心惊,想起他拿着她手里的枪往自己胸口发射的冷漠,她就全身乏力。他是认真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能看见他对死亡的热切。
“不知道,或许是记住了当年你的誓言。十二岁的你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放过我,那种激愤的神情让我印象深刻。心中的天使曾是远远的人像,而此刻,她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抱住她,宛如填满胸中那一直空虚着的缺口,变得充实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