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这根本不像他大哥的为人,他从不说话伤人,尤其是对一位女子。
相思纤躯微晃,莹眸闪进受伤的神采。这不能怪他,即使不卖身,她仍是擦不去身上青楼女子的记号,遭人经视耻笑也是必然的,但她还是尽可能的挺起腰,不愿被他打倒,青楼女子也是有自尊的。
倩姨扶住她,陪笑道:“木公子,相思身子不太舒服,那就不陪您了,我叫其它姑娘来伺候您。”
“不必,我只要她。”云风想看看她的脸,想确定她是不是梦中的那位姑娘。
“很抱歉,相思是不陪酒的。”是她错看了人吗?怎么木家大公子跟外传的不一样?
相思愁肠百转,气恼的瞅着他,“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只因我是个烟花女子吗?”她从没像此刻这般难受过,换作别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只有他不行,但自己又为什么如此在意?“木公子,每个人生下来的命不同,会变成什么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之所以有今番的成就,不也是靠祖先庇佑?”云风将她悲绝的眼神看在眼底,或许是他说得太过份了,他并不想伤害她,只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及那么多男人用垂涎的眼光亵渎她,他就快发狂了。
“我——”也许一切只是巧合,他的确没有资格批评她。
云风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正待接下去说完,但相思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真的把她当妓女要轻薄她,心一慌就向后退,不料身后便是阶梯,她一脚跨个空,人也朝后仰去。
“呀——”她惊呼一声。
“红豆!”他揍上前欲抓住她的手腕,连同她一起往下坠,本能的用自己的身体保让她。
“大哥!”宇桀也被吓到了。
“相思!”倩姨首先反应过来,奔下阶梯。
这场意外引起很大的骚动,其它宾客皆围了过来看个究竟。
云风以身躯垫在地上,忙问着怀中的佳人。“你有没有受伤?快告诉我!”相思脸上的面纱已掉落,那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绝代娇容尽收他的眼帘,她望了他一眼,然后就紧闭眸子昏迷了过去。
“相思姑娘怎么了?”众男客的声音震醒了他。
云风迅速的为她覆上面纱,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真面目,然后在众人的叫声中,一把横抱起她,不容他人拒绝的往内堂走去。
“木——木公子?”倩姨赶紧尾随在后而去。
而最震惊的人该算是宇桀了,他简直是傻了眼,双脚像生根似的立在地上,目瞪口呆,滑稽得笑死人。
好久以后,当他清醒过来,才发现事态严重,他大哥该不会爱上相思姑娘了吧?
完了,他大哥完了,而他,也完了……
第四章
前世明朝成化二年栖霞山枫叶村这是一座民风纯朴的小村庄,全村不过三十多户人家,只见男人在农田里忙着耕作,而妇女则在家操持家务,每到中午,就送饭菜到田里给丈夫,平凡单调的日子却是幸福的。
当!当!
山上的栖霞寺钟声响了,连山脚下的村子都听得很清楚。
红豆提着竹篮,竹篮里装了水果和鸡肉,她正准备到寺里去拜拜。
她快乐的情绪十分高涨,也只有在这时最开心,因为能够暂时离开这个家。
“红豆,你要去哪里?”一位少年直奔过来,大声叫住她。
那少年和她年纪相仿,长相却是流里流气,眼神更是不正经,尤其是看着她时,像是她的所有人似的,让她害怕。
她惊跳一下,回过头解释,“阿奎,今天是初一,娘叫我到寺里拜拜,我不会待很久,晚膳前会赶回来的。”红豆在心头祈祷,希望向奎不会要求跟她一起去,她实在怕跟他单独相处,即使——即使她是向象的童养媳也一样。
没错,她是向家的童养媳,正确的说是向奎未过门的媳妇儿,但那不是她愿意的事,可是早在她刚出生时,爹娘因一场瘟疫病逝,将幼小的她托给向奎的爹娘,她就不再是自由之身了。
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因为向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做个背信忘恩的人,所以只有认命了,等她满十八岁以后,就得嫁给向奎为妻。
“真的吗?我跟你去。”向奎早就看出她在躲避他,长得愈大,她便处处躲他,不行,她可是他从小便看上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放她走?何况她也无处可去,再过几个月,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红豆在这村子里是公认的美人,有不少人爱慕她,只要她稍加打扮,绝不输给千金小姐,因此他更不能放她走。
红豆就怕他这么说,“不——用了,阿奎,我一个去就好,你不是很讨厌拜拜吗?娘刚才还在我你,快进去吧!不然娘又要生气了。”她慌乱的找寻借口,向奎怕他娘,或许能阻止他跟来。
他似乎不太相信,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进去。“你不要玩得太晚,不然又要挨我娘骂了,到时我可帮不了你。”他临走时还警告她。
“嗯,我会早点回来。”只要能让她喘口气,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
红豆兴高采烈的一路上蹦跳着,少女柔美的脸庞闪着兴奋的光彩,连带着额上的一点朱砂痣都在发亮。
“红豆,要去拜拜呀!”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是呀!何婶,我要去拜托菩萨保佑咱们全村平平安安。”她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每个人都对她很好,不会看不起她这个孤儿。
“红豆心地最善良了。”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她不仅人长得讨人喜欢,脾气又好又善良,大家都认为向家能娶到这种媳妇是上辈子烧好香,不然凭向奎那德行,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她走在山中小径上,沿路的枫树像染上红色的墨水,看得她目不转睛。
拾起几片飘落下地的枫叶,她宝贝的收进怀里,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路过村子的书生曾教她念一首诗,因为她的名字特殊才把它教给她,其实她并不懂它的意思,而且连字都不会写,所以格外牢记住这首“红豆词”。
走到半山腰,霍然间她停下脚步,驻足聆听,有种声音吸引住她。
咦?没有声音呀!
走没几步,又来了,好象是求救声。
她朝四周张望,直到确定那声音是在树林内,红豆便跟着声音走。
拨过草丛,并没看到有人,奇怪,明明听到有人声。
赫然,她在一棵树下发现一条青蛇,一动也不动的趴在那里,身上还有血迹。
红豆吞咽下口水,蛇耶!听说被蛇咬到会死的,可是要她视而不见,却又于心不忍。
迟疑了半天,她悄悄的走过去,沙沙的声音引起青蛇的警觉性,它仰起头,一双金色的眼睛直瞪着她,吓得红豆又不敢上前。
“我——我没有恶意,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伤口,不会伤——伤害你的。”她慢慢的对它说,真以为它听得懂似的。
青蛇望了她一会儿,又趴回地面,那态度像是同意了。
红豆怯怯的上前蹲下,掏出手中,撕下一小条,小心的绑在伤口上。
“我身上没有药,你待在这里等我,我到寺里向师父要去,马上就回来,乖乖的等我喔!”她交代了一句,匆匆的往栖霞寺的方向奔去。
她根本没留意到头顶上,正有一条银白色的巨蛇盘旋在树枝上,双眼也尾随她离去的背影,嘴里吐着舌信。
不消多久,白蛇化为一道轻烟,现出人类的模样。
那是位俊俏的白面书生,一袭白衫,手持纸扇,望着地上的青蛇摇头,紧接着手一挥,青蛇竟也化为人形,是位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的男孩子,在他的腿上正绑着红豆的手巾。
“你呀!实在太调皮了,以为有点法术就逞能,你瞧,受到报应了吧!”白面书生以纸扇敲下男孩的头。
男孩捂着头,不服气的抗议,“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被人类的玩意见伤到,不然凭那些伎俩,哪奈何得了我。”他仍是小孩子心性,不承认自己不对。
“青青,大哥知道你贪玩,但是也不要荒废了修炼,否则到时大哥也不管你,径自上天庭去了。”修成正果一直是他们这些修炼者最终的目的,辛苦的等待可不想功亏一篑。
“是,大哥,青青知道了。”他不能不听话,谁教他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又是自己的偶像,为了能和他永远当兄弟,不惜走上修炼的道路。
“唉!要是我的话也那么听的就好了。”一位手持拐杖的白发老人出现,语气中带着佯装的无奈。
白面书生拱手一揖,“青前辈,您也来了。”这老人的道行比他还高,因此态度尊敬,不敢造次。
“爷爷,青青也很听您的话呀!我最听大哥和爷爷的话了。”惨了,爷爷来抓他回去,还是先说些好听话捧捧他好了,免得回去要面壁思过。
老人干笑几声,“是喔!最听我的话,居然还敢半夜偷跑,溜下山玩得不晓得回家,现在还受了伤,要不是那姑娘好心,遇到坏人早把你煮成蛇汤吃了,看你还怎么修炼?”他神情转硬,严加斥责一番青青被骂得眼眶发红,眼神频频向结拜大哥求救。
“青前辈,您别再责怪青青了,他还小总爱贪玩,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幸好没有事,下次要多注意,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的。”他这话是训给老人听的,青青是他疼爱的拜弟,要骂他实在是有点骂不出口,但碍于老人的关系,只有板起脸假意训斥他。
“知道了,爷爷,青青下次不敢了。”他垂下头,忏悔的说。
老人叹口气,他何等聪明,早知道他们不过是在敷衍他罢了,但终究是自己的孙子,也只有骂骂就算了。
“你的伤要不要紧?”他指着青青脚上的伤口。
“已经不要紧了,爷爷,刚才那位姑娘真好心,明明很怕我,却还是鼓起勇气救我,原来人类还是有好人的。”他还以为人类全都是自私自利的恶人,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
“嗯,那姑娘倒真是善良。”老人也同意他的想法。
“爷爷、大哥,今天栖霞寺里很热闹,咱们去瞧瞧好不好?走嘛!不去太可惜了。”他就是想去有很多人的地方,为的不过是拖延回山的时间,修炼可是相当辛苦又寂寞的。
白面书生又敲了他一记,“你就只想到玩,又要惹你爷爷生气了吗?”青青心虚的睨老人一眼,“我——我只看一眼就好,不会太久的,好不好嘛!爷爷,让我去玩一下就好嘛!”他干脆撤起娇来,反正他是小孩子不怕让人笑。
老人拿他没辙了,只好妥协,“那爷爷就先回去等你,要是再敢逃,我可要罚你关禁闭!好了,你先去前面等,我跟云风谈点事情。”青青一拿到特赦令,开心的先离开。
“青前辈,您有话请尽管直言。”白面书生,也就是畲云风用双清明的眼睛凝视老人,等着他教诲。
老人顿了顿,“云风,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要踏上修炼的路吗?”
云风颔首道:“当然记得,一千年前,我不过是只寻常的白蛇,但日日听着栖霞寺内传出的诵经声,慢慢顿悟人世的道理,唯有超脱尘世,脱胎换骨,才能免去世世受尽轮回之苦,一直以来我都禀持着这信念。”
“将来也绝不改变吗?”老人郑重的又问。
他愣了一下,微笑的回答,“当然,除了修炼成正果外,再无其它想法,自然不会改变。”
“那就好,云风,你好不容易努力到现在,绝不能为了任何人而半途而废,知道吗?我把你当成孙子看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按着他的肩鼓励道。
云风虽不解他为何要说远番话的用意,却也没开口问,就当作是他的好意。
老人看他离去,脸上却有着忧虑,自己没跟他说出实情,是不想多干扰他的心,只希望他能逃过此劫。
唉!人间多少痴儿女,全都毁在一个“情”字。
老天保佑他能平安度过。
※ ※ ※
“红豆,你动作怎么那么慢?要你做点事也拖拖拉拉的,将来怎么持家呀!”李茵珠又开始叨念了,反正她就是看红豆不顺眼,什么童养媳?想当初是她丈夫一时之仁收留了她,临死前还交代让她当向家的媳妇,凭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也配,她可是只有阿奎一个命根子,要不是儿子执意非娶她不可,她早轰红豆出门了,省得浪费米粮。
“是,娘,我马上就好了。”红豆不敢回嘴,连忙将衣服都晾好。
她熟练的将所有的衣服晾妥,连休息一下都不敢,立刻进厨房洗碗筷。
红豆心中拚命说服自己,她将来是向家的媳妇,做不好被骂是应该的,但为什么眼睛又酸又热?红豆委屈的眨眨眼,将泪水往肚里吞,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要自己再勤快点,娘就不会不满意了。
向家在枫叶村里算是有些家产,光收田租就能过活,因此向奎更是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好几次她都想劝向奎找事情做,却反倒挨李茵珠的骂,骂她不该管男人的事,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好,可是在她心目中,她一直希望嫁一位能努力工作的丈夫,即使没有钱也没关系,她可以吃苦。
但向奎好日子过惯了,又是独子,哪想到要工作赚钱,整天吃喝玩乐就够了,红豆又能怎么办?
“洗好了没?洗好就烧开水,我要洗澡。”李茵珠不让红豆有休息的时间,又命令地做下一个工作。
“真是倒霉,让你这丫头进门,又没嫁妆可拿,真是亏大了。”李茵珠自言自语,又故意说得很大声,存心让她听见。
红豆低头不语,倒好热水退出门外。
“不过谁叫阿奎那么喜欢你,只要成了亲以后,赶快生个孙子给我抱,向家有了后,我就不跟你计较。”李茵珠尖酸刻薄的点明让她进门的用处,不过是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砰!”手上的木桶失手掉在地上。
她的脸色猛地刷白,捂住唇不敢哭出声。
我不要!我不要!
红豆内心在吶喊,思及向奎的手碰触自己的身子,那感觉使她想吐,恶心的运胃都在翻腾,她环住双臂,再过不到三个月,她便是向奎的妻子,到时她再也无法拒绝,脑中出现的画面令她真的呕吐起来。
吐完了晚上吃过的东西,再也没有力气的虚软在地上,从今年初开始,向奎常常会趁无人的时候,对她毛手毛脚,虽然被她强烈的拒绝,难保他下一次不会成功。