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她恼火的咒骂。
祁焄俊脸上仍是一贯的嘲讽,“你怎能要求一个恶魔有人性呢?你最好乖乖躺下,否则我会让你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
她气得直磨牙。没关系,等他睡熟之后,她再偷偷的溜出去。
她只要闭下眼睛装睡,一下子就好……一下子……
不知怎么搞的,眼皮好重,不行!不能真的睡着了。可是她连睁开眼的气力也没了,好累!好想睡喔……
※ ※ ※
卢开伺候主子用完早膳后,唤来伙计将桌上的碗盘撤掉,跟往常一样站在一边等候差遣。
“那孩子的病怎么样了?”祁焄随口问道。
“禀爷,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元气尚未恢复,可能还要休息个几天。”他话回的简单扼要,恁是训练有素。
“可探听到些什么?”祁焄面无表情的问。
卢开是有问必答,没有丝毫犹豫。“是,那孩子姓严单名一个颢字,洛阳人氏,父母遭一群盗匪所杀,多亏那位缭绫姑娘连夜带着他逃出来。两人正准备到京城投靠亲戚。”
“洛阳?姓严?”祁焄露出沉思的表情。
卢开继续往下说说:“是的,那位缭绫姑娘虽在严家为仆,和他们的关系却犹如自家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保护那孩子的缘故。”
祁焄踱到窗前,心中思忖,如果他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那位姓严的骨董商仅活的亲人。还真是巧,居然让他遇见了。
“爷?”
“有话就说。”
卢开小心的措辞遣字,“爷打算如何安置那位缭绫姑娘?”
“你该了解我的作风。”女人只有暖床的功用,他绝不会为她们费神。
“小的以为她对爷而言会有所不同。”这是他仔细观察的结果。
祁焄大大的讽笑一番,“你这么以为吗?她一开始或许会誓死抗拒,不过,很快的她就跟其它女人一样,说什么离不开我,要死不活的哭着要我相信她们……可惜我不会上当!她们就跟“她”一模一样,只会说些好听的话安抚我,嘴里说不会丢下我不管,可是一转眼就跟别人跑了,我不会再受骗了!”他越说眼神越阴沉。
“爷,不是每个女人都会这样。”卢开是少数知道他内心秘密的人。
他眸中的怨恨堆的好高,冷酷的笑说:“都一样,女人全都是爱慕虚荣的动物,她们就跟“她”一样,没办法跟自己的丈夫共患难,遇到比丈夫更有钱有势的男人,就连亲生的儿子都可以拋弃,我才不会笨得爱上她们其中一个呢!”
卢开的嘴张合了两下,最后还是合上了。其实主子不是无情,只不过内心曾受到重创,怕再一次遭到背叛,以致不敢对任何人付出真感情;而那些爱上主人的女人,用尽心思伎俩,最后仍然无法得到他的心,在万念俱灰之余,都以死亡来结束痛苦,这也是外传黑修罗的女人总是不长命的原因。主人是一株婴粟,会让人上了瘾,直到走上绝路为止。
“缭绫姑娘若要走呢?”卢开直觉的认为他们会是相配的一对。
祁焄横睨他一眼,“她想走就走,何须问我。”
看来希望又要落空了。卢开恭敬的道:“是,小的明白了。”
※ ※ ※
“绫姨,你昨天去哪里了?颢儿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
缭绫脸颊微微发烫,轻咳一下,“呃……绫姨去办了点事,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她将粥放在唇边吹凉,才喂到他嘴里。
他一面嚼着,“绫姨,你说外公会不会欢迎我?”
“当然会,小少爷刚出生的时候,你外公还特地从京城来看你,一直抱着你不放,直嚷着要带你回家,所以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严颢登时笑颜逐开,“外公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很凶?”
她侧头想了想,“你外公在京城里当大官,帮皇帝老爷做事。你别看他外表很严肃,其实他是面恶心善,私底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下人也很好,就跟小少爷的爹娘一样,是个大好人。”
“我真的好想赶快看到外公,绫姨,到京城要很远吗?”
“只要小少爷快快把身体养好,我们早一天上路,就可以很快见到你外公了,所以你要多吃点东西,这样才有精神和体力。”
严颢点点头,张开嘴吞了一大口粥,“等我见到外公,一定要叫他把那些坏人抓起来,替爹娘报仇。”
此时传来敲门声,缭绫开了门,是卢开!她侧着身让他进来。
“卢叔叔早。”严颢很喜欢他。
“看颢少爷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很多,我也放心多了。”
缭绫脸色微微一变,转向坐在榻上的严颢,轻声的责怪:“小少爷,绫姨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将名字告诉别人吗?怎么不听话呢?”
她担心那群盗匪不放过他们,所以一路上都很小心,深怕会泄漏出行踪,这对主仆来历不明,她不得不多加提防。
严颢好无辜的反问:“可是卢叔叔是好人,为什么不能说?”
“是我的错,你别怪颢少爷。”卢开插嘴说。
“不,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在躲一些人,不是存心要怀疑你们,该道歉的是我才对。”缭绫面带笑容说。
“有人在追你们吗?”
缭绫顿了顿,面有难色,“对不起,卢大哥,原谅我不能说。”
“没关系,既然你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困难,说不定我家主人可以帮得上忙。”
她恼恨在心,“不用了!我可不想再欠他什么人情。多谢卢大哥的关心,我的事自己会解决,不用劳他大驾。”
“万一那些人不好惹,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怎么对付得了?”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好惹?”她惊疑不定的问。
这对主仆派头大,做事又神秘兮兮的,究竟是什么来历呢?而且听他的口气,好象知道些什么,这让缭绫心中警铃大作。
“这……当然是猜的,看你这么慎重行事,料想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好险!他差点说溜嘴。看情形真被爷料中了,缭绫姑娘口中所说,想必就是夜鵩大盗。
她不再多问,顺口说道:“卢大哥,我想明天再住一晚,后天就要离开这里,这几天多亏有你帮忙,缭绫感激不尽。”
“你们要走了?这么快。”他惊讶的说。
缭绫牵动下嘴角,“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久了也会不好意思,况且我们还有急事要办,请代我向你家主人道声谢。”
光想到他,就足够让她反胃。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再看见那个人的脸!
※ ※ ※
二楼雅座来了位惊艳四座的大美人。
“怎么来了?你那位痴情夫婿没跟来?”祁焄调侃的问,凝睇着盈盈落坐的义妹,也就是玉修罗。自成亲之后,她在性格上有极大的改变,眸底时时闪现的暖意取代了惯有的冷淡,这当然得归功于他的义妹婿啰!
“我是出来办正事,他跟来做什么?”玉修罗微嗔的对他拋个白眼。
祁焄则是黑修罗的本名,他听了之后,满是兴味的挑动眉梢,“当然是离不开你啰!谁不知道雷岳奇对你的痴心,整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跟着你,好个天下第一大痴情种,真应该请阎皇颁个匾额给他,好好表扬一番。”
“你羡慕的话,也赶快找一个。”她乘机怂恿他。
他发出淡淡的嗤笑声,不露痕迹的转移话题,“你方才说来办正事,有什么大事需要你这玉堂主亲自出马,而且远从江南而来?”
“祁哥还不知道阎皇准备在寿辰当天办选妃宴的事吧?”她开口丢下一个惊人的内幕消息。
执杯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选妃宴?你是说阎皇打算立妃了?”
“很意外吧!不只是你,我们也一样感到诧异,原本以为阎皇这辈子是不会娶妻了,想不到被两位小公主这么一缠一闹,最后终于还是投降了,决定在那天举办选妃宴,从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位佳丽中,挑出一位阎妃来。”
花了好半晌的时间他才完全吸收这突来的讯息,语气甚是平静的道:“这样也好,“阎宫”的未来还是需要有位少主来继承。”
“小妹也有同感,所以阎皇下令要我在三个月内拟出参选名册,只要是才德兼备的未婚女子,不拘黑白两道,都有资格参与盛会;另一方面,由赫连护法和银堂主负责众佳丽上岛后的一切事宜。依我看来,阎皇并不单只是为了选出未来阎妃这么简单,想必另有深意。”
祁焄冷冷的微扬嘴角,“阎皇选妃是何等的大事,有多少人会善加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混进来,或许这就是阎皇的目的,想来有好戏可看了。”
“大概是吧!你追查“王者之剑”的事有眉目了吗?”她转个话题问。
“我会找到它们的。”
蓦然,祁焄的目光被刚从外头进来的人影攫住,虽只有一剎那的闪神,却没能逃过玉修罗的锐眼。
“她是谁?”她好奇的很。
只见那年轻姑娘进了门,不经意间瞟向二楼的方向,接着,一脸忿然的调开眸光,似乎和坐在她对面的人有什么过节。这倒是挺新鲜的,居然有女子不被他那张魔魅般的俊验所惑!
卢开自然的接口,“那位是缭绫姑娘。”
“多嘴!”祁焄横睨着长舌的小厮。
“缭绫?一种精美的丝织品。不过,小妹倒觉得她相当有个性,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她有预感,那姑娘在义兄心中有相当的分量。
祁焄搬了撇嘴角,“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不需要认识。”
“哦,是吗?”过去他的女人可从不在意让她知道,这回却如此反常,这表示义兄心底在意那叫缭绫的姑娘吗?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竟下起逐客令。
玉修罗故作伤心状,“你要赶我走?”
“别在我面前演戏。”他一语道破她的把戏。
“祁哥,有时候把感情释放一些出来会好过些,别太自制了。”他们都曾经将感情冰封起来,怕别人触碰到内心的伤口,如今,她也希望义兄能和她一样,解开压抑的符咒,学着去爱人和被爱。
“别说!”祁焄脸色阴沉下来,关起心门拒听。
“好吧!我不说就是了。”临走前,她朝卢开使个眼色,要他好生照料祁焄。
“拿酒来!”祁焄开口大吼。
卢开匆匆的去帮他张罗。心里不禁嘀咕:玉堂主,你可真害死我了!
第四章
两匹骏马浩浩荡涌来到“同春园”门口,就见掌柜率领几名伙计在门口列队欢迎。贵客光临他们这种小店,当然要慎重接待。
坐在马背上的一男一女,堪称为金童玉女,所到之处无不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邵总镖头,你要的房间已经都准备好了,请先到里头用膳。”
说起“擎天镖局”,在九六省任谁听到这四个字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前任总镖头邵刚,一生行侠仗义,为人刚正不阿,深受黑白两道的敬重,如今他的独子邵厚远接任总镖头的位置,颇有乃父之风,令擎天镖局声名不坠。
邵厚远拱手为礼,身手俐落的翻下马背,“有劳掌柜费心了。”
这时,他身边的女子也随他下马。只见她眉目如画,杏脸桃腮,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一双溢满崇拜的眼瞳无时不落在他身上。
“二师兄。”她不只徒有美貌,连声音都悦耳动听。
他应声转过头来,“师妹,累了吧?今晚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们都是学武之人,这点苦不算什么。”白薇善解人意的说。
客人坐定之后,厨房很快的便送来河南省的名菜,有八宝布袋鸡、罐子菜、花灯面、阎天喜饺子、肘花、甜汤玉米仁……等。
邵厚远夹着菜,看来有些心事重重。
白薇体贴的问:“二师兄,你还在担心严家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他们绝对能够死里逃生,老天爷会保佑他们的。”
他叹口长气,“唉!想不到严大哥全家十余口会遭此横祸,当初我要是早点赶到,或许还有机会救他们。”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你又怎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不幸,二师兄就别太自责了。幸好严家还有人侥幸逃过此劫,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师妹说的对,颢儿是严家唯一的香火,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以慰严大哥夫妇在天之灵。”
邵厚远沉毅果决的神情,让白薇心底的情意更为泛滥。二师兄一向待她极好、又温柔,若将来两人能成为连理,此生余愿足矣。
“二师兄,别再多想了,饭菜都快凉了。”她夹了他最爱吃的菜放进他的碗中,柔声劝道。
他微笑的端起碗扒了两口,突然又轻叹了口气。
“我们在尸体中并没有发现婢女缭绫的踪影,假设是她带着颢儿逃了出来,而他们可以投奔的地方只剩下京城,也就是严大嫂的娘家户部尚书府,那么必定要经过安阳。”
“二师兄推论的有理,只是从洛阳到安阳路途虽然不长,可是身边带着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脚程上恐怕快不了,也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会到?”
邵厚远道:“我已经通知镖局里其它的人分头去打听,然后到安阳会合;有这么多人在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二师兄拋下镖局的事,这些日子来为了严家的事四处奔波,也算是仁至义尽,对严家也有交代了。”白薇仍试图劝他。
“我和严大哥是八拜之交的结拜兄弟,他出了事,身为小弟的我岂能袖手不管,除了尽快找到颢儿之外,最重要的是抓到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为严大哥夫妻报仇雪恨,否则我邵厚远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
白薇轻攒黛眉,“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要如何查起?”
“你错了!我曾经拜访过当地的府衙,从种种迹象显示,那群盗匪有可能是近年来官府急欲缉拿归案的夜鵩大盗。据说他们掠夺财物从不留活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只要想到严大哥和严大嫂死在他们手上,我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激动的低吼。
她轻柔的按住他的手背,委婉的说:“二师兄,你冷静一点。”
“对不起。”邵厚远很快的控制住情绪。
“不用跟我道歉,你会替他们抱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成为盗匪下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