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我假扮春色山人?难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是那位春宫画画匠春色山人?是吗?”翟云惊大了眼,立刻揪住他的衣袖质问。
“我……”翟风看了江雨浓一眼,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要画那种画?要是让娘知道了,不把她气死才怪!”
“娘……她还好吗?”他心虚地问。
“不好,三年来你没任何消息,她急出病来,我怕她担心,才会带着她来到京城……”
“什么?娘也来到了京城?”他脸色乍变。
“是啊,而且就住在王府里。”她朝窗外努努嘴。
“在王府?”他更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亲娘就近在飓尺。
“我被错认为是春色山人,带进王府,安乐王要我帮他再多画些‘秘戏图’,我看了那些画后,觉得画风似曾相识,才会大胆地留在府里,想打听你的下落……”她简单地说明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翟风没料到事情这么复杂,怔怔地陷入了沉吟。
“所以我现在不能走,娘还在王爷手上,他说我若没有再画出九张图来,就别想见到娘……”翟云深知她现在绝对不能离开。
“可恶!安乐王李琛果然如传闻中的难缠,现在该怎么办呢?看看他刚才对我做的混帐事,分明已对你有了色心,你继续待下去太危险了!”翟风一拳捶在桌上,忿忿不已。
翟云呆望着哥哥,不明白李琛对他做了什么事让他气成这样。
“不会的,经过方才那一闹,他以为你妹妹是男儿身,不会再对她下手,她应该很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要对付他有的是机会。”江雨浓忽然开口道,言词间似乎有着浓重的戾气与敌意。
“可是,这样就离开,要怎么再和云云见面?”翟风忧虑地问。
“这样吧!过几天等你伤势好了,找个机会,你就对安乐王说,你听说长安城的烟雨楼中有个名妓,叫‘雨玲珑’,你想去看看,藉机来烟雨楼,我会安排你们兄妹见面,到时再详谈怎么应付安乐王。”江雨浓很有条理地提出建议。
“烟雨楼的‘雨玲珑’?她又是谁?她会愿意帮我们吗?会不会穿帮?”翟云不放心地问。
“放心,她一定会帮的,因为‘雨玲珑’就是雨浓啊!”翟风微微一笑,指指身边的江雨浓。
“什么?’翟云瞠圆眼珠,很难将侠味十足的江雨浓和青楼名妓联想在一起?
“是的,我就是‘雨玲珑’,记得一进来就直接找我,懂吗?我会让我的丫头多注意点。”江雨浓嘴角微扬,对自己的娼妓身份似乎也颇为自嘲。
“懂。”翟云点点头。
“那这几天我都会在烟雨楼等你,云云,你一切小心,记得别和李琛走得太近。”翟风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
“别露出太多破绽,记得,你现在在李琛眼中是个男人,别太扭捏,省得他怀疑。”江雨浓补充道。
‘堤,我知道该怎么做。”翟云回答得不怎么有信心,她明白李琛何等精明,要骗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路径传来,江雨浓低声道:“大夫来给你包扎醒酒了,我们该走了。”
“云云,你和娘要保重。”翟风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请小心……江姑娘……请你务必保护我哥哥……”翟云看着他们从窗口窜出,忍不住向江雨浓请求。
夜色被宫灯照得昏黄,一身黑衣的江雨浓回过头,抛给她一个保证的微笑,然后拉起翟风轻轻跃过石墙,消失在黑暗中。
翟云将窗关好,躺回床上,她此时心中忧喜参半,一来是她总算找到了翟风,二来则担心不知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娘安全带出王府。
最最可怕的事,还在于她要如何才能交出李琛要的图呢!
唉!这真是个麻烦的大问题啊!
第四章
自从那晚之后,李琛这两口都没有再出现,翟云知道经过哥哥这么一闹,他必定真的以为她是个男人了,所以才会对她不闻不问,这样的结果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动中竟浮上一股淡淡的失落与惆怅。
她不太敢去挖掘自己奇特反应的原因,只是一再地告诫自己,别忘了和哥哥翟风的烟雨楼之约。
但是,李琛不来,她就见不到他,门外的侍卫看她看得紧,她根本无法任意走动,再这样下去,怎么出得去?
就在她为这事伤神时,王府总管倏地出现在聆水阔,他带领着两名小厮走进来,张口便道:“王爷有令,请画师到唤云居去。”
“王爷要见我?”她奇怪地看着那两名小厮将桌上的纸笔墨砚全都带走,惊讶地问。
“不,王爷要你从今日开始到他的书斋中作画。”总管冷冷地道。
“去他的书斋作画?”这意味着什么?她暗暗紧张。
“王爷对你的效率起了反感,他已经没什么耐性了。春色山人,不是我多管闲事,我劝你最好别惹咱们王爷生气,王爷的脾气一旦爆发,没有人能幸免,所以请你替我们这些下人着想,尽快把画完成吧!”总管语重心长地说。
翟云无言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唤云居,心里不得不好奇,李琛的性子真有那么可怕吗?连这群跟着他的人都战战兢兢,可是为什么她并不认为他是个坏人呢?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性偏执狂放了些罢了……
咦?她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她心一震,没来由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住。
翟云啊翟云,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她才将有点紊乱的芳心整顿好。
“走吧,别让王爷久等。”总管催促着。
她加快脚步,来到唤云居,这里是李琛的书斋兼寝楼,也是王府内最恢弘的一幢建筑,前有假山鱼池,后有花圃林木,听说“唤云”二字还是李琛亲自起的。
真奇怪,他不取“呼风”、“唤雨”什么的,干嘛偏偏取个“唤云”二字,害她每次看见这匾额心都会多跳一方向。
翟云瞪着匾额,在心里嘟嚷着。
李琛早已等候在书房外,当他看见翟云时,两天来好不容易压下的郁闷与狐疑再次扬起。
说真的,他对那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被扫了兴一样,一夜到天明,他脑中反复出现的都是翟云那副男人的身躯以及和身躯不太搭调的娇美脸蛋,更想不通横亘在心中的疑点究竟是什么。
到了今天一早,他才对自己承认,也许他只是不能接受“翟云终究还是个男人”这个事实罢了。
因为潜意识中希望“他”是个女子,而且一心想看他出粮,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栽了个跟头,心里难免无法平衡,才会这么别扭吧!
唉,真是怪异的心情,翟云不是女人他有什么好失望的?男人就男人,他是男的反而更好,这样他要求他画些养眼的秘戏图时才不会有所顾忌,不是吗?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春宫画这方面的同好呢!
不过在成为同好之前,他得先让翟云画出东西来,那小子太混了,从一开始就没认真要作画,他若不给点压力,可能到最后什么作品也得不到。这是为何他要他来唤云居作画的原因,他决定亲自监督他,直到他把新的春宫画完成为止。
“王爷,春色山人带到。”总管道。
“好,把东西放好,你们可以下去了。”他手一挥,注意力全都放在翟云身上。
真奇怪,明知他是个男人了,为何仍然会被他的出现挑动心弦?
李琛暗暗蹙了一下眉头,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病了。
“王爷。”翟云被他看得心慌,故意将声调压低,行个礼,再挺直腰杆面对他。
她不能忘了,她现在是个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嗯……你的伤没事了吧?”李琛直盯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与胸前游移。
是他的错觉吗?今天的翟云似乎和那晚看来不太一样……不!应该说,那晚的翟云和平常的地不一样
“已经没事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她学着男人的样子逞强,并夸张地笑了笑。
“听大夫说,你坚持自己包扎,这样行吗?”他说得冷峻,可是自知仍有些放心不下她颈上那道伤口。
“没问题的,在家乡时,受了伤也都自己上药。”她拍拍自己胸口,以显示身体一切安好。
“哦?是这样啊。已经没问题了,是吧?那应该可以好好帮我作画了吧?”他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微扬。
“作画……”糟,他想逼着她画出春宫画!一提到这个重点,她就差点被自己过度用力的拍胸拍岔了气。
“进来吧!今天一整天你就待在我书斋里画画,这是你的工作。”他指指斋房里的宽大桌椅,靠在门边示意她先进去。
她不敢反抗,乖乖地从他面前走过,跨进了书房,在与他交错的一瞬间,她发现他一双锐利的长眼正在研究她,整个心胸霎时胀满了不安与羞赧。
他在看什么?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
她怦然地想着,一颗心卜通乱跳。
事实上,李琛只是对自己到此刻还对翟风的性别有怀疑感到纳闷,明明验明正身了,他是哪条筋错乱了才会依然觉得翟风有女人味?
进到房内,他倏地将手往她肩上一搁,直接将她拢到红侩长桌前坐下,沉声道:“我的要求也不多,两天一幅,只要你完成一幅画后,就能在王府内自由行动。”
“两天一幅?”老天!这教她怎么办?她十天半个月也画不出来那些教人脸红的图案啊!
“是的。”他的手仍然挂在她肩膀,弯下腰,另一手撑在桌面,在她抬头低喊的同时,两人正好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对望着。
她连忙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被他的气息弄乱的芳心。
“呕……”杵了半晌,她忍不住舔润一下发干的双唇,努力想找些藉口来拖延,可是这片刻她只听见自己咯咯乱敲的心跳声,脑中呈休克状态,哪还有多余的细胞去编凑理由?
他被她这突来的举动弄得心神激荡,看着她舌尖滑过那红嫩的唇瓣,他竟然兴起了吻她的冲动!
那两片花瓣般的唇……尝起来应该非常舒服吧——
他正失神地幻想着,小腹的紧绷与灼热就像一记闷棍将他由意乱情迷中打醒,他这才警觉到自己正对个男人有反应,吓得连忙抽开身,后退一大步,气息粗喘不稳。
我疯啦?
他瞪大眼睛,一手撑额,疾速召回自己的理智。
“快画,我就坐这里看你画,我想,凝香楼一行应该给了你不少灵感才对。”深呼吸后,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对自己不该有的感觉闷气暗生,口气也变得有点僵硬。
“呕……能不能……再让我看一次那幅秘戏图?”她并不知道他不悦的真正原因,只是从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中被释放出来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还想看一次?为什么?”他挑起剑眉,奇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激荡出新的灵感……”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没有说明是想就着那幅旧画来临摹。
他没再多问,从盒子里拿出那幅小小的卷轴,摊开在她面前。
再次面对这种挑逗火辣的春宫画,她依然止不住耳根的燥热,但是她强迫自己仔细看清整个构图与笔调,即使是男女裸露的部位,也要忍着羞怯把它看下去。
有那么一瞬,她终于发现这幅秘戏图的迷人之处,这幅画虽是平面的,但生动得仿如一男一女就在眼前表演激情的戏码,里头人物的拥吻、抚摸与喘息都十足地传递到每个观看者的眼里、心里,直接攻破所有的理智与道德心防,将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全数引爆……
看着看着,翟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发烫的不再只是耳根,她只觉得全身都被某种难以控制的火热焚烧着,热流在四肢百骸钻动,几乎让人晕溃!
手里握着的毛笔不停地颤抖,她不禁从椅子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地低嚷着:“这画有点诡异!”
“有什么诡异?”李琛的目光始终没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他喜欢看她脸颊燃烧的样子,喜欢看她两眼慌乱的悸动,他喜欢……
哦!去他妈该死的喜欢!
就算面对女人,他也从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他是怎么了?竟也和那些他最不屑的老头一样变态?
“这画是个火种,它会让人着火!”她捂住胸口,细眉紧紧纠结在一起。
“没错!这正是它让人爱不释手的原因,你画得太好了,把人世间为情为欲饥渴的男女栩栩如生地画了出来,一丝不漏地表达出人们真正的本性。”他斜坐在桌角,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我可能再也画不出这样的画了。”她觉得气馁,这画若真是哥哥所绘,姑且不论主题为何,他的画功似乎更精进了,以她目前的功力,根本比不上他。
“为什么?”李琛不解地问。
“这画已是登峰造极之作,再画也不见得会更好,所以我不画了。”她摇摇头。
“你怎么可以不画?就算比不上这幅秘戏图,你也得画出另一系列的春宫画来,这是命令。”他霸道地瞪着她。
“可是,像这样男女房中的奇图,不是说画就能画的,好歹要有经历,或是身历其境才画得出其中的感觉…… ”她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说溜了嘴。
这么说,不就表示她毫无经验吗?
“身历其境?”李琛眼睛一眯,忽地讥笑出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想身历其境还不容易?我来帮你制造情境。”
“什么?”情境怎么制造?
他召来下人,俏声嘱咐几句,然后回转过身,冲着她笑道:“跟我到我房里去吧!”
“去你房里?做什么?”她大吃一惊,搞不懂他又想干什么了。
“我叫人备了酒菜,咱们好好玩乐一番,情境自然产生。”他率先走出书房,踏上二楼的寝居。
“玩乐?要如何玩乐?”她满头雾水,忐忑地跟上楼。
唤云居的二楼是李琛起居之所,四周回廊以雕刻精致的木栏围住,每一面墙都是木板大窗,窗后以竹帘垂罩,清幽雅致,看来不像个王爷的住处,倒像是修道者静坐悟禅的地方。
他们送到屋内,不多时,下人就送来了酒菜,李琛邀她入座,与她举杯小酌。
“来,先尝尝本府的佳酿,轻松一点。”他笑着轻啜一口。
“王爷,还未过午就喝酒,不太好吧……”她迟迟木敢沾酒,生怕上一次的事再度重演。
“真看不出你是这么死脑筋的人,像你这样古板,是如何画出那些秘戏图的?”他困惑地盯着她,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