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海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瞠圆了眼睛,如临大敌般地瞪着他猛瞧。
他、他、他不会是要醒了吧?
然后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只见别离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没有焦距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好半晌才慢慢地清醒。
人真的不能做坏事。
他会不会发现她刚刚偷吻他?海洋羞到浑身发烫,几乎要冒出烟来了。
他瞪着她看,脑袋还处在半罢工的状态,「小洋……」
「呃……」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窝到另一张沙发上侧着头,双手合十地搁在脸颊旁作睡觉状,想将意识还浑沌的别离唬弄过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有闻到香味。」方才在睡梦中,他就已经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了,但是不像是法式苹果塔的味道,那股香味似乎淡了点、甜甜的,像是混合……浑沌的脑袋不听使唤了。他甩甩头,还有些茫然的目光四下搜索着,直到发现桌上的法式苹果塔,他的眼神顿时澄明了起来。「法式苹果塔烤好了?」
那……他是闻到法式苹果塔的香味才醒过来的了?
「嗯。」她连忙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才是。
别离坐直了身,手探向桌上的法式苹果塔,拿了一个吃将起来,「我刚刚睡着了,妳怎么没叫我?」
讨厌!为什么她的脸一直那么烫,会让他发现的。「我是看你那么累了,想说让你先好好睡一觉,法式苹果塔可以等你睡醒之后再吃。」反正又不会有人偷吃掉。
酸酸甜甜的苹果塔一入口,顿时让他通体舒畅了起来,还有淡淡的柠檬香,「唔唔……」他的嘴巴忙得不可开交。
他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求之不得。
只是她的好光阴没持续太久──
「妳不吃啊?」别离不经意地一瞥眼,「妳的脸怎么这么红?怎么了?」
她摇着头,「没、没事。」
「这么红怎么会没事?」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中最爱的甜食搁下,关切地走向她。
「呃……」她总不能说是刚刚偷吻他的缘故吧!海洋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凑上前去仔细打量她通红的脸,还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是感冒了?」
他的气息陡地兜头罩下,拦截了她所有的空气,让她又觉得呼吸困难,「没……没事,我很好。」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没发烧就好。」没错,刚刚就是这个味道飘进他的鼻腔里,唤醒他浑沌的脑袋,「妳刚刚是不是有靠近我?」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吓!海洋骇了一跳,他、他、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怎么了?」她力持镇定地反问。
「我是闻到妳身上那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才醒过来的。」
有吗?她转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和衣服,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他说的甜甜香味。
「那……那大概是我把法式苹果塔放到桌上的时候让你闻到的吧。」这样的说法应该可以交代得过去。
「嗯。」他果然不觉有异。
她催促道:「你快去吃法式苹果塔,吃完就睡觉。」
他依言坐回沙发上,继续朝桌上的法式苹果塔进攻。不过他还是很纳闷,她到底在脸红个什么劲?
看着他一脸幸福的表情,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只是他正一开一阖的薄唇总会让她不断地回想起偷吻他时两唇相碰的触感,她脸上的红潮始终没有退去过。
「妳该不会是在想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吧?」他促狭地瞥向她,饶富兴味地沉吟。
「才没有。」她大声地驳斥,脸却不争气地更红了。
「没有吗?不然妳干么一直脸红?」他伸指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不过,我很乐意当妳脑海里的性幻想对象。」
海洋的脑神经差点断裂,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我才不会对你有性幻想。」
不会对他有性幻想。唇际促狭的笑迅速退去,他两道浓眉很不以为然地掀得老高,食欲顿时全失,「那么谁才是妳性幻想的对象?」话里的醋酸味极重。他倒想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哪一点比他好。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性幻想对象上?完全让她措手不及,「我……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也罢,那其实也不是他最在意的事。「不过我想问问,什么叫做妳才不会对我有性幻想?」这句话严重打击到他的男性自尊。他陡地站起身,长腿一伸跨过桌子欺近她。
她倒抽了一口气,身体更往沙发里缩去,要是能埋进去更好。「呃……」
他抓住她的手往胸膛上一贴,上上下下游移摩挲,「我的条件有差到让人提不起軿性匕趣吗?」
在她掌心下起伏的是他结实的胸膛,有股无以名状的骚动像千万只小蚂蚁从她的心底钻出,随着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到处啃噬囓咬,她像被烫着似地缩回手,「你、你别这样!」
他觑了她一眼,「被吃豆腐的人是我,我都不在乎了,妳紧张个什么劲儿?」
「那是你抓着我的手去摸的。」又不是她的本意。
这次是他亲自把豆腐送上门来的,她可不承认有占他的便宜。
「妳敢说妳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接受他有这么困难吗?
「我……」她暗暗咬紧牙根,把心一横。「我、我对你没有感觉。」只有让他彻底死心,他才会另寻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妳说谎!」他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可不是要听她满口的谎言。
「我没有。」她否认他的指控。
她究竟还要龟缩到什么时候?「要是妳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还愿意继续留在莫斯科?」在那儿她人生地不熟的。
「那、那是因为你是个好老板,我当然愿意继续为你效劳了。」她完全是一副谈公事的口吻。
他又问:「我这个老板真有那么好,好到让妳愿意离乡背井、只身留在莫斯科?」她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牵强了吗?
「对。」她只能点头。
他感觉有点吐血,「既然我真的那么好,妳更应该接受我,嗯?」
「那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他有点儿火了,不耐烦地搔了搔头发,「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妳愿意跨出那一步。」
她摇摇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睡眠不足让他的火气窜得高,「可恶的妳!在妳的眼中,我是那种重视外貌的男人吗?」
海洋默然不语。
他简直要气炸了。「很好、很好。」她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为什么不积极地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离……他好像很生气。海洋忐忑不安地自眼睫下偷偷瞟了他一眼。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啊,但是这样对他比较好。
「这就是妳要的?」他瞪着她。
「对。」她的声音里抹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他赌气地低吼,「很好,那妳就抱着妳的自卑去过日子!」吼完,他转身躺回沙发,背对着她,打算继续睡他的觉。
海洋怔忡了半晌,眼泪就这么掉出眼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她只是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女人共度一生,这样错了吗?
他打算放弃她,从此不再理她了吗?
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这么悲伤?
第九章
别离一直到天际泛白之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铃铃铃……」饭店内的电话铃声将他吵醒。
虽然已经清醒了,他却压根儿不想动,任由电话响个不停。
怎么这么吵啊,到底是谁这么不识相,这么不死心,这么久没人接电话了还不肯挂断。
小洋呢?他忽然想到,她不在房间里,去哪儿了?
他终于不堪其扰地起身接户电话,「喂。」瞟了瞟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意大利语,「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中,如果你想要她活命的话,就带特蕾西雅到这儿来……」对方随即说了个地址。
是艾斯特家族的成员追过来了!想不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他的女人在他们手中──他悚然一惊,是小洋!「你们最好别动她一根寒毛,否则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对方无视于他凶狠的威胁,冷冷地道:「不用撂狠话,只要你把特蕾西雅交给我们,别搞花样,你自然就可以平安地把你的女人带回去,不然就等着收她的尸吧。」
心脏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痛楚立即一波波漫开来,他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免得坏了事。「我要先听听她的声音。」
「可以。」
他隐隐约约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催促海洋开口的声音。
「小洋,是妳吗?」他轻声问。
经过昨晚之后,海洋还以为他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她没想到还能听见别离以这么轻柔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是……是我……」她颤抖着声音回答。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这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究竟把她绑来这儿做什么。
「妳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伤害妳?」
「没有。」她的声音里盈满恐惧。
那就好。他充满信心地安慰她,「冷静点,别害怕,我会很快救妳回来的。」
别离平稳有力的语调透过电话传来给了她勇气和信心,「好……」
她的声音隐没,随即,操意大利语的男人口音响起。
「听过她的声音也说过话了,你最好就在今天单独把特蕾西雅带过来,我们一向没多大耐性,时间一久会不会失控,做出不该做的事,谁也不敢保证。」语毕,对方立即将电话挂断。
别离旋即在手腕上的通讯表上按了几个键,一片薄薄的液晶屏幕升了上来,出现柴孤鹰的脸。「孤鹰,你马上带特蕾西雅过来,我在饭店等你。」
柴孤鹰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四少的意思吗?」
「你先带她过来,我再跟你解释清楚。」时间紧迫。
小洋在那些黑手党成员手中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就算我们马上动身,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会抵达布兰登堡。」柴孤鹰沉吟道。
明天晚上?「你们不在德国了?」
「我们目前在日本。」四少要他带特蕾西雅到日本待上一段时间,确定彻底摆脱艾斯特家族成员的追踪之后,再另替她安排新生活的相关事宜。
肯定是来不及的。「那不用了,我另外想法子。」
柴孤鹰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谢了,我自己可以搞定。」远水救不了近火。
「好吧,那你自个儿小心点。」
「嗯。」他只能单独行动了。
中断通讯后,别离立即准备动身前往约定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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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对方给的地址,是一栋外观看来相当老旧的建筑物,周遭有好几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形成天然屏障,不易被外人察觉里头动静。
别离将车子开到屋后一个隐蔽处停放,下车翻过围墙,动作迅速地避开巡逻的人员往屋子而去,却冷不防被一个持枪的黑衣人转身撞见──
「啊──」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随即被迎面击来的一拳打晕过去。
他将昏倒的男子拖放到一旁,闪身进了屋内,隐身在门后。
客厅内只有几样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的家具,感觉有点空荡。
海洋的双手被反绑,神色有些惊惶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有四、五个黑衣男子戴着墨镜围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再加上屋子前后来回巡逻的人员,人数约莫在十五到二十人之间。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若要平安地带她离开这里,恐怕得先将外头的巡逻人员解决掉,各个击破该较简单。
策略既定,他即刻闪身出了屋子,悄然无息绕到屋后,恍若光线折射下的一抹阴影,正伺机将敌人吞噬。
逮着机会,他毫不迟疑地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完全让对方没有反击的余地。
一个、两个、三个……
只是幸运之神并不是一直站在他这一边的,黑衣人很快地发现同伴正莫名的逐渐消失中。
房子里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屋外所有的黑衣人迅速地往屋内移动。
「别离,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屋内传出一声低喝。
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发觉了,不太妙。隐身在暗处的别离并未依言立即现身,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监看屋内的动静。
一名男子用枪指着斜躺在沙发内的海洋,「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在她身上打出一个个洞来,她身上会有几个窟窿就看你什么时候现身了。」话声方落,他就作势要扣下扳机。
别离不得不出声,「住手!」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毁掉手中唯一的筹码,但他就是没有勇气拿海洋的命去赌。
他推开门,大剌剌地走进去。
「离……」看到他出现,海洋忘了额头上正有枪抵住的恐惧,反倒担心起他的安危。
他给她一个不会有事的笑容。
真的不会有事吗?衡量了一下敌我两方悬殊的实力,她心中更加惶惶不安了。
黑衣男子冷着脸手中的枪朝他晃了晃,「把你身上的武器全都扔过来。」
别离只能照着他的话做,掏出身上的枪抛过去。
黑衣人满意地将手枪踢到同伴的脚边上小意他捡起来,「特蕾西雅呢?还是你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了?」
「我没有办法带她来,她人已经不在德国了。」
「她在哪里?」
「你先放了她,我再告诉你特蕾西雅的下落。」这是他仅剩的谈判筹码,他必须先让小洋脱离险境,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黑衣人的回答却是将枪口瞄准沙发上的海洋,徐缓地扣下扳机。
「住手!」
血色迅速地自海洋的脸上退去,她浑身一颤,无力自救,只能咬紧牙关、闭起眼睛,等着承受子弹贯穿她身体的痛楚。
砰!
耳际响起的枪声震得她的耳膜隐隐作痛,但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疼痛?她倏地一惊,难、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死了!彻骨的寒意立即漫天漫地席卷而来,转瞬间就将她淹没,她……还不想死啊!虽然不能和别离在一起,但是她还是希望能看得见他、摸得到他、和他说话。
什么东西喷到她的脸上,湿湿的、热热的,而后慢慢地顺颊淌了下来?
等等,有东西喷到她的脸上……那也就是说她还有知觉了?
她没死!可她还来不及感受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被陡然大作的枪响给吓傻了。
砰砰砰……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翻起沙发充做屏障,并以身体护住她。
她睁开眼睛,别离胸口那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红倏地映入眼帘,还有他苍白的脸色。是血!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离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