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丫头真是可恶极了!竟喜欢拿人家的短处来凸显自己,难怪她老要自
己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侧,原是想藉此来满足她的虛榮心。
先将不满丟至一旁,天儿的心里有个疑惑,她侧望着西门少钰粉嫩精致的脸蛋
。
「钰儿小姐为何告知天儿此事?」納闷的天儿心想,她是不可能如此好心,平
白无故将消息事先透露,让自己知情,这不像她平常惯有的作风——难不成又是她
整人的计谋,让自己信以为真,空欢喜一场,屆时,她乐得躲在一旁捧腹大笑?!
嗯——后头的可能性倒比较像这丫头的个性。天儿几乎可断定自己的猜测是八
九不离十。但是,西门少钰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错愕地睁大眼睛。
「事先告诉你知情,是想在少主问你去、留的时候,心里先有个准备,」西门
少钰故意地叹口气,「唉!不知怎地,我是愈来愈习惯有你的陪伴,若你这一走,
还真令人不捨,而且──」瞄他一眼,「全身雪白的马儿在这可真是罕见,让人见
了不免想将它占为己有呢!还有,那把挂在『琰宫』壁上,綴满珠饰的宝剑——哎
呀,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啊!你也知晓,大哥向来疼我,只要我开口,必是有求必应
!所以——天儿,你得『想清楚』再『好好』回答哦!」
天儿终于明白她何以如此「好心」告知自己这些了。原来她是拐着弯子威胁自
己,倘若选择离去的话,马和剑就别想一起带出宫!不,更明确的说法应是——就
算西门少昊愿意放她走,眼前这丫头却未必答应!
如此道来,自己还不是走不成?难不成真要在此老死一生?不行、不行!自己
还是照原定计划,将剑偷回,带着「云」连夜逃出宫。
* * *
子夜时分,夜闌人静,琉璃宫除了几个要口有卫兵们固定地来回巡视站哨外,
四周一片寂寥。远处几盞「玥石」所透射出的光线,在辽广的前庭产生处处令人生
畏的黑影,使它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息中。
迎风摇曳的枝叶沙沙作响,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它们摆动的舞姿。一阵狂风吹来
,摇摆的树枝彷若魔鬼般,在阴暗之处张牙舞爪着它验人的魔爪,静待着猎物的无
知踏入,而将他吞噬进黑暗的世界里。
黑暗中,娇小的身影低着身,缓缓地朝湖面的拱桥接近中。
天儿握在手里的黑布罩上了桥头两端的「玥石」,瞬间,湖面只剩下由远处透
射过来的隐约光线。
藉着微光,她俯身低首,躡手躡脚地爬上拱桥。桥的另一头正是直达「琰宫」
的方向,天儿打算先将剑「取」回,再回马廄带「云」出来。
趁着马房的小廝与值守宫门的禁卫们早让自己用酒灌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之
际,天儿加紧脚步,把內心隐隐传来的不祥之感先丟置一旁。
她弯腰半走半爬地上桥,一对机警的眼睛不忘时时警戒的投向右侧方,佇立在
前廊石阶两旁的侍兵们。
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了桥上,但是眼前突生的两双厚重长靴却凭空而降的
挡住天儿的去路,令她着实吃惊地倒抽一口气。
天哪!惊恐的视线由沾满尘泥的靴几往上移──啊!是李大和王五!他两此刻
不是应该让已送去的酒给灌得……该死!碰上这两个酒醉的傢伙,事情不闹大才
怪!
天儿內心一惊,反射性地起身,想赶紧逃离眼前那两位危险人物,却因自己急
剧突然的动作,惹来右脚踝一阵刺痛,双眉紧皱,她跌坐回桥面上。
「嘖、嘖、嘖!瞧这会在桥面上爬的『乌龜』,不就是咱们去马房遍寻不着,
只瞧见两名正作着春秋大梦的傻蛋,而他却独自跑到这里欣赏湖色的天儿吗?」
首先开口的是李大。而王五则弯下身蹲在一脸慌张失错的天儿面前,露出一口
黄牙。
「小、小子!这么晚不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反而在这爬来——爬去的,你、
你可真是位坏小孩哦!对不对,王老弟?」
「是啊!」王五也蹲下身,「这夜深人静的,你在找什么?还是你『干』什么
?小兄弟?」
「我——」眼前这两位不怀好意的魁梧男子,令天儿不由自主地咽口口水。李
大和王五打从以前就老喜欢找她麻烦,她对他两是避之惟恐不及。
天儿试着让自己保持镇静,她露出一抹笑意,「我……钰儿小姐要小的帮她找
回一粒……白天不小心遗失在此的珍贵珠饰。」随口瞎編个藉口。
「哦?」王五的眼睛微瞇,「李大,你说这地方会不会阴暗的连想找到自己的
手指都显得有些困难?」他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天儿渐显苍白的脸孔。
「不错!王兄所言甚是,就是因为光线不足,所以我才会趴在桥面上的。哈…
…乌漆抹黑的是挺难找的。」天儿干笑两声,附和地解释道。单薄的身子不觉地往
后退,直到背部触及桥栏。
「那——找了老半天,到底找着你想找的东西没?小兄弟?」李大欺身向前,
两手掌分置于天儿身侧的地面上,他朝天儿眨眼,并挑舋地呼口气。
迎面而来的刺鼻气味令天儿紧皱眉头,她难受的想挥动双手,将眼前难聞的味
道给拨散至一旁,但又怕因此而惹得他两不快。
她不着痕跡地把脸微偏一方。「还……还没,不过,就快找着了——如果李兄
和王兄愿意好心地离去,让我继续找的话?」
「好心?应该!应该!我和王老弟理应留在此,帮你这可怜的傢伙,找回那粒
什么天下奇珠,对不对,王老弟?」
「不错,怎能让可怜的小兄弟独自在此受凍呢?我王五可会心疼的呢!」一口
黄牙闪着齷齪的光芒。
该死!自己送去的那两罈烈酒怎么对他们起不了作用?天儿懊恼地瞪着两张双
颊一片红潮的醉脸。
又是一阵扑鼻而来的酒气,天儿再也受不住地出声警告。「两位老兄,你们喝
了酒又擅离职守,小心让少主知晓!他对不尽职之人可是会严懲,毫不留情的!」
她想藉西门少昊的威名打发他们走,要不若再让他两如此嚷嚷下去,这误了自
己大事不講,恐怕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李大和王五在听完天儿的话之后的反应,竟是相视一下,猛地开口哄堂
大笑。
了亮的笑声吓坏了天儿,她大惊失色地急忙在唇边做噤声狀,「噓喂,你们想
引来其他人啊!还是想吵醒西门少主?」
她气急败坏地低嚷道,心里恨不得一人一脚的把那两张猪脸给踹进湖底,只要
别再让他两发出猪叫声就行了。
李大和王五显然是真醉了,对于天儿的警告置若罔聞,反而笑得更嚣张,叫得
更张狂。
天儿发下的脸血色尽失,远处昏暗的建筑已逐渐亮起灯火,可想而知,是被猖
狂的笑声所惊扰。天儿真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付诸行动,一脚踹下他们,好闭上那两
张乌嘴。
「酒?哈、哈!我和王老弟哪有喝、喝酒!只、只不过是喝了两、三口,小兄
弟你送来的……的是『水』罢了!再、再说呃──」李大打个酒喝,「咱们那……
那英明的西、西门少主,这会正躺……躺在柔软舒服的温柔乡里,哪来闲情关心我
们这些做手下的,王、王老弟,你说是不……是啊?呃……」
「对、对极了!哈……这琉璃宫除了戒备森……森严外,还有那高……高耸入
……入什么『际』的,别、别说是人想逃……逃出去,就连只苍蠅也……也……呃
,喂!小…小兄弟,你想上……上哪去?呃……」
王五一把扯住往他腋旁爬去的小个子,手一使劲,天儿被狠狠的甩回原地。
他粗鲁的动作,扯痛了天儿已呈红腫的足踝。她低哼地跌坐在地面,抚着抽痛
的部位,连声低咒。
压下满腔的怒火,她低声道:「两位大哥豪气干云,天儿我可胆小如鼠!行行
好,放了小的,让小的回马房,成不成?」现在再不走的话,待会可真走不了了。
要是因此让西门少昊再次生疑,岂不误了大计!今晚之事得作罢,他日再议了。不
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摆脱这两个驢蛋?
「马房?」王五探过头去,突地让天儿反射性地往后退,僵硬的脊背因此撞上
了坚硬的桥栏,一声低咒由她嘴里吐出。
王五那只「猪鼻」,在小傢伙的身上嗅了几下,他大皱其眉,「哇!小兄弟!
你一身马骚味啊!」他露出厌恶的表情,瞇起眼睛在天儿身上上下打量着。
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出现在他嘴角,王五以手肘撞了身旁的李大两下,「李…
…李兄!咱们就做做好事,替小……小兄弟一身的臭味给……给去掉!你说……如
何啊?」
「哈,好……好极了!王……老弟,我喜欢你……你的建议。小兄弟确……确
实该好好洗……洗个澡。呃——」
四道狡檜的目光射向天儿苍白的面孔。天儿已无退路,她的背紧密地帖在桥栏
,而王五和李大仍脸带淫笑地朝她靠去,迫使得天儿不禁两手抓着背后的雕栏,沿
着它缓缓站起。
她戒备地盯着王五和李大,「别……别过来——啊!你们要干什么?啊——放
我下来──」
在尚末搞清楚狀況之前,天儿只觉身体突然凌空飞起,下一秒,上半身已半吊
在桥身外。
「该死的!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瞪着湖面
上的倒影,天儿惊喘地扭动着身躯,挣扎的踢动双腿,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
得能喷出两道烈焰来,烧得他两尸骨无存。
她咬牙切齒地大声叫嚷,足踝传来阵阵的刺痛感也不能使她停止挣扎。大寒夜
的来个冷水浴,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此时此刻,天儿根本不在乎,也无心去想自己的喊叫声是否会为他们唤来更多
人的注意,她只想尽快让自己离开这该死的湖面。
瞪着在自己手上挣扎不停的傢伙,王五不由得兴奋地大笑,他斜睨身旁的夥伴
一眼。
「哦!李老兄,你瞧!咱们的小……小兄弟可是只会……会发威的小老虎呢!
」酒精已在他两体內发挥作用,李大甩甩愈发沉重的脑袋,嘴角扯出一抹拧笑,圆
睁的眼透着红丝,他盯着天儿。
「别急!这就放……放你下……下『去』,你等等」他话未收起,昏晕的湖面
倏地一片通明。
「你们三人该死的他妈的在搞什么鬼?!」
冷冷的语调犹如雪山透出的寒气,冰涼无温度,猛地由李大、王五背后传来。
在天儿未来得及意会之前,那股扯住她衣襟的力量突地松开,天儿反射性地开
口想尖叫,但俯冲的速度却容不得她发出半丝呼喊,「扑通!」一声,落难下水了
,并连灌数口湖水。
王五和李大这下清醒得连自个儿有几根寒毛皆能清楚数出。他们脸上除了讶异
与震惊外,更有着掩饰不住的害怕。
「少……少主!」王五和李大畏惧地朝来者拱手作揖,肃立的身几冷汗涔涔
不止,通红的两颊此刻活像见了鬼般一片青白,低垂的眼脸更是无胆抬起。
冰冷的视线自深度约莫两人高的湖面收回。四周隐约传来的一股异味让西门少
昊皱眉了,他盯着身前那两颗「驢头」。
「喝了酒?」询问的语气带着肯定。
「我们」王五和李大不约而同地抬头出声,然,铁灰的脸在触及两道鋒芒时,
欲辩駁的话不禁从唇际逸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会你两应是在宫门守卫的!」西门少昊迫人地盯着仓
皇的两人,语气森冷,平静的表情醞釀着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我们。」
不让他们有开口的余地,西门少昊扬手一挥,两条黑影倏地由黑暗中竄出.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直扑向王五和李大,速度之快,让他两来不及眨眼,便被对方
击昏,倒地不起。
「废话」向来是他所痛恨、厌恶的!西门少昊散发着危险光芒的眼睛,扫了地
面上仰躺的躯体一眼。
「各断其手臂一只,关入地牢。」冷淡的口吻下是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扛起癱在地面的两人,肤色黝黑的两名男子就像来时般无声地再度消
失在夜色中。
打发走身侧两位精卓悍然的手下,西门少昊这才想起方才被拋入湖中的傢伙-
-他得好好的跟自己解释。
西门少昊转身踱回男孩落水的桥栏旁。「小鬼!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回答他的除了几声微乎其微的细弱冒泡声外,整座湖面显得格外的平静,静得
駭人。
这座人造湖的水深远不至于会淹死人吧?「天儿?」还是没反应。西门少昊不
禁蹙起眉头,这傢伙该不会是个不諳水性的旱鸭子吧?
挺拔的身几挨向桥栏,倾出上半身,西门少昊探头往湖底瞧去,突地,他发现
在清澈湖面的右前方,有片水色颇深的异常之点,看起来像是某物沉至湖底所造成
的黑影。
「该死!」低咒一声,没有丝毫的迟疑,西门少昊一把扯掉身上的暖身披风,
在众人的惊呼中,他纵身一跃,跳入湖底……
* * *
湖畔旁,垂柳的树下已聚满人潮。让吵声吵醒的东方上智在部属的通报下已速
速赶来,排开众人,他焦急地往湖畔跑去。
东方上智见少主正将夾在腋下的傢伙给甩上岸,他惊愕地上前,「没事吧,少
主?」他焦灼的问着已上岸的主子,并瞄了躺在地上的傢伙一眼,「天儿?!」他
讶异地低叫,心里納闷着到底发生何事?
「他喝进太多水了。」将滴着水珠的黑发摆至脑后,西门少昊转身让侍从替自
己披上暖裘,扬起一手,由在一旁久候多时的丫鬢手中取来毛巾,他漫不经心地提
醒。
东方上智一个箭步,在奄奄一息的男孩身旁蹲下。将男孩翻转过身,东方上智
让他俯趴在自己的大腿上,东方上智抬起寬厚的手掌,用力地朝眼前单薄的背部拍
打。
猛击数下后,挂在东方上智腿上的可怜傢伙终于有反应了。
吐出几口湖水,天儿急咳着,她难受地呻吟出声,喉嚨里那股泥味令她禁不住
嗑心地干呕。
「他醒了,少主!」东方上智将挂在大腿上的身几翻转过来,伸手一拨,他把
几乎覆蓋着整张面孔的湿帖黑发推回头顶。
「天儿——」怀中呈现出的「陌生」脸孔,让东方上智愕然地哑口,男孩老是
骯脏的肌肤,在湖水的洗滌之后变「干净」了。
原来在沾满污尘的皮肤下,竟有张绝俗貌美的面孔。东方上智震愕地低喃:「
这小子的长相未免太——太女性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