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在作垂死的挣扎,想冲进房间内阻止那一切,恍若千斤重的双脚像钉死在原地 一般,抬不起来跨出第一步。
她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宁愿立刻瞎了,也不愿亲眼瞧见心爱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发 生关系。
她全身的气力彷佛在一瞬间被抽尽,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她软绵绵的身体颓丧地 滑落在厚地毯上,泪也立即滑落。
她听到自己的心碎裂成一片片的声音,心痛如潮水般袭来,蔓延到肺叶,让她连呼 吸也备觉艰辛刺痛。
她的心在泣血!好痛啊!
为什么她用尽所有的爱却还是无法得到他的响应呢?
江脉脉自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斑驳的泪痕,踩着虚浮的步伐,行尸走肉般回到房 间内,颤抖的手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心正在慢慢地死去。
她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兵已经选择尼克﹒道格拉斯,在这个伤心地多待一秒钟 ,对她而言都是酷刑。
该是她离去的时候。
失去兵,这一生她再无幸福可言。
???翌日早上。
步兵九点多下楼用完早点,又在客厅内坐了好一会儿,看完经济版的报纸,却还是 没有瞧见江脉脉的踪迹。
他有些纳闷地叫住一个仆人,「脉脉她起床了吗?」
「还没。」她一大早就在客厅内打扫,没看到江先生下楼来。
不太对劲,她昨天还起了个大早等他,就为了不让尼克﹒道格拉斯有机会接近他, 现在都已经十点多,她怎么还不见人影?
他索性放下报纸,起身上楼去找她,看看她是在磨蹭些什么。
「叩叩。」他来到她门外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响应。她真睡得这么熟吗?连敲门声也没有听见。
「脉脉,你醒了吗?」又敲了敲门,他开口询问。
门内始终是一片默然无声。
奇怪!他心中的疑虑遽增,探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旋,门却应声而开,他随即推门而 入。
房间内没有江脉脉的踪影。
床上的棉被叠得整整齐齐地,床单上一点皱褶也没有,在在显示出昨晚没有人睡过 的痕迹。
她会上哪儿去?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步兵一惊,迅速地在房间搜寻一回,发现她的衣物,属于她的私人东西都不翼而飞 ,彷佛她住在这儿只是个幻象。
但是,他却因此而安心不少。
脉脉若是发生什么意外,肯定不会有充裕的时间收拾她的东西……收拾她的东西?
那么离开是她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要离开?他一头雾水,之前她说什么都要跟在他的身边,就算用八匹马也拉 她不走,现在却一声不吭的走了,甚至连声招呼也不打?有必要这么急吗?
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必须如此仓卒地离开这里、离开他,就好象是落荒而逃!
最后,他才在茶几上发现一纸留言——兵:我回法国去了,不要为我担心。
祝你和尼克﹒道格拉斯幸福。
脉脉她回法国去了?然后还祝他和尼克﹒道格拉斯幸福……有没有搞错啊?他和尼 克﹒
道格拉斯?她不是一直防他像防瘟疫似地,怎么这会儿反倒要自动退出,把他让给 尼克﹒道格拉斯?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有做什么会让人误解的事吗?要不,脉脉怎么会一声不吭 地连夜离开?
让人误解的事……吓!他悚然一惊,难道昨天晚上她看到他和尼克﹒道格拉斯在一 起的那一幕?
所以她才会在纸上留言,祝他和尼克﹒道格拉斯幸福。
纸上的字有几个地方染水晕开了,染水?这该不会是她的眼泪吧!心头沉甸甸地, 让步兵喘不过气来。
他不难想象她的伤心,甚至是在离开前流着泪写下这则留言的模样,他的心又开始 揪紧发疼。
若不是她真的很伤心,她不会就这样离去!
一想到脉脉独自伤心返回法国,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心底窜起一股想要立即飞 回法国的渴望,他要当面跟她解释清楚,昨天他和尼克﹒道格拉斯的事只是个大乌龙罢 了。
脉脉不在,他的身边感觉空荡荡地,很不习惯,像是少了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赫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他的心中占去一个 重要的位置,抹不掉也消不去。
她以她那无人能敌的执着,一点一滴地渗透他的生活,侵蚀他的每一个细胞,用她 那顽石也会点头的真诚霸占他的心,让他的心再也不属于自己,随着她的高兴而高兴, 她的伤心而伤心,从此再也不能无羁无绊。
他……认栽了。
第九章
法国巴黎
江宅来了个意料之外的访客,任谁都没有想到他的出现。
「兵少爷。」佣人将门拉开。
昨天小姐才红肿着眼睛,伤心欲绝地自台湾返回,今天步兵少爷就来了,那么他们 是不是可以期望小姐的恋情终于是要开花结果了?
「脉脉呢?」他无法漠视她的伤心,终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什么人也不见。」叫人好生担心啊!
步兵跟着佣人走进客厅内。
「兵少爷,请坐,我去跟小姐通报一声。」小姐一定会很高兴。
虽然小姐回来后对于台湾行只字不提,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伤心是为了谁 。
「用不着那么麻烦。」他自个儿进去找她就行了。
步兵的脚跟一转,上了楼梯,穿过长廊,来到江脉脉的房间外。
他没出声,「叩叩。」
闷闷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响起,「不要来烦我,我只想静一静。」躲起来舔舐 伤口。
「是我。」他可以想见她的眼睛一定红得像兔子眼。
门内静默许久。
然后,门才突然打开来,一张略显苍白的容颜出现在他的眼前,红肿的黑眸里满是 讶异。
真的是兵!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她黯然的脸,他的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嚼咬般难受,「为什么不告而别, 偷偷跑回来?」他追得很辛苦呢!
若不是她亲眼见到兵和尼克﹒道格拉斯发生关系,她会以为兵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 爱上她了。
她垂下视线,不再看他那张会刺痛她双眼的俊脸,「我留下纸条了。」泪水又模糊 她的视线。
「你说那张祝我和尼克﹒道格拉斯幸福的纸条?」荒谬!
盈满眼眶的泪水偷偷地滴落,迅速地被地毯吸收了去,「嗯。」她努力地掩饰,不 想被他发现她哭了。他拧着好看的眉宇,「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又如此轻 易地把我推到别人身边?」
她还有什么办法?他都已经和尼克﹒道格拉斯有了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她再坚持 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是该放手了。「我亲眼看见你和尼克﹒道格拉斯亲……热。」她的呼吸微微一窒, 胸口发疼。
亲眼所见的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你决定放弃?」他瞪着她低垂着的黑色头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心疼 。
她握紧手,沉痛地道:「对。」泪又掉得更凶。
不属于她的东西,强求无用。
「你是真心祝福我和尼克﹒道格拉斯吗?」狭长的单凤眼里光芒忽地大炽。
他明知道她的心意,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要求她给与他们真心的祝福?
简单的一句话却梗在她的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嗯?」他轻哼一声。
「我……我是……」她不想的,千万个不想祝福他们。
他抢先一步开口,「要是你敢说出来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愕然地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他到底 要她怎么做?
他狭长的单凤眼锁住她哭得红肿的眸子,「你以为你可以偷走我的心之后,把我推 给别人,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吗?」
兵说了什么?江脉脉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许久之后,兵刚刚说的话才一字一字地传进她的脑袋里——你以为你可以偷走我的 心这后,把我推给别人,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吗?
她瞠目结舌地瞪着步兵那一本正经的俊脸,他说,她偷走了他的心……兵的意思是 ——他、爱、上、她、了?!
她仍旧瞪着他,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在作梦吗?要不,事情怎么会美好得让人不敢置信!
她眨了眨眼,步兵依然在她的面前,左耳上的那一串银色耳环轻轻摇摆,荡出美丽 的弧度,闪烁着邪魅的银光。
「你不顾一切地闯入我的生活,让我别无选择地习惯你的存在之后,却打算抽身, 没这么容易。」他可不允许。
蓦地,一阵狂喜淹没了江脉脉,她几乎要承受不起。
兵终于是喜欢上她了!
但是,下一刻却又悉数褪去,像水在空气中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她没忘记那一幕令她心如刀割的景象。
若是他喜欢的人是她的话,为什么还要和尼克﹒道格拉斯发生关系?
步兵轻易地自她藏不住心事的俏脸上得知她的想法,「你以为我和尼克﹒道格拉斯 发生关系?」
难道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她的脸失去了光彩。
「那一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没被生吞活剥。
没有?「怎么可能?」她明明看见尼克﹒道格拉斯极其煽情的吻着兵的肚脐,还把 手探向兵微敞的裤头,怎么可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尼克﹒道格拉斯觊觎兵许久了,好不容易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 地放过?
他不讳言,「那一天晚上,他来对我表白他的爱,我原本不想理他,不过,他看出 我心中对于性取向的困惑,提出一个帮助我作确认的建议,而我没有拒绝,然后就是你 看到的了。」他不知道她看到哪里。
依她对尼克﹒道格拉斯的感觉而言,「他不可能白白错过那个好机会的。」
「的确,」他证实她的猜测,「在我中途喊停的时候,他无意收手,打算霸王硬上 弓。」
江脉脉倒抽了口气。
以外在的身材条件而言,尼克﹒道格拉斯是稳占上风的。
那兵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的想法都已经写在脸上。步兵有些啼笑皆非,「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他可 不是好吃易消化的软柿子。
尼克﹒道格拉斯是打错算盘、踢到铁板了。
「也不是这么说,我只是感到很惊讶。」她是最希望兵安然无恙的人啊!只是心中 还残存些消不掉的疑虑。
「当时你应该留在原地看完一切,这样也就会看到尼克﹒道格拉斯的脸像调色盘一 样精彩。」他海扁了他一顿。
任何事情不到最后是无法下定论的,变量无处不在,就像人的好坏要等到盖棺的那 一刻才能论定。
看到最后?当时她的心都碎了,哪还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你真的没有……」她不太确定。
「我不是同性恋。」二十多年来,他头一遭如是说。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只爱男人的同性恋,经过脉脉的努力,还有那一天晚上 的证实,他再无疑惑了。
兵终于亲口说了,他不是同性恋!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此刻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
此刻江脉脉又泪盈于睫,这一次是因为高兴。「你是喜欢我的?」她希望能够听他 亲口说出来。
「我的心被你偷走,也只能喜欢你一个人而已。」笼罩多年的迷瘴一旦消散,他的 心就清明了起来。
所有的迷惑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兵的心……「我会好好收藏在这里,」她伸手贴在胸口上,「这辈子都不会还给你 。」
「那就别还。」他也不打算收回。
「那……表哥呢?」
「他还是我最爱的哥哥。」是啊!箭和他永远都是兄弟,这一点是今生不会改变的 事实。
他探手轻柔地拭去江脉脉脸上的泪痕,将她拥入怀中,「还哭啊?」她的眼泪令他 心生不舍。
她摇摇头,双手悄悄地环上步兵的窄腰,一直以来犹如飘浮在半空中的感觉终于落 地踏实了。
幸福的感觉比醇酒更醉人。
???弓箭和慕放歌度完蜜月回来了。
「兵啊!脉脉的痴情总算是感动你了,看到你也找到自己的幸福真令我高兴,着实 也放下心中那一块大石。」弓箭温和地笑着。
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嘛!
步兵看着慕放歌依偎在弓箭身旁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刺眼,忍不住大跨步地走过去 ,硬是从中间将两人隔开,「步老头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和他见一面,他想当面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哼!」谁要他多事来着!
慕放歌故意要气他似地,坐到弓箭的另一边,状似亲热地挽着弓箭的手臂,眼神充 满挑衅的意味,彷佛在说:哼!怎么样,箭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他是我的丈夫。
他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计可施。
弓箭好笑地纠正他,「他不是什么老头,他是你的爷爷。」兵的心里明明就已经原 谅步行云,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
「哼哼。」他又轻哼两声。
农夫在一旁看热闹,轻松惬意的很,「兵啊!你的恋兄情结该解开了吧!要不,会 让人误会的,更何况你已经有脉脉了呀!别老是缠着箭不放。」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步兵不客气地白眼伺候,「关你屁事!」
箭是他的哥哥,他要缠着自己的哥哥谁敢说话。
弓箭轻易地将步兵的注意力拉回,「说谢谢是大见外了,毕竟你是我的弟弟,照顾 你是应该的,不过在礼貌上,我倒是应该去拜访一下步爷爷。」
「我没意见。」
江脉脉则是笑看一切,没有开口。
她早有预感兵的恋兄情结怕是没得救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分得清楚爱情和亲 情就好。
不知足者,时时苦海;能知足者,处处逍遥。
脉脉还是男装打扮。
农夫的眼中忽地光芒大炽,嘴角有抹坏坏的微笑,他一手搭上江脉脉的肩膀,另一 手则放在她平坦的胸前,「脉脉,还记得贝儿吗?」那个给她个人资料的女孩。
贝儿?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认识她吗?」或许是扮男生习惯了,她不觉得农夫 的手搁置在她身上有何不妥。
吓!他的那只狼手放在哪里啊!
步兵恶狠狠地瞪着农夫大胆该死的手,「移开你的狼爪,不然我会把它剁下来喂狗 。」
脉脉就不能有自觉一点吗?虽然她现在假扮成男人,但终究是个女人啊!别被登徒 子轻薄了去犹不自知。
农夫笑笑地举起手,「你一向不是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啊!更何况脉脉现在是假 扮男人呢!」呵呵呵!吃醋啦。
步兵依然余怒未消,「狡辩!就算她现在假扮成男人的模样,可实际上她是个女人 啊!」而且,还是他的女人,「你是知道内情的人,明知故犯更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