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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才情女 page 2 作者:刘芝妏

  “祈天寒,你往哪儿逃!”

  逃?

  即便是身上负伤累累,乍然听闻紧追在后的敌方这么大刺刺的连声吆喝,祁天寒仍不禁遭胸口那股猛然袭上的闷伤所击,差点儿倾跌倒地。

  曾几何时,这种赢家的口吻竟然叫人抢去喳呼,此行果真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儿,但,能怪谁?今儿个会中暗枪遭袭,他是自找的,难辞其咎。

  只是,这群人是谁派来的?

  二姨娘?还是她娘家的人?

  胸口的气息紊乱且细碎,专挑小巷弯拐的祁天寒凝心倾听,身后再无杂音追赶的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道自己撇开了追兵,但他因此更加感受到体力的快速流失。

  “不行,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身上的伤。”轻甩头,他努力保持清醒。

  否则,纵使他能幸运的逃过方才那群人的追杀,仍是逃不过流血过多的下场。

  可大夫家究竟要往哪儿走?

  撑着一口气,他踉跄的向前蹒跚走去,就在体力溃散到虚疲时,他瞥见几株挺直的树,就在前头不远处。

  也罢,先靠着树干暂歇,待顺过胸口的气息再说。

  他缓缓吐出心中那份忐忑与疲惫,一待树干似乎就在跟前了,不再迟疑,他骤然松懈的颀长身体便闷声向前倾倒卧去。

  让他先休憩一下,喘口气……

  第二章

  急着寻兄的沐心蓦然站定,蛾眉轻颦且神情微凛。

  身后似乎有事发生!

  有人直往她这儿来,而且不是熟人。她几乎立即确定了这一点。

  若来者是熟人,应会先开口唤她一声才是,要不,轻拍一下她的肩头也行,再要不然,起码也会快步上前与她并行而走。再说,她初到扬州,人生地不熟,除了沐天跟随行的小婉,她并不识得他人,又何来的熟人?

  传入耳里的脚步声沉重且不规律,像是来者不善,她更注意到开始有些惊惧的目光投向她的身后,像被吓着了似的。

  吓着了?!

  她轻凛,确实感受到身后那股突如其来罩上身的压力,沐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第一个反应是逃开。

  主意甫定,她却来不及迈宽脚下的步伐,就遭那股压力自身后强压,牢牢定住了想窜逃的她,害得猝不及防的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就伏倒在地。

  “呃,好重!”肩头一垮,她的呼息也随之中断。

  压力逐渐加重,幸好她眼明手快的斜身抱住半步之遥的树干,紧咬牙关,转头向沉重的负担凝目瞪去,望进一双黑墨深邃却逐渐涣散无神的眸子。

  他,是个男人,陌生的男人!

  她不认得他,她很确定这一点,而且,无论是受伤或是生病,他的状况不太好,她更确定这一点。

  “公子,你怎么了?”先问清楚状况比较妥当。

  岂料,黑眸的主人闻言,才勉强的瞧她一眼,眼一闭,昏了。

  这回当真是名副其实的泰山压顶了!

  “天哪!”

  一声惨呼,沐心心知凭一己之薄力绝对甩不开突然加诸在肩背上的重量,不得不咬紧牙根承受这庞大的男人体魄,然后,更加死命的抱住怀中那棵救命之树。

  幸好有人注意到她的窘境,快步趋身上前。

  “救命呀。”自眼角瞥见几双破旧的鞋凑近,她忙不迭的启唇轻喊。“快来人呀。”她好想哭。

  “姑娘?”

  听到有人开口询问,满心急切的她想伸手去留住这开口询问的好心人,却不敢。因为怕手一松,她会稳不住自己攀住树干的身子,而似乎完全昏迷的他,就会整个身体趴覆在她身上。

  到时,她的闺誉绝对受损,会真的完了。

  “这位爷受伤了?”小心翼翼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着。

  而且不只一个人发出这种惊呼与询问。

  闻言,沐心几乎想痛哭失声。

  这位爷受伤了?!她不相信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还需要问。

  这些人难道看不出来,谁管巴在她身上的家伙是伤是病呀?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么贸贸然的往她身上压过来,然后动也不动,再怎么说也是怪事一桩呀。

  如果他们再不帮帮忙,伤的就不只是她背上的那位爷了!

  心里埋怨,她的神情越来越阴暗,也越来越痛苦,因为,背脊所承担的重量随着时间的拖长而呈倍数激增。

  老天爷,好重,好重呵,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啦。

  红唇再启,委屈的她终于扯开了嗓门——

  “救命呀!”这次,她衷心的希望他们能快点儿伸出援手。

  救救她的小命呀!

  幸得援手数双,沐心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解脱,只是,那硬是巴上她的男子依旧未醒。

  放松的捶着无辜受累的肩头,  她的思绪飘向绣荷包里的蜜果子。

  好想吃它个几颗噢,经这么一仗,她的力气有点耗竭了,得补一补呀!

  “姑娘,这位爷该怎么是好?”

  别理他,随随便便找个泥坑将他扔了!

  沐心实在很想撂下这么句狠话就放手不管,只是,她无法昧着良心见死不救。

  再说,他若真就这么伤重不治,那她方才千辛万苦扛着他的痛苦不就白挨了?

  她心软,是因为自己曾经的付出,不为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呵!

  “姑娘?”

  “麻烦各位好汉,能不能再帮个忙,将他搀到附近的大夫家?”因为别有所求,她的神态柔媚如花。

  倒楣被他巴到了,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横竖也脱不了干系,不先替他张罗张罗,她绝逃不开这场乱子。

  认了!

  几位好心人本就没打算袖手旁观,见小姑娘笑得甜媚,口吻酥软,又这么和和气气的招呼着,总不能眼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再让那位爷压一回吧?

  众人几声吆喝,分别抬手抬腿,迅速将昏迷不醒的祁天寒送到最近的药铺。

  虽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祁天寒隐约感觉得出越趋沉重的身子在晃动摆摇,刀刃划出的伤不断地掀起热烫剧痛,他的身子麻了,脑袋昏眩得更凶,耳边嘈杂声扰,无法撑开沉重的眼皮,却仍能捕捉那偶尔发言的清脆嗓音。

  有个小姑娘就在身边守着?

  不知怎地,耳里听着她的嗓子,他的心悄悄的安了下来。

  指使着七手八脚的众人,总算将他安顿在药铺的卧床上,沐心呼着气,抽出绣帕拭去额际的细汗,连瞧都不想瞧一眼害她丢尽颜面的家伙。

  好啦,终于将他送到大夫家,这下子可不关她的事了,她可以走了吧?

  怎料她甫旋过身,就被个老汉拦了下来。

  “姑娘,你上哪儿?”

  她讶然而视。

  啊?都送他到大夫家了,还关她的事?

  “大夫不在呢,姑娘,你说怎么办才好?”众口铄金,又是一副唯她是问的口吻。

  沐心神情一垮。

  真是,她究竟是招惹了什么牛鬼蛇神呀?

  再次认命,她哀戚的望向大门,闷闷的转过身,无助的眼神望着药铺里的小伙计。

  “大夫真的不在呀?”

  “可不是吗。”小伙计的口气很热络。“他一早就被坊林胡同的林老爷请去替他们家老太爷诊病,瞧瞧这光景也该回来了,姑娘再等一下就得了。”

  等?该留下来等大夫回来的是要死不活地躺在床铺上的那家伙,不是她吧?

  她真的很想走。

  但,她被众人的目光盯死了,走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瞪着神情已经显露事不关己的善心人士们纷纷撤兵,偏又还有一两个死忠份子要走不走的磨磨蹭蹭,似乎很关心后续发展。

  怎么,是真怕她逃了?

  无奈之余,她只得在屋内莲步轻移,顺便将目光瞪向那讨人厌的始作俑者。

  还没瞧清他长得是圆是扁,她便眼尖的瞥见他的手臂上有一处寸长的刀口子,正汩汩的流着血,洁净的银白衣袖被鲜红的血渍染得湿透,更加怵目惊心。

  “喝!”她吓了一跳。

  一直没花心思留意他的状况,只偏执地怪他在光天化日下扑在她身上,不意他身上的伤可也颇为吓人!

  她的轻呼引来了小伙计的注意,却没来得及留住最后一个跨出药铺的好心人。

  “你怎么了?该不是见不得血吧?”

  她哪会这么不中用呀,只是,这人他……他……

  “他的伤严重呢。”

  换小伙计傻眼了。

  “姑娘爱说笑,若不是受重伤,这位爷人高马大,又怎会好端端的晕了过去呢。”

  这话倒也没错。

  心里点点头,沐心没接话,好奇的凑上前,见血仍在涌出,心中顿感不忍,不假思索的将捏在手中的绣帕扎住他臂膀上的伤口,勉强止住了如注血流。

  “姑娘,你们是遇到仇家吗?”

  “不清楚。”

  “咦?”

  “我跟他不认识,谁知道他碰上了啥事呀。”颦紧眉峰,在小伙计的帮忙下,她奋力的翻过他的身,待瞧清了他的背,两人不约而同的抽起气。

  “这位爷伤得很重呢。”

  “是呀,的确伤得不轻。”杏眸微凛,她叹气摇头。“刀刀翻肉见骨,瞧这血流得吓人,老天爷,谁这么狠呀?”

  下手之人绝对跟他有仇,似乎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眉头纠紧,她轻压着他沾黏着褐血的伤口,换得他一声痛苦呻吟。

  “他还没死呢。”她惊诧的轻呼。

  小伙计闻言,当下代伤者抱不平。

  “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呀?这位爷目前是没事,若再多流点血,他恐怕就真没命!”

  “这是说他最好别继续流血喽?”

  “没错。”

  “小伙计。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我?我才刚来,连皮毛都还没学呢。”

  沐心蹲跪在男子身侧,灵巧的杏眸微闪过一抹算计,仰首朝小伙计笑得和善。

  “你这儿该有些布料吧?”

  小伙计也很干脆,她话声甫定,就见他快步走向柜子后头,倾身捧出一叠干净的棉布,边回返边问:“这些够吗?”

  接过棉布,她目测着祁天寒呼吸浅促的胸膛。“应该够吧?”他是壮,不是肥。

  被衣衫覆着,虽然瞧不出他的体魄到底有多壮硕,能确定的是,绝不是痴肥成猪。

  眉头深锁的她轻着手劲,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平铺在伤口上,一层又一层,忽然,她又吓了一跳,杏眸瞪得老大。

  喝!他动了。

  原以为的将死之人竟然在转眼间有了动作,甚至,她敢发誓,他的喉头正咕噜咕噜的试图说话。

  脑中闪过一抹警戒,她正要抽身,一只健臂疾展,精准的握住她的纤臂。

  “你想做什么?”冷不防的被人攫住了  手臂,她呆若木鸡的忤瞪着眸眼仍未睁开的他。

  头晕目眩的祈天寒似乎未醒,却在攫住她的手臂时,本能的侧过身,将猝不及防的她狠压进胸壑,右手缠紧她的几缕乌丝,口中轻呓着语焉不详的话语。

  “喂,你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神志浑噩的祈天寒应不了声,却也没在她的挣扎下松手,依旧将倏然僵凝的她紧拥在怀。

  沐心慌了。

  叫不理、喊不应,这人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般的将她困在他身下,情急之下,她张口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终于松了手。

  但因为隔着层微厚的衣料,又是拼了命的狠咬,虽然成功的让他松手,可她的牙床好痛。

  “姑娘?”小伙计的叫唤带有责备。

  这位爷是不对;昏了就昏了,竟然乘机死搂着人家姑娘不放,颇有存心占便宜之嫌,可这美若天仙的姑娘也真狠,挣不开?!见张口就咬。

  这两口子是怎么回事?

  “他搂得我好痛。”瞧出小伙计眼底的指责,她支吾驳斥。“差点挤光了我的气!”

  事实上,跟险些被他压断的肋骨比起来,她狠咬他一口的牙床更要痛上几分,牙根仿佛摇摇欲坠,可这会儿千万不能脱口而出,会揽罪上身的。

  她不笨,才不想自讨罪受。

  “姑娘说得是。”但他的神情表现出他并不这么觉得。

  小伙计认定了她是毒蝎美人!

  了悟这一点,沐心有些羞恼。

  “他就交给你了。”

  “呃?”

  “我得走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一个人受了伤、陷入昏迷时都还不安份的想胡来,进而使劲地对她搂搂抱抱,等他清醒时,那股蛮劲可想而知。

  况且,他先是害她在大街上丢脸,现下又害她在这小伙计面前失态,她火他都来不及了,为何还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还得找沐天呢,沐天比他重要多了。

  “姑娘,你可不能走呀!”

  这是什么话?

  “为什么我不能走?”沐心有点凶巴巴的望着他,若不是控制得宜,她差点儿将手叉在腰际了。“你想拦我?”

  “小的不敢,只是,姑娘,这位爷……他不是你……”

  “不,他谁也不是。”似水秋眸掺进了不满。“我说过啦,我跟他不认识。”这小伙计是没耳朵听吗?

  不认识?“那姑娘怎会跟这位爷同路呢?”

  “谁跟他同路呀?我正忙着找人,是他莫名其妙地硬压上我……”见小伙计越听越显迷糊,她焦躁的闭上嘴,叹了叹。“算啦,这事儿一时也扯不清,反正他跟我不是同路的,你听懂了没?”

  他当然听不懂,可此刻他只关心一件事。

  人都走光了,这布钱他该跟谁讨?

  “姑娘,你不能走呀!”

  “为何不能走?你不是说他死不了?”

  小伙计闻言倏然愣住。

  他是说这位爷目前还尚有气息,但如果大夫没及时赶回来,他依旧是生死未卜呀!

  到时候,别说是拿不到银两,恐怕他还得担心替药铺招了麻烦,无端端的多了具死尸呢。

  “我瞧他的气色虽然白兮兮,却没再坏下去,所以你就甭担心了,况且,依他的这身行头,他绝不会没银两付你药钱。”她拍胸脯保证。

  就算他真惨得丢了命,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一搜、卖一卖,连办后事的钱也甭操心哪!

  这种事,相信不必她提醒,一般人也应该有点常识……虽然这小伙计看起来憨憨直直,是有几分像少了点常识的模样。

  “真的?”

  “你自己瞧呀!”

  小伙计半信半疑的打量着祁天寒,悄悄的安下了心。

  “他看来的确是还过得去。”

  “所以喽。”微欠身,她打算逃之夭夭。

  见总算没人对她纠缠不休,沐心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出药铺,没多忖思,匆匆忙忙的便往她先前与沐天走散的方向走去。

  一路追去,应该追得到沐天吧?

  但,偏偏那么巧,在她跟祁天寒“缠斗”之际,急着找人的沐天已心焦如焚的越过药铺门口,四处张望的眸子没放过任何一摊卖胭脂水粉或女人家玩意儿的铺子,就是没留意到一旁的药铺。

  就在马不停蹄的搜寻,兄妹俩越行越远了!

  “这位公子?”

  是谁在唤?

  幽幽回魂的祁天寒听见耳边有人出声,虚麻的手臂及肩头不停的遭人轻推,他有点懒得应,但,一下、一下、再一下,不放弃的推唤扰他安睡,浑身的抽痛令他咬牙忍住呻吟,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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