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对方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从背影看来是个高大的男人,有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年纪应该不大。
礼貌上,她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永升一见女儿回来,立即扬起笑,“这个人你也认识。”
几乎父亲所有的朋友她都认识,不过,她怎么有种感觉,父亲脸上的笑容太过于耀眼,有古怪……念头才刚成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起身,转过身来面对她——
是殷罔极。“晚安。”
“你们聊,我先上……”脚跟一转,她步履不停地走向楼梯,却不经意地自眼角瞥见一只大皮箱,就搁在殷罔极的脚边。脚下一顿,不会吧?她眉头拢起,话声截然而止。
殷罔极顺着她的目光瞧见自己脚边的那一只大皮箱,“好心”地主动说明,“我暂时要在这儿打扰你们了,诸多包涵。”
暂时要在这儿打扰?她没听错吧!他要住在这里?永远踅回他们面前,质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你们谁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永升将事情简洁地做了说明,“罔极的房子要重新整修,暂时得搬出来外面住,反正我们家的客房也全都空着,所以我就提议他这段时间到我们家来住,他也同意了。”
所以结论就是——她将有一段时间得和殷罔极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这根本就是父亲想要撮合她和殷罔极的阴谋嘛!“你可以去住饭店啊,你不会连那区区的住宿费也舍不得花吧。”
“你这是在替FOREVER饭店招揽客人吗?”他挑起眉一笑,眼中的光芒忽地大炽,“我本来的确是想订FOREVER其中一间总统套房,不过,为了不折煞伯父的好意,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多么冠冕堂是又理直气壮的说法。
永升又道:“多个人多个伴也热闹些,小远,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连借间客房给罔极住也不肯?”
“不过,要是小远不愿意的话,我还是去住饭店好了。”殷罔极以退为进。
这两人像唱双簧似地一唱一和。
父亲都这么说了,她若再继续坚持反对的话就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永远只能无奈地同意,“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我没意见。”明明知道他们两个极有可能是串通好,她却无计可施。
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悄悄地在殷罔极的唇畔绽放开来,他出声叫住正拾阶而上的她,“小远,谢谢你。”他会一点一滴地将她蚕食鲸吞掉。
“不客气。”一直到她上了二楼,声音才悠悠地传了过来。
永远回房洗过澡之后换上休闲的家居服,沿着庭园的步道漫步到喷水池旁的凉亭内坐下来,安静地欣赏星光闪烁的夜空。
在灯光的折射下,喷水池里的小水柱闪烁着令人炫目、如梦似幻的七彩光芒,沐浴在光芒里的她就像是夜之精灵。
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划破黑夜,“我可以坐下来吗?”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客人,她是不应该太失礼。“请坐。”声音里还是有一些防备抹不掉。
瞧她一身休闲家居服的模样,褪去了白天的干练,增添了一股娇柔和惊懒,悄悄勾动他的心,殷罔极状似不经意地傍着她的娇躯落坐,却没有碰着她。“你似乎不怎么高兴我暂住在你家。”
既然他明说了,她也就老实地承认,“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父亲的提议?”毫无疑问地,这借住的法子肯定是抱孙心切的父亲所想出来的。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呢?”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更为浑厚了些。
他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里,撞击着她的心,“感情不能只是一相情愿。”她力持语调平稳,拒绝受影响。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纵使殷罔极是个极度出色的男人,她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为他动心。
潜藏在他血液之中的霸道因子悄悄地冒出头来,“所以你也得爱上我。”他一旦下定决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也得爱上他?永远瞪着他俊朗的容貌,心跳有一瞬间的紊乱,随即恢复正常,“我没见过像你这么狂妄的人!”莫非他之前的斯文、谦和有礼都只是假象!现在才是真正的他。
他探手轻轻撩起她脸旁的柔软发丝,感受她的秀发滑过他指间的轻柔触感,淡淡的清香在他的鼻端飘散开来,“现在见到了,有何感觉?”他的语凋依然轻柔得有如羽毛拂过。
他的举止营造出来的亲密扰乱了她的感觉,几乎让她忘了反抗……只是几乎而已,“会让人厌恶。”她挥开他的手,旋即起身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厌恶啊……”他沉吟了会儿,微微上扬的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不是很认真地问:“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呢?”
“我不会爱上你的。”她有自己的计划及三大愿则,不想被父亲设计,乖乖地走入婚姻。
她答应让殷罔极暂住在这儿的决定是不是失算了?
“是吗?”他笑得十分诡谲。
她注地一慌,连忙退了一步又一步,“当……当然,对了,我还有一些文件要看,先回房间了。”这是借口,目的是为了逃离他所撒下的魔咒。
她从没通过像他这样斯文中带有霸道、温柔却又强势的男人。
“明天是礼拜天,不用上班。”他闹闹地朝她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久久没有响应。
“永远,你逃不掉的。”殷罔极立于黑夜之中,噙着笑低声宣示。
第三章
永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楼来,她在想,待会儿若是见到殷罔极的时候,该做何表情?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假装昨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吗?
一想到昨晚的落荒而逃,她就懊恼不已,一张脸也克制不住地发烫。
停在饭厅门口,她反复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正要举步跨进去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关切的询问——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站在饭厅门口直喘气?
永远微微一惊,有抹措手不及的狼狈自她的眸底掠过,她放做镇定地道:“没事,我爸呢?”
佣人多看了她一眼才回答,“先生正在里面用餐。”
“只有我爸一个人吗?”她不动声色地问。
“是的。”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举步走进饭厅内,“爸,早。”
“早。”永升瞥了她公式化的套装一眼,“今天还要去饭店?”
“嗯。”永远坐进老位子里,摊开餐巾搁置在腿上。待会儿她用完早点就直接到饭店去,应该可以平静地度过一天,直到晚上。
佣人很快地端来永远的早点。
“谢谢。”她颔首示意,执起刀叉开始进食。
永升的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你有时候也该放自己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别忘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别让自己太累了。”他一如往常地叨念着千篇一律的词。“公事暂时搁下也无妨,不会有人抢着做的。”
“我知道。”她的回答也都一样。
“差点忘了,你的车今天送到保养厂去检查,要明天才会回来,等一下就让司机开车送你到饭店去。”永升以餐巾拭了拭嘴角。
永远不疑有他,“好。”她其实也不太记得车子上一次进厂保养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种事不需要她挂心,她只负责开车而已。
“我吃饱了。”她今天用餐的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就是不想碰见殷罔极。“爸,我去上班了。”
永升点点头,不忘叮嘱,“别太晚回来。”
“我尽量。”永远走出饭厅转往客厅,佣人捧着着公文包等候在门口。
“小姐慢走。”
她接过公文包,低头钻进车子里坐定,吩咐道:“走吧。”
“好的。”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必恭必敬地回答。
一直到车子驶出水家大门,她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却突然察觉司机的身形好像比较年轻,压低的帽沿让她看不清他的长相,“你是谁?罗伯呢?”
“小姐,罗伯身体不舒服请假,所以我来代他的班,我叫朱利亚。”司机从帽沿下不着痕迹地自后照镜中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永远。
原来如此。永远没再深究,“罗伯的情形怎么样?”
“只是感冒而已,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她点点头,自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婚礼企划案来,把握时间专注地看着。
关于FOREVER饭店的业务,她一向放手交由下属全权处理,若是没有异常的情形出现,她通常只看营运报表和一些较重要的文件。她反倒是较为注重浪漫城堡所接下的每一个Case,虽然她还没准备好要走入婚姻,但是她相信,一生一次的婚礼对每个女人来说都很重要,更是多年以后最美的回忆,所以她要求每一个Case都要做到最完美的境界。
在浪漫城堡举行的每一场婚礼,都得在半年前就开始由专人和准新人去沟通讨论,确定婚礼的形式和一些大大小小的规矩习俗,然后再做出全盘性的企划书,再交由她过目,决定之后便由Team接手去统筹规划,一直到整个婚礼完美的结束。因此,浪漫城堡一年十二个月就只能接十二个Case。
仿佛过了很久,在她以为早该抵达饭店之际,车子却还在急速行驶中,她狐疑地自那一份婚礼企划案里抬起头来,猛然发现此刻行驶的路并不是前往饭店的方向。
她惊然一惊,却仍旧镇定地问:“朱利亚,你要载我去哪里?这并不是去饭店的方向。”
司机轻笑了起来,“呵呵……你现在才发现啊!会不会太迟了一点?”
果然……“你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她沉声问,悄悄地拉了拉车门的把手,门未动分毫,显然是被锁住了。
“这是绑架。”他老实地承认,帽沿还是压得低低的,不让她看清楚他的长相。
绑……架!她太大意了,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呢!“你想要勒索多少钱?”纵观古今,会让人不惜挺而走险,触犯法律也在所不惜、死而后已的东西,就是钱。
司机笑一声,“我不要钱。
不要钱?有股寒意自她的脊椎窜了上来,若是花钱不能消灾,这就表示麻烦大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虽然明知道不能慌,此刻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恐惧却还是狠狠地攫住她不放。
“不要钱,当然是要人喽。”轻挑的语调里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要人,这意思是劫色了!“你别想。”她的脸色一变,紧紧地把公文包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可以护卫自己不受侵犯,她的目光开始在车内梭巡可以利用的武器。
结果却让她失望了,什么也没有找到,她还是只有一个公文包。
“看看窗外。”
永远依言将目光调向车窗外,立即被车外壮观的景致震慑住,这里是……白云石山大道。
白云石山大道是穿越白云石山脉衔接相札诺(Bolzan)与寇汀纳安佩盾(Cortina d’ Ampezz)最壮观的路线之一,顺着地势而行,途经巍峨的山峰,景观雄伟。
白云石山脉是意大利最醒目也最美丽的山脉。
“知道白云石山脉是怎么来的吗?”司机忽然出声问。
永远骇了一跳,她怎么看外面的风景看得呆了,竟然忘记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问你知道白云石山脉是怎么来的吗?”他又把问题说了一遍。
她有些错愕,有没有搞错啊?绑票的歹徒竟然问她,知不知道这座山脉是怎么来的?永远摇了摇头。
“在三叠纪时期,由海底的珊瑚与其他生物骨骼堆积形成,是在六千万年前欧洲与非洲大陆碰撞时隆起的山脉,此处的岩石不同于阿尔卑斯山主体由冰河侵蚀而成的尖锐山脊与山峰,而是受到冰雪、阳光和雨水共同的侵蚀作用所形成,凿刻出今日所见的悬崖、尖峰和石林。”司机侃侃而谈。
她相当意外,没想到一个绑票的歹徒还这么有学问呢!
等等,重点不在他有没有学问,而在于他是绑匪,自己此刻是任人宰割的肉票。
“你快点送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绑架可是重罪,你逃不了法律制裁的。”
她试着跟他讲理。
东、西白云石山脉以相和诺为界,两地特色略有不同,东半部较令人敬畏,尤以卡提纳丘(hcdo,又称玫瑰园RoSenne)山系特别代表的美丽的山系在日光中会呈现粉玫瑰色泽。
司机忽然将车子停妥,下了车替永远将车门打开,“我们到了。”
到了?她纳闷地觑了他一眼,抱紧胸前的公文包,低头路出车外,讶异自己居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被五花大绑,他难道不怕她逃跑吗?
一幢度假别墅被环绕在一片优雅美丽的自然景致中,映照着湖光山色更是美丽得让人屏息。
永远的心跳开始狂熟,只要她待会儿见到人的时候大声呼救,一定可以脱离这个歹徒的魔掌。
度假别墅里有数人走出大门,朝他们而来。
她还来不及求救,便听闻对方开口了,“少爷。”
少爷?他叫谁少爷?永远纳闷地左右瞄了瞄,没瞧见半个人影啊!而后一个怪异的念头窜进她的脑海里,她慢慢地回过头去——
原本该是歹徒的司机取下帽子,朝她露齿一笑。“欢迎来到我的别墅。”
她傻眼了,双手仍旧抱紧了公文包,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以为的歹徒竟然是……竟然是殷罔极!
“少爷,这位小姐是……”佣人看向永远。
“FOREVER饭店的总裁永远小姐。”殷罔极明了简单的介绍,没有多说些什么。
即使是穿着司机的制服,殷罔极依然好看得没天理,让人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佣人这时才注意到殷罔极身上与平时不同的衣着,“少爷,你穿的衣服怎么有点……”像司机!
“没什么。”他没打算解释。
永远这时才自震惊的情绪中回复,“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刚刚她是真的被他吓着了,还真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呢!
殷罔极理所当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绑架你啊。”
“这一点也不好笑,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被动地跟上他的脚步。“放开我。”
后头的佣人也跟上,“少爷,你和永小姐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他拉着她上了楼梯,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吩咐道:“准备一些吃的东西,中午我们不回来用餐了。”
“是。”佣人立即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