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血过多,我特地请大夫开这一副药,还是趁热快点喝了。”
“不要,它看起来很苦。”她噘高唇。
雷岳奇哑然失笑,“别孩子气了,药哪里有不苦的,听话,快喝下去。”
她用用头,“不要、不要、不要。”
“好吧!你要怎样才肯喝?”他投降了。
管玉箫斜睇向他,眼神坏坏的,“如果我愿意把药喝了,不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答应?”
“只要我能办得到,我都愿意。”就算是他欠它的。
她暧昧的娇笑,“那么……我要你亲我一下,可以吗?”
雷岳奇整张俊脸条地涨得通红,“管……玉……箫,你别太过份了!”他一脸又窘又气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呵……你又脸红了,从没看过有男人这么会脸红。”她笑不可抑的颤动身子,连伤口都扯疼了。“哎哟,我不能再笑了……”
“你就非得跟我开这种玩笑吗?”他气咻咻的说。
管玉箫娇媚的横他一眼,“谁说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人家的身子你都看过了,我还会在乎其他的吗?”
困难的吞咽一下,雷岳奇才严肃的说:“管姑娘,在下不想否认曾经发生的事,可是当时情况危急,不容再多作考虑,若有冒犯之处请你原谅。”
“你是说不愿意负责了?”她瞅进那双毫不回避的黑眸中。
“在下已有未婚妻,怕委屈了姑娘。”他不能对不起妍馨。
果然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那正气凛然、直言不讳的神情深深烙进管玉箫的美眸中,盯着他好一会儿,唇角才缓缓上扬。
“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嫁给你一定很闷,就算你愿意娶我,我还得考虑看看。”她媚眼一拋,调侃道:“眉头别皱这么深,我不会逼你负责的,这下你应该松了一口气了吧!”
他发现自己根本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真的吗?”
“听你的口气好象很失望?”她挪揄的问。
雷岳奇干笑两声,“怎么会?管姑娘伤好之后打算上哪儿去?”
“嗯,还没决定,应该还会再住几天。”
“那么不如到‘雷家堡’做客,我爹娘会很欢迎你的。”
她冷漠的婉拒,“我不习惯去叨扰不熟的人,多谢你的好意。”
“可是你一个人……”他就是放心不下。
管玉箫自嘲的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会丢掉吗?我一个人四处飘泊惯了,到今天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确定?”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太婆婆妈妈了,此女人还啰唆。”她嗔笑道。
雷岳奇搔搔耳后,腼腆一笑,“对不起,那……我先告辞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请人到‘雷家堡’通知我,不要客气。”
“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她意有所指的说。
饵已经下了,就等着鱼上钓。
※ ※ ※
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矗立着一座气势磅礡巍峨的黑色宫殿,传说这里住着一群来自地狱的可怕妖魔,使人望而却步,更遑论冒生命危险上马。
也只有江湖人方知这座充斥着黑暗气息的岛屿竟是“阎宫”的所在,它横行江湖数十年,行事奇特诡秘,喜恶分明,无视俗世的目光,阎皇之位传到这一代后,声势已与少林、武当两派齐名,也由于它的特立独行、狂妄自大,更加深人们对它的误解,魔教之名不胫而走,成为武林一大邪派。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转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
绿竹林内,半愁半忧的萧声悠悠响起,在林间绵绵不绝的徘徊,凉亭内的绿衣女子坐在月牙凳上,眼观鼻,鼻观心,手持碧玉箫吹奏着一曲改编自黄庭坚的“清平乐”,多愁善感的音符仿佛在诉说着心头不欲人知的秘密。
“无仇。”箫音初歇,她轻唤道。
始终守护在亭外的男子朝前一揖,“堂主有何吩咐?”
“无恨把事情办妥了吗?”
“禀堂主,人已经带回来,也送进了银堂主的房里。”他恭谨的回话。
玉修罗微一领首,“很好,帮我去请银堂主过来一趟,还有……明日回到苏州之后,你跟无恨都留在总坛,不必跟着我了。”
“堂主要上哪儿去?”他心一沉。
她凌厉的美眸一瞥,“本座的去向需要跟你报告吗?”
“属下不敢,但身为堂主的贴身护卫,理当要随侍在旁。”如果他没猜错,堂主一定又是要去见雷岳奇。
“不必了,难道本座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吗?”她的计划才刚开始,打铁趁热,岂能半途而废。
无仇蠕动下嘴唇,仍是郁郁的闭上嘴,因为在玉修罗眼中,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就连个笑容也吝于给予,虽名为心腹,却从来无法真正的接近她,他永远只能默默的对她付出情感。
原以为玉修罗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自己也就能安于现状,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够了,可是自从雷岳奇出现之后,无仇的心没有一刻不是在滴血,看着两人谈笑风生,还对他展现万种风情,明明躲得过的暗器,却故意利用苦肉计接近他,这一切无不证明她对雷岳奇动了情,在乎的程度恐怕任何人都比不上,方才听见那箫声中融入不少感情,不似以往的冷淡平持,她离他真是越来越远了。
无仇好恨,难道他只能一辈子在背后爱着她,却无法将爱意吐露出来,就只因为他身为下属?可是他也是个男人,当然想拥抱自己深爱的女子,却又害怕一旦说穿了之后,再也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无恨走过来,见到他苦恼的模样,劝道:“无仇,你是在自寻烦恼,放弃吧!不要再强求了。”
他痛苦的用双手抱着头,“我真的好想不顾一切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告诉她我爱她,已经爱了好久好久了,可是……”
“就算说了也是没用,堂主的个性我们还不了解吗?除非她愿意交出自己的心,否则不管是谁爱上她,即使连心都挖出来给她,堂主会做的是残忍的将它踩在地上,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付出的感情岂能这么容易就收回来。
无恨心如刀割,“可以的,只要你肯一定有办法的,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有多难过,无仇,难道我就不行吗?”
“不要说了,你不会了解的。”
她将泪水往肚里吞,“我怎么会不了解,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就像你对堂主一样,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成了。”
“不要再说了……”他呢喃。
“或许应该请堂主将我们调到其他分舵,我相信时间久了,就会慢慢的走出这场无望的感情中。”
无仇恶狠狠的瞪她,“不!我不要调到其他地方,要走你一个人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堂主说一个字,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听清楚了没有?”
“无仇……”
“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不用你管。”情根早已深种,只有继续沉沦直到毁灭,谁也救不了他了。
第四章
杭州西湖三面环山,层峦叠嶂,湖面平静似镜,烟霭缥纱,水天一色,“无敌门”就是位在宛如仙境的湖光山色旁,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颇富诗意。
乔妍馨在自家院中练着刚学会不久的“玉女剑法”,还没一半就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呼呼。
“姊姊,我看你耍的这套剑法只够唬唬小孩子,想伤人还早得很,你根本不是练武的材料,还是别练了。”双臂环胞的少年当场泼了一盆冷水,那少年叫乔逸中,是“无敌门”门主乔玺元的独子,也是雷莞婷的未婚夫婿。
她固执的深吸口气,继续再练下半套,才挥了两下,“锵!”的连剑也掉了。
“怎么会这样?”乔妍馨好不泄气的说。
乔逸中翻个白眼,“你连根基都没打稳,剑法怎么会练得好呢?姊姊,你还是专心当姊夫的贤妻良母,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你不明白。”她沮丧的说。
“我当然明白,你习剑是希望跟姊夫能够夫唱妇随,当个匹配得上他的妻子,这道理我们都懂,可是雷、乔两家原本就门当户对,又有生意上的往来,更不用说是多年的至交,凭这些再加上姊姊德淑兼备,足堪配得上姊夫了。”
虽然每个人都这么说,乔妍馨还是希望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嫁过去,让夫婿对她无从挑剔,博得他一辈子的爱怜。
“逸中,你认为雷大哥会喜欢我吗?”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夫,难怪会惴惴不安。
“姊姊,在咱们杭州有多少男人想娶你为妻,若不是你已经和人订了亲,恐怕连门槛都会被媒人踩烂,姊夫如果不喜欢你,除非他眼睛瞎了。”
她心中一喜,“你就会说些好听话安慰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乔逸中亲热的挽着她,“姊姊可是杭州有名的美女,我包准洞房花烛夜那天,姊夫掀起你的头盖看见你之后,一定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人都被你迷住了,一辈子对你服服帖帖。”
“讨厌!你居然取笑起姊姊了。”她嗔喜的搥他一下。
“我是说真的,可是反过来说,就不知未来姊夫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要是相貌寻常岂不是委屈了姊姊。”他身为乔象的男人,便要负起保护乔家女人的责任。
乔妍馨含蓄的笑笑,“不论他是何模样都是我的夫婿,只要他永远疼惜我,姊姊也就心满意足了,况且雷伯母也说过雷大哥和勋华幼年时的容貌相似,想必成人后也不会相差太远,这点我倒不担心。”
他领首,“说的也是。”
“算算时间,雷大哥应该也回到家了,逸中,你能不能帮我捎封信给婷妹。”
乔逸中不明所以的问:“给婷儿?做什么?”
她羞涩的低语,“我是想拜托她帮我探听一下,看看雷大哥平常喜欢吃些什么菜,我好在家多学一学,将来烧给他吃。”
“喔,姊姊真偏心,我都还没吃过你烧的菜,就便宜了未来姊夫,我不要写,要为你自己写。”他佯装生气的抗议。
乔妍馨脸色潮红,“好嘛,你想吃什么我烧给你吃就是了,帮人家写好不好?”要她自己写多羞人,未来的婆家不就都知道她多急着想讨好夫婿。
“骗你的啦!你是我的好姊姊,我不帮你帮谁。”
“谢谢你,逸中。”
乔逸中感叹的说:“我真的好羡慕姊夫,婷儿要是有你对姊夫的一半就好了。”
“婷妹有婷妹的优点,不能这么比的。”
“都是青梅竹马惹的祸,这辈子就被她给赖上了。”他也不是真心在抱怨,怪两家的交情太好,害他年纪轻轻就失去自由。
唉,不过谁教自己也喜欢她,怨不得谁。
※ ※ ※
乔玺元打个呵欠,关上房门准备休憩,见妻子心事重重的站在窗台前,讷闷的问:“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
足她面露忧色的看向丈夫,“老爷,这几日我右眼的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我担心是不是有坏事要发生。”
“家里就要办喜事了,怎么会有坏事发生,你就别想东想西,早点睡吧!”他卸下外袍,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乔夫人接过丈夫的外袍将它挂好,喃道:“老爷,这十四年来一直都没有小玉的下落,即使现在有心想找恐怕更没有希望了。”
他神情微僵,“好端端的又提起她做什么?”
“因为我怀疑是她偷走了龙环,不然怎么可能东西收得好好的会不翼而飞呢?再过两个月女儿就要过门了,订亲的信物也要物归原主,可是龙环不见了,到时怎么跟亲家交代?”她问。
乔玺元略显烦躁的说:“你怎么能断定龙还是她偷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想找她谈何容易,要是亲家问起,我们就推说龙环遭窃,塘塞一下就好了。”
她对他的反应感到困惑,“我总觉得你对小玉的失踪好象并不关心,她可是你妹妹惟一的孩子,当年她临死前托孤,我们没有好好照顾她,就连她突然离家出走也没有积极派人找寻,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况且又不是我们赶她走的,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好了,不要再提起她的事,我要睡了。”他钻进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不再理她。
乔夫人叹口气,每当一谈起小玉的事,丈夫就是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按理说小玉的娘是他最宠爱的妹妹,还记得当年小姑要嫁人时,丈夫可是百般阻挠,就是不愿让她那么早嫁,很多人还因此取笑丈夫有恋妹癖,后来小姑因得了重病死了,还为此消沉好一阵子才重新振作起来,记得小玉刚来到家里时,丈夫可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吃的穿的一应俱全,乔夫人实在想不通小玉离家的原因。
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隔天就听见伺候的仆人说小玉不见了;接着就是龙环也失踪了,有仆人说曾看见她偷偷摸摸的从自己房里出来,看来东西干之八九是她拿走了,龙环是富家给的订亲信物,现在东西不见了,这桩婚事会因此生下变量吗?
她实在想不通小玉离家的原因,一个七岁的孩子能上哪里去,加上最近眼皮直跳,一颗心又老是七上八下,真害怕有什么祸事上门。
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她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放回肚里。
※ ※ ※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苏州春夏多梅雨,一个月总会下个十天左右,惹得人心烦意乱。
雷岳奇站在廊下有半个时辰了,伸出掌心承接了满手的雨水,情不自禁的叹口长气,这对从来不会无病呻吟的人来说是少有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徐在思的这阕“折桂令”头三句真可谓是写进了他的心坎里,从没为谁害过相思的他,竟感受到相思牵绊挂念的滋味。
回到“雷家堡”已有多日,除了开始摸索家中的生意之外,他仍是放不下独自留在松鹤楼的管玉箫,起初雷岳奇也只是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态,她是个的救命恩人,关心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当他一连数日前去寻她,管玉箫却像从空气中蒸发,既没有退房又无留下只字词组,单纯的关怀转变成浓浓的焦虑和不安,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她是否遇到什么困难,为什么不来找他呢?雷岳奇坐立难安的忖道,早知如此,那时就该强迫她跟自己回“雷家堡”来,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会一辈子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