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彼得?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她明眸中尽是关切,没有怀疑。
倒是他心虚地冒了一身冷汗。再过两天,等那批钻石运出去,就没事了。对,再撑两天。他不断地自我安慰着。
“哦,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等一下到药局买个药吃就好了。”他随便敷衍两句。
孟媛媛认定他是好朋友,所以才会放心地把丽腾交给他,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属下兼好友背叛她,又会如何?他不敢猜想。
稳住心绪,王彼得又恢复正常,一路开车到公司,没再说话。
虽说钟庆衡的话让她生气,不过,她多少也担心起珠宝的出口是否真的出了差错。
待员工们都下班了,她也从与钟庆衡的激辩中冷静下来,对黑道的是否介入再重新确认。
孟媛媛找来了王被得,两人就着相关文件看了又看,并末发觉任何错误,加上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一股气又莫名其妙地上升。钟庆衡随便一句话就让她忙了半天,却什么名堂也没有查出来。
只是,为什么她老觉得彼得不对劲?方才她跟他要资料时,他竟脸色发青,一副快昏倒的样子。
“彼得,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先回去好了,我待会儿自己回饭店。”
“没关系,我留下来陪你。”他怕她一个人留下来会查到更多事情。
“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天色晚了,你先去看医生吧!”
“不必了。”
“去吧!看你这样子,我都没心情工作了。”
“那现在就回饭店吧?”他试探地问。
“不,我想多留些时候。”
“那我也留下来。”
她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怪异的王彼得不解地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
“我拜托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当然也是为丽腾担心。”以及那些珠宝。他在心中想着。
“把保险室的钥匙留下来,你先回去。”
保险室?那批钻石就藏在三只等待空运的珠宝箱其中一只的夹层中,现在正安全地锁在保险室中,准备后天运送出去……
“你要保险室的钥匙干什么?”他脱口而出。
孟媛媛诧异地抬起头,脸上尽是困惑。“进去看看啊!有什么不对?”
“呃……没有,我的意思是……”他结巴地不知如何解释。
一向口齿伶俐的王彼得竟然在她面前支支吾吾?
她脸色沉了下来,站起来走向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他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钥匙给我。”
王彼得乖乖地递出钥匙,心中的惊惶却愈来愈明显。
他发现自己不只是怕她知道真相,更怕她知道太多,山村正刚绝不会放过她。
孟媛媛走进保险室,经过扫描监控板的指纹比对,打开第一道门,再用特制的微电脑钥匙打开第二道门锁,走进了这个与保全公司连线的密实空间。
这个保险室的设计费了她好多心思。由于经营贵重珠宝,她特地请高科技保全公司装置一个指纹读取板,只输入她和王被得的指纹,再将第二道门锁以微电脑设定密码,解锁器上的密码只有她知道。如果解锁的钥匙遗失或损毁,必须由她重新告知这个八位数字的号码才能再复制。这么周全的防护装置,只是为了防止宵小的入侵。
三箱珠宝安好地被放在保险室中,她打开其中一箱,审视了一会儿才关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些都是货单上的珠宝,一样也不差。另外两箱她也查看了一下,没发现异状,正打算走出去时,突然感到其中一箱似乎比其他两箱高出一寸。箱子的尺寸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怎么……
她蹲下去,想弄清楚是不是自己眼花,王彼得却一手将她拉起。
“外头有声音,先出去看看。”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王彼得推出保险室。孟媛媛不高兴地瞪着他,关上门锁,转头正要提出不满时,赫然看见一群人围在保险室外面,而带头的竟是那个曾经想非礼她的日本人——鬼斧优?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是私人产业,请立刻出去。”
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些人竟能闻进丽腾。守卫呢?保全人员呢?
鬼斧优露出垂涎的色相,冷冷地笑着:“哟!火气倒不小,不过,我喜欢泼辣的女人。几日不见,你美丽的脸蛋更加诱人了。”
“你们别乱来!我……我警告你别碰她!”
王彼得对鬼斧优的不请自来深感意外,山村正刚可没说什么行动啊!而且听鬼斧优说话的语气,似乎意图染指孟媛媛,这更教他惊恐,鬼斧优打算对他的女老板如何?
“我说,彼得,你美丽的老板太强悍了,你是压不住她的,还是交给我吧!”
孟媛媛一头雾水。鬼斧和彼得熟悉?
“你来干什么?出去!”王彼得大喊。
“我来替你摆平啊!你的老板知道太多我们的事就不妙了,不如先封住她的口……”
“不可以!”他就怕这样。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她慢慢地回过神来,一股凉意窜上背脊。
“我们在讨论‘我们’的珠宝啊!”鬼斧优贼兮兮地笑着。
“你们的珠宝?”
“是我们的,大小姐。”
她看向一旁不吭声的王彼得,恍然地了解了一些状况,然后,“山村正刚”四个字和那张在王彼得桌上看到的名片闪进了她的脑中。
欺骗!彼得竟然欺骗了她!她最信赖的朋友竟然……
原来钟庆衡说的都是事实。
“你——竟然——”她恼怒地看着王彼得,一种被叛的愤怒不断涌现。
王彼得根本不敢看她,只好低头不语。
“只要你好好地和我们合作,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事。”鬼斧优决定先控制这个女人,等事情结束再好好享用她。
“合作什么?”她觉得自己的怒火快要狂烧起来。
“乖乖地帮我们把钻石运出美国,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休想!”她怒喊。
鬼斧优猛地跨步向前,王彼得见状,立刻拦在他面前,低声地说:“你别乱来,山村不会要你这么做的。”
“哼!山村要是知道你败露事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至于她——”他转头看着惊惧交织的孟媛媛,“她如果不好好地跟我们合作,我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敢!”她气炸了。这个该死的日本人竟敢威胁她?!
“要不要试试?”他想推开拦住他的王彼得。
孟媛媛立刻冲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打算报警;谁知电话线断了!
“笨蛋!你以为保全人员为什么没来?那些多余的电线早被我们拆了。”鬼斧优左手一挥,王被得就被摔得老远,倒在地上捂着脸呻吟。
眼见鬼斧优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不断地向后移到落地窗旁,故作镇定地说:“你敢动我,我会让你们的钻石永远出不去。”
“哼!把你和王彼得绑走,打电话叫航运公司照常出货,有没有你们都一样。”
“东西在保险室里,没有钥匙和指纹,你休想打开它。”她冷冷地说。钥匙在她身上,看他们怎么提货?
这倒是实情,指纹有王彼得在,一样可以通行,但那把微电脑钥匙——
“把钥匙给我!”鬼斧优向她逼近。
“你等下辈子吧!”说完,她拿起精密的微电脑钥匙,打开落地窗,就要从三楼丢出去。
“住手!”鬼斧优见状欲扑向她,阻止她的意图。
王彼得跳起来扯住鬼斧优的腿,希望能绊住他。鬼斧优的手下们也纷纷涌上去,与王彼得拉扯成一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钟庆衡如旋风般闯进来。
“媛媛!”他惊愕地发现她正被逼到落地窗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钟庆衡!”她很高兴他不介意他撂下的话,还是来救她。
钟庆衡两三下便解决了鬼斧优的五名手下,正打算对付鬼斧优,没想到他狂叫一声,挣开王彼得的钳制,冲向落地窗前的孟媛媛。她娇小的个子抵不住撞击,整个人往后跃向窗外的小阳台。
“啊——”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浑噩中尚未回神,鬼斧优就伸手抢夺她手中的钥匙,把她推挤向护栏。她握紧手中的东西,一个不慎,硬是被鬼斧优推出阳台,只有一只手尚抓住栏杆,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救命啊!”她害怕地叫喊。
“媛媛!”钟庆衡大喝一声,冲过来一拳揍昏了鬼斧优,立刻扑向前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一阵清脆的撕裂声响起,他眼睁睁地看着孟媛媛摔下楼去。
“啊——”伴着尖锐的呐喊,孟媛媛的声音消失在撞地的一瞬间。
第四章
三天了!
钟庆衡把昏迷不醒的孟媛媛送进医院已经是第三天了。她奇迹似地只受了点外伤,在经过医生的诊治之后,她的外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令钟庆衡担心的,是她的头受到强烈的撞击,有脑震荡的现象。
主治医生扫描了她的头部,发现里面有一块瘀血,这就是她为什么昏迷到现在还不醒来的原因。
钟庆衡几乎是自责、焦急地守在她身旁,一步也不敢离开。想起她惊骇且求助的脸孔,他深深悔恨没有早一点赶到丽腾,及时搭救她。
躺在病床上的孟媛媛娇弱得像个孩子。当他吓得两手颤抖地抱起不省人事的她时,才发觉媛媛比他想像的还要纤细、脆弱。
没有倔强的脾气、没有顽固的神情,她安安静静的模样让钟庆衡怅然若失。习惯了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他忽然怀念起她动不动就顶撞他的种种。
警方带走了鬼斧优,却立刻被山村正刚派人保释出去,而王彼得,那天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了。这个事件,山村正刚和鬼斧优虽逃得过警方,但他们别想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他会找机会好好和他们清算一下帐!
至于走私的钻石,因为微电脑钥匙摔坏了,还是安全地锁在丽腾的保险室中。不过,山村正刚不会放弃的,他得尽快通知罗素密切注意山村正刚的行动才行。
不过,现在他必须先把一切事情都摆一边,直到孟媛媛康复为止。在美国,他算是她“最亲”的人了,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他不照顾她,谁照顾她?他没有打电话通知在台湾的项磊和她父亲,深怕惊动了所有的人,只拨了通电话给她在休斯顿的秘书安娜。说她要在圣地牙哥多待些时日。
抹了抹下巴的胡碴,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两天两夜没真正合眼,再强健的人也会累。看她睡得安稳,他索性也在床畔的椅子上坐下来,手支着床旁的小桌,疲倦的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触摸他头发的手惊醒了他,钟庆衡倏地张开眼,看见孟媛媛已经坐了起来,正好奇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媛媛,你醒了!”他高兴地轻喊着。
她微微地皱下眉头,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你是谁?”
就像被雷电击中般,他愕然的表情足足僵了有三分钟。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的嘴里问出,却让钟庆衡的心凉到谷底。
难不成那一摔把她给摔糊涂了?
他深吸口气,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她的任何问题。要怎么回答呢?他都被她搞乱了。
“你是谁?”她第二次问。
这个帅得不得了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在病床边守着她?她是不是病了?不然怎么会住进这个像是医院的地方?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在床沿坐下,正眼看着她。
媛媛不会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我认识你吗?应该记得你吗?”
这算什么回答?
“你真的不记得发生的事情?”钟庆衡又问。
她茫然地摇摇头。
“你自己的名字、从哪里来的,都不记得了?”
孟媛媛还是摇摇头。
“我的天啊!”他叹了一口气,抚着额头轻笑了起来。不是她在跟他开玩笑,而是老天在开他们两人的玩笑。她没事了,却忘了所有的事!
这也算是种解脱吗?
“你好,我叫钟庆衡。而你叫孟媛媛。”
这种奇怪的介绍词,还真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道。
“我是孟媛媛?我怎么了?”
脑震荡会令人智商减低吗?医学报导上似乎没这个先例,可是现在的她反应却慢得惊人。
“你受了点伤,不过已经没事了。”他简单地解释。
“你救了我吗?”孟媛媛张大了一双清澈的明眸。少了“冥顽不灵”的泼悍,她现在的柔顺看起来清纯得可人。
“不!”她直觉地否认。他没有救到她,应该说,他没有好好地保护她,这是他的失职。
“可是你一直陪着我。”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联系。
“因为你在这里没有亲人。”
“那你是我什么人?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他该怎么回答?他们之间一向比普通朋友还要普通,绝对称不上是好朋友。说实在的,他们只是朋友,没有半点关系的朋友,这种回答会不会太复杂?
“我们只是彼此认识,如此而已。”这是钟庆衡归纳出的结论。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还以为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然而,他思索的表情、闪过一丝犹豫的眼神,让她觉得他的温和有些勉强和刻意。
她到底是谁?这种没有过去、未来,只有现在的空白现象,虚浮得让人没有真实感。但是,很奇怪的,她对过去的记忆并不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在她的潜意识中,有着摆脱这段空白记忆的心态?
还是,连她自己也不想去面对自己的过去?
她讨厌自己吗?
而他讨厌她吗?
突然,一阵巨痛贯穿她的头部,孟媛媛抱着头不断地呻吟,把一旁的钟庆衡吓坏了。
按了紧急钮传呼医生,他无措地将她揽进怀里,不知该用什么方法解除她乍现的痛楚。
医生和护士来了,帮她打了一针后,她又平静地睡去。
主治医生将他带到X光室,盯着显影相片告诉他:“盂小姐的身体已没有大碍,只是她的记忆可能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恢复。”
“多久?”不会要十年吧?
“很难说。根据临床病症的个案,有的三、四天,有的则要三、四年,甚至更久——”
“什么情况下她才会恢复?”
“有的人脑中的血块会自动消失;有的则是又受到撞击,忽然就痊愈了;也有的终其一生都不曾恢复。”
钟庆衡的眉头纠结,为这样不能预定的未来感到忧心。他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一直带着她。可是,把她送回休斯顿,没有人跟着,她能够衔接她原有的生活吗?把她送回台湾呢?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但,她伤成这样才把人“丢”回去,实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