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了酒?”他慢慢向前跨了一步。
“没有!谁要喝那种难喝的东西?嘻嘻,我朋友有更好的货色,懂不懂?只要一点点,快乐赛神仙……”她笑得张狂,指着他的手指一直发抖。
“你吸毒?”这种模样的人他在美国看多了。
“毒?什么毒?只不过打了一针!”
“你年纪轻轻的干嘛不学好?跟着乱七八糟的朋友瞎混早晚会出事。”他像个大哥哥似地加以劝诫。
“我爽!怎么样?”她挑衅地抬起头,乌黑的眼中闪着火炬。
“我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内你最好离开我家,不然我报警。”他打算给她一条生路。未成年的少女有了不良纪录总是不太好。
“我不!我和朋友打赌,我能进来过一夜。”她倔强地半躺在沙发上。
“打赌的输赢有什么意义?回家去!别惹事,你不怕你父母担心?”他捺着性子劝她。
“他们都去死吧!你也是!”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心中的痛处被掀开,气得拿出小刀在沙发上乱割。
“喂,你干什么?”他愤怒地大声制止,冲过去要抢下她手上的利器。
“放开我!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可以左右别人的一切?混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箝制,又跑到楼梯上,冷笑地盯着墙上的名画。
“下来!”方祖易气炸了。哪里跑来的小鬼,竟敢在他的地盘上胡来!
“我不要!”嘻皮笑脸地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火故意在名画旁晃来晃去。
两眼的冷光开始凝聚,他拿起电话拨到警局报了案。
“你最好住手,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个女的,照样打得你半死。”
“有种来啊!反正我们早就看你们不顺眼,来啊!”她不知死活地狂叫,一步步往上移。
一只小泼猫!半夜跑到他家来撒野!
方祖易二话不说,将骨董长剑插在腰间,凶神恶煞地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地压向楼梯扶手。
“你最好被抓进少年监狱去反省,一个女孩子家做什么蠢事?你该死的想断送自己的前程就继续疯下去,否则,你以后也只是蹲苦牢的命而已!”
女孩整个身子几乎要掉出栏外,脖子被衣烦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我……高兴,又……又怎么样!”
好个具顽不灵的丫头!方祖易双手不自觉地用力缩紧,想用惩罚性的肢体攻击来遏阻这个少女。
警笛声由远而近,划破了子夜的寂静,有几个少年在屋外大吼:“小珩,快走!警察来了!快点!”
女孩这时才真的慌张起来,毒品的威力全被吓退了,但她还是无法挣脱他的大手,后仰的角度愈来愈大,眼见就要摔落——
一阵玻璃撞击声惊扰了方祖易,他转头看见一个少年冲进屋内打破酒柜,把酒洒了一地,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住手!”
他狂叫一声,分了神,女孩趁着空档模到他腰上的长剑,顺手抽出往他的脸上砍去,他只觉得额际传来剧痛,双手掩面,血从他的脸上喷出来,溅了女孩满脸的殷红!
温热的、血腥的、活人的——血!
她被吓呆了!
“我……我杀……人了!”
瞠目地看着方祖易抚脸哀号,她手中长剑一松,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倒去,沿着楼梯扶手,直往一楼的大理石地板跌落。
这场天外飞来的横祸,结束在刺耳的警笛声和满地的血泊中!
那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
月色黯淡,乌云悄悄拢上了月心,穹苍也跟着蒙上一层合影。
方祖易从记忆中回到现实,又觉得前额的疤在隐隐作痛。
这是心病!
医生是这么说的。他的伤口早就痊愈了,是他的潜意识一直挥不掉那次的意外,不自主地想起那天的疼痛,才会有这种错觉。
他知道,当初那个女孩划了那一刀,剑痕一直留在心里,摸不着、治不好,他只能任这份痛楚加影随形地跟着自己。
十九岁那一天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的他,决定铲除心中那蛰伏了十年的阴影,也替自己原本清磊的俊容讨回一点公道。
那一年,心爱的女孩离他而去,他才赫然惊觉脸上那道丑陋的疤是主要的原因!璧涵是名门世家的娇娇女,见不得任何的不完美,他俊逸的脸上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对她来说是种瑕疵,连带着沸腾的爱情也跟着熄灭,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火苗可以燃烧……
说来可笑!一道疤可以认清爱情的薄弱,这算不算值得?
璧涵离开他后,他原本就拘谨的个性更加冷漠,心无旁鹜地取得博士学位后,便在福特汽车总公司展行销策略的专才。两年后,他开始热中于一门新兴的事业——企业管理顾问,更独资创立“先机企管顾问公司”。凭借着敏锐细腻的天赋,以及对商机的直觉,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他不走父亲的传统企业经营路线,相反的,他挑上这个独特的“辅佐”行业,用“头脑”替自己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这些年来,先机企管顾问公司的“Doctor方”不仅在美国扬名立万,对商机精辟的见解和落实理论一样远扬国际。他就像是企业的医生,专洽各大企业团体内部的疑难杂症,任何棘手的案子到了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从无例外!
这也是“长兴集团”找上他辅导内部策略及挽救财务赤字的原因。而他会接下这份工作,其实多少有点预谋的成分。早在八年前,他就请征信社开始追踪靳珩的下落。当年他受伤转醒之后,靳珩早已经在她母亲的带领下消失了踪迹,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警方也因他的“不报案、不张扬”而不再追查,这个事件便这样不了了之。
这件事发生两年后,他便委托台湾一家征信社找到靳珩的下落,并且盯住她,让她孤孤单单地过日子,就像他一样。
八年来,他因工作繁忙而没有将心思放在靳珩身上,只有让征信社的人去完成他小小的报复。
然而当长兴集团提出他们和“玉成”接洽合作事宜时,他想起了征信社查到靳珩所待的公司名称。
于是他整装回国,想亲眼看看那个在他脸上“动刀”的小太妹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靳珩的改变还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仅她的外表已不复当年的稚微青涩,更重要的是她的个性。
一个美丽温婉又带点迷糊的妙女郎,他根本无法将她和十年前拿刀砍他的女孩串连在一起。
她甚至忘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
但是,他能就这样放过她吗?
不!绝不!
方祖易阴霾的脸飘上一抹冷厉。他不会就这样饶了她,即使她不是故意伤他,但额上这道疤和心灵上挥之不去的阴影,都是她欠他的。
没错,是她欠他的。
第四章
当靳珩随着方祖易走进长兴集团位于敦化北路的总部时,许多与方祖易接触过的人都非常讶异商场上的“冷面煞星”居然会带了个美女在身边。虽然两人的外貌身形是如此地登对,但“Doctor方”不近女色的传言早就让大家对他有了刻板印象,所以他们自然会为靳珩的出现骚动不已。
其实,靳珩也有点怯意。她原本是玉成的秘书,现在跟着长兴聘来的顾问一起到这里,闲话不传得满天飞才怪!
果然,谢董事长一瞧见她,脸上立刻写满了不屑和讥讽。
“这位不是‘玉成’林总的女秘书吗?迷糊小姐!”
靳珩脸颊微红,低头微笑,在心里头咒骂这个“糟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现在是我的私人秘书。”方祖易轻描谈写地介绍她的新身份。
“哦?你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方顾问的‘私人秘书’?世事还真是瞬息万变啊!”谢董暧昧地瞅着她。
如果能够,她真想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用鞋跟砸他的光头脑袋。靳珩修长匀称的腿已蠢蠢欲动。
“的确。如果谢董还不把精神放在贵公司的行销计划上,贵公司的财务赤字可能也会瞬息万变。”方祖易冷冷地替靳珩挡了一句。
靳珩有些诧异,他竟会帮她说话。
谢董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方祖易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他的临时办公室走去,靳珩紧随在后,心中流过一丝温暖。
他们在走道迎面遇上一个绒裤公子模样的瘦削男人,他一见到方祖易便热情地打招呼,
“喃!Doctor方,刚到吗?我听说你在这里的工作只剩三天,是真的吗?”
“是的。”方祖易似乎不太想跟他多费口舌。
“三天的时间能救得了长兴吗?我很好奇。”男人耸肩笑着,浮靡的嘴脸展露无遗。
“我从没有让我的任务失败过。”方祖易答得简短。
“唉!算了,连我都不看好未来了,你还以为真能起死回生啊?”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这是我的信念。”
“啧啧啧!我爸是从哪里弄来你这个奇怪的人的?”
靳珩听到这儿才明白,原来这人就是长兴集团的少东家陈志华,他是总裁陈长兴的长子,也是“长兴”传闻中未来的接班人。她早就耳闻陈志华风流成性,他的荒唐艳史几乎可以集结成册了。
“美国。”方祖易可不管陈志华的身份,还是端着一张冷硬脸孔。“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参加等一下开始的主管会议。”
“哦,伤脑筋!我对会议过敏呢!”陈志华装腔作势地摆摆手,对方祖易的提议不感兴趣。
方祖易瞟了他一眼,嘴角挂着冷笑,径自走进办公室。
靳珩举步要跟进,忽然被陈志华伸手拦下,“嘿!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他惊艳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放肄的扫射。
靳珩愣了愣,淡淡地回答:“我是方先生的秘书。”
“哇!他从哪里把你挖来的?我以为他那颗石头对女人没有兴趣哩!”
“我是为他工作,这和他的兴趣无关。”她有点生气了。
“是吗?那你愿不愿意下班后跟我一起吃个饭?”
馋涎的色相流露本性。
这个色男!
“很抱歉,我的工作时间很长,没有空。”她强忍住恶心的感觉。
“总有下班的时间吧?难道你得二十四小时随侍在他身边?包括睡眠时间?”陈志华不怀好意地靠近她,眼神不正。
“请你放尊重一点,陈先生!”靳珩忙不迭地往后移一步。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已经不大安分地要拢上她的肩。
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他的“禄山之爪”,方祖易零下二十度的声音可以将人冻成冰棍。
“陈少爷,你捞过界了!她是我的秘书,不是‘长兴’的人,你最好先搞清楚这一点!还有,二线是你父亲来电,请你回你的办公室接听。”
陈志华忿忿地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臭着脸离开。
靳珩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迎上方祖易审视她的眼。
“呃……我什么事都没做!”她解释状况并非她主动。
“进来,我有份资料要传真。”方祖易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办公桌后。
靳珩的确很能吸引男人的眼光。这八年来,征信社的老毕是怎么做到让她远离男人染指的?
单看她应付男人的“拙”样,就知道她绝非长袖善舞的花蝴蝶。这点又和他对她的评价有所出入。
难道当年的小野猫被驯服成“家猫”了?
“请问是这一份要传真至香港吗?”靳珩已经问第二次了。奇了,方祖易也会心不在焉?
“是的。”他回神专注于工作上,又恢复原有的冷静机敏。
他们两人一直持续的工作着,下午方祖易又进会议室去开另一个会议,直到七点还未结束。靳珩待在他的办公室打电脑、整理一堆资料,觉得又饿又累,想伸个懒腰歇歇手,才一旋身,就看见陈志华贼兮兮地溜进办公室来。
“陈先生!”她吃了一惊,心中暗自着急。这个色鬼又想干什么?
“嗨!靳小姐,你还在啊?”他搓着手,轻轻掩上门。
“我在等方先生。”她戒慎地与他保持距离。
“他太差劲了吧!光顾着开会,竟让美女饿肚子,怎么配当个护花使者呢?”陈志华挤挤眼,笑得放浪。
“我还不饿,况且,会议也快结束了。”靳珩暗示他方祖易随时会出现。
“还早咧!每次这种冗长无聊的会议都会拖五、六个小时,我太清楚了。来,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免得饿坏了身体。”说着,他真的要过来牵她的手。
靳珩逃命似地跑到桌后,一颗心噗通乱跳。别说她没谈过恋爱,连被骚扰也是头一道!以往,她的周围不会有男人驻足,相对的色狼也莫名其妙地被清得精光。现在她才领悟到“没男人缘”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我真的不饿,陈先生,请你别乱来,否则我要叫人了!”她口头警告。
“大家都下班了,主管都在楼上的会议室开会,有谁会不识相地来打扰我们?”
靳珩暗暗叫苦,努力搜索脑中有无对付色狼的办法。
陈志华慢慢欺近她,笑着说:“你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美女,别待在Doctor方身边糟蹋自己的美貌了,我正好缺个秘书,要不要过来跟我?”
“不!谢了!”她严阵以待。
“别这样,我是真心的,跟着我比跟着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要有意思多了!”
“什么跟不跟的,请你搞清楚,我的身份是方先生的秘书!”
“都一样啦!反正早晚都要上床的。”
“住口!”她觉得自己受了污蔑。
“别假装清高了,你是什么货色我会看不出来吗?”陈志华不耐地冲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玉臂。
“我是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你是瞎了眼睛才会看错!”靳珩随手拿起桌上的纸镇住他的脸上敲去。
“啊!妈的臭婊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志华揉着左腮一块瘀青,气得破口大骂。
“你……”靳珩对这个画面有些眼熟,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景。
陈志华瞥见她的怔忡,逮住机会强搂住她纤巧的身躯,一张臭口已经肆无忌惮地嗅到美人的玉颊。
“你放手!”靳珩惊叫一声,使力推拒着他的攻击,又急又气地直蹬鞋跟,想踹上他的脚。
“小美人,别害羞嘛!”黄褐色门牙、虚浮的眼袋,都是纵欲过度的表征。
靳珩无法脱困,只能无奈地被困在呛鼻的烟酒气息中。
门在这时候倏地打开,方祖易才跨进来就目睹这一幕,饶是向来冷静的他也不禁眉毕纠结。他摘下眼镜,大跨步走到拉扯中的男女之间,往陈志华的脖子一勒,顺手一带,将他斜摔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