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点逃。」童纷若不敢看。
一声细微的「咻——」破空而来,随即是一声问哼,最后是手枪落了地发出的声响 。
她疑惑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瞧见一把闪烁着银光的手术刀赫然插在那个男人的 手上,鲜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刀锋淌下,一滴滴地染上掉落地面的手枪。银色手术刀!是 鬼斧,他来了。
鬼斧的视线在那一对孪生子身上兜了一圈,「你们什么时候来台湾的?」
他们是魍魉的军火库的意大利分部负责人修罗和罗剎。
「前天,魍魉要我们过来,在必要时出手帮忙救人。」双胞胎的弟弟罗剎从袋子里 拿出一份烧饼油条,征询其它人的意思,「要不要来一份?」
鬼斧摇摇头。魍魉也知道这件事,八成又是鬼魅的杰作。
他转向一旁的童纷若,「小姐呢?」
她小小力地摇头,动作有些僵硬,不敢回头去看鬼斧的表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们一大早就跟在童纷若身后出门,根本没时间吃早餐,现 在还真有些饿呢!
既然买了这么多早点就别浪费。修罗也拿了一份当场吃将起来。
男子抓着受伤的手,想要趁着其它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逃离,却被一把飞射而来的 手术刀划破了他的脸颊,也有效地让他不敢再移动分毫。
「下次刀子瞄准的会是你的心脏。」鬼斧的声音有些紧绷,像是极力在隐忍些什么 。
光听他的声音她就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童纷若的心直往下沉,更是不敢想象待 会儿要怎么面对鬼斧,她的耳际彷佛已经听见鬼斧怒吼的声音了。
他自眼角瞟见她僵硬心虚的背影,满腔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秒,但是一想到她的莽 撞极有可能会害她自己丢掉一命,如果不是修罗和罗剎出现的话,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 结果,怒火随即又猛烈地窜烧起来,「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们处理,把他们带回去交给 鬼魅。」
修罗一口应允,「没问题。」
来了,接下来他就要找她算帐了。童纷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被他狠狠地臭骂一 顿。她闭上眼睛等着,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身边始终一点动静也没 有。
有没有可能鬼斧没在生气?随即她又推翻了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童纷若偷偷地睁 开一只眼睛,瞟了瞟,没看见鬼斧的身影,她很是纳闷地睁开双眼,还没做好转身的心 理准备,就听闻外头传来一阵引擎声,然后是车子驶离。
不会吧!她心底有股不祥的预感窜起。
刚刚驾车离去的人不可能是鬼斧,不会的……她不停地在心中反复念着,虽然害怕 却还是得去面对事实。她徐缓地转过身去,早已不见鬼斧的身影,这个事实象一道闪雷 狠狠地朝她当头劈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中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那么刚刚驾车离去的人真的是鬼斧了!她无法相信他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就 这样走了!
她不敢想象他有多么生气,竟然会对她不闻不问,就这样掉头离开,她要怎么做才 能让他气消原谅她?
「阿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脱困之后的沉诗柔来到童纷若的身边,关切 地询问。
她摇摇头,「没事。」她和鬼斧的事告诉她也没用,就别让她担心了。
「封医生是不是生气了?」沉诗柔并不是毫无所觉。
连诗柔也看出来了!「没有啦,怎么会这么问?」她故作轻快地笑问。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快就走了?还把你留在这里,他是不是因为你来救我在生气? 」
「没啦,因为他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得赶时间。」别再问下去,她已经快要笑不 出来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沉诗柔总算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给了童纷若一个喘息的时 间。
吃完了早点,修罗走近她们,「两位小姐,我先送你们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她此刻归心似箭,渴望早点见到鬼斧,得到他的原谅,却又害 怕见到他……其实她害怕的是他若不肯原谅她呢!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童纷若在鬼斧的房间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在几乎要僵化成石像的前一刻,才 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敲门。
「叩叩。」
等了彷佛有一世纪那么久,她几乎要以为鬼斧不会来开门的时候,门才慢条斯理地 打开来,出现在门后的是鬼斧那张好看的娃娃脸,此刻却毫无表情、波澜不兴让人无从 推测他的想法。
「呃……我……」她的心慌乱了起来。
『进来。」说完这两个字后,他径自转身走回房间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有股莫名的恐慌攫住她,一点一滴地侵蚀她。童纷若乖乖地走 进房间。妈的,就算她遇到再危险的场面都不会这么害怕,而鬼斧甚至没有给她坏脸色 看,只是冷冷地。淡淡地,就好象两人已不再是男女朋友,吓——血色迅速地从她的脸 上退去。
他不会是这个意思吧?这就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心中的恐惧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我知道我擅自行动的莽撞行为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让你担心了,对 不起、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命是你自己的,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的态度显得很疏离。
他冷淡疏离的表现,让童纷若的心头上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就连呼吸也变得 沉重。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可以骂我啊!」就是不要用这种彷佛事 不关己的淡漠来对她。
「我是生气,我是想狠狠地骂你一顿,不过没那个必要了。」
「什么意思?」她的心猛地荡了一下。他不会是、不会是……要跟她分手了吧?胸 口彷佛被重重地揍了一拳,痛楚排山倒海地朝她席卷而来,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我可以包容你爱管闲事,放不下育幼院里一起长大的同伴,而三天两头让自己受 些小伤的行为,但是今天的事非同小可,如果修罗和罗剎没有及时出现,我不确定你是 不是还能站在这里。」一想到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他的背脊就窜起一股寒意。
她急切道:「我知道错了嘛,你要怎么样才肯……」
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话语里不带一丝温度,「不必了,我想我们也没有再继续下 去的理由,到此为止对我们彼此都好……」
剎那间,童纷若彷佛碎成千万片,不敢相信他是真的要跟她分手,「我不要——」 他的话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的心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痛得让她无法呼吸,她爱他 啊!
「如果你在乎我,就会顾及我的感受,如果你肯相信我,我会替你把沉诗柔毫发无 伤地带回来,如果你爱我,就不会如此轻易草率地去涉险玩命,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 你的安危?既然我在你的心中元举足轻重,那就算了吧,我不想再为你提心吊胆。」他 不想再来一次。
他真的打算放弃她了吗?如果他不在乎她,又怎么会去救她?她仍不肯接受事实, 「我可以改,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鬼斧转过身去,态度决绝,「明天你奶奶会来带你回去,就这样,出去的时候替我 把门带上。」
他决绝的态度让她心碎地红了眼,她只是要救诗柔而已,她不知道他会这么生气, 甚至因此要和她分手,如果早知道结果会这么严重,她说什么也不会擅自行动的,只是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心痛如溃堤泛滥的河水漫天漫地地袭来,瞬间就淹没了她。
第十章
见了面,童纷若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并没有恨意,尤其在弄清楚所有 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明白她和自己同样都是受害人。
自己或许失去和亲人相处的时光,但是她还有麦神父、诗柔和育幼院里的院童们, 或许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些许惆怅、落寞,不过她的人生是快乐的。
反观奶奶因为意外而痛失惟一的儿子和媳妇,悲痛之余强打起精神,要已出嫁的女 儿和女婿前去接回奇迹生还的孙女,却不料女儿和女婿心生歹念,出钱雇人将小孩抱到 育幼院前弃置,就为了夏家的企业和财产。
并且在奶奶前去委托征信社找寻孙女的下落之际,他们还用钱收买了征信社的人, 让她们祖孙俩因此被迫分离十多年,甚至他们还想痛下杀手,完全不把她当侄女看待。 事情被揭发之后,奶奶又再度受了一次伤害,老态毕现。
奶奶压根儿没想到女儿和女婿竟然会对她和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而他们又怎么对 得起他们死去的大哥和大嫂!
「小若,奶奶已经老了,不想也没有力气再管公司的事,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你 是不是肯和奶奶回去认祖归宗?」夏陈玉雪的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沧桑和疲惫。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的女儿和女婿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而 她竟然没有发觉,金钱的魔力真的可以凌驾一切吗?
难道真的是亲情诚可贵,良心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拋?
若不是她执意想要找到夏家惟一的子嗣而委托了地狱鬼众,又怎么会知道亲生女儿 竟会伙同夫婿,瞒着她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这难道不是天理昭彰吗?他们接受制裁 是应该的,只是叫她这个活了大半个世纪的老太婆情何以堪吶!
童纷若有点受不住夏陈玉雪的亲情攻势,「我……」她不自觉地瞥了鬼斧房间的方 向一眼,昨天她又是一夜无眠,想到鬼斧的决绝她的泪就怎么也止不住,换来的是两颗 肿若核桃的眼眸。
他气消了吗?昨天说要分手的话有没有可能是气话?
「小若,你还在恨奶奶吗?」
夏陈玉雪的脸色一黯。
「奶奶,你别多心,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去,只是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再给我一点 时间。」
她不想在还未得到鬼斧的原谅之前离开这里,她害怕会就此失去他。
只是她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留在神出鬼没征信社?
她必须再和他谈一谈。
童纷若的心念一动,身形随即也朝鬼斧的房间走去,还未抬手敲门就听闻鬼魅的声 音响起——「鬼斧不在。」
不在?
他去哪里了?及时妇产科吗?她可以去那里找他。
他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呃!因为有点事,所以鬼斧搭一早的班机回西班牙了。 」臭鬼斧,他想要让童兄弟好好反省一下也好,要顺道回去替小潮儿做产检也罢,关他 屁事呢!干嘛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丢给他!
「回西班牙?」
她当场傻?耳畔彷佛又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童纷若的脸色苍白若纸,「什么时候 回来?」
他被迫睁眼说瞎话,「他没说,本来我们到台湾来就是为了夏家的Case,现在 任务圆满结束了,我们当然也该离开了。」童兄弟还在台湾,鬼斧怎么可能不回来!
地狱鬼众的成员除了魍魉置产在意大利,且他人都是在西班牙出生长大的华裔,他 们的家都在西班牙。
「我明白了。」
童纷若眼中的光彩立时被击散。
他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连了吧!她的心——好痛!她忍不住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 ,却仍旧无法缓和胸腔中几乎让她窒息的痛楚,为什么她和鬼斧之间的感情会走到这个 地步?她只是想要救诗柔而已啊!
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童纷若迅速地转过身,硬是咬着牙将眼泪逼了回去,「奶 奶,我跟你回去。」
夏陈玉雪闻育面露喜色,造声道:「好好好,我们回家去。」
临走之际,童纷若强忍着心痛回身鞠了个躬,「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再见。 」
滚烫的眼泪顺势滴落地面。
这一别,或许今生就无缘再见了……妈的,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不想就此走出鬼 斧的生命,却无力挽回。
鬼魅在童纷若转身的剎那,瞥见她脸上的心碎神伤和溢出眼眶的泪水,心头衍生出 一股莫名的罪恶感,要是让亲亲老婆知道他帮着鬼斧欺负童兄弟的话,他肯定会被骂成 臭头。
他最好从现在开始想一个脱罪的借口……不然以他的恶名昭彰,肯定会落个狼狈为 奸的罪名,谁叫他恶整别人的纪录不胜枚举!
啊——有了,就说是鬼斧拿手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答应的,嗯,没错,就这么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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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夏家之后,童纷若正式更姓为夏,她叫夏纷若。
夏纷若回夏家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在夏陈玉雪的坚持下,她辞去了KTV的工作, 白天开始到夏氏企业去上班,学习如何管理一间偌大的企业,每一天都过得既忙碌又充 实,只是总觉得心头彷佛被刨挖出一个窟窿来,空荡荡地像是少了些什么。
夏纷若背着背包自玄关走进来,「奶奶,我回来了。」
「小姐。」
等候在门边的佣人接过她的背包。
「谢谢。」
她颔首道谢。
夏陈玉雪伸出手,「小若,你过来,奶奶有话要跟你说。」
她走向她,「什么事?」
夏陈玉雪拉着孙女的手要她在身边坐下,仔细地端凝她,「你老实跟奶奶说,你回 这里是不是一点也不快乐?」她的落寞、她的消瘦、她的强颜欢笑,她都看在眼里也很 不舍,如果小若真的无法适应,为了小若,她也不会勉强她非得要留在这里不可,其实 小若肯认她,她已经很高兴了。
「没有的事,你看,我不是很好吗?」她努力地扬起笑,只要什么都不去想,最好 每天让自己累得只要一趴上床就睡着,什么事也不想,心就不会那么痛。
「还是你对企业管理没有兴趣?」很多女孩子都对商业没兴趣,倘若真是如此,也 还可以聘请一个专业人员来替小若管理公司的事。
「我不讨厌。」她老实说,那毕竟和她在学校里所学的有些关联。
「可是你并不快乐。」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
她的心口微微一窒,又开始隐隐作痛。
自她离开神出鬼没征信社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鬼斧完全和她断了音讯,他一 点也不留恋吗?她曾经不只一次想要到征信社或及时妇产科诊所去找听说已回台的他, 每每到了目的地却又鼓不起勇气进去,只能远远地眺望屋子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自 始至终都没瞧见鬼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